第75章 姐妹赴鳴幽園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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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升起時,霧氣迅速消散,無論是扶疏花木還是亭台樓閣,亦或是胡同小巷,俱都在金色的晨光中嶄露出它們的輪廓麵貌。已入炎夏,雖然天亮還不太久,空氣中已隱隱有些熱意。
    秦寶珠如往常一般去萱堂請了安再去榴園,耀哥兒正是貓狗都厭的年紀,蹦躂著小短腿在屋裏頭上下地鬧,一看到長姐來了,揮動肥碩的小手撲進她懷裏,笑得咯咯響。秦寶珠抽出帕子給他擦擦臉上和脖頸的汗,嗔怪道:“跑得滿身大汗的,又不好好給奶娘擦了?當心著涼!到時候可要灌你吃苦苦的湯藥。”
    “我不要吃苦苦的湯藥!”耀哥兒嚇得捂住嘴巴,頭搖得像撥浪鼓。
    “那你可得老實點。”秦寶珠接過丫鬟撿回來的小鞋子,幫耀哥兒穿上。這個寶貝疙瘩,總是貪涼不肯穿鞋,一看得不穩就把鞋子不知踢到哪個角落去。
    “娘呢?”秦寶珠將耀哥兒抱上軟榻,麵前的矮幾上擺了滿當當的一桌朝食,卻不見常順娘的人影,便扭頭問伺候在旁的桃花。
    “方才剛擺好朝食,前院的管事嬤嬤就來說,昨兒晚上巡夜的好似看到可疑人影在內院的外牆邊晃,夫人便趕著去瞧了。”桃花回著話,順手給秦寶珠盛了一碗濃濃的碧粳粥,又道:“夫人走前吩咐說讓姐兒今個兒留在榴園先吃朝食,別耽誤了詩會的時辰。”今兒是樂水那個詩會的日子,在京郊的樂氏的莊子鳴幽園,從秦府過去有點遠。
    時間還早著呢,秦寶珠自個吃飽了,又不緊不慢看著耀哥兒吃完,見常順娘還沒有回來,想來她是被事情絆住了,便吩咐奶娘好生看顧耀哥兒,這才回荷院換衣裳。
    等收拾妥當出了荷院,沒走多遠便碰見常喜兒帶著蓮蓉走過來。今日常喜兒顯然是用心打扮過了的,且不說新造的衣裳襯得她秀麗的容顏愈發嬌嫩,單單是那精心修飾過的黛眉如月彎、粉頰撲胭脂似花嬌、蔥指塗丹蔻色更豔,就讓秦寶珠陌生不已。美則美矣,可這哪裏還有十二三歲少女的嬌憨。
    “喜姐兒,你今個兒好生標致。”秦寶珠含笑讚道,眼睛不著痕跡看了看她身後的蓮蓉。蓮蓉倒是跟平常沒有太大的不同,依舊一副普通的丫鬟打扮,雖然也塗脂抹粉換了新衣裳,可沒有太過誇張。隻是她聽到秦寶珠讚揚常喜兒,眼裏閃過一絲得色。
    常喜兒倒是真的歡喜,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羞赧道:“聽說詩會上都是高門閨女和名門公子,咱們這種小門小戶的可不能丟了臉去。”
    “我們並不比別人差,不必事事瞻前顧後以他人為先的。”秦寶珠淡淡看向蓮蓉,意有所指,不過蓮蓉正滿心歡喜地不知在想什麽,並未注意到她的神色。
    正說話間,又看到秦貴珠從廊子那頭拐過來,一看到她們便加快了腳步。她今日也是極用心打扮了的,但不顯刻意,看起來舒舒服服。
    “長姐,喜兒妹妹,我還以為你們都上馬車了呢,豈料還在院子裏優哉遊哉。”
    “剛好跟喜姐兒碰上就閑話了幾句,咱們快走吧。”
    三人相攜而行,一路上有說有笑的一直走到垂花門,府裏頭的馬車已經在那兒等著了。此次詩會得闔府上下看重,她們出行所乘自然不會是平日裏的牛車。待上得車去,卻見秦真珠已經坐在裏頭,帶著些許不耐煩地臉色。三人笑著跟她打招呼,隻得了冷淡的回應,討了好一個沒趣,因此一路上沒有人再搭理她。等到了鳴幽園時,秦真珠的臉色已經可以用陰雲密布來形容了。
    鳴幽園本是前朝一位王爺燕居遊樂的別莊,占地不算廣闊,但亭台樓閣建得無不精致,兼具南方的婉約與北方的粗豪,在京中是有名的勝地。當年大璋朝開國時高祖皇帝將之賜給莊肅獻皇後之弟的,是以經過樂氏數代的經營,此園愈加美不可言。特別是一到夏日,園裏濃蔭處處、鳥鳴啾啾,比別處都要涼爽上幾分,是避暑的好去處。
    秦寶珠她們到時,已看到好幾輛馬車停在那兒了,有的貴女正從雕飾精美的馬車上儀態萬方地下來,甚至還能看到一兩輛車上下來的是翩翩公子,端的是脂粉處處、環佩叮當。即使秦寶珠一行人來之前已經悉心打扮過了,在那些盛裝貴女麵前也還是略顯黯淡些。
    秦真珠甫一下馬車,就被麵前的美景美人佳公子迷了眼,早忘了車上的不愉快,搶先跟著引路的兩個丫鬟而去。秦寶珠她們疾步跟上,一路上看到不少互相熟識的千金們或是攀談,或是打招呼,她們初次出席這樣的宴會,一個人都不認識,反倒顯眼得很。常喜兒早就怯場了,眼睛快速掠過幾個貴氣逼人的姐兒,垂頭低聲問秦寶珠:“咱們……咱們是不是走錯地兒了?”
    秦貴珠在旁聽到,輕笑出聲:“方才那引路的丫鬟都看過咱們的請帖了,哪能走錯地兒呢?喜兒妹妹太緊張啦!”
    “別擔心,我們大家都是拿著一樣的請帖來的,哪裏還分什麽高低。要是咱們不該來此處,人家也不會給我們下帖了。”秦寶珠安慰她道。
    “就是,咱們也是被請來的,哪裏就比別人低一等了,應當不卑不亢才是。”秦貴珠也隨聲附和。
    秦寶珠讚許地點點頭,她沒料到秦貴珠出身庶女,心態倒如此平和,實在難得。
    正說話間,她們走到一個岔路口,前頭的引路丫鬟停下腳步,其中一個個頭稍高的回首朝秦寶珠福了福身子道:“秦家大姐兒請隨奴婢往這邊來,”她比了比左邊那條花木小道,小道不遠處接著一條廊子,“我們家三姐兒想在詩會開始前與您說幾句貼己話。”
    秦寶珠沉吟了一下,眼睛看向常喜兒等人,她們是她帶來的,半道上將人拋在這陌生的地方不大妥當。丫鬟看出她的顧慮,恭敬道:“姐兒請不必擔心,從這邊過去不遠便是詩會所在的水榭了,那邊已經來了好些姐兒。這兒是樂家的別莊,不會有什麽不妥之事發生的。”
    “長姐且先去吧,許是樂三姐兒有什麽要緊的事要跟您說。我們就在水榭那邊等您,三個人在一起也算是有個照應,沒事的。”秦貴珠也善解人意地出聲了,秦寶珠隻好點點頭。她不放心常喜兒,不過有秦貴珠在旁,料想也不會出什麽簍子。秦真珠方才聽說些貼己話,早就拉下了臉,如今見她們這樣安排,冷哼一聲,倒也沒發作。
    秦寶珠隨那個高的丫鬟而去,又走了一段路,到了個院子,正屋外頭伺候著好幾個俏麗的丫鬟,一個個容色肅靜,規矩得很,不愧是百年大族裏頭調︱教出來的。見得她來了,便立即有人往裏頭稟報。秦寶珠進屋時,恰好看見樂水穿了套半新不舊的家常衫裙站在一方大書桌前,右手將毛筆擱下。她抬頭看向秦寶珠,朝她招招手道:“寶姐姐快過來瞧瞧,我可有寫錯?”
    秦寶珠心裏奇怪,上前去一看,樂水麵前攤了張泥金熟宣,用一方黑檀雕花的紙鎮壓著,紙鎮正下方是兩首詩。其一: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華。常思南鄭清明路,醉袖迎風雪一杈。另一首:繡衣公子宴池塘,淑景融融萬卉芳。珠翠照天春未老,管弦臨水日初長。風飄柳線金成穗,雨洗梨花玉有香。醉後不能離綺席,擬憑青帝係斜陽。
    這兩首詩麵熟得很,一首是陸遊的,一首是宋代劉兼的,絕非大璋朝人所作……秦寶珠正兀自想著,就聽到耳邊傳來樂水的聲音:“前些日子我兄長樂山在玄月觀得這兩首絕世好詩,日日念念不忘。”
    秦寶珠略一驚,這兩首詩不正是上次她在玄月觀裏冒充道姑時,為爭一時意氣念出來的?原來那群士子裏還有樂水的兄長,而現在這情況,人家是認出她就是那冒充道姑的人了。她的臉刷的紅了,幹笑了兩聲。
    樂水似是不覺她的尷尬,繼續說道:“這兩首詩出自寶姐姐,不知您可還有什麽絕妙詩句?妹妹我也是好詩之人,還請姐姐不吝賜教才是。”說罷,她竟給秦寶珠行了個大禮。
    秦寶珠哪裏敢受,慌忙側身並伸手扶她起來,心裏萬分後悔當日一時衝動吟出這兩首詩,如今可當真不知如何收場才好了。“水姐兒可折煞我也!這兩首詩是我幼時偶得,據聞是從那東方的□□傳來,因我當時不甚留意,就隻勉強記得這麽兩首而已。”
    樂水倒是不信,還要地追問,外頭進來一個丫鬟稟道詩會時間快到了,她隻好暫且按下心急,與秦寶珠一同攜手去水榭那邊。
    水榭建在鳴幽園裏頭一處很是敞闊的水麵上,裏頭列著數張矮幾,共分相對的兩排,每張矮幾前可坐二人。在兩列矮幾的中間垂下一道竹簾隔開,一眾男賓女賓或站或坐分據竹簾兩邊,無人越雷池一步,雖是男女共處一室,倒也分了男女之別。當樂水跟秦寶珠手挽手進來,水榭裏眾人都齊刷刷地看過來,俱都暗想秦寶珠是什麽身份,樣貌不出眾、裝扮亦不突出,實在平凡得很,竟能讓京裏出了名挑剔高傲的樂三姐兒笑吟吟攜手同來。
    秦寶珠也不管那些或猜測或打量的目光,眼睛在水榭裏一巡梭,一眼就看見一身黑袍的明慎湜獨自坐在男賓那邊的上首處,即使沒有任何動作,也不說話,還是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他微抿著唇,神色冷冽,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饒是如此,也有幾個膽大的美貌少女隔著簾子含情脈脈看向他。
    似乎感受到了秦寶珠投來的目光,明慎湜側頭看向水榭門口這邊,清冷的眼神便這麽直接對上她。秦寶珠嚇了一跳,慌忙轉頭,裝作不小心掃過他的樣子,心裏砰砰直跳。這個靜王世子嚇人得很,她可不要跟這種有權有勢又冷硬無比的人有什麽糾葛——不!最好不見、不識。
    即使覺得明慎湜的目光還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很覺得別扭,又隻能故作不知,甚至都不敢回眼去確定他是否真的還在看自己,或者是看她旁邊的人。她強自定下心神,扭頭往女賓那邊看去,一下子便看到秦真珠湊在幾個打扮張揚有餘的貴女中間,眉飛色舞跟她們談論著什麽;常喜兒則一人坐在一張矮幾旁,蹙眉微垂著頭,聽著旁邊的蓮蓉在說什麽,沒發現秦寶珠進來了。可是秦寶珠再三掃視水榭,卻不見秦貴珠的人影。她覺得奇怪,正欲去問常喜兒,卻被樂水拉到上首要她跟她一起坐下。
    她們對麵隔著竹簾正好是明慎湜,秦寶珠又是嚇了一跳,連看都不敢看向那個方向,直接婉拒道:“我與妹妹們同來的,要跟她們在一起才好。”
    “無妨,我叫丫鬟安排她們坐我們旁邊便好。”樂水扯住她的胳膊不讓走,也不等她應下,招來一個丫鬟吩咐幾句,那丫鬟便去了。
    這時從水榭門口處又進來一個青衫的翩翩公子,眉目清潤,猶如清風朗月一般,一進來便吸引了不少少女嬌羞的目光。秦寶珠樂了,這個詩會其實是相親會吧?樂水在秦寶珠耳邊道:“那便是我兄長樂山,家中排行第二。”
    經她這麽一提,秦寶珠記起來了,那日在玄月觀被稱為京城第一才子的便是這人,當時似乎有人稱他為巒卿,看來是他的表字無疑。
    樂山進來時本是目不斜視,待一看到坐在樂水身旁的秦寶珠時,立即現出興奮的神色,徑直走到明慎湜做著的那張矮幾旁,衝樂水與秦寶珠二人點了點頭,便在明慎湜身旁坐下了。秦寶珠沒心思理會他,水榭裏遲遲不見秦貴珠的身影,心底甚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