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再途遇寶姐施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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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沙有些膽戰心驚擋在秦寶珠麵前,護著她往觀裏走。道觀塌得隻剩下個大殿,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黴臭味,正中供奉的三清像有兩個丟了半截,一個破破爛爛。地上亂七八糟堆著些茅草,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看模樣都是進氣少出氣多。
秦寶珠皺眉道:“蘭姐姐不在這兒,看來還得找外頭那些人打聽。”
豆沙這回可不依了,勸她道:“姐兒,外頭那些人看著可不是良善之輩,不如您先回頭再作計議吧。否則,要是出了什麽事,我萬死也難以贖罪。”
“既然來了,豈能空手而回?我也不能老往外跑,來一趟可不容易。蘭姐姐既然說了是這裏,必不會有錯,還是先打聽看看,小心點便是。”說完,秦寶珠率先往外走。
豆沙可急了,搶步走在前頭,嘴裏說道:“姐兒出去後且站遠些,讓我來打聽便好。”
說話間已走到道觀外,迎麵過來一個婦人,正好就是皮日蘭。她一見秦寶珠便嗔怪道:“昨兒不是說好了在城門口見的嗎,你提前來了這兒,要是遇到什麽危險可怎麽辦?”
秦寶珠拉著她的手笑說:“我又不是什麽瓷娃娃,哪裏來什麽危險。”
皮日蘭歎道:“你還是如小時那般有主意。”略頓了頓,又有些猶豫問道:“你剛才在裏頭……可看到什麽人?”
“裏頭黑乎乎的也看不清,隻見到幾個快不行的躺在地上。怎麽了?”秦寶珠回想了下,並未在裏頭見到什麽熟人,怎麽皮日蘭欲言又止的。
“這兒不是說話之地,先到我那兒再說吧。”最後皮日蘭張了張嘴,還是按下原要說的事不提。
道觀外頭的牆根下,一溜亂七八糟搭了好幾個窩棚,又小又黑又髒又淩亂,安秀才與皮日蘭就住在靠外邊最低矮逼仄的一個窩棚裏。
窩棚裏頭陰暗潮濕,角落裏堆著幾件破爛的家什,靠牆根處鋪開一層厚厚的禾杆,安秀才就躺在上麵,身上蓋張又破又薄的棉被是。餘下的空地,就僅能容三人落腳,身子都轉不開。
一見到秦寶珠進來,安秀才就掙紮著要坐起來,秦寶珠連忙出言阻止:“您就不必如此見外了,論理我還得叫您一聲安姐夫呢。”
安秀才滿臉慚色,無奈道:“真是我的不是了。昨日聽拙荊提起重逢之事,本應我上門去拜訪的,奈何這腿腳不爭氣,實在慚愧。”
秦寶珠略安慰幾句,便出去了。畢竟男女有別,她也不好待太久,況且她此舉已有些出格。
在窩棚前,秦寶珠環視下四周,發覺在道觀周圍棲身的那些人雖已不再圍觀,但仍有不少狀似無意地在窩棚旁走過,或投來一瞥。想到還在牛車上的那些吃食與被褥,秦寶珠皺起眉頭。她的到來已太打眼,若是將車上的東西就這般卸下,恐怕要為皮日蘭夫妻招來禍端。
這裏龍蛇混雜,不是久居之地,她考慮是否勸皮日蘭搬到一個好點兒的地方,隻不過以他們夫妻的脾性,恐怕輕易不會接受她這樣的幫助。正斟酌著用詞時,忽聽皮日蘭帶著三分試探猶猶豫豫地開口:“寶姐兒,有件事兒,我也不知要不要跟你說。”
秦寶珠以為皮日蘭自個想通了,要她幫忙換個居住之處,立即笑道:“蘭姐姐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本來她是不想讓熟人知曉她如今的境況,我看見你時便在思量此事了,到底要不要跟你說。先前你說喜姐兒就在你家住著,我想好歹還是讓你們知道她的下落才好,她以前縱有萬般不是,可畢竟血脈是斬不斷的。”皮日蘭歎氣說道。
秦寶珠聽得此話,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疑惑地看著皮日蘭。
“喜姐兒的母親常大嬸子,也在這邊,隻是,她如今真的很不好。”
饒是秦寶珠已有心理準備,霎時間還是一震,臉上顯出複雜的神色來。羅氏失去音訊多年,她還以為再也不會有再見的一日,如今羅氏又突然出現,她還真不知該如何麵對這個舅娘。
“她……在這裏?境況很不好?”秦寶珠重複著皮日蘭的話,自個都覺得聲音幹巴巴的。
皮日蘭以前就是常家的鄰居,對當年羅氏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歎氣道:“常大嬸子是長輩,論理也不該我來說什麽。隻不過我們這些左鄰右舍也知道,她以前確實做得不地道。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她說得最多的,還是後悔以前做下那麽多錯事。雖然她沒提,但我也知道她想要見喜姐兒最後一麵的。”
秦寶珠沉默了,要說她對羅氏的觀感,作為一個現代人的靈魂,她同情羅氏,是這封建的社會和觀念硬生生逼得她扭曲,她也是受害者;可作為秦寶珠這個大璋朝的子民,她又痛恨羅氏,是羅氏害得殷氏含恨而終,害得她落入拐子手裏受盡折磨,因此羅氏同時亦是施害者。同情與痛恨相互交織,到最後她也不知是否該恨羅氏了。
罷了,秦寶珠轉念一想,聽皮日蘭的意思,羅氏恐怕大限將至,自己畢竟是外姓親戚,見與不見倒不十分重要。而常喜兒是她的女兒,理應見她最後一麵的。況且以她對常喜兒的了解,她未必會怪自己母親當年的虐待與遺棄。
“舅娘現在在何處?我想先探望一下,回去再與喜姐兒說。”
皮日蘭將秦寶珠帶到觀裏,原來羅氏就奄奄一息躺在大殿角落的一堆茅草裏。方才秦寶珠進來時,因大殿裏光線昏暗,才沒注意到。可即使皮日蘭告訴她這人就是羅氏,秦寶珠也大吃一驚,差點認不出來。
羅氏如今瘦得跟個麻杆似的,就像一具包著皮的骷髏。頭發幾乎全白,稀稀拉拉粘在頭皮上。心中縱有萬般的恨,麵對形容如此淒慘的羅氏,秦寶珠也恨不起來了。
羅氏本是閉著眼的,聽到皮日蘭叫喚,勉強睜開一絲縫。秦寶珠恰好就站在她麵前,她一睜眼立時就看到了。起初還是目光呆滯,過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什麽,便帶上了疑惑之色。上下打量了好幾遍秦寶珠,羅氏猛然睜大眼睛,渾濁的眼珠子射出奇異的光芒。她吃力地抬起焦幹的手,喉嚨裏咕咕作響,也不知在說什麽。眼見那手顫抖著要掉下,秦寶珠蹲下身,雙手握住,心中一陣酸楚。這時羅氏衣裳上的袖子滑落,秦寶珠才發現她的手臂上縱橫交錯許多舊傷疤。
“舅娘你……才幾年光景,你怎生如此模樣?”
“報應!都是報應!”羅氏奮力吐出這麽兩句,半梗著的脖子就軟了下去。
秦寶珠輕輕放下她的手,起身低聲對皮日蘭道:“我買了些吃食和日用的東西過來,都放在牛車上。不過我怕太多了,會引起這兒其他人的覬覦,反而給你們招來禍事。待會我留一點下來,麻煩你幫我煮點兒粥喂喂舅娘,我要回去將此事告訴娘親再做定奪。”
“我省得,”皮日蘭點點頭,“你就放心吧。”
“那我先替喜姐兒謝謝蘭姐姐了。”
秦寶珠讓豆沙從牛車裏取出一小袋大米交給皮日蘭,這才匆匆返家。
回去的路上,秦寶珠異常沉默,回想起往日種種,最終隻餘一聲歎息。羅氏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傷疤,想來拋棄了常喜兒後,她也活得很不好,況且聽她所言,是悔恨交加了,大概正如她說的,都是報應吧。
豆沙一直在偷偷觀察自家姐兒的臉色,見一直很不好,想要出言安慰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當年她與蓮蓉被姐兒一起買回去,已是姐兒境況較好時,那時羅氏早不知哪去了,她也無從得知那些恩恩怨怨。
牛車進城後,為了抄近路拐進一條小巷。沒走多久,後頭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飛速越過牛車,隨即馬上之人猛然一勒韁繩,駿馬長嘶一聲,硬生生被轉了個方向,朝牛車跑來。
“車夫,可有見過一白長襖灰繡裙的年輕婦人經過?”馬背上的男子錦衣微亂,不過長身玉立,長得極為俊俏,此時一雙桃花眼裏滿是焦急。
牛車夫見他騎著高頭大馬,又氣勢不凡,必定身份高貴,誠惶誠恐答道:“回大爺的話,小的進這巷子後便不曾見到有女子經過。”
男子緊蹙劍眉,目光落在牛車上,忽然朗聲問道:“不知牛車裏是哪一個,可否出來一見?”
先前秦寶珠在牛車裏聽到他與車夫的問答,暗自好奇那年輕婦人是何人,竟讓一位身份不低的人親自出馬,還尋得如此焦急。可如今聽他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怕那婦人藏身牛車,竟要她們悉數出去任他搜檢!
豈有此理!秦寶珠甚為惱怒,即使他身份高貴,也不能提出如此霸道無理的要求!她朝豆沙使了個眼色,豆沙心神領會,鑽出去跳下牛車,福了福身不卑不亢道:“大爺請見諒,車裏隻有我家未出閣的姐兒,男女有別,恐難從命。”
男子掃她一眼,身形突然暴漲,豆沙尚未來得及驚呼,他已經躍下馬竄到牛車前,大手一揮,牛車的簾子被掀起。驟然見到男子,秦寶珠亦是大吃一驚,縱使骨子裏是現代人,她也萬想不到大璋朝的貴族裏還有如此不顧臉麵的。
“你……你幹什麽!”不知這人有何目的,秦寶珠強自鎮定喝道。
他的眼神在秦寶珠臉上轉了一圈,又看了一下車廂,車廂裏隻有那麽點大,完全藏不下人,他臉上立即浮現出失望的神色。
“多有得罪了!”男子泄憤似地甩下門簾,片刻也不耽誤,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秦寶珠暗道晦氣,催促車夫繼續啟程,莫要再耽擱。孰料車夫才甩開鞭子,拉車的牛還沒邁步呢,從斜刺裏又竄出個身穿青色長比甲,作丫鬟打扮的女子來。
“這又是怎麽了?”連著被人攔了兩次,車夫也不耐煩了,見隻是個丫鬟,說話也不客氣。
丫鬟不理會他,徑自朝牛車喊道:“裏頭可是秦舉人家的大姐兒?我家夫人想拜托姐兒,煩請一見。”
秦寶珠在裏頭也是奇怪,怎的冒出一個熟人,聽聲音可不熟悉。豆沙探出個頭到外頭,才看見那丫鬟,唬得差點從牛車上掉下來。她連忙朝那丫鬟道:“姐姐請稍等。”說罷,立即縮回去在秦寶珠耳邊道:“姐兒,我認得那是壽禧郡王妃身邊的丫鬟,上回在郡王府,她還給我好些精致的果子,跟我說了好一會子話呢。”
秦寶珠一怔:“此話當真?”壽禧郡王妃樂暄妍不是早回封地去了嗎,怎的聽那丫鬟所言,似乎就在附近?”
“絕對錯不了,我認得清清楚楚。”
聽豆沙說得斬釘截鐵,秦寶珠沒再多猶豫,讓那丫鬟進來說話。
“姐兒,我家夫人就在外頭暗角裏等著,她不便露麵,可否先上您牛車來避一避?”
“這是自然,娘娘盡管上來。這可是因剛才那位騎馬的大爺?”
丫鬟似乎不願多說,隻沉默地點點頭。
想來也許關係到什麽秘辛,秦寶珠沒再多問。丫鬟下了馬車,秦寶珠跟在後頭也下了,不多一會兒果然見她從一處隱蔽又不打眼的角落裏扶出個身穿牙白紵絲豎領斜襟長襖,下係繡白玉蘭淺灰緞褶裙的婦人。這一身打扮與方才那騎馬男子所述並無二致,卻正是壽禧郡王妃樂暄妍。
樂暄妍的神情似驚魂未定,上了牛車後才逐漸鎮靜下來。不過她甫一坐定便有禮地道謝:“真多虧了秦大姐兒相助,否則恐怕我一走出這條巷子便要被那人抓住了。”
“哪裏,能幫得上娘娘,是民女的造化。不知娘娘要往哪裏去?民女帶您一程。”秦寶珠臉上帶著微笑,心裏卻在犯嘀咕,那男子到底是什麽人,竟連壽禧郡王妃此等身份的人也要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