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母女逢羅氏訴悔意
字數:5744 加入書籤
qzone.io,最快更新種田之寶珠記 !
聽秦寶珠如此一問,樂暄妍卻是一怔,好半晌才苦笑道:“天下之大,我竟無可去之處。封地是不敢回了,京中的府邸也怕是被他設下天羅地網,甚至宮中也。。。”說到此處,似有覺得不妥,忙換了話題,“這雖不算什麽禍事,但將你卷進來我也著實無奈,真是對不住。煩請你帶我出城門,我自離開。想來那人縱有通天本領,也應該查不到你身上。”
秦寶珠愈聽她說便愈是心驚,到底惹上哪個了不得的人物了!此事若換做是別人,她早叫停牛車,將對方趕下去。如今這人是樂暄妍,拋開身份不談,她非常喜歡這位年紀輕輕便守寡的郡王妃。雖然與她交往不多,可感覺就如同一位老朋友似的,更何況她們也曾並肩作戰、同麵生死。若是趕服不了。於是,秦寶珠當即喚豆沙去吩咐車夫調轉方向。
先前牛車並未進城多久,是以回頭後並未耗費太多時間便出了城門。等牛車走到甚至都看不見城門了,樂暄妍便對秦寶珠道:“我在這兒下車便好。”
“娘娘,你若無處可去,我倒有個處所可讓您暫避一段時日。”秦寶珠沉吟一下,還是將這一路生出的法子說出來,“我前一陣子在郊外剛買了個小莊子,連我父母都不知曉。那裏雖就在靜王府莊子的隔壁,但靜王世子也不常去,而且莊子上也無其他人,端的十分清淨,就是生活上不大方便。”
樂暄妍先是一喜,繼而又擔憂推辭道:“要是住在你的莊子裏,我怕就真的連累你了。那人。。。那人乃福王,手段了得,要是被他查到你藏匿了我,怕是不好。”
竟然是福王!秦寶珠聞言不免一驚。也難怪連樂暄妍也惹他不起。這福王在京裏確實是個人物,秦寶珠偶爾也能聽到一些他的流言蜚語。這位親王是當今太皇太後最幼的兒子,深得太皇太後的寵愛,先皇在世時,其榮寵一時無兩,甚至封王後連本應就藩的也不去,長居京城。不過這位福王最赫赫有名的,卻是他的好色。京中福王府裏頭不知養了多少姬妾,在外麵也養了許多粉頭妓子。如今難道福王將主意打到樂暄妍身上了?可當年太皇太後下旨賜婚樂暄妍與他為妻時,他不是以女貌醜為由硬生生退婚了嗎?
可無論如何,秦寶珠已經決意要對幾句,列出住在那莊子的種種好處,樂暄妍也委實無處可去,最終還是應允了。
但秦寶珠還趕著回家告訴常順娘羅氏的下落,便告了罪,讓豆沙帶樂暄妍去莊子那邊。她留了個心眼——縱使福王尋來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不防患於未然。她讓牛車在原地等著,跟樂暄妍往前走一小段路直至牛車的車夫看不見她們,這才站在路邊等著看有無空的牛車可雇。
這兒離城門還是較近的,路邊常會有空牛車在等生意。打探到一輛是不常出來攬活的,秦寶珠便出錢雇下,叮囑豆沙路上小心一些,莫要讓可疑的車馬尾隨了,目送她們遠去後,這才獨自一人折回去。
等回到秦府,秦寶珠衣裳也顧不得換,直接便去了榴園。請常順娘摒退左右後,才將道觀的見聞一五一十道來。
“真的是你舅娘?”常順娘聽完後,還是有些懷疑。
秦寶珠點點頭:“沒錯的,舅娘雖然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點當年大概的輪廓,況且蘭姐姐也沒必要說謊。”
常順娘冷哼道:“她還敢出現,我可有一大筆帳要跟她算呢!”殺母之仇,虐女之恨,她一刻也沒忘記!
秦寶珠歎道:“算了吧,娘,她都這樣了,也沒多少時日可熬了。人死如燈滅,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總會消散的。如今還是將此事告訴喜姐兒,讓她們母女見上最後一麵為好。”
“喜姐兒也是命苦。。。”常順娘沉吟片刻,揚聲喚瑞兒媳婦進來:“你著人去找喜姐兒到我這邊來,同時去請一位大夫出診,然後收拾一下,隨我出門去。”
瑞兒媳婦看了秦寶珠一眼,心有疑惑,但也沒多嘴,立時領命忙了起來。
不用多久,所有都準備好了,常順娘帶著女兒與常喜兒親自到那破落道觀去。
一路上常順娘都板著臉,秦寶珠欲言又止,常喜兒將她們的反常看在眼裏,不免惴惴不安。快到道觀時,常順娘終於開口了:“喜姐兒,待會我要告訴你的事,你聽了,且先冷靜,知道嗎?”
“不知姑媽要說的是什麽事?”常喜兒更是不安了。
“你娘回來了,我現在就是帶你去見她,不過她病得厲害,快不行了。”
“什麽!”常喜兒驚得張大嘴巴。羅氏消失這麽多年,說不想念她那是自欺欺人,那畢竟是她的親娘,再如何她也恨不起來。可是,多年後的再見,竟是她即將離開人世之時嗎。
待進了那破落道觀,順著秦寶珠指的方向,看見幹屍一般的羅氏時,常喜兒撲過去,忍不住哭起來:“娘!娘!您怎的這般模樣?”
其實羅氏剛吃過皮日蘭熬的一碗濃濃的粥,臉色已經比秦寶珠初見時好多了。
聽見日夜思念的女兒的叫喚,羅氏睜開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笑容,虛弱道:“喜姐兒,真的是我的喜姐兒嗎?”
常喜兒用力點頭:“是我,娘,是我!”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上天終究待我不薄!”羅氏也跟著流下兩行濁淚,“兒呀,娘以前對不起你,現今真的好後悔。你爹,還有你那一出世就沒了的弟弟,他們的死其實都與你無關,我以前隻是。。。隻是太過傷心,不知怎麽去麵對,才會怪在你頭上。可惜為娘。。。為娘醒悟得太晚,一切都遲了!”一下子說了這麽多,羅氏有些撐不住,一直在喘氣。
常順娘拉起六神無主,一直在哭的常喜兒,朝羅氏道:“你也別說太多了,先讓大夫看看吧。”她語氣硬邦邦的,說的話卻隱含著關心——看到羅氏如今這樣淒慘,常順娘還是心軟了。
“二姐兒?”羅氏苦笑,“我也是對不住你,非但。。。非但沒有好好照顧寶姐兒,還害她落入。。。落入拐子手裏吃了那麽多苦。甚至連婆母,都是。。。都是我害死的。”
“好了,如今說這些有什麽用!還是先讓大夫看看吧。”
大夫撚著山羊胡搭上羅氏的脈搏,皺著眉直搖頭。少頃起身朝常順娘道:“夫人請借一步說話。”
羅氏知自個知自個的事,之所以撐著一口氣到現在,無非是還有個念想罷了。如今日夜思念的女兒就在眼前,她已經了無遺憾。
恍然間她想起往日的種種,那時初嫁常木匠,夫君、婆母與小姑對她都好,著實過了一段甜如蜜糖的日子。及至生下常喜兒後,夫君沒了,婆母也整日裏挑鼻子瞪眼,她改嫁不成,活得不人不鬼,逐漸地在濁酒與賭博裏尋找慰籍。
後來連婆母也去了,她為了躲避賭債,狠心拋棄年幼的女兒,連祖宅也賣了換錢,跑回娘家兄長那裏。本來還想帶著那筆銀錢找個好人家再嫁,豈料狠心的兄嫂為了獨吞那筆錢,迷昏了她賣給一個行商為奴。
那行商癖好特殊,專愛她這般年紀的婦人,幾乎是夜夜以折磨她為樂。有時用鞭子,有時滴蠟油,有時插竹簽,總是變著花樣淩虐。她身上就沒一處完好的,那處兒更是腫爛不堪。她哭過,也求過,可那行商似乎更加興奮,折磨起她來更起勁了。
沒多久,行商便膩味了,轉手將她賣給一個頗有家私的屠夫。屠夫跟行商癖好相似,人比行商還要粗壯,虐待起她來變本加厲。她想尋死,每回都沒成,反而被屠夫一頓好打。如此她輾轉在這些個男人中間,漸漸地心如死灰。她這才發現,即使在甘明鎮時有再多的不好,也勝過在這些個禽獸手底下千倍百倍。
一日她從囚禁她的小屋子窗口望出去,見一個小女孩看撲倒在自己母親懷裏撒嬌,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個的女兒,也如那小女孩一般大小,總是那麽乖巧,總小心翼翼討好她。頓時思念如潮水般襲來。此後她不再尋死,想要再見常喜兒的念頭如野草一般瘋長。
憑著這樣的信念,奄奄一息的她終於尋著個機會逃離了那些禽獸,輾轉流落到這京郊的破落道觀。如今得上天眷憐,終於能見到女兒最後一麵了。
羅氏嘴角噙著微笑,貪婪地再看常喜兒一眼又一眼,終於閉上了那雙渾濁的眼睛。
卻說常順娘在大殿外聽得大夫說道:“這是病入膏肓,熬不了多久了,還是準備後事吧。”
豈料話音剛落,就聽見大殿裏頭常喜兒驚懼地連喊幾聲娘,緊接著失聲痛哭起來。
常順娘心裏咯噔一聲,暗道羅氏怕是不好了。果然,秦寶珠此時快步走出來,臉上帶著哀戚之色,在她身邊低聲道:“舅娘已經去了。”
常順娘聞言也是有些傷感,但她很快便冷靜下來,著瑞兒家的先去找口棺木過來,再行喪事事宜。道觀這邊閑漢很多,瑞兒家的給了點跑腿錢,立馬就有人爭先恐後來辦差。她回道觀時見常順娘在大殿門口叮囑秦寶珠:“你不是常家人,按規矩這喪事不能插手,發喪時吊唁一下便可。如今還是快些離開這裏罷。”
秦寶珠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說道:“蘭姐姐以前對女兒有恩,女兒不忍見她一家就住在這種地方,想這趟順便就帶他們離開。娘,您看如何?”
常順娘讚許地點頭:“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隻是你可想好,將他們安頓於何處?”
“這。。。”秦寶珠一時語塞,其實她隻念著要回報當年皮嬸子及皮日蘭的恩情,對於要如何安置皮日蘭夫婦,卻並未考慮到。念及此,不由滿臉慚色道:“是女兒思慮不周了。”
常順娘見女兒受教,微笑說:“無妨,你年紀尚小,做事難免有疏漏之處,待日後嫁了人,可就要學會事事考慮周到了。”話雖如此,常順娘心裏卻暗暗自責,眼見著女兒都到了要議親的年齡,自己卻沒有盡早教她處事掌家。不過此事暫放一邊,皮日蘭夫妻的去處著實有些難辦。府裏是不可能收留的,安排在自家莊子裏又非長久之計,況且恐怕會留給家裏那兩個姨娘興風作浪的由頭。
此時聽得秦寶珠躊躇道:“娘,您瞧我先幫他們在城裏賃下一處房子,如何?隻是我怕。。。”
“此法甚好。怎麽,有何不妥?”
“蘭姐姐是個有傲氣的,她家那位看樣子也是書生意氣,恐怕輕易不會接受我們這樣的周濟呢。”
“如此倒是難辦。”常順娘亦是沉吟。
秦寶珠左思右想,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忽見豆沙送完樂暄妍趕了過來複命,眼睛不由一亮。是了,她在京郊買的莊子,自帶了幾十畝田地,尚沒個主事的。且樂暄妍隻帶個丫鬟住在那裏,也十分不方便。若是皮日蘭夫婦能住進去,既能幫忙看莊子,也能給樂暄妍跑跑腿打打下手。隻要不是白吃白住,想來皮日蘭夫婦不會拒絕。
秦寶珠買下莊子的事是瞞著家裏頭的,如今事急從權,況且對方又是自己的母親,也拋去顧慮,將自個的想法說了出來。常順娘聽後大為意外。從上回秦寶珠給出了主意借宋老爺賺了一筆後,她就知道自己這女兒是個主意多的,可也不曾料到她竟暗中買了個莊子!想來必是瞞著家人不知在做什麽營生賺下的錢。想到女兒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本事,當下既惆悵又欣喜。
不過常順娘很快收拾好心緒,對秦寶珠道:“你這主意甚好。既然是你的莊子,為娘便不插手了,蘭姐兒那邊由你跟她說去。以後呀,你那莊子的事娘就爛在肚子裏,不會跟家裏頭的人透露半分的。”雖然家裏頭盡數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難保日後不會生變,就讓那莊子成為女兒暗中的倚仗與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