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郝姨娘明月照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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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姨娘原本還在低聲哭泣的,一見女兒進來,又愧又悔,低頭將臉藏在陰影裏,不敢直視秦貴珠。
秦真珠看有這樣的好戲,哪裏能不幸災樂禍,鄔姨娘還來不及阻止,她就陰陽怪氣地開口了:“二姐姐,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你的姨娘,你的生母,被抓奸在床,她偷人啦!”
“沒出閣的女兒家,嚼這些舌頭像什麽話!”
眾人轉臉望去,隻見秦持重鐵青著臉站在門口,落後他一步的是主母常順娘。
鄔姨娘暗叫一聲糟糕。秦真珠說的雖是實話,卻刺痛了秦持重身為男人的自尊。再者,郝姨娘再不堪,那也不是秦真珠這個小輩該置喙的。更何況,這回秦持重頭上這頂綠帽還是秦真珠發現並鬧大的,不可能不在秦持重心裏留下根刺。恐怕經此一夜,秦持重是極為不喜這個三女兒了!念及此,鄔姨娘急了,慌忙開口補救:“老爺,三姐兒人小不懂事……”
“都快談婚論嫁了還小?這般口無遮攔,還真是小娘養的!”秦持重不聽她的廢話,厭惡地打斷她的辯解。
“老爺,妾身自知出身卑微,上不得台麵,可三姐兒也是老爺的骨血啊!”鄔姨娘被秦持重一句“小娘養的”罵得臉色慘白,她雙目泫然欲滴,幽幽怯怯看著秦持重,好似一朵含露的小白蓮。
隻是秦持重因郝姨娘的□□正在氣頭上,看鄔姨娘這般的做派更覺火大,覺得這些個妾室一個個煙視媚行,都不是好東西,於是立時嗬斥她道:“還杵在這裏幹什麽,快帶你那沒臉沒皮的女兒滾出去!”
見自己使出慣用的招數,秦持重非但不憐惜,還震怒地趕她們母女出去,鄔姨娘臉色晦暗,不敢再多說,扯著委委屈屈還想要說什麽的秦真珠走了。
秦持重臉黑如墨走進裏屋,常順娘在後頭朝瑞兒媳婦使個眼色,瑞兒媳婦忙叫人扯起被綁個結結實實的柳兒,招呼閑雜人等出去。不大一會兒,屋裏頭就隻剩下郝姨娘、奸夫、秦貴珠、秦持重及常順娘五人。
秦貴珠慘白著臉,扶著張花幾渾身顫抖,雙眼如通紅一直死命瞪著郝姨娘。常順娘見狀,心底暗歎一口氣,走過去扶住她雙肩,柔聲說:“二姐兒,你先回屋去吧。”
秦貴珠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秦持重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前,不由分說抬腳便狠狠踹向郝姨娘。郝姨娘被他踹飛出去,背部重重撞在拔步床的圍廊上,噴出一大口血,差點暈死過去。
“父親!”秦貴珠尖叫一聲撲過去,抱住秦持重還要再踹的腳,哭求道,“父親,請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姨娘一命!”
哪知秦持重看見她更是怒不可遏,甩開她嫌惡地罵道:“有什麽樣的娘就有什麽樣的女兒!一個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一個不知廉恥自請求娶!”
被秦貴珠這麽一阻,秦持重暫時撇下郝姨娘,目光落在了龜縮在一旁的奸夫身上。那奸夫年歲與秦持重差不多,長得普普通通。若單論外貌,自然是秦持重更為出色,可那張臉,秦持重熟悉得很,那人是秦家一個鋪子的掌櫃,平日裏頗得他的看重。
“好啊!藍掌櫃,我素來待你不薄,你竟做出這等事情來報答我!”秦持重咬牙切齒,幾乎目眥欲裂。
藍掌櫃這時已然嚇得瑟瑟發抖,一直反複哆嗦著這麽一句:“東家饒我一回。”
秦持重左看右看,見旁邊有根胳膊粗的木棍,也不知方才哪個粗使婆子落下的,他一把撿起,兜頭就朝藍掌櫃劈下。
豈料剛剛還攤在床邊的郝姨娘,居然越過來擋在藍掌櫃的前頭,硬生生替他受了秦持重這盛怒的一棍。郝姨娘悶叫一聲,眼前直發黑,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不過她顧不得這許多,爬起來跪在秦持重跟前不住地磕頭:“老爺,都是賤妾的錯,是賤妾勾引藍郎的,與藍郎無關,求老爺放過他吧。”
秦貴珠先是一怔,爾後急道:“姨娘,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郝姨娘將所有過錯攬上身,是嫌自個兒死得不夠快嗎。
秦持重被郝姨娘這番話氣得差點吐血,當下就舉起木棍,要把這對奸夫淫|婦當場打死。藍掌櫃一看勢頭不對,他被繩子捆得動彈不得,隻能扯開嗓子慌慌張張地大叫:“別打我,東家,這女人也承認了,是她水性楊花,借著我們是表親這一層關係之便先勾引了我,我也不知怎麽的就鬼迷心竅跟她好上了,可能是被她下了藥。對!下藥!”
“她勾引你,給你下藥?”秦持重這一棍停在半空沒落下來,目光陰沉地在郝姨娘跟藍掌櫃之間徘徊。
藍掌櫃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言語也順溜起來:“東家,這賤人不知羞恥,給我下藥,我可真冤哪!您是知道我的忠心的,就是借我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幹出這種背主的事。”
他這是將責任推得幹幹淨淨了,可郝姨娘一旦被坐實下藥通奸,那就不僅僅是杖斃或發賣,恐怕要騎木驢至死的。
所謂騎木驢,就是一截兒圓木正中間豎一根二寸餘粗,一尺來長的木驢毬。行刑時將犯淫|女子剝光,強行按在木驢上,使木驢毬貫穿玉戶,再以長釘把兩條大腿釘在木驢上,再用混棍抽打,直到數日後,木驢毬才將女子內髒搗爛致死而止。期間種種折磨及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是極為酷烈的刑罰。
見郝姨娘低頭任憑那藍掌櫃編排,秦貴珠著急地抓住她的身子想要搖醒她:“姨娘,你倒是說句話!他含血噴人,你……你是被他誘騙的,對不對?”
郝姨娘抬頭看了一眼秦貴珠,這一眼有不舍,有歉疚,又有決絕。最後她別開眼,咬著牙低聲說了一句:“是奴婢先勾引藍郎的,一切與藍郎無關。”
秦貴珠一怔,簡直無法相信郝姨娘竟然不顧一切,把一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常順娘看看傷心欲絕的秦貴珠,暗道這郝姨娘還真狠心豁得出去。若她一口咬定受人誘騙,興許這通奸隻是在秦家私下悄悄解決了事。但是她主動承認是自己勾引的奸夫,若秦持重一怒之下將她綁去官府受那騎木驢之刑倒也罷了,可這件醜事也會公諸於眾,秦貴珠作為她的親女,正是備嫁之際,左侍郎府素有清譽,極為愛惜名聲,哪裏會迎娶一個淫|婦之女進門!這節骨眼被男方悔婚,不是要逼死秦貴珠嗎。
此時秦持重已經出離憤怒,連說幾聲:“好!好得很!”他已不願再看這對奸夫淫|婦,扭頭朝常順娘說道:“去找人將這對奸夫淫|婦送去官府千刀萬剮,以泄我心中之憤!”
那藍掌櫃一下慌了,他雙手被反剪捆住,兩條腿還是可以動的,急忙掙紮著跪起來磕頭求饒:“東家饒命!我真是被這賤婦下藥的呀。她下賤,是她該死!”他嘭嘭磕得頭破血流,看著著實淒慘。
不過秦持重不為所動,藍掌櫃絕望地直起身,仇恨地瞪著郝姨娘。他撲過去,手不能動,雙腳卻是絕情地踢打她,瘋了似的叫:“賤人,叫你勾引我!不是你下藥,我能看上你這殘花敗柳?你怎麽不自己去死,拉上我陪葬做什麽!”
郝姨娘沒有躲閃,隻是流淚道:“藍郎!藍郎!我們生不能一起,死能在同一日,這樣也很好。”
“好個屁!老子要被你害死了。老子不過是玩玩你而已,你以為你是黃花大閨女還是絕色天仙?真以為我要娶你?做夢!”
郝姨娘猛然抬頭,不可置信說道:“你明明說心裏隻有我一個,一輩子都想和我在一起的。”
藍掌櫃冷笑:“不過是隨便哄哄你罷了!”
“你騙我!我還為你打掉了一個孩兒!”郝姨娘大聲尖叫,跟藍掌櫃扭打起來。
“住手!來人!來人!”秦持重暴喝,瑞兒媳婦帶著兩個粗壯的婆子進來。“將他們關進柴房,明日送到官府!”
郝姨娘本來就身子弱,沒多大力氣;藍掌櫃平日裏養尊處優,也不甚健壯。兩個婆子平日裏做慣重活的,力氣比普通男子還大,正好一人提溜一個。
郝姨娘本來還為藍掌櫃的薄情寡義痛哭流涕,到要被拖出門時才反應過來,抱著門框不撒手,朝裏屋的秦持重大喊:“奴婢以前救過老爺,老爺曾許奴婢一個願望的,求老爺成全!”
十數年前,秦持重差點被驚馬踢中,是郝姨娘擋在他前麵,代他受了那一腳,也正是因為如此,秦老夫人才將當年還是自己屋裏丫鬟的郝姨娘給了秦持重做通房。而郝姨娘因為被馬踢過,落下病根,身子一直不大好,秦持重感念她的恩情,許她一個願望。
“她還有臉挾恩圖報,快拖出去!”常順娘怒道。
出乎意料的是,秦持重沒有拒絕,隻是沉著臉森然說:“就讓她回來,看看有什麽遺言!”
“老爺,”郝姨娘匍匐在秦持重腳跟前,“奴婢之罪,萬死莫辭。求老爺看在當年那一點的情分,不要將奴婢送去官府。”
秦持重怒極反笑:“怎麽,你不是不怕死嗎,後悔了?”
“奴婢犯下這般大罪,豈敢求活?奴婢隻是求老爺不要將奴婢的醜事公開,因為二姐兒已經許了人家,要是讓左侍郎府知曉她的生母如此不堪,婚事恐要生變。二姐兒也是老爺的骨血,萬請您乞憐。隻要老爺不把奴婢送官究辦,您在府裏要將奴婢杖斃也好,開恩幽禁也好,都隨老爺,奴婢絕無半句怨言。”
秦持重一怔,這才想起如何處置郝姨娘關係到秦貴珠的婚事。他看向秦貴珠,見她癱坐在地上,癡癡呆呆淚流滿麵。他左思右想,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最後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常順娘連忙跟上,經過瑞兒媳婦時,低聲吩咐暫且將郝姨娘關進柴房,這才追上去。
回到榴園,秦持重一股鬱氣無處發泄,見常順娘跟著他後腳進來,不免遷怒:“你是怎麽做主母的!那麽個大男人屢次進出內院,居然才發現!”
“老爺,是妾身太疏忽了。”常順娘接過丫鬟沏過來的碧螺春,用手在杯身試了試溫度,才給秦持重奉上,“這是剛從江南采買回來的碧螺春,口感香氣比以前的更好,您先喝口茶消消氣,看看這茶合不合心意?”
秦持重坐下接過茶輕啜了一口,這才臉色稍緩,說道:“夫人有心了。”
“老爺,”常順娘繞到秦持重身後,一邊給他鬆肩一邊柔聲道:“妾身失職,任憑老爺如何責罰也不為過。可如今要緊的是,郝姨娘該如何處置?”
秦持重把茶杯重重往旁邊的桌子一放,冷聲道:“這該死的淫|婦,杖斃了事!”
“老爺,郝姨娘還不能死。”
秦持重聽聞此言,正欲發作,常順娘接著說道:“老爺且聽妾身一言。如今二姐兒馬上就要出嫁,若是生母在這節骨眼沒了,她就要守孝,如此一來,跟左侍郎府的婚事恐怕要黃了。一則,左侍郎府的樂二哥兒急著要衝喜,等不了那麽久;二則,要是郝姨娘暴斃,不免惹人懷疑,有心人一查,恐怕她通奸的醜事要瞞不住,最後丟臉的還是咱們秦府。您看,妾身說得可有道理?”
秦持重沉吟片刻,才道:“夫人提醒得是,可不杖斃那淫|婦難解我心頭之恨。”
“不如這樣,您看可使得。”常順娘繼續不輕不重捏著秦持重的肩膀,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將郝姨娘關進府裏東北角那個荒僻的小院子,然後封起來;或者將她送進道觀長伴青燈贖罪。無論是哪一種,都是熬著活,豈不比死還難受。留她一命,二姐兒還要感激老爺的大度,日後定然不會跟娘家生分。她嫁進左侍郎府是大大的高攀,對咱們秦家指不定就是一大助力。至於郝姨娘的醜事,今晚是由三姐兒揭發的,驚動的人不多。妾身將那些把不住嘴的都遠遠打發出府,剩下的也就不敢亂說了,不會影響到咱們秦府的臉麵的。”
秦持重的臉色這才全然舒緩過來,拉住常順娘的小手拍拍:“還是夫人考慮周到,一切就依你的意思。鄔姨娘和三姐兒那邊,你可要好好敲打敲打。她們可真太不知事了,還是夫人你賢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