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煙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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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葛恍神間,有人敲門。
    “進來。”她說著坐正了,頭部有些眩暈後的陣痛,伸手輕揉,一抬眼,看見來人,怔愣了一瞬。
    “怎是你?”陸安化,他來幹什麽?
    陸旻靜靜站在月光下,許是參宴的原因,沒像平時玄黑一身,是有些亮的靛藍色,照樣繡了金鶴,反而顯得和順不少。
    可能她眼花吧,月色又太好。
    “女郡貴人多忘事,容臣多嘴一句,現在已經過了夜宴時辰了。”
    白葛:“糟了!”她忘了這檔子事。
    扒拉了一下袖子,發現衣服已經換過。
    陸旻看她神情動作,低頭一笑:“不必憂心,我已稟了王上,改了日子。”
    她來到這最先見的是他,不是王。麵見質子的日子一改再改,估計昌懿王已經沒什麽耐心了。區區一個人質,讓他們如此禮遇,少不了陸安化在中間斡旋。
    他權力到底有多大?
    白葛點頭:“如此,多謝。”他今天意外地好說話,也沒有露出一些令人不快的表情,難得了。
    陸旻卻沒有走的意思,還站在那。
    “陸督主?”
    他回道:“稍等,人剛救起來,需要些時間。”
    “等等,救什麽人?”她怎麽沒聽明白,救人?救誰?關她什麽事?
    陸旻還沒回答,門外吵吵嚷嚷著,把一個人拽了進來。
    衣服髒的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濕噠噠貼在身上,看得出在水裏淹過。身上看得見的地方也是一片片青紫,有幾道血痕。
    怎一個“慘”字了得。
    白葛也不等他說了,自己下了床榻,也不管髒不髒,將地上人的頭側過來。
    祝敏?!!!白葛一驚,回頭看著陸旻。他想做什麽?
    陸旻頭一歪,示意道:“太衝動,會錯過很多重要的事情。女郡不妨耐著心聽上一聽,我相信你不會失望的。”
    白葛終於忍不住了,沒好氣說:“陸督主是不是管得太寬了?這是我自家的仆從,化成灰也是我們白家自己的事。”
    陸旻:“稍安勿躁。世上沒有後悔藥,我隻是希望女郡給別人和自己一個機會,終日活在仇恨和痛苦中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她蹙起眉頭,搖搖頭說:“你什麽都不知道,有什麽資格說這樣的話。哼……不是說懶得管這些醃臢事,怎麽,是我礙到你什麽事了?”
    陸旻還是笑,他今晚笑得格外的多,不,就沒有不笑的時候。
    他不累嗎?白葛盯著他,想找出一絲裂縫。
    他說:“什麽都不知道的是你,道聽途說,遮孔避瑜。”
    白葛氣煞。
    “咳……咳咳。”祝敏一朝不知今夕何夕,醒來看見在自己麵前對峙的兩人,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阿心呢?”她問。
    事到如今,白葛破罐子破摔,坐倒在房裏唯一的交椅上不說話。
    得,站就站著吧,陸旻一挑眉,權當辛苦一番。
    “放心,還活著。你們女郡大發慈悲,給你機會了,說吧。”他故意說的“大發慈悲”,白葛聽了瞪了他一眼。
    “你怎麽不出去?”
    “我都知道,不算偷聽。不全的我還能補述。”
    祝敏驚魂不定,好歹是走過鬼門關的,知道祝心安全,心就定了大半。
    “當年,我姆媽,她是先女郡的貼身侍女……”
    二十年前,白孚白葛還沒出生。白家當時的女郡白萍,也是受盡寵愛的長女。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作為嶺蒼迎接外客的使節,接待了前朝昌懿王子——陸衍。
    一見麵生,再見如故,多見生情,天上人間。白萍性子天生爛漫,才情豔豔;陸衍玉樹臨風,亦不乏俠骨柔情。二人墜入愛河,用情至深,不可鬥量。
    一時間,兩人也是嶺蒼人眼中的神仙眷侶,百姓口中的佳話。嶺蒼王尤為高興,想借白萍拉攏昌懿,既成人之美,又能得到名門望族和鄰國的支持。
    唯獨白家不那麽認為,極其反對,絕不鬆口,甚至軟禁白萍,但都沒能阻止兩人的感情像烈火般越燃越旺。白萍為了陸衍,不惜與當時身為家主的母親決裂,自己寧願放棄繼承白家的身份,也要與心上人終成眷屬。
    然而昌懿驟然傳信告急,說朝堂發生奪權之變,陸衍萬不得已趕回昌懿,隻留白萍為二人的將來孤身奮戰。
    麵對白萍,白家是略帶寬容的,不是出於對小輩的愛憐疼惜,而是因為,白萍是唯一的希望,沒有替代品。
    白萍的胞妹出生時就已經夭折,拋下白萍,意味著白家會絕後,這對血統尤為重視的白家,無疑是沉重的打擊。
    但,不同意。如何呢?白家用計讓白萍嫁給了他們所中意的人,洞房花燭。事已至此,白萍無法,誕下雙生女後,自覺無顏再見陸衍,自盡而亡。
    “先女郡是後來才得知白家雙生秘聞的,由於胞妹是臍帶纏頸而夭,深感歉疚。她原放不下第二個孩子,便是女郡您。但您剛被生下來,就被送到暗牢裏養著,白家人隻騙先女郡說您早夭了,她再無留戀,便在一個大雪天,自縊了。”
    白葛聽到這裏,已經平靜不少,心中了然,一番思索後才問祝敏:“你什麽時候知道我身份的?”
    “下了轎輦後,在林子裏又遭箭襲,女郡全程都沒有使用武器,一身點穴的功夫也是嶺蒼的那位女郡從來沒用過的。您姐姐癡迷於武,所行招數剛強有力,不會這麽柔糯陰險。”還有其他細節,比如白孚從來都是爽朗大笑,從來不喝茶,從來不熏香,這些白家侍女都要謹記的事情,白葛恰恰相反。
    換句話說,隻要細心,誰隨行都一樣,都會發現白葛不同尋常。
    “知道我是假的,還叫我女郡。”
    “規矩如此。”
    “你這會跟我講規矩了。聽沒聽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祝敏不語。
    “還有,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這麽清楚的?”既是醜聞,又是前朝的事,白家封口也不是不可能。但這丫頭年紀與她相仿,唯一的可能……
    “你母親呢?”
    似乎是被提及痛處,祝敏深吸口氣,忍住不讓情緒影響自己:“先女郡分娩不久後,被秘密處死了,我和妹妹帶著姆媽悄悄留的一封信,就此被送去暗牢,直至女郡要被送往昌懿。”
    白家……安的到底什麽心,明知兩姐妹身份敏感,還特地安排她們來。
    “陸衍……”,中間發生了許多事,時間充裕,為什麽從來沒回過嶺蒼,見白萍一麵呢?說到這,白葛想起陸安化還站在自己身邊,她一偏頭,看見陸安化眼帶笑意地望著她。
    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