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暮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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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姓陸……
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更別說就昌懿那麽塊地方了,但她還真不希望這麽巧。
不然的話,她不就是陸衍心愛之人和別的狗男人生的孩子嗎?陸衍必定痛恨她。
換句話說,萬一兩人真的關係匪淺,她也算間接成了陸安化的仇人。
她目瞪口呆。
陸旻不知道她腦子裏都想了什麽,但從表情也能看個大概,被她逗得笑出聲來。
白葛不明所以:???
陸旻道:“你猜的不錯。”
白葛脫口而出:“你真的是陸衍的兒子?!”
陸旻愣了愣,反應過來,她想的遠了些,更是忍俊不禁,眉眼俱笑。
“他是我叔父。”準確來說,是陸安化的叔父。
“……”白葛訕訕。也沒差多少,這麽說來,第一次見她就無緣無故的厭惡,也情有可原了。
祝敏還跪在地上,望著眼前場景,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如果麵前的人換成白孚,她是回天乏術的。白孚從未聽聞自己有過什麽胞妹,隻知道自己父母早亡,是個苦命千金。在家主教養下,對外人十分戒備。
但白葛不設防。或者說,白葛設的是更難攻破的心防。她能挑起白葛的求知欲和疑心,都是靠眼前的男子下令放過了她們,不然自己的屍體估計已經涼透了。
白葛看了眼祝敏,心想陸安化救起來的人,她也不能再拂了麵子,遂皮笑肉不笑說道:“還不快起來?下去照料祝心吧。”祝敏領命退下。
很明顯,故事講完了,她依然不為所動。冷血三尺,也非一日之寒。
她娘,白萍,為自己鍾意的愛情命隕,也算可歌可泣。對她呢?臨終關懷吧。
畢竟在她心中,白葛已經死了。
還不如死了呢。白葛想。
陸旻一直留意著著白葛,瞥見她意味難明的笑,覺得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
他想不起來,是因為那個人就是他自己。霧裏看花,水中望月,一樣的道理。
隻剩他們兩人了。白葛方覺不妥,她雖然不是什麽大家閨秀,怎麽說也是清白女子,大半夜和男子共處一室,任是她再厚臉皮,也禁不住。
她不自然咳了一聲,沒話找話:“日子改在哪天?”
陸旻倒是胸懷坦蕩,反正麵上看不出,回她:“近日朝中事務頗多,禮官籌備不過來,尚未定下。女郡可在淮莊多留些時日,或者臣送你去京都府上小住,全憑女郡心意了。”
原來這叫“淮莊”,應是他取的名吧。
今朝有客,來從淮上。
倒是個性情中人。
“就在這吧。”
她突然想起什麽,不知哪來的興致調侃道:“聽說你愛極了院子裏那株花樹,甚至都不讓人近賞。我沒聽勸,還是去看了。不過我發現,無論是人還是事,都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她意有所指,他亦有所領會。
也許是錯覺,陸旻有一瞬間的冷淡,沒來得及捕捉,他又如常笑道:“不讓人近賞,是不想讓人窺探。不過分接近,方不至於過分牽連。”笑意未達眼底,“你明白我意思嗎?有些東西不該碰,不能碰。”
她僵住,心慢慢冷下來。
“不想明白。”她撇撇嘴,有些耍賴的意思,來掩蓋自己的心虛。
“女郡姑且當我什麽也沒說,既然常駐,隨處踏足皆可。”別人碰過的,便不是獨一份。
陸旻又恢複到了沒事人的樣子,走的很快,和他來時一樣,“臣告退,女郡安歇吧。”
“安息”和“安歇”,為什麽這麽像呢,一字之差,意蘊千重。
又是一個不眠夜。
骨子裏的蠱叫囂著,屋外的寒風吹吼著。非要把寧靜的夜晚攪得心煩意亂不可。
她的性子,到底是因為暴躁才如此嗜血,還是因為嗜血才導致暴躁。沒有緣由。痛是打小的,一開始她以為每個人都這樣,後來教她點穴的前輩才告訴她,這是蠱,除非找到藥引子,不然治不好。
除了白家,誰還有做這種事的理由。
到底是為什麽,還會怨懟這些,她不是早該習慣命運不公,然後不以為然嗎?
是上輩子的業報,是紛擾的恩怨,是這些不相幹的東西嗎?
是她自己。
為什麽還是會害怕,還是會軟弱,還是忍不住渴望一些從未得到過的東西?這些可都是會害她身陷泥潭的累贅。
她不想做大戶深閨的女嬌娥,也不想做權力漩渦的犧牲品。可以的話,倘若死在暗牢裏,往世投生在簡單人家,守著一畝三分地,也未嚐不可。好歹父母雙全,闔家歡樂。
明明是個膽小的人,做什麽混到了要一個人摸爬滾打,連一個知冷知熱的身邊人都沒有的地步。
是這吃人的世道啊,硬拽著她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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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氣不太好,一大早雨霧朦朧。
陸旻昨夜便回了京都,是以兩人很長一段日子不會再見。這淮莊,又複往常,靜的像潭不起漣漪的水。
濕氣重,她的蠱發作的也就愈加厲害,加上感染風寒,竟臥床不起了。一張臉白的沒有血色,被褥一床加了又一床,沒用,還是冷得像塊冰。
祝氏姐妹按照陸督主臨行前的叮囑,多燒了好些碳,一邊盡快讓人聯係上他。
白葛卻告誡他們不可聲張,她以為熬過這一天,等蠱消停了,自然就好了。終究是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當天夜裏,值夜的祝敏就找來了大夫。
白葛高燒不退,也喂不進藥。
無法,隔天一早,淮莊的管家一封書信,快馬加鞭送到了督主府,事無巨細交代了白葛病倒的過程,連可能出現的後果,也一並想好了。
陸安化看到這白家女郡的相關事宜就不勝其煩,又接連在朝上被擁護五王子的言官彈劾,壓根沒有心情去管白葛。
遂還是把事情丟給了在外辦事的陸旻,可陸旻分身乏術,無奈,隻能讓陸止跑一趟。
照舊,陸止帶了督主府的名醫張廖,趕到淮莊。
一番診治,總算捏著白葛的嘴把藥灌了下去,也隻有在陸止默許下,她們才敢這麽做,不然可能得燒死白葛。
期間白葛醒過一次,兩眼微睜,說了句“大膽”又昏死過去。
這些陸止一字不落寫了信傳給陸旻,他看了以後,啼笑皆非。
是個討厭吃藥的女娃娃。
白葛清醒之後,無人有膽提起此事。隻是就成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笑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