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是人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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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最近的日子,在外人看來真可以說是無比滋潤了,不但膳房每天變著花樣的做各種美食,宮娥們也特別精心照顧,她多走兩部都有人攙扶,拿個茶壺都不讓,繭自然是每天必然來陪她用晚膳,就連瀾貴妃三不五時也會派人送些補品珍寶之類的,這流雲軒已經成為後宮最為要緊的所在,可染的心裏,卻是來回拉扯的厲害。
    以往雖然自己也有隱瞞著繭的事情,可本族的目標不是擊垮唳城,隻不過是不想唳城繼續做大而已,自己就算是傳遞了什麽機密消息,受影響更大的也是野心勃勃的閻,而不是一直被關在深宮的繭,所以,染並沒有什麽負罪感,可如今,她肚子裏懷著閻的孩子,卻依然享受著繭無微不至的照顧,即便不是她所願,也還是有種背叛了他的感覺,但是她又能怎樣呢,真的揭穿了閻的陰謀,繭的處境不就更加危險了麽。。。
    “再吃幾口吧。”看著又邊吃飯邊發呆的染,繭好脾氣的給她夾了塊她最愛的筍子。
    “嗚~”嘴裏含著食物的染,被拉回了心思。“我記得你原來說過,烔王爺跟你算是一起長大的?”
    “是呀,我被老首相帶回後,一直悶悶不樂,先王便接了年紀相仿的烔王爺進宮陪我同住,有他那種跳脫性子一起,我確實不若剛開始那般苦悶,不過,他沒住多久,先王去世後,他就被老首相送回去了。”
    “那他此番難為我,莫不是真心為了你著想?”染眼睛一亮。
    “他一直是閑散王爺,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理的,本次這麽上心,我也很意外。”繭又給染盛了一碗湯。
    “他這個王爺除了承襲的尊位,別的什麽都沒有?”
    “他父親年輕時也追隨先王征戰沙場過,先王登基前幾年,他父親還握著王宮禁衛的兵符,後來不知怎麽的,就辭了官職退了兵符,每日飲酒作樂遊山玩水的,就如同烔王爺如今這般,想來除了風流債,也留不下什麽了。”想到這個少年夥伴,繭難得有了談笑的心情。
    “那你們相處的時候,有什麽特別事情發生過麽?”染還是不死心。
    “那時候畢竟年幼,同齡又都是男孩子,很快便熟絡了,他總帶著各處玩鬧,有幾次被先王和老首相訓斥,他也不以為意,不過他似乎從少時便很不喜歡閻相。”繭頓了頓,看了一眼染,繼續道:“他也是唯一知道我是如何被帶回來的人,有一次我半夜噩夢驚醒,哭喊著找娘,他就在旁邊,一直安慰我,我就一時沒忍住,告訴他老首相帶人屠殺了整個村落,他什麽也沒說,隻說讓我以後千萬別跟別人提起,就當自己忘了。”
    “就是這樣了?你沒有做過幫他做過什麽嘛?”
    “呃,我那時候比現在還不如,連送他個東西都沒辦法,還能做什麽。。。”繭搖了搖頭:“哦,要說起來的話,還真有一件,不過他應該早都不記得了,有一年他生辰,我倆半夜爬到屋頂偷喝酒,結果他腳底打滑摔了下來,我便伸手拉了一下,結果我也給帶了下來,當時我也沒多想,便把他拉起來護在了懷裏,自己墊在他下麵,結果我摔斷了手臂和腿,他隻擦破了點皮,為了怕先王責罰,我倆約定這個事情誰都不能告訴,隻說是我練武攀爬時不小心摔的。”
    “他出宮之後,你們就再沒有來往了?”這怎麽也算是救了他,為何如今兩人看起來卻這麽淡漠。
    “他出宮之後,隨他父親外出遊曆了幾年,再回來時,我身邊已經全都是閻相的人了,見誰早就不是我能決定的,偶爾在宴會上遠遠的看著,也隻能點個頭而已。都過去了多年了,淡了也是正常。”繭並沒有說,烔王爺在他們摔下來的那個晚上,曾經抱著他哭著發誓,他們永遠都是兄弟,他一定會幫他報仇,因為連繭也覺得,那不過是少年時的衝動,做不得準的。
    晚膳過後,繭看著染喝下了安神湯,又給她蓋好了被子,這才離開,回自己的鍾政殿休息,他前腳離開,閻後腳便進了染的寢殿。
    安神湯的作用果然強大,染已然睡得十分沉穩了,閻並沒有叫醒她,隻是站在床邊看著日漸圓潤的她,不知道為什麽,那日聽她說著對這裏並無留戀時,心裏意外的不舒服。原本自己不過是想尋一個毫無背景根基的女人,完成計劃後,就斬草除根,可如今看著這張臉,居然動搖了。
    瀾貴妃生辰一貫是後宮少有的盛事,今年又趕上了妖嬈夫人的腹中懷了王族後裔,於是提前半個多月,繭就下令要大排宴宴,又安排了一整天的節目,還召了前朝夠品級的王臣貴族共襄盛舉,一時後宮前朝都忙碌了起來,染自然沒有什麽任務的,隻等著當天露個麵,當當吉祥物,承幾句祝福恭維就好了,瀾貴妃宮裏卻忙得不可開交,自從染從天牢裏出來之後,鉚大將軍就自請去邊關巡視,鉚家便安靜了下來,瀾貴妃也很少主動邀約王上,此次王上如此安排,瀾貴妃也想著趁這麽個機會,與染冰釋前嫌,也能讓王上對自己多親近一點,於是分外賣力。
    “這箱子裏可是貴重的補品,準備留著給妖嬈夫人日後生產時用的,聽說可以凝氣固本,讓她能盡快恢複,你們可千萬要小心看護著。”瀾貴妃捧著小金匣子,自嘲的笑了笑,這原本是娘親為自己準備的,可結果。。。
    “那些布匹都送去錦繡宮,讓他們盡快繡上金線鳳鳥,墜上南海珍珠,宴席當日掛在大殿內的柱子上,就能和司樂準備的歌舞呼應了。”沒時間自艾自憐的,還是得趕緊把當日安排妥當了才行。
    “爹已經出門有些時日了,怎麽還沒回來?”這日,熠少爺也被抓來幫忙,兄妹二人一邊核對賓客座位安排一邊聊著家常。
    “爹每次去邊關巡視都要有個把月才回來的,不過你放心,你生辰,爹必然是會回來的,每年他都會送你一份天下獨一無二的珍寶當禮物嘛。”熠將軍並不擔心。
    “這次爹會去那荒冷的地方,多半也是為了我,你幫我送封信去,就說我惦念爹爹了,王上也不再有什麽芥蒂,讓爹爹盡快回來吧。”想著頭發胡子都已經花白的爹,如今在邊關風餐露宿的,瀾貴妃心裏隱隱作痛。
    “知道啦,明日我就差人送信去,再有三四日就是你生辰,可能信還沒送到,爹就回來了,你真是慣會給我找事做的。”熠對這個妹妹也是毫無辦法,寵溺的小小抗議了下。
    生辰當日,鉚大將軍依舊未歸,作為主角的瀾貴妃,也沒有機會多想,隻顧著忙裏忙外,還要處處謹慎小心的照顧著肚子已微微隆起的妖嬈夫人,晚宴開始沒多久,妖嬈夫人剛剛開始露出困倦的表情,瀾貴妃便已經著宮娥內官們準備轎攆送了她回宮休息,如此無微不至,也確實讓繭刮目相看,當夜,繭便留宿在了瀾貴妃的庭湘殿。
    第二天,染一早便覺得身子沉重,不想起身,起初宮娥們還覺得是前日有些勞累造成了,但沒想到不到半個時辰,染竟然昏死過去,麵色灰白,下身更是洇洇的流出了血水,宮娥內官一下子全都慌了,趕緊交了太醫來,並且稟報了王上,很快流雲軒裏擠滿了人,繭滿臉擔憂的坐在殿內,等著太醫的結果。
    “稟告王上,妖嬈夫人剛剛蘇醒過來了,但是這胎,怕是保不住了。”太醫膽戰心驚的跪在地上,看都不敢看王上的表情。
    “怎麽可能?昨天還好好的!你給孤全力醫治,決不能讓妖嬈夫人有事!”繭少有的疾言厲色,殿內的人都下意識的縮了縮。
    沒了?怎麽會?它昨天還好好的,自己還能感覺到它淘氣的踢了自己幾腳,已經疼到精神遊離的染,聽到太醫這幾句話,便又昏了過去,耳邊一直響著孩子的啼哭。
    “沒了?!”隨著這聲被咬在牙間的低吼,閻手中的琉璃杯被捏的粉碎。
    “沒了?怎麽會?怎麽可能?難道是昨天太過勞累了?”瀾貴妃慌了神:“快,快給本宮梳妝,本宮要去看看,快點!”
    染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以後了,睜開眼,她便看到一直守著自己的繭,看著繭深陷的眼窩,胡子拉碴的樣子,又想到自己的骨血,染一時竟紅了眼眶。
    “沒事,沒事,我們還年輕,還有機會,如今你養好身體最重要。”繭也心疼得陪著掉了眼淚。
    “太醫沒有說,為什麽嗎?”染幽幽的問著。
    “太醫說,你身體寒涼太重,本來保胎就不易,最近許是勞累了些,又吃了什麽寒涼的飲食,所以才如此的。”繭摟緊了染:“以後切記不可再光腳,不要再穿著單衣就去吹風望月,吃的喝的也要注意起來。。。。”以往聽來聒噪的嘮叨,此時,卻溫暖貼心,染枕著繭的臂彎,聽著他的囑咐,安穩睡去。
    繭這段時間一直陪著染,所以他並不知道,前朝已經亂成一團,就在染小產第二日,閻便下令,要求禁衛徹查所有當日參加宴席的王公大臣們進奉的禮品,還有他們當天都去過哪裏,是否接觸過妖嬈夫人等等,但凡有絲毫記憶模糊的,都被投下了打牢,嚴刑逼供。一時間,朝野上下怨聲載道,但是閻卻毫不在意,原本就霸道獨斷的他,如今簡直幾近瘋狂。
    沒幾天,閻的調查範圍已經擴大到了宮內,所有後宮夫人、美人、宮娥、內官、太醫等人的住處都被禁衛翻個底朝天,流雲軒也沒有放過,隻跳過了染自己的寢殿、王上的鍾政殿和瀾貴妃的庭湘殿。短短幾個月,後宮已經經曆兩次如此風波,搞得人心惶惶,風聲鶴唳。
    因此,誰都沒注意,遠在邊關的鉚大將軍已經許久沒有書信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