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發老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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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染,並不知道外麵都發生了什麽,宮娥們很有默契的守口如瓶,一看就知道是某人的意思。不過躺了半個多月的她,這幾日精神好多了,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剛剛在花園裏溜達一圈回到房間,染便讓人叫來了在澆花的葶,“我看你剛才欲言又止的樣子,是娉娘那邊有什麽事麽?”這段時間因為有孕又小產的原因,已經很久沒有跟娉娘通過消息了,也不知道她那邊準備的如何了?
    “姑娘,娉娘隻是擔心姑娘的身體,上次入宮作證之後,她那邊低調了很多,怕動作太多給姑娘帶來更多危險。”葶確實也是個挺美的姑娘,但總是副一板一眼的嚴肅樣子,不然必定也是個禍水。
    “我這不是好多了,不用擔心,我隻是想能盡快結束這一切,我也受夠了這麽任人魚肉的日子。”染的語氣裏,第一次有了殺氣。
    “姑娘已經知道是何人下的手了?”葶一驚,想到了庭湘殿裏自縊的那位,但她沒有提起。
    “不,我不知道,也許壓根也不是誰故意的,不過就是老天憐惜我吧。”是呀,如果當真生下了這個雙手沾滿自己至親獻血人的骨肉,日後她該如何去恨他又該如何去疼愛孩子,或許沒有了,是最好的結果。
    “姑娘放寬心,孩子,總還是會有的,王上對姑娘那麽癡情。”葶也不知該怎麽勸慰。
    “也許吧,”他或許就算知道自己是來探聽機密的,也不會太在意吧“還是麻煩娉娘盡快安排,讓王上能有個契機,好好見見她網羅的人才。”
    “好的,我這就去把話帶到,姑娘好好休息吧,看著臉色依舊不太好。”葶攙扶著染到塌上休息,然後就退下了。
    那個人好久沒來了,許是覺得自己完成不了他的宏圖大業,放棄了吧,如果那樣,以後也就不必相見了,真好,真的....好嗎....
    這日傍晚,繭來流雲軒陪染用晚膳,一副如常的樣貌,好像他多日沒有露麵的事情是旁人的臆想似的,染也沒有問。
    “你如今已經大好了,陪我一起去城郊別院住幾天吧,現在正是桃樹結果的時節,別院裏有片桃林,每年結出來的桃子都是又大又甜的,運過來總會壞一些,甚為可惜,今年我們去那,就坐在桃樹下吃桃子,必定別有滋味。”繭尋了個話頭,探探染的心情。
    “我倒是很想出去走走,但是,前朝的那幾位,怕是不允吧,你當真想去,還是攜瀾貴妃去吧。”繭聽到瀾貴妃幾個字,臉色一僵,筷子都滑落了,染也察覺到異樣,好奇的盯著繭,隻見繭的臉色來回變了幾變,然後歎了口氣,招手讓宮娥把晚膳都撤掉了,隻留了酒,自斟自飲了兩杯,才又開口:“瀾貴...渙兒,她已經歿了,前幾日我沒過來,便是因為此事。”說完又飲了一杯。
    “歿了?!怎麽會,我出事那天,她不是還好好的,我記得她還讓鈴兒送了補品過來。”染大為意外。
    繭,隻好一邊喝酒一邊詳述著這林林種種,說完已經有些暈眩,麵色也漲紅了,最後隻是絮絮叨叨著:“她說她叫渙兒,她不想做瀾貴妃,渙兒,渙兒....”
    染吩咐內官將繭攙扶著送回了鍾政殿,又叫來了葶:“你也知道瀾貴妃自縊了?”
    葶隻好點頭道:“是,後宮全都知道,王上那時讓除了流雲軒外,所有人都去庭湘殿守靈。”說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染的臉色:“姑娘可是怪我沒有告訴你?”
    染擺了擺手:“我當然知道,你是怕我更難過,隻不過,我總覺得這事情沒那麽簡單,單憑一株草,就判定,也太草率了吧。”那人恐怕不過是眼看要實現的美夢落空了,一時太過氣憤,不知如何宣泄,非要找個替罪羊而已吧。
    “後宮倒是很多人相信是瀾貴妃下的手,畢竟她多次難為過姑娘,在後宮輪榮寵也隻有姑娘與她比肩,她一直無後,怕姑娘搶了先,再壓過她成了王後,如此作為,順理成章。”葶說著宮人們私下的議論,也覺得甚有道理。
    “她是真心愛著繭的,就這一條,她便不會傷害繭的骨肉。”雖然骨肉並非繭的,可隻有自己和閻知道此事,瀾貴妃眼中,那是自己最愛之人的血脈,怎麽可能下得去手傷害,想來瀾貴妃就是敗給了,天下人眼中的順理成章上。
    “那如果她並非真凶,又何必自縊呢?難道不是畏罪自殺麽?”葶依舊不解。
    “她不過是失望無助到了極點吧。”染突然覺得,瀾貴妃以往高高在上的樣子都透著淒冷的氣息。她這種愛,自己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擁有吧,不論對誰。
    “對了,讓娉娘發出去消息給寧國那邊,幫著熠少爺一起尋找大將軍吧,也算是我們送鉚家一份誠意。”染吩咐完,就讓葶下去了。想來她也這麽希望吧,對著夜色,染心底默默的說著,我也隻能為你做這麽多了,來世,我們都做個自由自在的鳥兒可好。
    十天後,邊關密林裏,一個身著唳城王宮禁衛衣服的身影,將一封手劄交給了一直陪著熠少爺在邊關尋找大將軍的鈴兒手裏,又說了幾句話,而後便策馬離開了。鈴兒回到中軍帳內將手劄轉交給了熠少爺,熠少爺打開後,大喜過望,裏麵竟然是大將軍這段時間的行蹤。
    “這究竟是誰給你的?”熠少爺趕忙問鈴兒。
    “是有人偽裝成為禁衛送來的,不過這人我認識。”鈴兒臉上多了幾分沉穩。
    “你認識?是宮裏的?”熠眉頭皺了起來。
    “她是妖嬈夫人宮裏的宮娥,專門負責侍弄花草的,叫葶,最擅長種蘭花,我去跟她請教過的,所以認識。”鈴兒答道。
    “妖嬈夫人宮裏的?要不是因為那女人,怎麽會有後來這許多事?妹妹被疑害死她的孩子,她又怎麽會幫我?!”熠少爺想起妹妹的慘死,不禁激動起來。
    “少爺,你冷靜下,她除了這封信,還帶來了妖嬈夫人的幾句話,你聽完再決定好不好?”鈴兒輕輕拍了拍熠的肩膀,安慰這個如今孤軍奮戰的少將軍。
    “那你說吧。”
    “她說,妖嬈夫人相信小產一事與主子無關,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箭雙雕之計,她與主子雖偶爾爭風吃醋但畢竟都是女兒間的小事,與國之安定相比不值一提,還望熠少爺盡快尋得大將軍,有鉚家坐鎮的朝堂才能讓王上放心。”看著少爺表情略放鬆後,鈴兒繼續說:“她還說,此次妖嬈夫人亦失去了懷胎多月的孩兒,母子連心,其心痛程度不遜於少爺如今,她對那人的恨意自然也不亞於少爺。還請少爺相信,她尋到大將軍的心一樣迫切。”
    聽完鈴兒的話,熠少爺沉吟的一會,便吩咐手下準備天一亮就出發。
    一直停在不遠處觀察帳內動靜的葶,看著熠少爺帶著鈴兒和幾個親兵朝著她們信內給出的方向出發後,才快馬加鞭的趕回流雲軒複命。
    “成了,姑娘!”葶趁著染在花園裏散步的時候,低聲說。
    “嗯,辛苦。”染知道,此事之後,鉚家已經再無可能與閻同一戰線了,但讓他們可以成為繭與自己的助力,卻仍然差一點火候,可差的部分,卻是在繭身上。
    又過半月,邊關傳來消息,熠少爺已經尋得大將軍,並正快馬加鞭的往王陵而去。染得到消息比朝堂還要快一天,因此,她第一次主動邀繭來流雲軒共進午膳,並且遣走了隨侍的宮人,隻留他們兩人。
    “你有事跟我說?”繭略有些緊張,怕染經曆了這麽許多後,厭倦了後宮。
    “瀾貴妃下葬已經有些時日了吧,王上可曾去王陵看看?”染開門見山。
    “我,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繭偷偷看了眼染,不知道她為何這麽問。
    “我想著,瀾貴妃必然不會是害了我腹中骨肉的凶手,但是,她已然自縊,無法再為其正名,那麽我也隻能托你去她陵前,告知我與你對她並無懷疑,你當時也是被逼無奈才使出權益之計,這樣,既告慰了她得在天之靈,也可以讓我與你的心裏都輕快很多吧。”染看繭的表情已經鬆動,又加了把力:“要不是她生前對我就不甚喜愛,此次我本該親去的。”不知道為什麽,她並不想讓繭知道自己在盤算的事情,總覺得他不知道才能讓已然去世的人,更得安慰。
    “別,你就別去了,身體要緊,”繭頓了頓:“我明日一早出發,必將你的心意帶到,你也不必一直這麽勞心牽掛。”說罷,繭又囑咐了她幾句,午膳沒有用完就離開了。
    染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有些感慨,那人的一己之欲,究竟還要害死多少人。
    三天以後,繭帶著失蹤多時的鉚大將軍還有熠少爺,一起回到了王宮。
    鉚大將軍似乎老了幾十歲,走的時候意氣風發坐在高馬上的名將,已變成如今滿頭白發一臉風霜的消瘦老人,在兒子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到女兒生前住的庭湘殿,在門口愣愣的站著,眼睛裏仿佛映出了女兒歡快奔來喊他的情景,就這麽一直站到日落月升,才回過神,輕聲說了句:“走吧,我累了。”
    鉚大將軍之後就再沒有進過宮,大將軍的職責也逐漸交到了兒子手裏,大將軍最後公布給朝堂上下的決定是:從此鉚家與閻相再無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