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騷亂與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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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尋渡!
斷崖,城門前的空地,剩下的百餘名反叛的鹹水魚,被捆住手腳,聚作一團,丟在地上。
靠南側,剛剛下樓的李夢看向那天空,烏雲飄著,看著似乎將要下雨了。
“這天氣真實不湊巧啊,劊。”李夢笑著說道。
“雨水會毀掉血陣的,李夢,到時候,卓爾黎就會發現我們了。”劊說道。
“那,我們就隻能先去把那個躲在東側的刺客先幹掉了,趁著血陣還在,敵人還發現不了我們。”李夢向著東側跑去。
“然後,我們再殺了卓爾黎,好好清一清恩怨”。李夢轉過一條巷子,聲音回蕩著,平靜的卻又令人不寒而栗。
靠東側,臨近此地的某處樓內,少女喘息著,透過窗戶,看著廣場。
危險的氣息,一直若有若無的環繞在她四周,她能確定,那個怪物也躲藏在這附近,在南側入口處的某個房子裏,此刻,同她一般,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這是她先前解決那些逃竄的鹹水魚時,通過波動的強弱,大致確定的方位。
她凝重的看著下方,在大戰過後,鬆懈下來的士兵們,居民們。
危險似乎消除了,暫時的。
“老蔣,老蔣他”一位婦人掩麵哭泣,周圍有人安慰著。
“幸好,那時候我們沒有上樓。。”一位弩手哽咽著,與其他組幸存下來的弩手擁抱著
“傅拉,你看,我手上的血,全都是這些雜碎的喲,真是,好暢快。”一位士兵大聲說道。
他們或痛苦,或慶幸,或痛快,或慶祝,各種不同中,共同蘊含著的,就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這些表情,匯聚起來的,便是對戰爭的,無聲的敘述。
不幸者傳播苦難,幸運者傳播希望,苦難帶來反思與警戒,希望帶來生活與團結,這,便是有血有肉的生物們,互相依偎下,構出的風景。
李悅看著,她隻是一個旁觀者,一個見證者,一個參與者,一個孤獨的,人。
她很想帶著笑容,走到陽光下,但這是不行的。
危險還沒有徹底消除,隱藏在其中的,更深處的敵人,還悄然潛伏著,等待著在一片祥和中,攪動風雨。
她坐下,默默拿布擦著,一柄一柄,她在戰場上撿來的匕首,她想將上麵的血跡擦去,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毫無痕跡,她歎了口氣,認命般的將它們插進腿上綁著的,放匕首的腿帶中。
做完這些,她抬頭,看向窗外的天空,烏雲緩緩的飄來,似乎是要下雨了。
黑色的陰霾浮動著,她隱隱感到不妙,那個怪物,還沒有行動。
就在這時,窗外,一聲巨響如驚雷般響起。
“混蛋!”那是憤怒到了極點的聲音。
隨後是拳腳交加的聲音,伴隨著痛苦的交換與驚呼,還有拱火般的叫好。
李悅起身,窗外,一名穿著粗布做的衣服的大漢,他漲紅了臉,眼睛中滿是血絲一下一下的毆打著失去反抗能力的鹹水魚。
血先是從口鼻耳滲出,他發瘋般的打著那個倒黴的鹹水魚的頭部,直到他像是死了般的倒在地上,然後他似乎還不解氣,開始踹他的身體。
“打的好,對這些雜碎,就是要狠點。”周圍有的人說道。
“對,狠到他們不敢再攻擊我們。”
“打死他,打死他。”
年輕熱血的青年,痛失親友的中年,心裏都有一團火,這團火,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添著柴薪,而此刻,終於旺盛的爆開了火星。
“看的我也熱血沸騰了,林森,幫我拿一下。”一個弩手說道,他遞過連弩,走上前去。
他同那個大漢一起踹著,但早已沒有反應的屍體,就如路邊的石子一般,根本無法滿足他已經開始躁動的內心了。
他呼吸沉重的,一腳踢開地上的死屍,血流淌著,逐漸流向地上無助靠著的,恐懼的鹹水魚們。
他粗暴的扯過一個離他比較近的鹹水魚,開始新一輪的毆打。
士兵紅著眼,邊上的大漢同他一般,他們倆喘著粗氣,仿佛已經失去了理智。
“救,救命啊。”地上被毆打者的鹹水魚痛苦的扭曲,滾動。
“救命?誰來救你的命?”大漢問道,他的拳頭上滿是鮮血,他直起身來,環視著四周,“是誰?是和你一起被綁在這裏的雜碎們?我的妻子的命又由誰來救!”
四周的鹹水魚們,無一人敢直視他,他們目光閃躲著,有的低下了頭。
“喂,林森,拿油來。”弩手說道,他瘦削的身形,那雙眼睛,此刻映出的,是瘋狂。
他順著地上的鹹水魚,一路看向倉庫,延伸的道路,滿是屍體。
鮮血流淌著,無聲息的蔓延在這片土地上,那血鮮紅的,像活著一般,靜靜的流淌著,鮮紅中,仿佛有著一層薄薄的霧,他透過這層霧,看到那倒映在血泊中的,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父親的酗酒暴力,母親的軟弱退讓,看到自己因為這些,被迫放棄學業,放棄愛情,放棄從出生起就一直居住的地方,來到這裏,看到父親用棍子用力的砸他
“殺了他殺了他你不想發泄一下嗎?生活已經夠苦悶了,憑什麽,你要永遠成為承受的一方?殺了他,殺了他,反正他隻是個和你毫不相關的,罪大惡極的人。殺了他!殺了他!反正沒有人會怪罪你的,你聽,他們正在為你歡呼呢!你難道不是因為想出風頭而站出來的?殺了他,你就是英雄”陌生的聲音,時而平靜,時而癲狂,時而輕聲細語,時而攝人心魄。
血紅的霧,不知不覺的,飄向人群劇集的空地,弩手貪婪的吸著,香甜的,如城內的花香一般,是啊,花香,他已經多久沒有聞到了。
他吸著,眼睛越來越紅。
“這樣,不好吧”名叫林森的士兵,是個瘦弱的人,他小聲的說道,怯懦的。
弩手轉過頭,周圍的人都看著他,這麽多的目光注視著他,第一次。
他與林森對視,他紅著眼,“快去!”他說道,說完,他又走向一個鹹水魚,他將他扯到那個被他和大漢打的半死的鹹水魚邊上。
他看了看旁邊的鹹水魚們,他們不忍的閉上了眼睛,逃避著什麽。
周遭看著他的眼光,或饒有興趣,或於心不忍。
他看到過去一個一直壓他一頭的士兵,在他揮拳後,不忍心的撇過頭去。
他咧開嘴,笑著,他打的愈發的狠,他的手甚至沒有了直覺,但他仍是砸著。
“我我知道了。”林森縮著頭,一路小跑去倉庫,那裏應該有存放油。
路上,林森有些費解,他不明白,過去一直和和氣氣的好友,怎麽會變成這樣。過去,他的這位朋友常常偷偷的哭泣著,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個脆弱的人,
可現在,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房間內,李悅蹙眉看著林森跑去,她站起身,想去阻止他,然後再去阻止這一切。
她看向卓爾黎,他焦躁的轉這頭,尋找著什麽,對這荒唐的一切不管不顧,縱容著這一切。
“這個蠢貨!”她說道,語氣竟也有些憤怒。
她起身準備離去,而就在這時,突然的,她感到,縈繞著的,危險的氣息驟然飆升,氣不斷地躁動著催促著她離開。
她急忙轉到屋子靠後的窗子向後看去,就在這時,樓下,樓梯傳來的腳步聲,急促的,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傳來。
李悅想都沒想,順著窗戶跳了下去,兩層樓的高度,或許平時對李悅來說,不算什麽,她經受的訓練,遠勝於此,但此時此刻,卻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她在落地的瞬間,下蹲,緩衝了衝力,但即便如此,他的腿上,皮膚依舊綻裂了。
鮮血擠出,吸附在褲子上,鞋子裏。
但她無暇顧及這些了,她立刻站起,鑽進了建築群中,企圖用這些建築,甩開那怪物。
她像是沒有感受到大腿的疼痛一般,奔跑著。
“李夢,她跳下樓了,在跑。”劊說道,“她好像受傷了。”
剛上樓的李夢跑到窗口,看向樓下,細小的血珠,灑在地上,留下一道細微的足跡。
他輕笑著,也跳了下去,跟著那足跡,奔跑了起來。
兩人,在巷子間穿梭者,一人跑,一人追,受傷的獵物,老道的獵手,流淌的血跡刺激著沸騰的血液。
“劊,在我追上他的瞬間,撕開她的傷口,扯出她的血。”
“我知道,李夢。”
李夢在巷子中奔跑,長達五分鍾的狂奔,他能聽到另一個腳步聲,有些疲憊,他笑著,感到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無力。
對方一直和他繞著圈子,卻不肯離開廣場太遠。
“你是在等著誰救你嗎?”李夢問道,聲音控製在一定程度,能令李悅聽到,卻不能傳的太遠,被人聽到。
“沒有人會救你的,他們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李夢笑道,“而你,你又能再堅持多久呢?”
李夢享受著,獵物精疲力盡,絕望時分的神情,他想看看,他從沒看過,他想看看那時,靈魂又會綻放出怎樣的光彩。
與此同時,林森抱著油桶,跑了回來,他踏在路上,卻感覺,那血泊,是不是擴張的太快了。
他踩在上麵,看著那血,有一種很不自在,很不真實的感覺,他盯著,漸漸地,似乎有什麽低吟在他耳邊響起,就在他迷迷糊糊要沉浸其中的瞬間。
“林森,快點。”弩手大聲吼到。
林森如驚醒了一般,渾身一顫,他這才反應過來。
他回想起剛剛的狀態,一陣後怕,他逃跑似得離開這裏,向著人群跑去。
他跑到弩手身旁。
“不對勁,那血不對勁,大家,可能有煉氣師!”林森大吼到。
但沒有人回應他。
他這才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有好幾個人,已經同弩手,大漢一般了,他們狂熱的,圍著那群三個倒在地上的鹹水魚,弩手奪過林森手裏的油,他擰開蓋子,用力的上下搖晃著,要將油更快的倒到那三個鹹水魚的身上。
三個鹹水魚,一個似乎已經死去,一個半死的在地,一個幾乎沒受什麽傷害,但他們的結局是一樣的。
弩手從口袋裏掏出火柴。
隻有那個沒怎麽受傷的鹹水魚驚恐的叫喊著,“你們要幹嘛?”他的手腳被綁著,激烈的扭動著。
弩手笑著,他抽出一根火柴,然後劃開,點燃。
“救,救命,救救我,你們快救救我。”鹹水魚大聲喊著,他扭頭看向,一旁,剩下的那些鹹水魚們也滿臉的恐懼。
“我們投降了,我們是俘虜,你們怎麽能這麽對我們。”鹹水魚們大聲喊道。
這不是仁慈,而是對不知下一個死的會是誰的,恐懼下的悲鳴。
人們像是沒聽到一般,身後的人群,他們茫然的站在原地,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隻有林森似乎還有神智。
“住手,你們在幹嘛!”林森說道,他上前,卻被弩手一拳錘到了地上。
弩手望著手中的火柴,那火,像是延續了他眼中的火,他陶醉的看著它,然後,他將它丟下,產生了更大的火。
“啊!”,聲響巨大的,似乎要穿透過雲層。
火焰中,一個完全沒有反應,一個微弱的掙紮了幾番,便不掙紮了,隻有最後一個,他痛苦的扭曲著,嚎叫著,繩子被火焰燒斷,他失去了束縛,猛地爬起來。
“救命,救命!”他跑向鹹水魚們,想向他們求助。
叫聲驚醒了那些茫然的人們,他們渾身一顫,然後他們便看到,一個火人,他奔跑著,他身上流淌的液體每一次下落,都帶著火焰,噗嗤的落在地上。
他向鹹水魚們跑去。
那裏滿是毫無反抗之力,動彈不得的人,他們驚恐的看著奔跑過來的火人。
“不要,不要過來!”
“滾,快滾!”
人群大聲吼道。
“救救我,救救我,我們不是一起的嗎!”聲音痛苦的傳來。
火人衝進人群之中,火焰四散著,吞噬者周圍更多的人。
被點燃的人們瘋狂的在地上打滾,來讓火熄滅。
刺耳的尖叫聲刺激著卓爾黎,他皺眉看向那邊,與他達成約定的那幾個鹹水魚並沒有到,他們口中的可怕怪物也並沒有出現,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波動,他看著眼前的人們坐著如此愚蠢的事情,如此多的事情令他感到很不安。
而唯一讓他稍稍感到安心的,就是這天,馬上就要下雨了。
他抬手,就要釋放水彈澆滅那個火人。
放在平時,他不會管這些人的死活,但眼下,可能還有敵人隱藏著的時候,他不能讓這種無聊的事情影響到他。
但就在這時,轟隆,一聲驚雷響起,而後,雨慢慢的落下。
他便垂下手,打算讓雨澆滅這團火。
他繼續想著,和他合作的那幾個鹹水魚應該沒有說謊,鹹水魚們確實是在鍾響後,在倉庫處集合,發起的進攻,那照他們的說法,那名殺死薩卡他們的煉氣師,應該會和他們一起進攻,但事實卻並沒有。
按照本來的方案,他隻要守在這裏,進可攻,退也可同城裏頭的另一個煉氣師一起守著城門。
但現在,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敵人此時還沒有出現,難道是想一個人戰勝他們所有人嗎?他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說不定,已經遠在其他的小鎮了。”
啪嗒啪嗒,雨滴啪嗒的落下,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歡愉著。
雨天,水汽會十分充足,加強吸收水氣的煉氣師的能力,而其他的氣在這片水汽的天地中,便會更加明顯,更容易被發現位置。
雨先是一滴兩滴,而後驟然變大,落在如人間地獄的斷崖,雨水澆滅火焰,衝刷血跡,那血如同有生命一樣,蠕動著,不斷縮小,最後分成數團,流動著,向幾個不同的地方流去。
“你怎麽能這樣,怎麽能毆打他們,還放火燒他們。”同袍們斥責著弩手他們的行為。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弩手捂著頭,他丟掉手中的火柴盒,“明明,你們當時都看著的,都讚同了,都默許了的!”
他周圍的人默默的向後退去,退到人群中,趁著沒人提到他們,混到了人群中,隻留下弩手被斥責著。
弩手鬆開手,他轉頭,周圍已經沒有人了,人們遠遠的與他隔著,用陌生的眼光看著他,那眼光,像極了父親看他的眼神,“那是,看待野獸的眼神。”
“我看,幹脆把他也綁起來好了,從前就感覺他有些神經,常常一個人在半夜哭喪。”一個士兵咧嘴,他笑著說道。
“哈哈,他不會家裏人被鹹水魚殺了吧,不然怎麽會這麽恨他們。”另一個士兵旋即附和到。
“好了,都少說幾句吧。”一個婦人說道。
“大嬸,我們這是在為大家的安全著想啊,誰知道這家夥會不會突然又發瘋,你也不想再受傷了吧,都已經死了這麽多人了,好不容易結束這場戰鬥。”
“他可能隻是一時衝動啊,就這麽把他”婦人的語氣軟了下去。
他看著這眼神,他聽著他轉頭,想尋找著什麽,但什麽都沒有,同當年一樣,他攥緊了拳頭,血霧中的低吟還回蕩著。
“為什麽為什麽”弩手看著,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令他作嘔的笑容。
“夠了,夠了,為什麽要聽這些,為什麽要忍受這些。”他問自己,他眼神清明的,他彎腰抽出匕首。
“你們,你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大聲說道,衝了上去。
他的匕首揮舞著,要去捅那些說他汙蔑他的人。
他揮舞著,劃傷了幾個人,“你們都該死,都該死。”
“真是瘋子,瘋子。”人們說道。
弩手在人群中左突右撞。
他的匕首揮砍著,但已經隨著他的理智一並,開始淩亂了。
周圍,周圍的每個人,都在笑,都在笑
都是一模一樣的笑
他衝向那兩個汙蔑他的人,他們身前站著的人,他用匕首一下下逼退。
安靜,十分的安靜,人群似乎沒有任何的驚慌一般,機械的說著那些台詞,甚至連嘴角那久久沒有散去的笑容的意味,也沒有表達出來。
弩手迎麵撞到一個人身上。
那人擋在他與那兩個士兵之間,卻不退反進,他右手的匕首穿過那人的肩頭,手臂打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然後,他的肚子立刻狠狠的中了一拳。
“唔”他立刻像弓著腰像一個蝦一般蜷縮了。
他想要直起身子,但他的腰又立馬受到了不知道是誰的重踏,狠狠的將他踩在了地上。
“把他綁起來,綁起來!”
眾人架著弩手,將他綁住手腳,丟在了地上。
弩手倒在地上,他抬眼看去,那兩個汙蔑他的士兵在人群中,笑著。
他劇烈的掙紮著,小腹卻挨了一記重踢,一個被他劃傷的大漢笑著說道“老實點!”
他蜷縮著,他怨恨著,他不甘著,他倒在地上,他無力著。
“力量力量,力量。力量!”他在心中呼喊著,他搖著牙關。
雨水落下,滴在他的身上,臉上,他狼狽的。
轟隆,突然,天邊的雷鳴穿過喧鬧,嘈雜,隻剩下一覽無遺的蒼白。
“下雨了,下雨了。”人們驚呼著,一哄而散,隻留下那些被綁著的,無法動的人。
鹹水魚們精疲力盡的躺在地上,他們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那被澆了油的火人,渾身都龜裂著,漆黑的皮膚,如同燒到一般的木頭一般,外表已經成了木炭。
他們看著眼前的鬧劇,想笑,但又不敢,便低下頭,隱藏住眼中的幸災樂禍,雨水落下,逐漸形成雨幕,但他們並不介意。
失去了勇氣的他們,又重新如卑賤的狗一般,溫順的,理所應當的接受了這一切。
卓爾黎笑著看著這出鬧劇,他轉身,想到城洞下躲雨,思考著,打算等雨後再裝貨。
而就在這時,在雨幕中,他驟然一僵,表情凝固了。因為他感受到了,他感受到兩股不同的氣,在不遠處,斷崖的某處,離得很近。
卓爾黎轉身奔入雨幕中,他飛快的跑向那兩團氣的位置。
巷子中穿梭的李夢在大雨中奔跑著,巨大的雨珠落在地上,在狹小巷道產生的回聲令他聽不到腳步聲,雨水衝刷著血跡,讓他失去了方向。
“這該死的雨,下的真不是時候。”李夢咒罵著說道。
“李夢,血陣被雨水給破壞掉了。”劊說道,“卓爾黎感應到我們的氣,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李夢抬頭看了看天空,巨大的雨滴數之不盡的自翻滾著烏雲的天空落下。
“那身體給你操控一小會,我先去控製那些血傀。”李夢說道。
他有些不放心的,又說道“先追上那個會隱身的刺客,把她殺了以後,我們再幹掉趕過來的這個,既然已經暴露了,那這些建築就可以破壞了,弄出動靜也沒有關係了,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劊說道。
李夢漆黑的眸子,藍光一閃而逝,而後是紅光浮現。
李夢奔跑中,握了握手,深吸了口氣,似乎在適應身體。
然後,他右手虛握,一柄紅色的劍便緩緩出現了。
他感受著血氣,直直的推開房門,然後從窗口竄出。通過這種方式,飛快的拉近這二者的距離。
啪嗒啪嗒,雨聲混著李悅劇烈的心跳聲,她喘著粗氣,扶著牆。
氣的波動越來越劇烈,同她的心跳一般。
她淋在雨幕中,很冷,血順著褲子的縫隙,在雨水中,止不住的流下,她的黑袍早已丟棄,此刻,她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的衣服。
她的雙腿,撕裂般的痛不停的刺激著她,她褲子下的皮膚,不知破裂成了什麽模樣了,她的腿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疼,她壓低身子,貼著牆。
她聽到房門被推開,腳步聲傳來,她靠在左側窗子邊的牆上,等待著那個怪物從窗口中跳出。
逃已經是逃不掉了,她的雙腿已經支撐不了她跑下去了,更別提不停的翻窗了,此刻,她唯有背水一戰。
李悅從大腿處的腿帶中,抽出一柄匕首,等待著,她屏住呼吸,雨水順著長發,背部,滑下。
氣的波動劇烈的,近在咫尺,她瞪大眼睛。
但窗口處,並沒有人跳出。
李悅一怔,意識到了什麽,但已經晚了,她的頭側,黑堅石做的牆體驟然破裂,碎裂的石塊,帶著衝擊力,砸在了李悅身上。
李悅在衝擊下,向右邊飛去,摔在了地上,與此同時,李夢從破洞中竄出,他飛快的撲向倒在地上的李悅。
他的臉色有些慘白,這一擊,對他的消耗很大,黑堅石這種物質,很硬,他費了很多的血氣,這才破開這個大口子。
他的小腹,劇痛不斷傳出,他看著地上的李悅,整個人跪壓在她身上,他雙手倒持劍,瞄著她的小腹,便是一劍捅下。
鮮血尚未滲出,李夢將長劍一攪。
李悅無力的躺在地上,那衝擊,震的她渾身的皮膚似乎都破裂了,她感到意識有些模糊,她兩手空空的蜷著,匕首不知飛到了哪裏,她的雙腿承擔著李夢整個人的重量,早已沒有了知覺。
突然她的小腹,一陣絞痛傳來,疼的她瞪大眼睛,她驟然清醒了過來,但她實在無力反抗了。
她感受著不遠處,不斷靠近的氣息,雨下著,她感覺自己將要消失在這雨幕中了。
李夢大仇得報,他感受著另一股血氣和自己的距離。
他抽出劍,站起身,他捏著李悅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李悅感覺渾身都在顫抖著流血,她疼痛的,冷汗混著雨水,她本就微弱的呼吸,此刻被扼住脖子,徹底斷了下去。
她極力呼喚著身體,她雙手無力的抬起,做著無用功,掰著李夢的手指,她的身體輕微的晃動,但毫無作用。
她的身上,鮮血緩緩的蒸發成氣體,流向李夢,從他的體表不斷進入,轉化為新的力量。
意識越來越薄弱,越來越模糊,身體也在越來越涼。
“嘁,終於要死了嗎,結果,是先一步死在這樣的怪物手裏。”李悅這樣想著,她咬著牙,露出潔白的牙齒,但旋即,她又閉上了眼睛,閉上了嘴。
就像是當初她從一片黑暗中誕生,現在,她回去。
“但是,這樣的死法,似乎也不錯。”想到這,少女微微一笑。
“喂喂?我可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一片黑暗中,一個聲音在李悅的腦海中響起。
“你不能接受,又能怎麽樣呢?折磨了我這麽多年,終究還是要同我一並死去。”李悅平靜的在說道,在腦海中,她從小到大,已經在腦海中同這聲音對話過無數遍了。
“哦,是嗎?李悅,你不會真的覺得我的力量是供你白白使用的吧。”
“那又如何,這具身體已經殘破無力了。”
下一刻,噗噗聲自李悅的身上傳出,大量的血從袖口,褲腿,各種各樣能滲出的地方滲出,如噴泉一般。
就連李悅的臉上,皮膚也破裂開來,霎時間,李悅仿佛成了血人。
“你不該對抗我的,李悅,你該是我的世界中的一員,但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不再需要你了,反正距離最終,已經很近了。”
“至於你,我的子民,是生是死,從現在開始,隨便你了。”
李夢看不見的黑色飛快的從李悅身上散出,飛向遠處。
而與此同時,李夢的腦袋周圍,空間扭曲著,形成了一個渦旋,那渦旋瘋狂的吸收著周遭的光線,黑色從那點開始,瘋狂的蔓延。
李夢的腦袋周圍,憑空形成了一個漆黑的,沒有一絲光線的,如同空間一般的存在。
密集的黑氣從中逸散,形成的兩股,順著李夢的眼睛直直的鑽入。
李夢隻感覺眼前一黑,然後,他就看不見了,什麽也看不見了,他茫然的轉頭,一時間,他甚至忘了李悅。
緊接著,疼痛,就像是被啃食的疼痛,源源不斷的傳來,他的眼睛被什麽東西吃了?
他眨著眼睛,他能感受到眼皮的開合,但他什麽也看不見了,他能感受到人用血氣編製的輪廓,但他看不到別的色彩了。
“你對我做了什麽?”劊的聲音傳來。“你對我做了什麽?”聲音茫然的。
他用右手揉著眼睛,“你對我做了什麽?”他用力的揉著,眼睛還在,沒有任何用處。
聲音緊張了起來
“呃呃”李悅呻吟著。
李夢捏著她的脖子,愈發的用力,“你對我做了什麽!”他將李悅的頭提到嘴邊,他不知道李悅的耳朵在哪,他能看到的,隻有模糊的輪廓。
他大聲的吼著,雨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落在衣服上,人上的聲音,他說話的聲音,雨落在身上的感覺,一切都在,都無比的真實,但他看不見了。
他捏著李悅的脖子,將她用力的摔在地上,他看到血的顏色,隻有紅色這一種色彩,自李悅身上流出,流到他的腳下。
紅色,更多的紅色,豐富了他眼中的色彩。
紅色,那是爸爸媽媽的顏色,叔叔阿姨的顏色,那是家的顏色,那是人的顏色。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
那還是,我的顏色?
“啊!”李夢驚恐的大叫著。
“咳咳,咳咳。”李悅劇烈的咳嗽著,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她看著李夢驚慌失措的神情,而此刻,他正緩緩向她走來。
“血,血。”李夢魔怔般的呢喃著。
他左手對著李悅一捏,李悅感到渾身一緊,仿佛五髒六腑都擠在了一起。
而後李夢的左手向後一扯。
“啊!”李悅尖叫著,疼痛,寧願死去的疼痛。
她千瘡百孔的皮膚下,更深處的血被扯著,順著皮膚衝出,李悅此時此刻,再沒有一點點,完好的皮膚。
“血,血。”李夢看著那唯一的紅色噴湧而出,癡迷的,他聽著慘叫,“把我的,眼睛,還給我!”他吼道。
他的視野中,眼前的紅色,緩緩撐起身子,扶著牆,她向後退去,想要逃跑。
“還給我,還給我!”他怒吼到,他右手虛握,紅色的劍再次出現。
他衝了上去,要將李悅分為兩半。
而就在這時,一道水彈飛射而來。
李夢聽著聲響,他回頭,但他隻能看到一個紅色的輪廓站在眼前不遠處,除此之外,什麽都看不到。
水彈狠狠的打在他左肩,打出了一個血洞。
“啊!”李夢吼道。
卓爾黎看著眼前的怪物,他的頭部籠罩在一片黑暗中,明明是白天,那頭部卻是黑色的,什麽都看不清,但下一刻,那些黑色全部順著他的眼睛鑽入其中。
那眼睛黑漆漆的,出了黑色,再沒有其他任何色彩。
他吐出一口氣“終於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