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紮根於肉體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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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世尋渡!
    一行人魚貫而入登上山頂巨大的平台之上,豁然開朗的平坦視線令他們眼中先前的期待全都煙消雲散。
    隻有牧音,她站在劊的麵前,背身而立,說出想要死的少女,她背著陽光,光輝穿過他隨風揚起的發梢縫隙,少女紅著眼眶卻隻是看著劊,她說出這樣的話,卻是笑著的,笑的那樣的舒坦。
    “劊,你願意,成全我嗎?”牧音問道,淡淡的笑容氤氳著的穿過清晨薄暮的水霧,在身後湖泊飄蕩的血紅中。
    劊失神的看著牧音,他並有說話,他沉默卻又固執的看著牧音,又順著她,看向她身後的血池,那血池之上立著的參天大樹繁盛的展開,枝杈上的綠葉像屏障一樣覆蓋在血池上空,不留下一絲一毫空隙,而那樹影之間隱藏著熟悉的靈魂,那個被他標記的敵人。
    對方顯然沒有發現劊,現在的劊
    劊神色平靜的看著遠方,穿過大樹,露出的則是一棟建築,並非同先前鄉徑那樣的木質矮房,而是潔白的,極其精美的房子,房子的三層,李夢的氣息在其中。
    李夢還是沒有說要動手,那麽,他便該再等一等嗎?他在心中這樣問自己。
    周圍那像是清醒過來一般的人,眼中先前的幻想,殘留的泡影緩緩消逝,隻剩下體內那枯樹般的魂影緩緩攀升,枝杈漫上雙手,根莖駐入雙腿。
    黑色的麻木想要將他們灌滿,將他們吞沒。
    他們複雜的看著劊,然後帶著他一同繼續前進,朝著血紅的方向前進,周圍的人包裹住中央的,裹挾著他們一同前進,或許先前一路的山路如此行進的目的,也是同現在一般無二的。
    周圍的女生,掙紮痛苦的神情緩緩出現,但又在無窮的恐懼與懦弱中湮滅,她們似乎早就知道些什麽。
    外圍,男人露出一副怯懦卻又一臉悲憫的表情,總結在一起,似乎就是南塵與他說的,無可奈何。
    他看著這些,卻又對上了牧音的神情,她平靜的看著劊,等待著什麽的到來。
    是什麽呢?啊!劊看到是什麽了,眼前血池翻湧的血水中什麽東西在血色之下攪動著,然後它們猛地伸出,那是數條巨大的藤蔓。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血池前方,而周圍的男性,他們緩緩退去,隻留下這些女性,還有劊,南塵根本沒有打算把劊留到晚上。
    藤蔓瞬間插入留在中央的人們的體內。
    “啊!”那些短發女生們隻來得及慘叫一聲,藤蔓便穿過她們的身體,又纏成一圈將她們立到半空。
    束緊的藤蔓擠壓著他們的肉體,像榨汁一樣,擠出無數的鮮血,藤蔓上延伸出的無數根須插進他們的體內,那是同旅店見到的,從牧合消亡的身體內殘留下的東西。
    此刻的它們剛從藤蔓中鑽出,活力十足,扭曲的身體迫不及待的鑽動,不那根本不是根須,那更像是寄生於人體內的吸血蛆蟲。
    束緊的藤蔓令人們的喊叫扭曲,那巨木像是為了折磨祭品,血池底伸出的無數藤蔓根本沒有同時進行這痛苦的儀式,而是將眾人放到半空,聚在一起,一同看著它折磨隨機挑選的一個祭品。
    周圍躁動的蟲須蟄伏於觀眾的體表,腰間擠壓的痛苦與異物竄動的恐懼在人群中傳播,怪物品嚐由這些釀出的鮮血。
    鮮血,緩慢低落的鮮血匯入血池,而在眾人的前方,那孤零零被拎起的短發女孩,大半蛆蟲鑽入,她的肌膚出現無數的細洞,沒有起先並沒有鮮血滲出,那些怪物貪婪的吸著,而那個女孩,她腰部被擠壓的越來越用力,直至某一時刻,鮮血從無數的小洞噴湧而出,連帶著無數條蛆蟲,那些吃飽了的,它們順著被擠壓著噴出的血水,與它們一同落盡血池,舒展的身體染著淡淡的血色,不知是體內透出的,還是體表所覆蓋的。
    急速幹枯的肌膚令眼前的少女更加的接近昨天看到她們時的模樣,瀕死的模樣,黑色幹癟的就像枯死的老樹,劊的眼中,她體內的黑色樹苗與少女越來越像,眼看就要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幹枯的頭發就像燒焦的草,扭曲且脆弱的粘在頭皮之上,那是一片焦黑的土壤。
    劊終於知道這些女子為什麽不肯留長發了,不僅僅是方便行動,更是因為如此這般,對於愛美的女性來說,是一種更大的打擊,愛惜的長發變成這般,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不能接受的。
    女孩的生命力還在不斷被抽取,劊不再看向那邊,一念至此,他看向了牧音,他不明白為什麽隻有她特別的,留著長發。
    牧音緊張的看著眼前的藤蔓,即便無數次在一旁見過,可此時,眼瞧見即將輪到她,那份傳播開的痛苦與恐懼仍是讓她有些崩潰,根本沒有察覺到劊的目光。
    隻是稍許移開視線,但下一刻,“噗通。”跌落的聲音便傳到劊的耳朵,他回頭,空了的藤蔓漲大了一圈,而它的下方,水花緩緩落下——她將那女孩丟了下去。
    擴散的波紋就像心跳,先前一直安靜的場景,恐懼與壓迫感令眾人不敢開口,藤蔓的巨力纏的那人發不出聲音。
    而此刻,就像心髒複蘇一般,逐漸擴散的波紋如一陣陣心跳,緊接著,水麵再度泛起水花,下一刻,一個“幹枯的木頭”冒了出來。
    “哈啊!”她叫著,可強烈的求生欲卻驅使著她像岸邊拚命遊去。
    可令人頭皮發麻的是,數不盡的細密綠色從她身下、身後浮現的無數青色向著她的身體遊去,仔細看去,還有極少數細小的淡紅細紋從她的身上離開。
    痛苦一刻不停的從她最終傳出,嗆水的聲音和哭喊的聲音就像巨木安撫那些從它身上剝離的蛆蟲的安眠曲,而少女的身體就是那搖籃。
    綠色不停鑽入她的身體,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要被漲破了,但也許是早就知道了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少女拚命的遊著,一刻也沒有停著,她已經離岸邊極近了。
    那怪物在丟她是故意丟在靠近岸邊的位置,恐怕就是為了看她掙紮的樣子,她奮力揮動的雙臂煽動著愈發高漲的恐懼感。
    劊看到,周圍的人臉上的恐懼越來越多,黑色的枯木加速著同化的速度。
    而下方,少女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上岸邊,岸邊上的人誰都沒有伸出援手,他們忌憚的看著那不少插在少女身上,不停鑽動的青色蛆蟲,濕漉漉的血漬些許低落在岸邊,那空出的藤蔓緩緩伸去,將岸邊的血漬吸去,看樣子一點都不想浪費。
    待解決了這一邊,它便又將注意力轉移到劊這邊,再度拖動一人拽出人群。
    痛苦的折磨仍在繼續,甚至比先前還快,早已提前準備好的蛆蟲和藤蔓齊齊發力,迫不及待的享用著愈發美味的祭品。
    鑽動的速度,用力的程度,一切都在變得更快,負麵的情緒刺激著那怪物,它緩緩進入了狀態,藤蔓與蛆蟲就像是它的手術刀,而它正用著這些,進行著精密的屠戮。
    血腥場景的刺激下,一旁一個女生再也忍受不住,她嘔吐了出來,隻是這些也被那藤蔓察覺到了,汙穢的液體在半空滑落,眼看就要跌入那巨木看樣子分外愛惜的,似乎十分純淨的血池。
    下一刻,藤蔓交織而起組成的托盤般的綠色接住那些又徑直衝向嘔吐的少女。
    藤蔓發力,勒的她口中鮮血噴出,紅色與汙穢匯在一起,無比的慘烈。
    怪物似乎十分的憤怒,藤蔓延伸,摩擦著她的身體,將她的身體扭曲,伸長的部分纏住她的嘴用力束緊,少女瞳孔的血絲與凸出的眼球都體現出了她此刻承受的痛苦。
    而後,七竅流血,綠色的托盤直接將少女包裹,像蛹一樣牢牢裹緊,在那最後一秒,隻有劊有膽量看向那女子,絕望紮根與她的肉體之上,通過她的眼神傳遞而出
    裹緊的青色人蛹被藤蔓吊著直接掛到高出的樹枝上,緊接著,蛹開始縮小,它開始榨取鮮血,起先還有骨頭破碎擠壓的聲音,但之後,便再也沒有了
    細微的清脆像這段的木絲,隻傳到劊的耳中,純淨的鮮血不斷留下,與另一側的少女同步進行。
    兩側共同處刑,可岸邊的眾人卻帶著極度的渴求,看著那人蛹。
    片刻那藤蔓將似乎榨不出鮮血的人蛹用力一甩甩向岸邊,張開的托盤向一個巨大的葉片,幹枯的屍體劃出一個拋物線,精準的掉落在岸邊的人群中。
    緊接著,令人感到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前不久還互相傾吐夢想的同伴竟然一擁而上。”
    劊看著這些,這荒唐的景象,他甚至看到周圍的人,流露出的意思渴望與懊悔,渴望血肉,懊悔自己沒有先一步被挑選處刑,不然或許那一截手臂就是他們的了。
    “很荒唐吧”牧音看著劊,“他們的模樣。”
    劊看著平靜著卻好像快要哭出來的牧音點了點頭。
    可她的話卻引起了本就快要崩潰的其他人的不滿,渴望與焦躁掀起的不滿化作憤怒脫口而出。
    “你懂什麽,牧音!”一旁的女子說道,“就因為有個好哥哥保護著,就一副清高的樣子?”
    “你哥哥已經死了,沒有人能保護你的!我們都是一樣的!”
    “我們都要死,都要死在這裏!”
    聲音傳出,卻引起了藤蔓的不滿,原本似乎因為這突然的變故鬆了些的藤蔓驟然束緊,綁的她們開不了口。
    隻是已經說出的話,卻依舊深深的傷害到了牧音,她輕輕的低垂頭,劉海下的陰影似乎是少女單薄倔強下不願露出的悲傷。
    “是啊哥哥已經不在了。”少女說著,然後她抬頭,看向劊,“謝謝你,讓他得到的解脫,還有,對不起。”
    晶瑩的淚滴低落,美好被負麵的醜惡所剝蝕。
    “我會保護你的。”
    不知為何,這一次的劊,沒有猶豫,也沒有迷茫他斬釘截鐵的說道,就像他要保護李夢那樣堅定。
    隻是少女聽了劊的話,卻隻是悲傷的笑著“我相信你。”善良的少女肯定著劊,她不願自己的悲傷,引得他人一同悲傷。
    “但是。”她看著劊,那樣輕輕的看著,隻是美好的祈願著什麽,就像紅看向那遙不可及的星星那樣,閃爍的星光與眼中淚珠閃爍的陽光相互重合。
    “如果真的可以,就像我先前說的那樣,就像對待我哥哥那樣,殺掉我。”少女看著,她輕輕的說著。
    “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哭腔聲中,某些東西悄悄改變。
    什麽東西祈求著,什麽東西乞求著,什麽東西起誓著。
    星光一閃一閃,淚光一閃一閃,劊的心一閃一閃,閃的極快。
    他的靈魂猩紅包裹的靈魂,心髒的位置,黑色跳動著,黑色自其中流淌而出,並沒有失控,而是緩緩的流出些許。
    劊不知為何,他不想這麽做,他頭一次,對他能做到的事情,對他人寄托自己的事情,選擇了拒絕。
    “等一等是多久,他看著遠處的李夢。”
    迷茫的心底閃爍著什麽,那堅定不移的信念悄然生成,少年有了想做的事,也第一次有了不想做的事。
    有些東西矛盾著,被此折磨的少年第一次,主動的壓製住了這些。
    “她隻是不想眼前的少女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