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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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尋渡!
“不再看看嗎?”
“不用了。”
“這些人的遺憾?”
“他們我不願意。”
李夢看著劊的眼神,那是一種淡淡的憤怒與怨恨,劊覺得那些被他殺死的,都隻是幫凶,他們傷害,甚至分食了牧音。
“那麽至少,為牧音留下一個家吧。”李夢看著劊那悲傷的樣子。
美好令人能更加深刻的區分出令自己厭惡的那些,劊明白了自己該痛恨些什麽,盡管代價極大,李夢沒有資格說什麽安慰的話,他隻是一個自以為理性的,袖手旁觀的屠夫,他任憑這些發生,他的手也沾著發黑的惡。
“要怎麽做”
“像這樣。”
李夢緩緩的挖了一個土坑,用手一點一點,他彎下身子,待完成時,他抬頭,阻止了劊想要將牧音放進那個坑裏的行為,他抬頭看著那片天。
見過的許多的輪回,他眼中如柴米油鹽一樣平常的輪回,上升著的雪白,似乎都不如眼前糾纏命運間產生的,來的耀眼。
“要自己親手,才能將自己承擔的解放。”他說道,看著劊,看著天,最後又看著那土。
土坑空蕩蕩的,等待著什麽,他緩緩站起,不再看去。
劊彎下腰,一點點的挖著,用魂體一點點挖著。
“李夢,家,是什麽?”
“家?”劊看著戰鬥中被破壞的,滿目瘡痍的大地,“家就是能弄納下自己一切的,一個寄托。”
“那我們的家又在哪裏呢?”
李夢視線掃過周遭的一切,戰鬥波及毀滅了一切,但所幸現在,當他看向劊時,他們仍在一起。
“我們在一起,就是家。”他緩緩說道。
一切動作都是如此的緩慢,似乎這樣的緩慢,才能給兩人一點,活著的真實。
劊最終還是沒有再去看看周圍的其他,他埋下了牧音,蓋上了土,這小小的家,埋葬了她的一切。
“往哪裏走?”
“左邊。”劊說道。
劊沒有笑,李夢也沒有,但願泣離給他們留下了喘息的時間,留下了些許駐足停留時,能報以微笑的時間。
隻是真的能看見嗎?李夢注意到了,泣離留下的這一切,拋棄了虛偽的外衣,隻是要讓他,讓劊能更直觀的感受到那些惡的可憎。
穿過繁雜的密林,來時,潔白的蝴蝶飛舞環繞與劊的身側,他好奇的看著,去時,不知為何翅膀淡紅的蝴蝶緩緩飛來像是什麽東西在吸引著他,劊輕輕的伸出手,那蝴蝶停在他的指尖,劊神色平靜,直至蝴蝶飛離,他默默的收回手。
撥開似乎經過修建的邊界枝葉,眼前的一切讓劊有些呆,鬆軟土地上色彩鮮豔的花朵盛開在房屋後。
經曆了一係列之後的兩人趕到此處時,已經是傍晚時分,花朵在紅霞下,蝴蝶飛舞,房屋前方人聲鼎沸,自然沒有人注意到劊與李夢。
他們還沒有踏出密林,就這麽保持撥開枝葉的姿勢,劊像偷偷打開門窺向外麵的少年,向往卻又本能的害怕,久經孤寂,又剛剛經曆戰鬥和別離,此刻的他看著遠處的熱鬧,似乎想到了什麽,躊躇著,不敢邁步。
李夢站在身後沒有催促,敏感而脆弱的心,悄然打開一條縫的門扉,倘若突然被他人催促著敞開大半,便少去那一份可愛與勇氣了。
劊看著眼前的景象,黃昏下火一般的街道,人來人往,兩側房屋間夾著的河道,大橋隔著不遠,便架起一座,其上人來人往,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
隨著他的注視,黑色緩緩爬進眼眶,點綴人群,似乎不願美好被破壞,他便又扭頭看著那花,那蝴蝶。
遲疑了片刻,劊就要邁步。
“要出去的話,還是有具肉體更好哦。”李夢說道。
“”劊看著李夢,猶豫著。
“那就牧回的吧。”劊看著前方,“我想替他看一看這些”
“不怕牧回的身份再惹來麻煩嗎?”李夢問道,血色緩緩覆蓋住黑色,血肉之上露出劊的表情。
“不怕。”他說道,黑白分明的眼瞳中,蝴蝶翩翩起舞,又消失於人海。
他邁步,隻是走出一步,卻又停了下來,求助的看著李夢,腳下的土地,前方鬆軟土地種著的花朵連成一片,遠遠地,看不到盡頭。
隻是步行,繞路顯然不合理,那麽唯一的選擇,便隻有踏過這些,橫穿而去。
隻是腳尖輕點,便是再小心翼翼,眼前密集的花海,也難免會踩傷幾朵,劊似乎不忍心傷害到這些,他便向李夢尋求幫助。
李夢的答案很簡單,他向前緩緩的走出一步,落腳處,撥開花朵的土地被踩著,壓著土地之下的根。
“太過退讓,想保住全部,最後,反倒常常會將他們全部失去。那麽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至少試上一試,至少保住那些最難以割舍的,會不會對自己來說,更好也更輕鬆些?”李夢笑著說道。
腳步驚動周遭的蝴蝶,李夢一步一步的走,劊狡黠的跟在他身後,一步一腳印的跟著。
蝴蝶向四周飛去,有的落在遠處的花朵上,有的向前飛去,而有的,飛向劊,飛向他的身後。
飛舞的純白花瓣攪動的漩渦,倏忽吹起的風,吹得地上的花朵搖晃,幾朵悄然倒去,但更多地,他們生長著,愈發頑強。
劊愣神間,看著那翻飛的花海,便有些許在外力下悄然流逝,而他們,過路人小心翼翼,觸碰的,改變的,對這整片大地來說,或許微不足道,但對雙方來說,即使是無心之舉,也將改變許多。
世界與世界碰撞,飛起的蝴蝶扇動翅膀,吹起的風不經意改變了更多料想之外的美好。
李夢當然可以選擇伸手拉著劊一起走,但他並沒有,他隻是說著看似深奧的話,讓一會的劊,即使一個人,也能堅定的走下去。
李夢踩著花海盡頭的土地微笑著回頭看去,跟在他身後的劊笑著,飛舞的蝴蝶像花瓣一樣翩翩,劊像是花海中最美的花朵,被它們環繞著,那場景,美不勝收。
而就在這時,他們的前方,一棟兩層樓高的房子,二樓的朝著花海的窗戶,一個女孩露著頭趴在窗台上看著。
“你們在幹嘛?”二樓窗台口露出小腦袋的女孩說道,聲音不大不小,能清晰的傳到李夢和劊的耳朵中,又不至於驚擾了外麵的其他人。
李夢和劊聽到聲音,下意識的緩緩收起笑容看去,映入眼簾的,隻是一個紮著兩個麻花辮的少女,那辮子編的不太好,看著倒像是麥穗,看著,倒是為女孩平添幾分可愛。
女孩說著,聲音像是發現什麽秘密一樣,有些興奮。
“你是誰?”劊問道。
他緩緩的走了出來,女孩的聲音令他腳步一頓,出來時,不小心的,身後的一朵花便被踩倒了。
“啊!你把她踩倒了!”少女低呼,他心細的發現了,亦或者,她從最開始,注意力就一直放在花海上。
少女的聲音似乎壓抑著什麽,和最開始一樣,刻意的壓低聲音。
李夢看著眼前的少女,明白了些什麽,他並沒有說話,路如何走,全都交由劊來決定。
劊順著少女的視線回頭,他看著身後的一朵花被他踩的倒在地上,那是一朵雪白的花朵,而此刻,他的花瓣沾染了泥土,花莖彎曲微折。
劊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雖然極力避免,但他還是無意間造成了傷害。
女孩看著劊的身影與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個犯了錯不知道該怎麽辦的孩子,她輕輕的笑著“喂,你能幫我個忙嗎?”
壓低的聲音帶著的喜悅有種莫名的神秘感,劊回頭看去,“什麽忙?”
“幫我把它扶正。”女孩說道,她一直壓低聲音似乎在擔心些什麽。
劊木訥的轉過身蹲下,看著眼前的花,他的手輕輕的觸碰,害怕自己的力量將它碾碎,微小脆弱的生命在劊的手中搖晃,劊將它緩緩托起。
但托起的花受了傷,已經無法同先前那般,無法融入那片美麗的花海了,劊求助的看向女孩,不知該如何時候。
女孩隻是笑著,“這樣就夠啦。”
“這樣就夠了?”劊懷疑的看著,花朵耷拉著頭部,看上去十分萎靡。
“能活著就不錯啦,總比死了強。”女孩說道。
劊思索著女孩的話,沒有開口,但女孩的注意力似乎被遲鈍的劊吸引了,她不再看向那片花海,而是又一次問道“所以你們剛才在幹嘛?”
“趕路。”劊說道,“從樹林裏鑽出來,就到這裏了。”
“所以你們是從林子裏出來的?”少女驚喜的問道,她的語氣似乎越來越驚喜。
“恩”
“那你們見過我哥哥嗎?”得到了確認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大聲,“他長這樣!”
少女興奮的用雙手比劃著,似乎在描繪記憶中的模樣,但她因為興奮而沒控製住的聲音卻給她引來了麻煩。
“嘭!”門被用力打開撞在牆上的聲音傳來。
少女麵露一絲驚恐,但她仍是筆劃著說道“明天下午在這裏等我!”
少女的頭被一隻手粗暴的拉下窗台,緊接著窗戶被關上,拉上窗簾,似乎是為了掩蓋聲音,但這樣的行為對李夢和劊來說隻是多此一舉。
裏麵的聲響傳來,劊下意識的凝聚了長劍就要闖到屋子裏,但李夢卻攔住了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要太過衝動。”李夢對著劊說道,“至少還活著不是嗎?”
“等明天,我們問清了前因後果,再做打算。”
“”劊看著李夢,又看了眼那房屋的二樓,點了點頭,他看向身後的花海,有一朵搖搖欲墜的花兒仍在堅強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