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殘花落蕊隱香去
字數:4672 加入書籤
九世尋渡!
天亮,劊一晚上一直停留在樹林,黑暗的世界吞噬他的平靜,他有些煩躁,不知道該幹什麽的煩躁,又一次與李夢分離,他很不適應這種感覺,隻是隻過去短短兩天,他就已經與李夢分離了兩次。
徹夜未眠,疲憊再度彌漫,就像厚重的東西想要將他罩住,劊還抓著手中的東西,在明媚的陽光下,可以看出,那是一個紅薯,隻是劊從沒有進食過,他對肉體極為不適應,這東西就像是一個放大器,過往忽略的一切都在無限放大後被他察覺。
特別是情感,他的情緒變化著,身體似乎開始自主的做一些事情。
“真是奇怪的感覺”劊搖了搖頭,隻覺得這一夜的感覺,都不如那間屋子裏發生的短暫要有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開始渴望交流。
有些無聊的在林子裏走來走去,李夢似乎又隱藏在了某棟樓裏,隻是此刻,他的邊上還有其他的魂影。
似乎每個人都有和自己有關的事情要做,那麽自己呢?
劊看著自己的手,用力的捏了捏,力量感湧現,但並不夠,還不足以保護別人。
他忽然想起紅,想起牧回,想起牧合,想起牧音,但更多地,還有許多他不曾記住的,倒在他與李夢的屠刀之下的亡魂。
他突然有些想牧音了,來時的路,他是記得的,他花了些時間走了回去,隻是走,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同李夢這些天都是步行,另一部分原因在於,這緩慢的走動能令他感覺到些許安心。
腳踏實地,緩步前行,路途的一切都清晰可見,離目的的距離在逐漸拉近。
同那時一樣的心情疲憊?他隻覺得倘若是這樣的到達那兒,自己應該能更加悲傷些,情緒在醞釀,情感暗自增長,正因清晰的感知到了這些,腳步才逐漸堅定,逐漸邁大。
我要做什麽,該怎麽做?劊能夠慢慢的思考直至得出答案。
此刻的他緩緩走到牧音的墳前,隻過了一天,同離去時相比,似乎什麽都沒變。
隻是當內心說出似乎這樣的話,那麽一切在心中,或許都已經改變了又或者說希望改變吧。
惋惜的,遺恨的,倘若改變了,那麽或許,其中的一些,說不定就能實現了,劊在心中祈禱,還有更多,懦弱的人思考著。
意念不夠通達,動作不夠直大,蒙上一層紗的人看一切,便也就都成了似乎。
劊看著眼前孤零零的墳塚,不知道牧音在裏麵怎麽樣,黑色盡數沉於腳下,匯入龐大的陰影中,他突然想起了那片花海,也想起了與那個女孩的約定。
他想要裝點這單調的墳塚,索性森林之中花朵也有許多,劊四處采摘,倒也湊了不少,他將這些盡數鋪在之上,似乎卻又覺得這樣不太好,他彎下身子思索了片刻。
片刻,他在艱難的抉擇下,打消了將花種在那凸起的土堆上的念頭,而是將他們種在墳塚的周圍。
輕輕的撥開土,將這些依次插進其中,花圍成的圈環繞在牧音的房子周圍,劊輕輕聞著,春天的氣息,他並沒有聞到,他還是不明白。
站起身,他看著邊上伸下的樹枝開著的通道,他又下意識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此刻,牧音盡在咫尺,場景仍曆曆在目,他渴求力量的心似乎越發強烈。
剛剛摘下花朵的他看著還沾著土壤的雙手,傾瀉的陽光將四周繁盛的綠意與隱藏的一切一股腦的照下,照在劊堅定卻又迷茫的內心。
“什麽是壞人我又該怎麽處置他們?”劊開口說道,在無一人的林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他人。
正是因為言行舉止太過模棱兩可,留下大片餘地的人反倒在真正想要前進時,有些進退維穀了。
劊看著周圍的一切,良久,他抬起頭,緩緩的踏上歸程。
再度回到第一次與李夢來到的地方,撥開眼前阻擋的枝葉,他看著遠處的雙層樓房,女孩的魂影還在二樓不曾離開,屋內的其他魂影不停移動,似乎有些焦躁。
劊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是什麽時候,他隻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提前在此等待,他看著眼前的花海,昨天被他踩到扶正的那朵似乎已經不見了,至少,他沒有在那個位置找到類似的花朵,那裏隻剩下一個空缺。
劊孤獨的等待,歸來時已經過了中午吃飯的點,夏季的炎熱令他的肉體有些許不適,腹中沒有任何東西,一種有些難受的感覺傳出。
劊忍耐著這樣的感覺,壓製著這些陌生的感覺,過去從真切未感受過的感覺。
身體不自覺的蹲下又坐下,莫名的感動有些煩躁,心頭似乎有綠葉不厭其煩的撩撥,有些想要吞掉些什麽,摧毀掉些什麽。
靠著樹,在樹影之下,他想起那時南塵等人的模樣,似乎睡一覺能好些?
他緩緩閉上眼睛,暗下去的世界,眼睛傳來的些許光線隔著眼皮傳來,似乎能讓他明白此刻,他尚未入眠。
滅去光線,斷去思想,似乎才能如夢,隻是這樣,那麽同墜入那片黑暗之中又究竟有什麽區別呢?
劊沒有想太多,疲憊衝刷著他,他的性格本就不會主動進行太多思索,順著疲憊,似乎整個人被黑暗包裹壓下,他在下沉。
一直下沉,一直下沉直到他似乎降到了底,似乎踩到了什麽,他著陸,雙腿彎曲又伸直,他抬頭看著頭頂,一片幽深黑暗中似乎有光亮破開這些向他刺來。
他兩腿一蹬,猛地睜開眼,是的,他驚醒了。
不知何時停留在他身上的蝴蝶被劊的動作驚飛,劊睜開眼看著眼前,他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上有些濕,似乎是在夢中時流下的。他的身體微涼,先前的煩躁感一掃而空,呼吸著空氣眼睛微微眯起,有些慵懶的模樣。
他就這麽靠著樹躺著,眼前的蝴蝶不知先前被劊周圍的什麽所吸引,此時緩緩遠去,這種閑暇與過去在李夢體內長眠後蘇醒時的感受相差甚遠。
隻是短短幾日,劊自己都沒有發覺,過去的種種都已經在潛移默化的改變了,他接受了這一切,他與李夢的羈絆維係與過去的朝夕相處,倘若李夢要回到過去那樣的生活,他會毫不猶豫的跟隨,隻是眼下,即便是與李夢分別,他似乎也能自己生活。
依賴變為了信賴,跟隨變為了追隨,心理的變化影響著身體。
現在,李夢不再是劊的全部,但很重要,難以割舍的重要。
劊又抬頭看著遠方的魂影,他感到有些心安,看著四周的一切,漫無目的的看著,葉的脈絡,花的根莖
他在慢慢的認知這個世界,倘若再給李夢多一些的世界,倘若能按照他描繪的來,李夢有信心讓劊便的更好,隻是泣離突然的到來與布局打亂了他的計劃,紅的死亡與無數人的死亡給了他觸動。
沒有人是注定要成為棋子死去的,沾滿鮮血的他一錯再錯,將殘忍剖析,將人性展現,這樣的他與泣離又有什麽區別。
他隻能旁觀,隻是見死不救是否也是一種錯?他隻能將這些苦痛一並承受,他放棄了一切,選擇了劊。
現在的他又一次感到恐懼,對力量的恐懼,“究竟怎樣才是對的?”李夢內心苦笑著在內心中譏嘲自己“隻是看了些東西,就將剛剛在戰鬥中堅定的,過去所堅信的東西動搖了嗎?”
“或許你,李夢不,杜卡,這無數個日夜都白過了,你還隻是個無知的少年,一點都沒有改變,天真的可憐。”
李夢疲憊的閉上眼睛,他的麵前躺著一個青年,他所在的整座小樓居住的人都昏迷了,不曾傷人也不曾救人,隻是旁觀,隻是在四周停留,不留痕跡的停留。
“或許,真的像泣離說的那樣,你該找一找那些理由,杜卡。”
斷了根的花活不長久,短暫的美麗得不到支撐,香色漸去。
沒了牽掛的人活不長久,虛浮的人生失去了羈絆,精氣皆散。
“隻是虛無縹緲的善惡對錯,約束的了人心,可真的約束的了人性嗎。”
“你可以不去想,可真的,可以不去做嗎,那些從最初就紮根於靈魂中的,每個人獨特的衝動與本能。”
“劊,你又會怎麽選擇。”
李夢深陷於一片黑暗中呢喃著,他被關在了裏麵,關在了房子裏麵,沒有落腳點,還遠遠沒有到達能夠支撐他的——終點。
那時被踩到的花,花蕊脫落,花瓣萎爛,被扶起的他,即使真的活了下來,失去了美麗的外表,失去了芬芳的氣息,他還能吸引到蝴蝶,還能被蝴蝶所圍繞嗎?
即使無意,不幸,也將使天堂變為地獄,隻屬於他一人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