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散屍累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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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世尋渡!
    色澤暗淡的星球,本滿是裂痕的,越發輕散,不斷變大的它,其中拘押的龐大黑色終將衝破障礙洶湧而出。
    隻是此刻,這星球在一道力的作用下不斷的縮小,裂縫聚攏,黑氣壓縮,以一種自損的方式續命。
    血色衝刷那些黑色,被不斷擠壓碾碎的黑色緩緩融入那一片紅之中,這片光芒難以觸及的地方,這顆越發脆弱的星球,尚有一人在走著。
    逸散的黑氣不斷湧入他的身體,經過如同屏障一般遮蔽其內青年一切感知的黑色。
    而隨著這些黑色的湧入,那屏障岌岌可危,在那青年的身旁還懸浮著半把劍,那劍的外圍凝實的魂影形成的人形包裹住劍,與青年一同走著,走在幹屍簇擁,大地哭咧的暗紅大地之上。
    四周滿是殘垣斷壁,而此刻,他們走到一座滿是發黑的汙漬的灰色斷牆前,那牆的四周簇擁著,滿是密密麻麻的屍體。
    晴朗的天空照耀下,青蔥綠樹引著河流,劊與李夢走著,一路再無其他,隻是一路走來,這所謂繁華的商業街並不繁華,同邊上的鄉徑一樣,顯露出慘敗。
    人口大量減少,幸存的似乎還活在某些恐懼之中,而那些死在泣離龐大罪火中的,也並沒有得到解脫,星球內部的龐大遺憾中,似乎有著與他們相似的存在
    泣離,究竟想要幹什麽?李夢不明白,隻是看樣子,泣離似乎並沒有帶走那些靈魂,而是將他們深埋在地下。
    一路走來,周圍再沒有人出現,看著似乎很近的城牆兩人卻是步行了很久。
    而隨著深入,周圍的景色也越來越古怪,兩側就如古道鑲嵌的壁畫般展開,卻都是詭異的景色。
    一朵雙首之花,一紅一黑的花朵開的正盛,隻是周圍便幾乎沒什麽植被了,它就這麽紮根在泛黃發黑的土壤之上,而此刻,紅色那朵枯萎著,已稍顯頹態,襯托的一朵則開的更加明豔。
    正是白天,李夢看著兩朵花像燈籠一樣微微閃爍,倒和之前小鎮掛的燈籠有點相像,隻是此刻,在時光下有些微弱。
    隨著兩人好奇的靠近,紅色的那一半急速枯萎著,而另一半則脹大著撐開,又無聲爆開,在半空落下片片花瓣。
    一經旁人靠近就會自我滅亡的植物?既然長在了這裏,也就說明了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經過了,不然也就不會存在這樣奇特的花了。
    劊看著滿天如花粉般的黑色粉塵與花瓣,臉上緩緩浮現出悲戚。
    李夢看著這自爆的花,愣神過後滿臉的苦笑。
    兩人繼續前行,一路上,這樣的花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李夢看到有一朵,紅色的花朵很大,而另一頭的黑色卻隻是開了個花苞,看樣子這些後來生長出的黑色花朵從出生開始,就靠著搶奪紅色那一半的養分而存活。
    隻是為什麽會存在如此之多,又會是誰種下的?
    李夢與劊沒有再隨意的靠近,說到底也是一條生命,李夢可沒有這份閑心,而劊,他看著這些,最開始的好奇在花朵爆開消亡後再沒有出現。
    一路行走,直至天色越來越暗,周圍的一切也越來越荒涼,房屋蒙著灰灰的天,被那些花朵包圍,而此刻,李夢與劊的眼中已經滿是那樣的花朵了。
    沒有人看護,它們卻開的漫山遍野,隻有在黃昏發散的餘熱下,染了昏黃的兩色花朵才稍稍親近些,顏色不再那麽衝突。
    風吹過來,吹得花朵搖擺,便也在這時分,變得活潑了些,讓這周圍沒有顯的那麽孤單寂寞。
    李夢緩緩停下,並沒有急著趕路,劊也就跟著停了下來,一同看著四周。
    兩側的建築散落的雜物被丟在角落,黑色的廢土停留在其上,在這樣的景色下,添上幾分落寞。
    一隻玩具熊就這麽孤單的坐在那兒,低著頭,滿身汙垢的它靠在屋子前,不隻是被誰在何時擺上的,如此長久的風吹日曬都沒有將它撼動,吹倒。
    劊看著,猶豫的將手中一直抓著的,從那屋子裏帶出來的破舊布娃娃留了下來。
    李夢賞著這落寞的景,麵龐輕輕閉上,舒展身體伸了個懶腰,劊在一旁看著,低著頭再沒有動。待李夢結束了動作,兩人就這麽看著,似乎在默哀著什麽,同周圍一齊安靜著。
    李夢在看,看劊悲戚了麵龐,而劊,他看著玩具熊,看著遠處的花海,更看著他們的相連於地下的大片漆黑。
    “李夢,你喜歡黑色嗎?”劊突然問道。
    如果是旁人問自己,李夢會很隨意的給出他的答案,但倘若是劊,那麽李夢就需要好好考慮考慮這個答案了。
    “劊喜歡嗎?”李夢笑著問道。
    “很狡猾,李夢。”劊看了一眼李夢,自顧自說道“我不太喜歡黑色,因為那些壞人都是黑色的。”
    “可也有好人不是嗎?”李夢問道,“我也不太喜歡黑色,不過我會盡量不會去討厭他。”
    “這很難做到。”劊說著,看著眼前越發閃耀的花朵,在越來越暗的天色中,“但既然李夢這麽說了,我會盡力去試一試的。”
    “”李夢聽著,沒有開口,兩人便短暫的安靜了下來,片刻後,當黑暗將兩者籠罩,李夢開口說道“對不起,劊,過去讓你做了這麽多勉強你的事。”
    劊詫異的看著李夢,卻又化為笑容說道“李夢,變了很多啊,以前總不會跟我說這些。”
    “總是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現在這樣,就很好。”
    在黑暗中,李夢輕笑著說道“哪有,倒是劊你變了很多,最開始總是跟自閉了一樣。”
    劊聽著,難為情的低下了頭,兩人都沒有再看對方,而是看著麵前,黑紅的光芒組成的花海,自顧自的說著話。
    “哪有。”他小聲的辯解道。
    李夢沒有再調笑劊,而是感歎的說道,“這一切過得好快啊。”
    “嗯。”劊點了點頭,耳邊傳來李夢接下來的話。
    “還記得我們最開始想要幹什麽嗎?”李夢問道。
    “當然記得。”劊輕輕的抬起頭再一次看著前方的花海,“你每天都跟我說複仇之類的事情。”
    “是不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李夢問道,“似乎這樣慢慢悠悠的走著,也很好。”
    “感覺這樣的每一天跟做夢一樣。”劊說道,“看著不一樣的東西。”
    劊頓了頓,接著說道“每一天都很充實,比起以前。”
    麵前的花朵如夢境一般,光暈模糊的重疊交錯,染進眼眶,兩人就這麽先聊著,在一片黑暗中,同周圍廢棄的房屋一起,在微弱的光芒下。
    “真希望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來。”劊說道,他的臉講到此處,先前浮起的被紅黑照著的笑容便又消去,多了幾分悲傷,那是月光淒冷的悲傷。
    “故事總要完結,夢總要醒來。”李夢說道,“就像那本書一樣。”
    “《英雄》,劊想要當一個英雄嗎?”
    “我隻是想要跟李夢一直在一起。”劊說道,他憧憬的看著前方的花朵傳來的光澤。
    他的麵前,黑色與紅色兩朵花緊緊的靠著,就像李夢和劊此刻一樣。
    “我曾做過一個夢。”李夢隻是輕聲說道,“夢中我成了英雄,其實最終卻是幹了件錯事。”
    “我時常在想該如何補救這些,後悔了一輩子,也再沒幹出些什麽。”
    “後來我知道了,之所以我執著於這些,隻是因為我已經失去了那些最重要的東西了,我已經再沒有任何東西在身邊值得我像那樣一遍遍奉獻出自己的全部了。”
    “不過現在看來,其實還是有的。”
    劊問道“那麽留在這裏,不是也很好嗎?”
    李夢隻是笑了起來,不再掩飾他的疲憊,“我們不能永遠停滯不前,我不能,你也不能。”
    “我之所以那時想要救下那些人,隻是因為我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最重要的,是你能永遠的,這樣的美好。”
    “我已經無法做到前者了,我已經壞透了,但後者,趁我還能做到,我想去做到。”
    “”,“哪怕永遠的睡去?”
    “我已經很困了,劊。”李夢笑著,“而你也應該已經,睡夠了吧?”
    “而且你也終於有了想做的事情。”李夢看著花朵的地下,“很討厭吧,他們把人活活埋在地下。”
    “”良久,劊仍是點頭應道,“嗯,他們在哭泣。”
    “你想要,幫一幫他們嗎?”
    劊沉默了很久很久,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看著眼前的花海,他伸手觸碰麵前的一朵,緊接著,紅色立刻萎縮著,黑色變大,爆開。
    “我兩樣都想。”許久之後,在一陣沉默中,劊說道。
    花瓣在他眼前紛飛,散發著黑色的光澤,最終脫離了花的束縛落在地麵,同凋零的些許殘留紅色別離。
    他伸手撫摸那最後的紅色。
    “如果他沒有來,我們最終也會到這裏吧。”劊說道。
    “我還是會帶著你進那座城。”
    “那我們就還會遇到這些花,還是會留下這些話啊。”劊笑著說道。
    “那就讓這夢,到最後再結束吧。”
    “那就,走吧”劊說道。
    他們走過兩側如夜燈一般的花,看著遠處的高牆,在黑暗中被一群紅色簇擁著的慘白。
    黑暗中,純粹的紅色,無數隻開著紅色花朵的花兀自綻放,開著不屬於黑暗的顏色,卻又紮根在黑暗之上,呆在黑暗之中。
    紅色的光芒綻放,點點紅色如花粉般向上飄去,隨著風飄向李夢與劊。
    他們隨著這些紅色的引渡,穿過那一片紅色,所過之處,黑色滋長。
    兩朵花,一朵紮根於死亡之上,煥發生機,一朵依附於生機之中,汲取養分。
    如果說一朵是存在於黑暗中的虛幻,堅強與美好,那麽另一朵就是對生的渴望,自私而真實。
    一朵存於彼岸,令來者回想起去那份美好,一朵存於往生,令來者放下那些醜惡。
    兩朵花此刻共同紮根於地下的屍體之上,這份醜惡中的美好與美好中的醜惡共同開放,人就是這樣的奇特,矛盾。
    或許那些,從來都不是罪惡,邪念,正如劊所說的,這些隻是遺憾。
    人總有放不下的東西,等待著別人超度,他們奉獻了一輩子,留下的這點自私,隻是如此想著,這些便也就可愛了,同那些花一樣。
    “是時候放下了。”李夢說道,下一刻,兩人瞬間挪移到城牆頂端。
    身後的花朵紅色中突兀的開出一條黑色又在片刻後爆開,預示著最後的演出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