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蛹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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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世尋渡!
    沒有過很久,劊看著外界,沙下不知埋了多少的“人”,它們現在擠滿了劊麵前的空地,很短的時間內,便將數量遠小於它們的綠色分食一空。
    偶有零星,便若螢火蟲般孤獨的鑽出黑暗間的縫隙,起伏不斷的拚命飄向劊所在的森林。
    這些零散引得現在,劊麵前立起了一片由黑影構成的圍牆,如同兩者間隔著透明的屏障,它們機械的敲打著空氣。
    而在他們的身後,憑著光線的強弱,終於,當熒光暗淡,轉而大致均勻的被吸附在那些人偶上時,尖嘯聲詭異的靜止了。
    劊怔怔的看著前方,又在瞬間,一隻巨手猛地從天上落下,像抓娃娃那樣一把抓起落點的中心位置,大片大片的綠色。
    那難以囊括的巨大遠超劊的視線,一抓之下,便將至少七成的綠色握在了手心,它發著綠光升回天上。
    劊頭頂的繁盛擋住了劊緊跟的視線,又在幾秒後,大片的綠色自天空落入極遠之處,徒留此地若凝滯的一眾事物。
    然後下一刻,尖嘯再度響起,“牆”後的“人群”湧動,綠色與黑色撕扯著彼此,在外圍擠不進去的黑色則呆滯的轉身,也學著同伴那樣堆在了劊的麵前,那道森林與沙的分界線上。
    縫隙被填補,劊再看不見任何,隻剩下那一個個人偶呆滯卻又詭異的動作一遍遍重複。
    “”劊沉默著收回了目光,低下了頭,他再次閉上眼睛,劇痛已然梗塞,順著他的腦子,突出他的器髒,匯於他的脖頸。
    他感到咽喉桎梏,針刺感充斥骨間,全身脆弱無比,便仿佛真如一具將被扯成兩半的人偶服。
    先前的勉強大致確認了眼下暫時的安全,此刻他竭力蜷縮,而擠在他身邊的熒光圍著他,他便仿佛成了一團光球。
    疼痛令他根本無法專注,也就更無從談起進入他的腦子。
    他無聲的喘著氣,壓抑著那些不願發聲,無形的氣息像數根巨大的蠕蟲擠著身體從他喉間鑽出,半晌,劊又狠狠的一咬牙,閉上了嘴。
    事實上,他牙關打架,全身都發著顫。
    他正抵製著一切,脆弱的身體自發的,黑色正溢出在一個個球體圍成團上,彼此的縫隙間。
    黑色流淌在其中,越來越濃,緊接著像是積蓄完了力量,它猛地一掙,將所有的熒光甩飛。
    劊的全身已經被黑色包裹,而從他的背後,一團陰影正不斷長出,逐漸變作人形,
    他的上半身長在劊的背上,無聲嘶吼的麵龐伴著他揮動的手,不斷的驅逐著那些熒光。
    片刻,當所有的熒光都盤旋在劊身側不遠,再不敢靠近,黑影終於又動了。
    由於劊蜷著身體,當立在他背上的黑影身體前伸,便又完美的貼合了劊,此刻,它也裹在劊的身上,倒更像是所謂的玩偶服。
    牽引,亦或操縱,劊的身體在黑影貼合後緩慢的張開,像前方黑色的人牆爬去。
    一步兩步,起初還難保持平衡的身體在數步後已然穩穩當當的停在了交界線旁,隔著一線,劊抬頭看著上方。
    慢慢的,外麵的人偶不知出於好奇還是什麽,也有些許學著劊的樣子趴下。
    它們對視,像是在確認什麽。
    風吹來的,風吹去的,有什麽正在消逝。
    劊猛地站起,因為趴著,站起的他實際反倒與黑影們拉開了些距離,而正當他要急切的衝上去時。
    白色自他的腹部猛地衝出,以點破麵。
    而在這白色出現的瞬間,本在周圍徘徊不定的熒光再度沸騰。
    旋轉著,成螺旋狀,大體如章魚觸手般越來越粗的白色湧出一片,但很快的,他產生的缺口便被黑色切斷,填補。
    如一支孤軍,它旋即倒轉尖端,猛地撞向黑色,以身體衝刷著劊,化作的數道激流企圖包裹住黑色,但下一刻,黑色便衝了出來,同樣是以點破麵。
    一時之間,兩者糾纏著,便是在這期間,匯聚靠近的熒光趁機注入,本該被不斷分化阻隔,最終徹底困死在黑色裏的白色飛速地脹大,短時間內,倒也與黑色僵持不下。
    氣息噴湧,攪動風,連帶著分界線外站著的人偶也騷動著,不安的晃動起來,隻是終究還是猶豫著,不敢進入,它並無五官的麵龐注視著近處的戰場,若投出乞求的目光。
    而隨時間推移,不斷自身下汲取以對抗白色的黑色越來越大,眼看著變作兩道激流般的氣息相互纏鬥,黑色漸漸壓過白色,劊顫抖的越發厲害的身體,一下一下,無比艱難緩慢的朝外麵走去。
    他伸出手,對應的,外麵的人偶亦是如此,兩者即將觸碰。
    就在這時。大片白色再度衝破黑色的封鎖自劊的體內衝出,體表的對抗下,黑色對體內力量的汲取令其構築的屏障變薄,它們終於得以脫困。
    白流旋轉著,吞沒劊伸出的手,帶著他掃向黑色,迫使劊收回了手。
    沙啞的聲音響起“為什麽要阻止我?”,大片的黑色失去了束縛的對象,轉而重新匯聚在一起,若長龍衝天,它俯視著身下的白色,“你這虛偽的家夥!”
    黑色猛地砸下,砸在劊的身上,衝刷著附在他身上的白色,擴散的黑流貼地盤旋,卷起臨近的大片黑偶,它們在瞬間粉碎,又一並融在了氣浪之中。
    “你已經,沒有辦法關住我了。”
    在黑色俯衝的壓迫下,白色根本無法動彈,它們如牆上的白漆不斷脫落,被齊齊的壓在的地麵,盤旋在外的氣流縮攏,將之盡數包裹。
    就像劊之前看到的那樣,黑色正將白色關押,大片複合的氣流隨聚合不斷湧入劊的體內,而留在外麵的,是最純粹的黑色。
    氣浪吹得僵在原地的劊,他的衣衫獵獵作響,這是短暫的,白色被押解進體內,黑色遊離在外的時機。
    劊的麵目得以重現,此刻他若睡去,沒有任何苦痛,沒有任何煩憂。
    緊要關頭,劊胸口的寶石再度一閃,趁著黑白二色並未阻隔劊的感知,它化作一抹尖銳,筆直的刺入了劊的腦袋。
    安靜的,祥和的,不必忍受些什麽的。
    劊並沒有做夢,精神內耗到了極致,此刻萎靡的他,意識正昏睡著,飄蕩著。
    沒有傳來任何動靜,不會記起任何事,他可以休息到精神飽滿。
    然而,有什麽聲音打破了這平靜,像是奪路而來。
    於是追逐,喘息。
    劊模模糊糊的意識到自己睡著了,他看著緩慢漂浮在漆黑中的自己,他散發著令人感到安心的幽藍。
    然而空間震動,驚起的漣漪正不斷的將他的意識發散而出。
    如有所感,劊抬頭看向前方。
    下一刻,刺眼的紅色像警報,猛地紮入漆黑之中,它撞碎了如黑色玻璃般的壁壘,緊跟在它之後的,是如野獸般粗獷的黑。
    是了,光照進來了。
    劊猛地睜眼,定睛向前方看去。
    他的前方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如實體般凝實的它阻擋了光線,靜靜的懸在地表。
    腦子終於安靜下來了,黑與白似乎在他的體內得到了完美的調和,感知到這些的劊審視著麵前的黑影。
    然後他問道“你是誰?”
    回應劊的隻有麵前黑影虛握的手以及憑空生出的,幽藍的劍。
    沉默,但答案已不言而喻,黑影呆在原地,靜靜的等待著劊——握著劍。
    於是劊沉默著,他也虛握著右手。
    在他錯愕的眼神中,一柄黑色的劍緩緩出現。
    “這是怎麽回事?”劊在心中驚詫的想到,然而沒給他開口的機會。黑影在下一刻直衝而來,劊隻來得及舉劍格擋。
    一點沒有晃動的幽藍仿若最銳利的鋒刃,一閃而過,劊手中的劍便已一分為二,連帶著劊也被這劍拍飛出去。
    稍稍在原地停頓,再度追來的黑影速度甚至遠超飛在空中的劊,追至劊身前,他的劍飛快的一刺。
    如棍子在劊胸口一頂,劊便被帶著在空中二次加速,一頭撞在了身後的樹上。
    “難以反抗。”這是劊此刻心中的想法。
    那劍鋒雖不知為何傷不到自己,可光是他所傳來的衝擊便已令劊難以招架,發酸發顫的感覺蔓延著。
    劊突然閃過這樣一個荒誕的想法——它想就這樣把自己打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