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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少爺回來了，二少爺回來了…”
    溫家府邸內，下人小斯跑著向內廳通傳。
    溫七九拂了拂袖子，站在門前台階下，抬頭看了看溫府二字，壓下心中的情緒，舉步向前。
    大廳內正上方，溫老爺正襟危坐，臉上胡須微顫示意著他隱忍的怒火。
    溫七九端端正正的走進來向他行了一禮，喚道：“父親。”
    溫老爺握緊拳頭，脖間青筋暴起。
    “跪下！”
    溫七九順從的跪下，不言語。
    “你可知錯？”
    “孩兒不知有何錯。”
    “混賬，你私自離家三年之久，還將溫家放在眼裏嗎！大理寺的官職說不要就不要，你還將我放在眼裏嗎！”
    “若父親心疼那職位，叫旁的人頂了去，從來都是父親操辦一切，這應該難不倒您。”
    “你…來人！請家法。”溫老爺顫抖著手指著他，怒不可遏。
    不多時，一旁的小斯顫著手遞過去兩指寬的戒尺。
    溫老爺接過站在溫七九身側，手中起起落落，啪、啪…
    “認不認錯！”
    溫七九咬緊牙齒，一下一下的挨著，緊繃的下頜示意著打得有多疼。
    廳外身著天青色錦袍的男子疾步而來，滿臉憂色，大聲喊道：“父親，不可！”
    來人是溫七九大哥溫鶴鳴，一同跪在廳中，急切的喊道：“父親，阿九剛剛回來，想來一路風塵仆仆，漂泊三年定然萬分辛苦，等過些時日再罰他也不遲。”
    溫七九緊抿著唇突然低笑出聲。
    萬分辛苦？
    嗬…
    溫老爺抬手就要抽在他背上，溫鶴鳴連忙將他護在身後，急喝一聲：“父親！”
    溫老爺終究是忍下怒火，冷哼一聲，離開廳中前丟下一句：“不跪滿兩個時辰不準起。”
    溫鶴鳴看著一旁垂著頭的弟弟，終究還是無奈歎氣，幼時溫七九最是聰明聽話，深得父親寵愛，但是年紀越長越是一意孤行，更確切的說是與陸家那個暴躁少年越相處越執拗。
    就如三年前，身無二兩，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訊。
    溫鶴鳴陪著溫七九一同跪著，溫鶴鳴搭上他的肩歎息一聲，抬頭望著房梁：“阿九，還記得小時候我也是這樣陪你一同跪在這裏。”
    “嗬嗬，每次我犯錯，大哥總是護著我。”
    “阿九為什麽要犯錯，為什麽不聽從父親的安排？”溫鶴鳴側頭盯著他的側臉問。
    溫七九對上他的目光，像描述一件與自己不相幹的事：“從小到大我都順著他鋪的路走，你知道不管是官職還是以後的妻子…可我想要的是無拘無束。”
    溫鶴鳴盯著他的眼睛，說：“可是阿九，你我生在官家。”
    由不得選擇。
    溫七九垂頭，看不見他的表情。
    兩人都不言語。
    安靜片刻。
    溫七九突然問他：“大哥，婚禮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
    “沒有。”
    “那你還在這兒做什麽？”
    溫鶴鳴一怔，溫七九調整了一下跪姿，悠閑地說：“大哥快回去吧，婚事要緊。”
    原本溫鶴鳴就是聽到小斯來通傳溫七九回來的消息才急急忙忙趕回來，現在想到婚禮的事不得已要離開，點了點頭：“好。”
    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溫七九輕閉上眼睛，周遭安靜下來，這是第一次單獨一人跪在廳中，心緒萬千。
    倘若不是官家就自由了麽？
    往常他被罰跪多是與阿錦犯事，阿錦幼時脾氣暴躁、易怒，大家都怕他，不願與他一起玩耍。
    自己過於軟弱，常被世家弟子欺負，隻有阿錦在他們麵前替自己出頭，大哥謙遜懂禮，世事都要考慮後果，一如父親那樣，絕對不會像阿錦那樣打得那些小公子哇哇大哭。
    隻是後來阿錦不再護他…
    一切又變回了原來模樣，少年掙紮著想要逃離父親的掌控。
    一個時辰後。
    外麵傳來女子的嬌喝：“你們也敢攔我？滾開！”
    又有小廝急促又害怕的聲音想起：“蔣小姐，老爺說過了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我偏要進去，你給本小姐讓開！”
    “蔣小姐你不能為難小的們。”
    幾個小廝將她攔住，若是讓她進去，隻怕老爺會重罰他們。
    況且二老爺那邊的表小姐他們還沒怕她怕到這種地步。
    隻是這位表小姐恃寵任性、嬌慣放縱。
    他們曾聽聞二少爺還在的時候，一位小廝不小心衝撞了她，她便將人連著馬車一起綁著，一路回府，起初那位小廝還能跑著追上，後來她下令繞著街頭加速，小廝脫了力，隻能任由馬車拖著跑，最後粗嘎不堪的地麵磨破了他的衣服、血肉，最後露出森森白骨，街道上一條拖拽的血跡直到蔣府門口。
    聽說那小廝死狀極慘，背部血肉模糊，被丟棄在亂葬崗，甚至連張裹屍布都沒有。
    下人的一條命自然是不足掛齒，所以他們都盡量離她遠一些，不敢靠近。
    蔣瑤嘉氣得跺腳，一群油鹽不進的奴才。
    紅著脖子朝廳內大喊：“九哥哥…九哥哥…”
    溫七九自然聽見了她的喊聲，可是他並不為所動，盡量忽略外麵吵鬧的聲音。
    還有半刻鍾……
    蔣瑤嘉是作為蔣家嫡出小姐，刁蠻任性，從小喜歡溫七九，專橫跋扈到隻能有她這一個愛慕者，就連坊間都傳言：誰喜歡溫七九誰倒黴。
    但溫七九也很是頭痛，覺得她替自己解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有時候覺得她才是那個最大的麻煩。
    從小追在溫七九身後，也不覺得失了姑娘家的臉麵，反以大膽追愛為榮，倒是在溫七九消失的這三年裏低調了許多。
    蔣瑤嘉在外麵焦急的來回走動，出門時畫的精致妝容此刻都有些花了，衣衫也不再整齊。
    可是想到九哥哥還跪在裏麵她就心急如焚，顧不得那些。
    溫伯伯不讓他起來，鶴鳴哥也不在，她得進去陪他，從小到大都有人陪他，這次也不例外。
    溫七九撐著腿站起來，嚐試著活動了一下僵硬地膝蓋，緩了一會兒，慢慢的走出內廳。
    蔣瑤嘉忽的見裏麵走出一白色身影，驚喜的大喊：“九哥哥。”
    溫七九背脊隱隱作痛，膝蓋麻木不止，但他還是撐直了背，想走得正常些。
    蔣瑤嘉衝開下人想上前扶一下他，溫七九順勢退到牆邊支撐著身體，忽視她伸出的手，輕喚一聲：“你回去吧。”
    “可是…”
    “回去。”
    不容置喙的一聲讓蔣瑤嘉臉頰僵了僵。
    霎時間，淚眼婆娑。
    溫七九心裏有些堵，不再管她，站直身子慢慢的走回房間。
    小廝們也都散開去。
    蔣瑤嘉視線模糊，還是看著他步履維艱的背影。
    身後婢女上前扶住她，蔣瑤嘉哽咽著問：“小霞，九哥哥是不是變了？”
    “不、不會，溫二少爺隻是太累了，還是會和以往一樣對小姐好。”
    “對！一定是這樣！”蔣瑤嘉揩了揩臉上的淚水肯定的說。
    “小姐，我們先回去吧。”
    “走。”
    溫七九回到以往住的房間，側著身子倒在床上，他想先睡一覺，什麽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