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點。”
    趙寒光悶哼一聲，渾身星紋骨架突然鍍上一層青銅光澤。
    腐爛的傷口處生出細密鱗甲，額前浮現一枚豎瞳狀的血色紋印。
    原本粗獷的麵容平添幾分邪異，倒像是從古畫裏走出的魔將。
    柳千機白發寸寸轉為暗紅，淨世之火在掌心凝成一顆跳動的紅珠。
    他佝僂的背脊挺直後竟比趙寒光還高出半頭，破損的道袍化作血色大氅，邊緣不斷滴落著熔岩般的火漿。
    “好家夥…”趙寒光看著水中倒影，摸了摸新生的鱗甲，“老子現在像話本裏的反派。”
    陳景唇角微揚。
    他周身氣息完全內斂，唯有雙眸呈現出詭異的平衡。
    左眼星圖倒懸，右眼混沌沉浮。
    當風吹動他發間那幾縷青銅色發絲時，會在空中留下細小的空間裂痕。
    血海突然分開，露出腐爛的海床。
    無數鑲嵌著紅珠的屍骸跪拜兩側，形成一條通往深處的甬道。
    三人對視一眼，踏著粘稠的血霧前行。
    “記住。”陳景傳音入密，“在這裏我們是被召喚的殘眼統領。”
    話音剛落，前方血霧中突然浮現三具青銅轎輦。
    每具轎輦由八隻人麵蜘蛛抬著，蛛腹上的麵孔竟都是被吞噬修士的模樣。
    柳千機強忍不適，率先踏上居中那具轎輦。
    人麵蜘蛛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轎輦瞬間化作血光飛射。
    陳景負手立於輦上，看見兩側景象飛速倒退——
    破碎的星辰其實是三十六個小世界的殘骸，每條青銅鎖鏈都貫穿著一具大乘修士的幹屍。
    “這些是…”趙寒光瞳孔驟縮。
    “界主的戰利品。”陳景指尖輕撫過一條鎖鏈，幹屍突然睜開空洞的眼眶，“我們很快會成為新的藏品。”
    轎輦突然急停。
    前方血海升起萬丈高牆，牆麵上浮動著無數痛苦人臉。
    一張巨口緩緩張開，露出內部旋轉的齒輪狀尖牙。
    “口令。”牆體發出雷鳴般的聲音。
    陳景左眼星圖突然逆轉。
    他張口發出高頻尖嘯，音波中混雜著紅珠特有的精神汙染。
    血牆劇烈顫抖，巨口不情不願地繼續擴張。
    三人穿過齒縫時，趙寒光突然按住心口。
    他的星紋骨架正在與鱗甲融合，形成全新的青銅脈絡。
    柳千機更慘，那顆偽裝的紅珠不斷試圖吞噬他的神識。
    “堅持住。”陳景袖中滑落兩粒星芒，悄無聲息沒入同伴體內，“界主在查驗我們。”
    仿佛印證他的話，整個空間突然亮起七層同心圓陣圖。
    每道陣紋掃過時，三人身上的偽裝就加深一分。
    當第七道陣紋掠過，趙寒光額前血瞳突然流下淚滴狀的熔岩。
    “通過了。”柳千機嘶啞道，發現自己的聲音已帶上金屬質感。
    陳景卻望向陣圖中心。
    那裏懸浮著一顆殘缺的眼球。
    正是繃帶人丟失的左眼。
    眼球突然轉向他們，瞳孔中倒映出的卻不是三人偽裝後的模樣，而是他們真實的靈魂光影。
    “有意思。”
    虛無中響起的聲音讓血海瞬間沸騰。
    陳景的白衣無風自動，衣擺上暗紋突然活了過來，化作無數細小的青銅鎖鏈在周身遊走。
    他迎著那顆眼球微微一笑，右眼混沌旋渦深處，隱約可見半截青銅戈的虛影正在成形……
    血海突然凝固。
    陳景的白衣在猩紅天地間獵獵作響，衣擺上那些遊走的青銅鎖鏈發出清脆碰撞聲。
    他微微抬眸，右眼混沌旋渦中那截青銅戈虛影驟然凝實。
    “退後。”
    輕描淡寫兩個字，卻讓趙寒光和柳千機如遭雷擊般暴退百丈。
    他們眼睜睜看著陳景向前踏出一步。
    僅僅一步，整片血海竟被無形之力劈成兩半，露出海底那座由紅珠堆砌的王座。
    王座上的黑影緩緩抬頭。
    沒有五官的麵容上裂開一道縫隙，發出令人神魂震顫的尖嘯。
    聲浪所過之處，那些被青銅鎖鏈貫穿的大乘幹屍紛紛炸裂。
    趙寒光七竅流血，星紋骨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陳景卻笑了。
    他左手掐星辰印，右手指尖凝聚一點暗金光芒。
    當界主第二聲尖嘯襲來時，那點光芒突然展開成扇形光幕。
    恐怖聲浪撞上光幕的瞬間，竟被折射向天空，將懸浮的破碎星辰擊落三顆。
    “大乘巔峰？”陳景語氣帶著幾分玩味，“不過如此。”
    王座上的黑影終於站起。
    它每升高一寸，血海就沸騰得更加劇烈。
    當它完全直立時，胸口那截青銅斷戈突然開始蠕動，竟是被血肉一點點推出體外。
    柳千機突然慘叫一聲。
    他偽裝用的紅珠不受控製地飛向界主，連帶他半身精血都被抽離。
    趙寒光想要救援，卻發現自己的青銅鱗甲正在叛變，邊緣開始切割他的血肉。
    陳景頭也不回地甩出兩道星芒。
    一道星芒化作青銅紗衣裹住柳千機，另一道直接擊碎趙寒光體表鱗甲。
    兩人驚駭地看著碎片中浮現的星紋。
    那竟是陳景提前埋下的後手。
    “看好了。”陳景的聲音忽然在兩人識海響起，“什麽叫渡劫期的打法。”
    他雙手合十，周身突然浮現十二個青銅光環。
    每個光環中央都浮現出不同的兵器虛影。
    有星樞劍，有繃帶人的戰戈，甚至還有殘眼宿主的節肢。
    界主第一次露出警惕姿態。
    它雙手插入自己胸膛，扯出兩把由紅珠組成的血刃。
    碰撞來得猝不及防。
    陳景的身影突然模糊，十二道青銅光環同時轟出。
    血刃與光環相撞的瞬間，整個古噬界劇烈震顫。
    趙寒光看到陳景的真身其實一直未動，出手的隻是他留在原地的殘影。
    真正的殺招來自天上。
    不知何時起，那些破碎的星辰竟排列成了繃帶人左眼中的星圖。
    當界主格開最後一道光環時，星圖突然墜落。
    “走。”
    陳景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耳邊響起。
    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柔和力量包裹。
    最後看到的畫麵是陳景單手按在界主天靈蓋上，而那顆懸浮的繃帶人左眼正化作流光沒入他眉心。
    再睜眼時，三人已站在古噬界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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