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特意讓工匠把地窖修得格外深，還在牆角刻下小小的貓爪印。
    “老板娘。”一個修士討好地問道，“咱們這賣什麽酒？”
    黑貓甩給他一張配方：“照著這個釀。”
    配方最後一行寫著：
    每壇摻一滴灰霧精華。
    夜深人靜時，黑貓溜進地窖。
    它從毛裏抖出一塊青銅碎片，埋在最深處的牆角。
    碎片上的紋路與守墓人那棵大樹一模一樣。
    “三百年......”
    它嘟囔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幾縷灰霧從它口鼻中溢出，在空氣中組成模糊的鍾表形狀。
    坊市漸漸熱鬧起來。
    新來的大羅們帶來了各種奇珍異寶，也有人帶來了絕望的消息——
    外界已經過去千年，他們的宗門早已湮滅。
    黑貓蹲在醉仙樓櫃台後，眯眼看著這一切。
    每當有人問起出路，它就神秘地指向灰霧深處：“去找守墓人下棋吧。”
    第一個嚐試的大羅再也沒回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黑貓的毛色越來越深。
    某天清晨，它發現自己的一隻爪子變成了灰霧狀。
    “時間到了......”
    它跳進地窖，蜷縮在當初埋青銅碎片的地方。
    灰霧從它七竅中滲出，漸漸包裹全身。
    等霧氣散去時，地窖裏隻剩下一隻通體漆黑、眼冒銀光的貓。
    “喵~”
    它試著叫了一聲，聲音裏帶著詭異的回響。
    醉仙樓的生意越來越好。
    黑貓開始故意在酒裏做手腳，讓一些修士沾染灰霧氣息。
    每當有人因此變成霧傀，它就偷偷收集他們逸散的法則碎片。
    “還差七種......”
    它數著藏在酒窖暗格裏的光點。
    期限將至時，坊市來了個戴表的年輕人。
    黑貓蹲在櫃台後，看著他喝下摻料的酒卻安然無恙。
    “有意思。”它甩著尾巴跳下來，“要打聽什麽？”
    年輕人取出青銅門的玉簡：“這個。”
    黑貓咧嘴笑了，露出尖利的牙齒：“地窖裏有你要的答案。”
    它頓了頓，“不過下去前，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表？”
    當年輕人踏入地窖時，黑貓蹲在門口，銀白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熟悉的光芒。
    它輕聲自語：“多加個蛋......”
    遠處灰霧深處，守墓人突然抬頭。
    枯瘦的手指懸在棋盤上方，那枚自動移位的棋子正微微發光。
    棋子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透出與灰霧截然不同的星光。
    “這小子...”
    守墓人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笑聲，“居然真找到了漏洞。”
    他顫巍巍站起身，身上的灰霧長袍簌簌掉落碎片。
    隨著他的動作，整個灰霧高原開始震顫，那些遊蕩的霧傀突然靜止，齊刷刷轉向青銅門的方向。
    醉仙樓的地窖深處，黑貓當年埋下的青銅碎片破土而出。
    碎片上的星紋投射到空中，與守墓人棋盤上的光點相連，組成一把鑰匙的形狀。
    “多年布局...”
    守墓人撕開自己的衣襟，露出胸膛——
    那裏嵌著半塊星核，正隨著鑰匙的成形劇烈跳動，“就等這一刻。”
    灰霧突然狂暴起來，像被激怒的巨獸般翻湧。
    霧氣中伸出無數觸須，纏向守墓人的四肢。
    老人不慌不忙，從棋盤下摸出個油紙包，裏麵赫然是半塊發黴的煎餅果子。
    “嚐嚐這個？”
    他咧嘴一笑，露出僅剩的三顆牙齒。
    煎餅碎屑落入灰霧，瞬間引發連鎖反應。
    霧氣觸須如遭雷擊，瘋狂抽搐著縮回。
    守墓人趁機將星核摳出，狠狠按進棋盤中央。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整個灰霧高原被撕開一道口子。
    透過裂縫，可以看到陳景和黑貓正走在星光路上的背影。
    “快走！”
    守墓人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別回頭！”
    他的身體開始崩解，化作無數光點。
    每個光點裏都映照著不同的記憶碎片。
    建立坊市的第一天，埋下青銅碎片的夜晚，還有那個年輕人對他說“多加個蛋”時狡黠的笑容。
    光點如流星般追向陳景，融入他腕間的山寨表。
    表盤上的數字瘋狂跳動，最終停在“0”。
    ……
    很快。
    陳景站在青銅門前。
    然而，指尖剛觸到門縫，整扇門突然扭曲變形。
    門上的星紋如同活物般蠕動，重新排列成完全陌生的圖案。
    黑貓蹲在他腳邊，尾巴煩躁地拍打著地麵。
    “每次都是這樣，明明已經找到破解方法，循環就會自動修正。”
    陳景收回手，腕上的山寨表指針瘋狂逆轉。
    表盤上的數字從“1”跳回“87”，再變成亂碼。
    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灰霧如潮水般湧來，將剛剛開辟出的路徑重新淹沒。
    “看那邊！”黑貓突然炸毛。
    灰霧中浮現出無數模糊的身影。
    全都是過去的陳景和黑貓。
    有的在推門，有的在下棋，有的在建立坊市。
    每一個動作都在加固這個循環。
    陳景眯起眼睛。
    他掌心浮現出一團混沌的光，朝那些幻影揮去。
    光芒所過之處，幻影消散，但轉眼又在別處重組。
    “沒用的。”
    黑貓耳朵耷拉下來，“我們試過的每一種方法，都會變成循環的一部分。”
    陳景突然盤腿坐下，取出那塊幹硬的煎餅果子碎片。
    這一次，他沒有把它埋進土裏，而是直接吞了下去。
    “你幹什麽？！”黑貓驚叫。
    陳景的皮膚開始泛起灰白，但不是被灰霧侵蝕的那種死灰，而是一種更純粹的“無”。
    他整個人漸漸變得透明，仿佛要從這個世界被抹去。
    灰霧突然暴動起來，像被激怒的野獸般撲來。
    但這一次，它們直接從陳景身體中穿過，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我明白了。”
    陳景的聲音變得空靈，“循環之所以能困住我們，是因為我們始終‘存在’於此。”
    黑貓的瞳孔縮成細線：“你要......”
    “不是破壞循環，而是跳出循環。”
    陳景的身影越來越淡，“不留下任何痕跡，不成為曆史的一部分。”
    灰霧開始扭曲，整個空間劇烈震動。
    遠處醉仙樓的幻影分崩離析，守墓人的大樹攔腰折斷。
    黑貓驚恐地發現，自己的爪子也在變得透明。
    “等等！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