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間隙中沒有任何光線。
    陳景睜開眼睛時，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擁有眼睛這種器官。
    他試著呼喚雪沅和樵蘇的名字，卻發現聲音無法在這裏傳播。
    黑暗並非靜止，而是像粘稠的液體般緩緩流動，偶爾擦過皮膚時，帶來針刺般的疼痛。
    陳景摸索著向前移動，指尖忽然觸到一塊堅硬的物體。
    是樵蘇的柴刀。
    他順著刀身摸到樵蘇的手臂，對方立刻反手抓住他，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雪沅在哪裏？
    陳景在黑暗中摸索，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墜入更深的虛無。
    下墜的過程仿佛持續了永恒，又好像隻有一瞬。
    當他的後背重重砸在某種堅硬的平麵上時，混沌間隙終於顯露出一絲模糊的景象。
    這是一片支離破碎的空間，地麵由無數碎裂的鏡麵拚湊而成，每一塊碎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時空片段。
    陳景看到自己在沙河幫練武，看到初入仙界時的迷茫，甚至看到某個從未經曆過的未來。
    自己站在十二棵建木中央，手握青銅鑰匙。
    “混沌間隙會剝奪一樣東西。”
    雪沅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
    陳景猛地轉身，發現她的木製義肢消失了，右腿從膝蓋以下空空蕩蕩。
    樵蘇的情況更糟，他的左眼變成了一片空洞，像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挖走。
    “你被剝奪了什麽？”
    雪沅盯著陳景。
    陳景立刻檢查全身，四肢完好，記憶清晰，修為仍在。
    當他內視丹田時，呼吸驟然一滯。
    建木嫩芽的第八片葉子不見了，仿佛從未生長過。
    “葉子。”
    他聲音發緊，“少了一片。”
    樵蘇啐了一口，僅剩的右眼掃視四周：“三天之內必須找到出口，否則我們會被混沌徹底溶解。”
    破碎的鏡麵地麵開始移動，像是有生命般重組排列。
    一塊巨大的碎片滑到三人麵前，映照出的卻不是他們的倒影，而是一片燃燒的戰場。
    十二個青銅巨人正在圍攻一個金甲身影，赫然是第一守護者農夫。
    “他在為我們爭取時間。”
    雪沅低聲道。
    鏡麵中的農夫突然抬頭，目光穿透時空，直直看向陳景。
    他的嘴唇開合，雖然沒有聲音，但口型清晰可辨：“種子需要光。”
    話音剛落，整個混沌間隙劇烈震動。
    鏡麵碎片紛紛立起，像刀刃般刺向三人。
    樵蘇揮動柴刀格擋，刀鋒與鏡麵碰撞時迸發出刺耳的尖嘯。
    雪沅以指代劍，冰藍劍氣橫掃，卻隻能延緩碎片的攻勢。
    陳景嚐試催動建木嫩芽，但缺少第八片葉子後，力量運轉明顯滯澀。
    一塊鏡麵碎片劃過他的手臂，鮮血尚未流出就被混沌吞噬。
    “這樣下去撐不到三天！”
    樵蘇的柴刀已經布滿裂痕。
    雪沅突然指向遠處：“那裏！”
    混沌的黑暗中，一點微光如螢火般閃爍。
    三人立刻向光源移動，鏡麵碎片在身後窮追不舍。
    隨著距離拉近，微光漸漸顯露出形態。
    那是一盞青銅燈，燈芯燃燒著淡金色的火焰。
    樵蘇臉色一變：“時間之火？這玩意兒不是早就...”
    陳景已經衝到燈前，發現燈座上刻著熟悉的紋路。
    與農夫給他的懷表如出一轍。
    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握住燈柄。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每一寸血肉都被火焰灼燒。
    建木嫩芽在痛苦中瘋狂生長，第八片葉子重新抽出，甚至第九片嫩芽也開始萌發。
    混沌的黑暗被金光驅散，露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走！”
    陳景咬牙舉起燈，火焰照亮的前方，鏡麵碎片紛紛退避。
    三人衝進通道，身後的黑暗如潮水般合攏。
    通道不斷延伸，兩側牆壁上浮現出模糊的壁畫。
    十二棵建木的興衰史，時間守衛的誕生，以及黑金霧氣的蔓延。
    雪沅邊跑邊看：“這是時間長廊，記錄著所有重大事件。”
    一幅新出現的壁畫引起陳景注意：青帝將十三顆種子撒向不同時空，其中一顆飛向的地方，赫然是後世仙界的位置。
    “原來如此...”
    陳景恍然大悟，“我的種子不是第十三顆，而是第一顆的延續。”
    通道突然到了盡頭，一扇青銅門擋在麵前。
    門上沒有鎖孔，隻有十二個凹槽，排列成建木枝葉的形狀。
    樵蘇試著推門，紋絲不動。
    “需要鑰匙。”
    雪沅檢查門縫，“或者足夠強的建木之力。”
    陳景將青銅燈靠近門扉，火焰映照下，九個凹槽微微發亮，還差三個。
    他深吸一口氣，將建木嫩芽的力量注入燈中。
    火焰暴漲，第九片葉子完全舒展，第十片嫩芽開始萌發。
    門上的凹槽又亮起一個。
    “不夠。”
    樵蘇握緊柴刀，“還差兩片。”
    雪沅突然將手按在陳景背上：“借你點力量。”
    她的仙力如寒流般湧入，建木嫩芽輕輕顫動，第十片葉子生長加速。
    樵蘇見狀，也將剩餘的力量灌注給陳景：“加上我的！”
    在三人的合力下，第十片葉子終於展開，第十一片嫩芽冒出尖角。
    門上的凹槽亮起第十個，但最後兩個依然暗淡。
    青銅門微微震動，似乎鬆動了些許，卻仍未開啟。
    “還差一點...”
    陳景額頭滲出冷汗。
    就在這時，通道後方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十二個時間守衛的身影在黑暗中浮現，為首的正是五號。
    它的麵具已經破碎大半，露出下麵機械般的金屬麵容。
    “交出種子。”
    五號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這是最後警告。”
    雪沅和樵蘇立刻擋在陳景前麵。
    陳景卻盯著門上的凹槽，突然將青銅燈按在最後一個凹槽上：“既然不夠十三個，那就用這個代替！”
    燈芯的火焰驟然熄滅，全部能量注入門中。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青銅門緩緩開啟一道縫隙。
    五號守衛暴怒地衝來，長刀斬向落在最後的樵蘇。
    陳景反手擲出青銅燈，燈座與長刀相撞，爆發出的金光暫時阻隔了追兵。
    “快進去！”
    三人擠進門縫，五號的刀尖幾乎貼著樵蘇的後背劃過。
    門在身後重重關閉，將守衛的咆哮隔絕在外。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荒漠，天空中懸掛著十二輪顏色各異的月亮。
    沙地上插滿了斷裂的武器和旗幟，有些已經風化得隻剩殘骸，有些卻嶄新如初。
    “這是...”
    “時間戰場。”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沙丘後傳來。
    第四守護者拄著長槍走出，他的戰甲殘破不堪，臉上布滿傷疤，但眼神依然銳利如鷹。
    “我等你很久了，種子攜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