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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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止丹墀!
    蕭府的小廝給望舒開門時,低聲對她說“老爺在正廳等您。”
    望舒一走進去,便發現了氣氛的不同尋常。
    蕭淩恒坐在上首,垂眸看著手中的茶盞,杯蓋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著茶葉。陸幼清坐在他身側,聽見望舒的腳步聲剛想站起來,卻被蕭淩恒的一個眼色瞪得訕訕坐下。
    望舒望著另一側的蕭思柔,不禁有些詫異,猶記得,父親已經不準她私自回蕭府了。
    蕭思柔如今嫁入了王府,穿戴都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錦緞精織的襖裙,東珠點綴的頭飾,看著望舒的目光裏也不乏鄙夷和嘲諷,還有幾分看好戲的目光。張依纖除了對蕭淩恒和蕭思柔有幾分人間煙火氣,對其他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清高的好似隨時都會圓寂一樣。
    望舒十分清楚他們為何如此,可她還是裝作不明的問“怎麽今日大家都商量好似的在這兒等我?”
    蕭淩恒見她這般懵懂,氣得擲下了手中的杯盞,“跪下!”
    幾片碎瓷片飛迸到望舒腳下,她避開了些,這才不慌不忙的跪下。
    蕭淩恒走到她麵前,目光裏沁著冷意,“是不是你幫顧懷瑾送的書信?”
    “是。”
    見她沒有否認,蕭淩恒更是氣得渾身顫抖,“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了報恩。”望舒直直對上蕭淩恒的目光,眼中絲毫沒有膽怯,“清平十一年,父親帶我入宮向姑母請安。有一宮人受您的政敵指使,要將我滅口,她下手之時,一支短箭刺入了她的胸膛,我這才幸免於難。後來女兒才知,那射箭之人便是顧懷瑾。”
    “聖人雲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年少時,父親更是不止一次教導我們何為報恩,女兒又怎敢忘記。”
    望舒騙了他們。她當時的確被人劫持,但救下她的人不是顧懷瑾,而是另有其人。她倒也不擔心蕭淩恒懷疑,畢竟年份已久,很難再查。
    那次事情之後,陸正則便開始教她騎射,讓她足以保護自己。
    蕭淩恒沉默了,蕭思柔生怕這把火滅了,連忙站起來道“姐姐,你好生糊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顧懷瑾與我們蕭家的關係,他是父親和姑母的敵人,你幫他就等於想要父親的命。父親辛辛苦苦將我們養大,你怎麽不知道要報他的恩情,現在反而要幫一個外人與家族作對。”
    望舒冷冷的看了一眼蕭思柔,她怎麽不記得她突然長腦子了。
    蕭思柔對上她不善的目光,不僅不害怕,反而還有幾分得意,“那這也就說得通了,難怪當時顧懷瑾被陛下打了板子,在姑母把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調走的情況下,姐姐還能為他請來咱們蕭府的大夫醫治,也難怪秋玄姑姑會看見你們在花園裏舉止曖昧,崔管事更是目睹了顧懷瑾半夜進了姐姐的閨房。想來,姐姐和顧懷瑾早已暗通款曲了。原來你不願意嫁給表哥,是因為心裏早就有人了。”
    蕭思柔如今不僅分析在理,邏輯還十分清晰。
    她今日能回蕭府,還變得這般聰明,怕是身後有主謀的緣故。
    大夫,秋玄,崔管事,想來她那姑母早早的就對她起了防備。這一樁一件,她竟知道的如此清楚,還能趁機誇大扭曲。倒是她太天真了,就從來不該奢望這宮裏和府裏沒有多嘴之人。
    蕭思柔望著蕭淩恒逐漸變得鐵青的麵色,不經意的加了一句,“女兒說的可是句句屬實,爹爹若是不信,可以傳他們進來問話。”
    蕭淩恒哪能不信,他聽著蕭思柔的話,早就氣得麵色通紅,指著望舒的手也微微顫抖,“原來你早就和顧懷瑾珠胎暗結了?我怎麽會有你這種不知羞恥的女兒!”
    望舒沒有理會蕭淩恒。她這父親玩弄權術還好,要論起宅鬥,完全不是這屋裏女人的對手,隻會被人牽著鼻子走。
    她隻盯著蕭思柔道“當初是你想要嫁給顧懷宇,如今心願達成,倒又把這盆髒水潑回來了?”
    “如果真的隻是我橫刀奪愛的話,那我現在倒有一個補償姐姐的法子。自從那孔家女入府以來,就把殿下迷得暈頭轉向。我的腦子向來沒有姐姐靈巧,也鬥不過她,如今正缺一個幫手。殿下對姐姐亦有舊情,不如姐姐也嫁進府裏來,為了蕭家,我們姐妹共侍一夫也未嚐不可。”
    張依纖掩唇輕輕咳嗽了一聲,蕭思柔才想起什麽似的補充道“當然,姐姐若是計較主次之分,我也可以把正妃的位置讓出來給姐姐坐,我退居側妃便是。”
    望舒的目光落在一旁事不關己的張依纖身上,心下已然明了。原來蕭思柔身後不僅有主謀,還有軍師坐鎮,難怪這一字一句竟能把她的退路全部堵死。
    她涼涼而笑,“我可沒有與姐妹共侍一夫的習慣,亦沒有奪人所好的打算。”
    “這些都是托詞罷了。所以說姐姐根本無心嫁給殿下,可笑當時卻還嫁禍到我的身上,我因為這事兒已經被父親誤會了這麽些日子,可不能再白白擔這罪名了。”
    蕭思柔甩開帕子,委屈的擦了擦眼角,而後向蕭淩恒跪了下來,“爹爹,我根本就沒有為了嫁給表哥打暈姐姐,是姐姐嫁禍我的。之前買通那兩個人的也不是我,而是姐姐。女兒如今費盡心思找到他們,他們已然招供,答應還女兒清白。爹爹喚他們上來問清楚便知。”
    蕭淩恒頷首同意,隻見崔管事領著兩個五花大綁的人走進了廳堂。
    望舒對上崔管事深沉的目光,不禁冷笑。
    害死崔錦鳶和崔音的可不止顧懷瑾一個,崔管事對蕭家的怨恨怕是不會比顧懷瑾少。她不過是因為姓蕭,所以才被第一個牽連罷了。
    那兩個大漢再一次狼狽的跪在了地上,彪壯的身體倒和那唯唯諾諾的語氣頗不匹配。
    她當時看中他們也是因為青幫在江湖上的名聲,誓不叛主,如今能打破他們名聲的定然不會是錢,而是權力和要挾。
    她還沒有資格與姑母相抗,在權勢的威壓麵前,她終究是要輸的。
    兩個大漢甚至都不敢看望舒所在的方向,一個勁兒的俯首認罪,“的確不關思柔姑娘的事情,是望舒姑娘自己打傷了自己,又買通我們嫁禍給思柔姑娘的。”
    “你還不認罪?”蕭淩恒全然相信,憤怒的衝望舒吼道。
    她若主動認罪,才是真的輸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望舒依舊倔強,不肯低頭。
    蕭淩恒冷笑一聲,危險的眯起了眼睛,“我看你是沒有言辭可以辯駁了吧。”
    “我隻道是柔兒打傷了你,卻沒想到你更加惡毒,不惜打傷自己也要嫁禍給妹妹。”蕭淩恒越想越氣,一腳狠狠踹上了望舒的心窩,“你可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陸幼清嚇得跌下椅子,一把抱住了望舒,“老爺,這可踢不得啊,舒兒可是您的女兒啊!”
    “我蕭淩恒沒有這樣的女兒!”蕭淩恒不理會陸幼清,冷冷的吩咐下人,“讓她待在屋子裏好好反省,你們可都看緊了,沒有我的指令,不能踏出房門一步。”
    望舒早已料到今日的局麵,心頭絲毫沒有顫動,反而安慰起哭泣不止的陸幼清,“母親不必傷心,我們來日方長。”
    她淡淡掃過蕭思柔和張依纖的麵孔,唇邊勾起一抹冷意。
    這筆賬,她記住了。
    蕭淩恒踢望舒時絲毫沒有留情,一到晚上,她心口的位置便開始火辣辣的疼。零露出去幫她找藥,可不知蕭府的大夫是得了誰的吩咐,竟然連一瓶創傷藥都不給。
    見零露跑得滿頭大汗,而今又失望而歸,望舒有些不忍心,“倒也不大疼了,你快坐下歇歇,也別跑了。”
    零露喝了口涼茶,卻解不了氣,對著門口啐道“這些勢利小人,早晚得遭報應,張小娘身邊的茗姑姑,就站在那兒看著咱們,死活都不讓我去見夫人。”
    望舒無力的擺了擺手,“算了,和那些人計較什麽。”
    零露望著她的模樣,十分擔心,轉眼又跑出去了。望舒叫都叫不住她。
    不一會兒,走廊裏響起了腳步聲。零露率先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遮住臉的男子。
    那人脫下了衣帽,是顧懷瑾的近侍子敘。
    望舒不禁蹙起了眉,“你領他的人來做什麽?父親便是惱我與他有牽扯。如今風口正緊,若此事再被發現,我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見她動氣,零露連忙解釋,“姑娘放心,子敘把看著咱們的人都用藥迷暈了。”
    “那也不行。”心口又是一陣疼痛傳來,她氣得咳嗽起來。
    零露連忙扶起她,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眶因為委屈而微微泛紅,“若不是如今咱們連藥都沒有,我又何必放大殿下的人進來。他也是好心,聽說你因他受罰,才會讓子敘過來送藥的。”
    望舒瞥過她手裏的藥瓶,倒也不好再指責什麽。
    望舒麵色煞白,額上又因為疼痛不斷冒出冷汗。子敘的眼裏迸射出一絲冷意,“殿下說,蕭思柔,張依纖,蕭淑離,蕭淩恒,他日後一個也不會放過。”
    “也是我大意,才被人抓住了把柄。”
    因為顧懷瑾的維護,望舒的心裏泛起幾分暖意。
    那些人,除了父親和姑母還有情分在,其他的人,她又何嚐會放過?
    望舒又咳嗽一聲,費力的叮囑道“你且告訴他,以後莫再派人來了,崔管事已經不是他的人,如今不落井下石便不錯了。父親到底不會把我怎麽樣,我這裏熬熬就能過去。”
    “好,我會轉告殿下。”子敘複又戴上了衣帽,該是要離開了。
    零露將他送到了門口,“謝謝你的藥,回去的時候小心些。”
    “我會的。”子敘微微頷首,深色的衣袍很快融於夜色。
    嚴榮剛回到府上,就被夫人告知謝池正在閣樓上等他。
    閣樓上的亭子裏有一石桌,桌上已經布滿了美酒美菜。嚴榮向來好酒,一聞便知道那定是經了年份的好酒,香味甘醇而濃烈。
    謝池見他來了,連忙站起來,邀他入座,“嚴兄此行護送公主回朝,路途辛勞。我一聽聞你歸來的消息,便立刻備好了酒菜趕過來,特意為你接風洗塵。”
    他言語倒是客氣,嚴榮卻聽出了責怪的意思。他此行並未告訴旁人,想來謝池也是在別處得知了消息,埋怨他對他有所隱瞞。
    “謝兄的消息很是靈通得很。”嚴榮聞著香味也餓了,便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陛下本就不讓我對外聲張此事,我自然也不好大肆宣揚。”
    謝池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我本以為,你我關係不同於旁人。”
    “自然,謝家對我的恩德我又怎會忘記,謝兄有事明說便是。”
    嚴榮又怎會不知道他的意思。他便是謝老爺子引薦入朝的,然而他生性簡單,不喜在官場結黨,從此便與謝家少了交集。好在他官職輕微,倒也沒有什麽謝家用得上的地方。可如今,身為典客的他去接了劫賓使臣歸朝,謝池生怕他忘了謝家的恩德,這不,立刻就來催他報恩了。
    聽他這麽一說,謝池索性也不再兜圈子了,“我隻問你,劫賓公主來朝和親一事可是真的?”
    “真。”
    “那這次公主也來了?”
    “自然。”
    謝池靜默了一會兒,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似在盤算著什麽,過了半晌,又問“陛下可曾說要將公主指給哪位皇子?”
    嚴榮已然猜測出了他的意圖,他端起酒杯眯了一口,“如今三殿下已然成婚,被封雍王,五殿下亦娶了葉家的女公子,被封成王。陛下自然是想為劫賓公主和大殿下賜婚,畢竟公主身份尊貴,定然是要做正妃的。”
    謝池聽聞,手上的動作也停了,想來是有些泄氣,卻聽那廂嚴榮話鋒一轉,“但這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劫賓素來民風豪放,公主自然不會太在意位份。兩國旨在聯姻,至於嫁給哪位皇子,說到底還是要經過公主點頭的,若公主指名要嫁給成王殿下,陛下自然也不好阻攔。”
    謝池的眼裏又有了光彩,“那公主可有喜歡的物件?”
    “公主有一麵鸞鏡,極為珍愛,總是貼身帶著。”嚴榮夾了一筷子韭菜放進嘴裏,望著遠處長安城的夜景,口中忽然吟道“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
    謝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大冬天的,又是晚間,哪有黃鶯的叫聲?這嚴府附近亦沒有春波拍岸的河流。
    “這是什麽意思?”
    嚴榮搖頭笑道“你將這句詩轉告成王即可,他若有心,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謝池隻好點頭。他見嚴榮悶聲吃菜,想來也是問不出什麽了,於是起身告辭。
    嚴榮站起來送他,?正了正臉色,“謝兄,你素來知曉我的脾性,若成王如願以償,我便也不再欠謝家什麽了。”
    謝池屈身作揖,“自然,這事若成了,我必不會再來擾嚴公的清淨了。”
    嚴榮目送他遠去,心下輕歎官場紛亂,他們到底不是一路人。
    不能出房門,望舒便偶爾站在雕花窗下望著外麵。馬上要過年了,院子裏人來人往,都在置備年貨。
    腳步聲漸近,望舒一轉頭,瞥見的卻是男子的馬靴。
    日暈將那人的輪廓映得模糊,她沒有看清,隻以為顧懷瑾又派人來了,還這般明目張膽,不由大驚。
    “他怎麽又……”
    質問的話頓時吞回了肚子裏。
    她慢慢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不是別人,而是顧懷宇。
    顧懷宇望著她詫異的模樣,眼中劃過一抹譏諷,“怎麽?來的不是我那皇兄,倒讓你失望了。”
    望舒很快斂起神色,屈身請安,“臣女隻是沒想到雍王殿會來。還請殿下在外稍等片刻,容臣女換一身衣服。”
    因為在禁足,望舒穿的比較隨意,如今和外男共處一室,怕是不大妥當。
    顧懷宇卻沒理會她,兀自走進來,坐在了桌前,“不必了。我來也不是看你賣弄風姿的,隻是來問你幾句話而已。”
    話中帶刺,尖酸刻薄,明顯來者不善。
    望舒臉上的神情也冷淡了下來,“殿下請問。”
    “你不願嫁給我,是不是因為皇兄的緣故?”
    他問得這般直白,怕是早已信了外麵的那些風聲,即便她想瞞也瞞不住了。
    “我不願嫁給殿下,與他人無關,隻是因為殿下並非我的良人。”
    “你都沒有與我相處,怎麽就知道我並非良人了?”
    顧懷宇神色不悅。他向來自恃清高,如今卻被望舒這般嫌棄,難免有些生氣。
    望舒看在眼裏,為他倒了一杯茶降火,“我給過殿下機會的,秋獮場上我故意落馬,就是想試探殿下,對於你來說究竟是我的性命重要還是比賽的輸贏重要,很明顯你選擇了後者。甚至孔月遙落水一事,你也更願意相信蕭思柔的話。”
    顧懷宇沉默了,因為望舒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望舒輕歎一聲,“我也沒有責怪殿下的意思。隻是我可以嫁給一個不愛我的人,卻不能嫁給一個隨時會舍棄我的人。甚至我不在意殿下是否納妾,我隻是在意殿下能不能給我作為妻子的尊重。可我還未過門,你和姑母便已商量著納妾的事了,這可曾是給我臉麵?”
    “我和孔月遙之間本無感情,與她的的親事也隻是為了鞏固羽翼罷了。你若介意為什麽不早說?我可以再和母後商量。”
    他說得倒是誠摯,然而這些聽在望舒耳裏還太過幼稚。
    望舒笑著搖了搖頭,“殿下覺得你能說服姑母嗎?我鬥膽一問,你至今可曾跟姑母說過一個“不”字?殿下在姑母眼裏還是個事事都需要她費心的孩子,你也很享受這種狀態,不是嗎?”
    顧懷宇緘默不語。他的確左右不了母後的決定,甚至他也沒想過要去改變這些。母後隻有他這一個孩子,自然是事事都為他好的。他又何必要自己拿主意?
    望舒倒不覺得他會真的聽進去她的話。有些事情就算明知是錯的,他也不想去改變。
    她抿了一口茶,涼涼的道“更何況,我和殿下的婚事難道就不是前朝所需了嗎?我與殿下之間難道就有感情嗎?其實殿下誰都不愛,你最愛的是你自己,你的母親,還有權力。既然如此,隻要能幫你達成心願,誰嫁給你又有什麽區別呢?”
    顧懷宇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外陌生。
    “我竟不知你的嘴這般靈巧,倒是說不過你。”
    望舒自然不會天真的覺得他在誇她,隻是見他不似剛來時那麽憤怒了,她的麵色也微微好轉。
    “其實殿下如今來質問我,也不是因為有多在意我,而是你心底的怨氣無處發作罷了。說到底,你無法接受你的妻子是庶非嫡,也無法容忍原本是你妻子的人與你的敵人有所牽扯。但你也該知道,這是占有,並不是愛。”
    她將他剖析的如此準確,這讓顧懷宇有些不安。
    他立刻站了起來。
    “希望你能找到你的良人。誠如你所說固然最好,但如果你最後真的站在了顧懷瑾那邊,那麽表姐,我們就是敵人了。”
    顧懷宇似警告般甩袖離開。
    望舒望著他倉皇逃走的背影,抿唇笑了笑。
    到底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