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遇到了故人?
字數:5660 加入書籤
qzone.io,最快更新凝香知鏡歡 !
歡娛過後,我重新穿好衣服,替他一顆一顆扣好了襯衣扣,又笨手笨腳地幫他係好領帶,方刈抓起我的手,在手背上留下輕輕一吻。
他指了指那副陸博棋盤,低低笑著,說:“眼看下棋下不過我,就……”
“才沒有呢!”我打斷他,我可從來不在乎遊戲的輸贏,還不是因為他灌我喝酒,都是酒精的作用,“流氓!”
“明明是你主動送上門來,怎麽又成我流氓了?”他一副十分無辜的樣子,“我那麽賣力,夫人還不滿意啊?”
我實在沒有臉和他討論這樣的話題,趕緊說想上洗手間,不等他指路就跑了。
上完廁所,站到大大的梳妝鏡前仔細看了看臉,唇膏已經所剩無幾,幸好這款口紅染唇效果不錯,雙唇還是紅潤潤的,可是鼻翼兩側和下巴的脂粉就沒有這麽牢固了,妝容斑駁,但我又沒有帶任何補妝用品,真是無比尷尬,隻好用指腹暈開附近的粉底,試圖搶救一番。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正在認真抹暈著粉底的我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一個有著棕色卷發,高鼻深目,氣質典雅的女孩子。
“你是……麗蓮?是你嗎?”她瞪大了眼睛,“我是安呀!你還記不記得我,你的臉書好久沒更新了,我還以為你回東方去了呢。”
我對她毫無印象,但看著她篤定的樣子,一時語塞,轉念想既然我失了憶,就算眼前這位真是故人,也絕不能承認。
“不好意思,你可能認錯人了。”我故意將英語說得磕磕絆絆的,想要打消她的猜疑。
她有些失落,向我道了個歉,“你真的很像我一個老同學,當時班上就我和她兩個外國人選了一門西方哲學史,我們還經常一起上學呢。”
雖然滿臉可惜,但她還是從自己的手包裏拿出一盒粉餅和一支口紅遞給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試試用我的吧。”
記憶的渾沌好像有些鬆動,我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一些畫麵,頭有點痛。
橋,白色的鵝,路邊花園裏的竹子,賣冰激淋的小店,草坪,大禮堂……
好奇心不受控製地被激發了,我接過她的粉餅和口紅,對她說了聲謝謝。
“你們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我說。
“嗯,當時我為了參加大學特別設置的入學考試,正在學習東方哲學,但能接觸到的材料都很有局限性,還是她幫我疏通了很多我理解不了的關節呢。後來我成功通過了大學的考試,她卻已經回家過暑假了。”她說到這裏,眼神暗了暗,“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剛剛看到你的瞬間,我真的以為又遇到了她……雖然她以前很不喜歡這種吵鬧的地方,也不喜歡打扮。隻有一年我和她參加萬聖節的活動,她穿來一身傳統服飾,我才唯一一次看到她……就像畫冊裏精致的東方人偶。”
我聽到這個形容,手下一抖,粉餅盒差點摔落在地。
安和我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我補好了妝,將粉餅和唇膏遞回給她。
她眼神清澈靈動,一看就是教養良好的女孩子,我知道方刈辦這個盛大聚會的原因,眼看馬上就要和她分道揚鑣,我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對她說:“謝謝你,這裏今天人挺多的,注意安全。”
她感激一句,溫柔地祝我聖誕快樂。
“聖誕快。
返回雅座的路上,我一直在衡量是否要將此事告訴方刈,剛才腦海裏飛過的片段,已經又模糊不清了,我決定以平常事處之,全當聽了一個煙雲過客的故事。
回到桌邊,棋盤已經被收起來了,酒水也被撤走,換上了幾碟小菜。
舞台上的音樂變得舒緩柔媚,細細一聽,正在演唱的居然是鄧麗君的歌。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隻在乎你。
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我不禁笑了,在方刈對麵落座,問他怎麽突然換成了這麽懷舊的歌,是不是也是活動的環節?
他搖搖頭,說隻是因為知道我喜歡聽。
仔細看了桌上的小菜,風幹雞翅,幹炸黃魚,熗豆芽,蒜蓉乳瓜,還有一碗枸杞金銀粥,竟然都是我喜歡吃的。
我剛剛在洗手間很沒出息地吐了一頓,此刻腹中空空,簡直是大喜過望,端起碗就先喝掉了一半的粥。
方刈麵前的青花蓋碗裏還泡了八寶茶,我見周圍桌上都在興奮地玩樂喝酒,獨我們二人聽著曲兒,喝茶吃菜,猶坐青樓雅館,此情此景實在很有趣。
隨著音樂變得和緩柔媚,舞池裏閃爍炫麗的燈光也被調換成了溫柔的節奏,我咬著一隻雞翅,看他們跳舞。
年輕人們顯然對這種慢曲有點不知所措,隻好跟著節奏慢慢扭動,倒是有零星幾對舞伴跳起了交誼舞,竟也頗有上世紀的風采韻味。
又唱了好幾首,我的小菜吃得差不多了,也聽高興了,正打算和方刈說可以換回平時的音樂,忽然聽見附近一陣騷動。
我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妙的預感。
騷動雖然沒有擴大,但也一直沒有停止,不一會兒,管家就來了。
他和方刈耳語幾句,方刈一臉的煩躁,告訴我有事要處理,讓我在這裏等他。
我才目送他走出去兩步,他又折返回來把我帶上,“人太雜,你還是跟我一起吧。”
圍觀的人以及控製場麵的安保自覺地給方刈讓出一條路,待我看清騷亂中心的人時,實在為我沒由來的預感而感到震驚。
安和一個中年男子怒目相對,她此刻一反剛才的溫柔,周身都是生人莫近的凜冽氣場。
“伍德先生,這位小姐是我們的客人。”方刈的用詞彬彬有禮,語氣卻不怎麽好,“您如果需要任何幫助,可以找我們的侍應生,他們會努力滿足您的需求。”
中年男子沒想到事情鬧得連方刈都來了,臉上有點掛不住,卻還是有著一股傲氣,“她既然是客人,為什麽走到我的桌邊來?方先生,我可都是按規矩的。”
“我第一次來,不小心認錯路了!”安憤憤地說,“倒是你,拉著我不放手,還好意思說自己講規矩?”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管家趕緊插話:“伍德先生,我們很抱歉,不如這樣,今晚我們為您免費提供一間包廂,保證給您安排好伶俐的侍應,您看如何?”
中年男子還是有些不滿,說安扯壞了自己的衣服,索要賠償。
“伍德先生。”方刈環顧了一周,才接著對他說:“今天是聖誕前夜,明天您一定很忙,不如早點到包廂休息吧。”
很奇怪,男子聽完這句話,好像瞬間想起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很快就答應了管家給出的補償方式,不再糾纏。
人群被遣散,方刈走前一步,朝著安行了一個禮,“多裏昂小姐,我誠摯地向您表示抱歉。”
安已經收斂起周身的氣息,整個人高貴而優雅,“能讓方先生出麵,真是我的榮幸,謝謝你幫我隱瞞身份。”
他們禮節性地回旋了幾句,安最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與我們道別。
“方刈,我剛才在洗手間見過她,她說我很像她的一個同學——啊!”
我怎麽說出來了啊!
沒有辦法,我隻能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方刈。
他似乎沒有為此感到驚訝,隻是淡淡地問我:“你希望自己是她的同學嗎?”
“好像並不。”我絞著裙擺,“不知道為什麽,我似乎有點害怕遇到以前認識的人。”
“嗯。”他握緊我的手,又走了幾步,才說:“以前的事既然不記得,那就是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別怕。”
台上仍舊唱著鄧麗君的老歌,方刈把我一路帶進舞池,說要教我跳舞。
我一開始不肯,覺得在眾目睽睽下學跳舞無異於公開處刑,尷尬得很。他卻笑我剛才吃了那麽多東西,還不願意動,早晚變成一個死肥宅。
風流瀟灑的他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樣的詞語,反差帶來的效果實在很搞笑,我被戳中了笑點,一路上笑個不停。
“你的笑點好奇怪。”他說。
在我的要求下,我們在舞池裏挑了個靠近角落的位置,我知道自己不擅長肢體動作,一是不想丟臉,二是免得碰撞到其他人。
跳舞對我來說真的太難了。
方刈教我的隻是最簡單的舞步,從腳到手的動作,如何扭頭轉身,眼睛該望向何處,事無巨細,一一傾囊相授。然而我這個學生的手腳實在太笨,無論他示範了多少次,我的四肢還是完全不聽使喚。不得已之下,他隻好放慢節奏,一步一步地提醒著我如何進退旋轉。
然而並沒有什麽用,我連往前或是後退,轉左或者轉右,都會出錯。
“不學了!”我不耐煩地跺跺腳,“好難啊,我根本反應不過來,為什麽要學這個啊,你又不會跟我跳舞……”
即使他真的遇上了需要社交的場合,對麵的人也不可能是我吧。
這樣一想,心裏更加煩躁了。
忽然又想起之前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因說要教我,每天都要求我看許多的書,不管我看不看的懂,更不管我有沒有興趣,一旦沒看完,連晚飯也不許吃。我以前隻是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一無所知,賭氣地想要變強,想要找到“自己”,可是到頭來想,難道看幾本書就真的能變強了嗎?
命運像不知質量,軌道未定的流星,我不敢輕易估測,更不敢使力扭轉。
我對天地命運有著潛意識裏的敬畏,逆天改命這樣的詞,我很害怕去想,因為我深深地堅信,自己沒有那樣的能力。
無能操控的事,卻要產生興趣,是很可怕的。
方刈看我賭氣的模樣,以為我是因學不會而生悶氣,摸了摸我的頭發,安撫著我。
“我想出去逛逛,你陪我去好不好?”我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