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葉言的哲學繪畫課

字數:5376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凝香知鏡歡 !
    隨著氣溫回暖,春季宴會越來越近,方刈也越來越忙,我雖然不覺得無聊,但心裏總會有那麽一絲絲微妙的、好像缺了點什麽的感覺。
    不希望給他增加任何負擔,也不想給他帶來任何壓力,反正風和日麗,最適合與自然擁抱。我偷偷找葉言教我畫畫,想把這草長花開的春景留在紙上。
    葉言說我沒有繪畫基礎,不如直接教我用刮刀來畫,好玩又有意思,適合我這種手殘。
    我們在草坪上支起畫架,放眼望去,草坪上的白色雛菊迎風而舞,遠處是一排排鬆柏,再往上是湛藍的天空,景致和顏色很簡單,卻都生機勃勃,感人心腸。
    葉言教我調顏色,教我如何利用刮刀上不同的位置畫出想要的形狀,示範性地先隨便塗抹了一張。
    “技法很重要,但似乎不適合你,所以我給你的建議是,用心去畫。”他說,“用心,說出來很簡單,做到卻很難。要明白自己為什麽想畫,想畫什麽,就像人知道自己從何而來,自己要做什麽一樣。答案也許很簡單,也許很複雜,也許你永遠都找不到。”
    我忍不住笑了,問他是不是最好還要做一個弗洛伊德的美夢,然後把夢畫在紙上。
    葉言用一管癟癟的顏料敲了敲我的腦袋。
    “你最好別幹這種事情,小心得精神病。”
    “不是你自己先把話說得那麽哲學的嗎?”
    “哲學和藝術本來就有共通點,我不過是挑了一個你更容易理解的說法而已。”
    我拿起刮刀,調出想要的顏色,開始往紙上塗抹,暖風拂麵,花草清甜,日光和煦,“其實我隻是想記下自然本來的樣子。”
    “自然本來的樣子?人眼的感光細胞比很多動物還要少,可見光的範圍也窄,誰知道自然本來是什麽樣子。”他彎腰從地上挑選著草和雛菊,不知道要用來做什麽,難道是想教我將花草蘸了顏料,印到紙上?
    “那……至少是我看到的樣子嘛。”
    “你自己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用心感受就能體會,何必畫下來?”
    “因為覺得很美呀!就想留下來。”
    “因為覺得很美,你看到了覺得很開心,所以想畫下來給他看,讓他也開心?”
    “呃……”
    雖然我沒有仔細想過到底為什麽想要畫下來,隻是單純的想記錄——但是他這麽一說,好像這確實就是我的打算。
    “怎麽不說話,被我猜中了?”
    不知不覺間,葉言已經編好了手上的花草,白色的雛菊點綴了滿滿一圈,煞是清新可愛。他隨手將花環扣在我頭上。
    “你……”我尷尬地摸了摸鬢發,不知道該說什麽,明明應該道謝,說出口的卻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給我這個幹嘛。”
    “你就是小孩子。”他笑了笑,無奈而認真,“小孩子才會想要把看到的得到的一切自己認為好的東西捧到喜歡的人麵前,一旦長大了,就隻會想藏起來據為己有。”
    “可是一定有很多人都會這樣的吧,我還看過一個說法,大概意思是,走在路上看到一棵好看點樹就會想拍下來給對方看,這就是喜歡的表現。”
    “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把這些風景拍給他看?”
    “這怎麽一樣,畫了畫可以送給他,但是拍一張照片怎麽送人?況且照片裏的風景,他看得比我多多了……”
    葉言又摘來幾朵雛菊,埋在了我的發間,他定眼看了我幾秒鍾,微微歎了口氣。
    “他運氣真是好,這樣的地位……竟然會有真心對他的人。”他坐到草地上,拿起顏料開始調色,似乎還想再畫一幅。
    “你的學妹呢?”
    “她?……她都是大明星了,跟我還能有什麽關係。她再有喜歡的人,也不可能輪到我。我在她心裏,隻是一個嘴上說著為她好,其實一點都不理解她的庸人罷了。”葉言調了顏色,拿起刮刀開始作畫,“我當然理解她,隻是因為喜歡她,所以不希望她在人生裏付出任何無法預料的代價。後來我想明白了,人生本來就是無法預料的,喜歡應該是尊重、是自由。看她成為她希望的樣子,也很美好。”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按道理好像應該安慰你,但又覺得沒有必要,因為我也是這麽想的。”
    葉言就像夕陽台上的無聊公子,落花滿袖,身畔雙燕飛來,卻一切終究隻是似曾相識。
    我們無言地各自畫畫,過了許久,我總算畫完了,轉頭一看,葉言也畫好了一張,隻是他的畫,有點嚇人。
    細看之下,我們畫上的風景是一樣的,不過我的是明淨藍天,他的是赤雲蔽日;我的是蒼翠鬆柏,他的是褐色枝椏;我的是青綠草坪和白色雛菊,他的是橘紅焦土和黑色渣滓。
    “這是……你畫的這是……這個色調,看起來好恐怖。”
    “這是你紙上顏色的rgb反色。”他將我們的畫板並在一起,“視網膜成像是存在的,rgb反色也是存在的,那麽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呢?”
    “這個問題就像在問性本善還是性本惡一樣,好像沒法說得清。”我想了想,“可是人的心中總是有標杆的,藍天白雲或者赤日焦土的表象未必是真,心中的那根標杆才是。”
    葉言笑了笑,像春風拂柳,像楊花吹絮——不同於平日的狂浪不羈,我想,這才是他的“心”——他對我說:“是啊,你可要記得守好自己的標杆,不要再丟了自己的赤子之心。”
    下午還畫了一副噴泉與睡蓮,傍晚時,我將兩幅畫一並送給方刈。
    本來擔心告訴他這是葉言教的畫會讓他不高興,但想到他們似乎關係特殊,上次即使吵了架也很快和解了,想必是不在乎的。方刈果然對葉言的教學無甚所謂,還誇我用的顏色很別致,隨即讓李管家將畫拿去裱好,要掛在書房裏。
    他專門為宴會而定製的衣服也做好了,我坐在沙發上一邊把玩他的新領帶,一邊看艾妮和李幫他換上織花襯衫和一整套灰色暗條紋英式剪裁西服。
    淡黃色緙絲領帶上是細密的雲紋圖樣,偶爾交織其中的銀線閃閃發亮,在燈下十分有流風回雪之韻,而領帶最末端的三角上,織了一小叢長在流波之間的水仙花。
    他們替方刈整理好了衣服,從我手上取走領帶,幫他打了一個完整的溫莎結。領帶下半部分被藏進衣服裏,那一叢水仙花不見蹤影,隻有流風輕雲襯托著他邈如謫仙的姿態。
    我從鏡子裏看了他的模樣,鼓起掌,“好看!”
    “真的?”他轉過來,麵對著我,放輕了聲音,猶豫地問:“你真的覺得好看嗎?”
    “好看呀,我騙你幹嘛。”
    雖然穩重的英式剪裁比修身的意式要略顯寬鬆一些,但完全遮掩不住他的風流意氣,真是翩然絕世。
    感覺自己盯著他看了太久,我不好意思地移開眼睛,一邊站了起來,“好渴,我去喝水。”
    說完卻發現這個借口更加令人難堪,什麽好渴啊,聽上去太奇怪了!
    “等等。”他阻止了我,揮手讓管家和女仆都出去了,自己到茶桌上泡了一壺新茶,倒進描畫著知更鳥和玫瑰花的骨瓷茶杯裏,然後穩穩地端著茶碟,彎腰遞到我手邊,“既然是公主殿下,當然要我來上茶。”
    什麽呀!我臉紅紅地接過茶杯,“你,你不要亂說,什麽公主的……”
    “殷商王族的‘龍’,不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公主嗎,何況你本來就是我的——”他彎著腰,湊到我耳邊,身上的龍涎香味氤氳不散,清冷幽遠如遺世東君,深沉溫厚如千金之子。
    我趕緊打斷他令人麵紅耳赤的情話:“我,我才不是呢!我就是,就是……我就是一隻兔子!普普通通的那種!”
    方刈低低一笑,溫柔地說:“好,小兔子……可我是森林裏的野獸,遇到小兔子就想吃掉,這可怎麽辦?”
    “我……呀!”
    他一把將我抱起,眼神幽深,目光流連之間,呼吸也微微加重了一兩分。我穩住震顫的心神,忍住想攀著他的肩膀親吻他的衝動,結結巴巴地說:“方刈,你……一會兒衣服弄髒了……這種料子很難清潔的吧……”
    他輕笑一聲把我放下來,自己放鬆地坐到沙發上,灼灼目光盯著我,“那你幫我脫啊。”
    我雖然覺得很害羞,可這僅有的一點操守早就在他的媚色之下傾塌殆盡,雙手從他胸膛劃過,臉枕在他的肩上,我一邊解著他的扣子和領帶,一邊咬著他的耳朵,熏熏如醉,“方刈……嗯……你真好看……我好喜歡……”
    “喜歡什麽?”他回應著親了我兩下,“喜歡我,還是喜歡……脫我的衣服?”
    “哼……壞蛋!”我蹭了他的脖子幾下,戀戀不舍地從他身上離開,“我去幫你拿換的!”
    這個人真的是……一天到晚那麽忙,不累嗎?
    我把李管家叫進來幫方刈換衣服,他怨念地盯著我,發出一聲極輕的、不知道是戲弄的調笑還是不滿的冷哼。
    “讓你幫我脫衣服,怎麽還找別人代勞?”他換好一身便裝,懶懶地靠在沙發上,嚐了一口剛才遞給我的那隻骨瓷杯裏的紅茶。
    “我……你白天這麽累,晚上就不要再……”
    澄黃的茶汁變暗了些許,應該已經涼掉了。
    方刈皺了皺眉,我及時替他換上了一杯熱檸檬水,遞到他手邊。
    “知道我累,不應該好好犒勞我?”他似乎挺渴的,接過水杯就是兩大口,喉結隨之上下滾動,“唉,肩膀好酸啊……”
    我自然心疼他辛苦,走到他身邊想要認真替他按摩,結果可想而知,我確實就是一隻經不住誘惑的心軟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