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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勞累過度，我很快就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暮色沉沉。
    房間裏沒有開燈，窗外的風雨依舊很大，吹在玻璃窗上劈啪作響。方刈坐在灰色的陰影裏，神色不清，像一隻靜靜等待著什麽的麒麟。
    像在等待出籠搏殺，像在等待聚關燈下萬眾矚仰，像——在無人的黑暗角落裏舔舐傷口。
    我還很困，但心想天光已黯，不能再睡了，深吸一口氣爬起來，打開了台燈。
    方刈被突如其來的光線照到，眯了眯眼睛，清清淡淡地問我有沒有休息好。
    我沒有回答他，幾步到了他麵前，燈光在他臉上投下半片暖色的影子，他雖然神情清淡，卻沒什麽疲態，我總算放心一些。
    腦海裏劃過一個念頭，我為什麽放心啊，不是應該生氣他亂來才對嗎？
    雖然不太高興，但顯然我生不起氣，想想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這也算不得什麽罪大惡極的事，人總要互相包容嘛。
    況且他歉都道了，算了吧。
    “小憐。”他抬起頭來，“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你會不會討厭我啊。”
    明明是一頭麒麟，卻像隻做錯事耷拉著耳朵的貓咪一樣，我手下毫不留情地擼了一把他的頭發，“沒有。我隻是擔心你的身體，這樣擔心著，也沒辦法和你好好的……我說服不了我自己……”
    我伏到他膝上蹭了幾蹭，“我最喜歡你了，怎麽會生你的氣呢。”
    為了表達歉意，方刈表示要喂我吃飯。
    我是拒絕的，室外天氣惡劣，酒店不管哪個餐廳裏都是不得不逗留室內的客人，眾目睽睽，他不覺得尷尬我還覺得羞呢。
    然而這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不僅點了一堆我喜歡吃的菜，讓服務員收走了我麵前的整套餐具，還讓他們再也不要給我送新餐具上來！
    我瞪著他，他笑意盈盈的，雖然很好看，卻令我很想打他。
    心裏尤且琢磨著在這家玻璃和銀箔打造的餐廳裏到底是被他喂一頓飯比較丟人還是直接用手吃比較丟人，第一道菜已經上來了。
    蟹黃雞絲羹。
    這個好，可以直接端起來喝！
    侍應生是先給我上的菜，於是我在他們幫方刈放好餐具的時候，已經喝掉一半了。
    侍應小哥哥真有禮貌，完全沒有笑我！嘻嘻。
    我三兩口把剩下的喝完，故意舔了舔嘴唇。
    方刈笑了一聲，慢吞吞地，抿一口湯，轉頭看看窗外的夜景，放下了勺子。
    ？！嗯？！
    我猛然想起，這種餐廳一般而言會等你喝完湯才上菜。
    哈？！
    他該不會是想一直不喝完餓著我吧？！
    再等等看，萬一不是呢，好歹也是受過良好教育的望族公子，不會這麽沒有節……操……吧……
    他是什麽人我還不知道嗎？！
    我也裝作四處看風景的樣子，可是肚子在抗議，人最餓的時候不是什麽都沒得吃，而是吃了一點點又戛然而止！
    何況我還吃得那麽快……
    過了十分鍾，他才舀了第二勺湯。
    得虧湯碗下麵有一盞小蠟燭熱著，不然早冷了，我看他喝什麽喝。
    唉……
    趴下來睡覺吧。
    明明是給我道歉，怎麽被餓著的那個是我啊。
    說來可能沒人信，我真的睡著了。
    大庭廣眾，燈火煌煌下，我就這樣睡著了。
    我是被隆隆雷聲驚醒的，醒來時，他麵前的湯已經撤走，桌上一碟菜也沒有，窗外的漆黑夜空裏劃過一道又一道銀紫色閃電，將海灣照得亮如白晝。
    扶著額頭坐直，我問他：“你已經吃完了嗎？”
    “沒有。”
    “怎麽不吃飯啊？”
    “等你吃啊。”
    “等我幹什麽……”不知道是不是起床氣，我心裏特別的不爽，“你想吃就吃，等我做什麽，反正我說話你也不會聽。都說了不要你喂，你偏要喂，是你道歉還是我道歉啊？我看你就是想玩，我不吃了，你自己找個別人想怎麽喂怎麽喂想怎麽玩怎麽玩吧。”
    好煩啊。
    外麵風雨大作，電閃雷鳴，從這裏看出去，卷起的海浪更高更猛，居然令我……很想靠近它。
    好想跑到廁所找個隔間蹲起來。
    好討厭啊，我為什麽要喜歡他。
    再大不過就是死而已，又或者與他相忘天涯，為什麽要喜歡他啊。
    最討厭的是，明明有很多很多的不開心，可我的情緒卻總是那樣似有若無，嘟嚕幾下又平靜了。
    可能所謂的“不開心”，全都是不需存在的無聊事吧。
    方刈叫了侍應生上菜，還給我加了一套餐具。我一點食欲都沒有，簡單吃了兩塊點心就停了筷子。
    他自己也沒吃多少，剩了滿滿一桌的菜跟沒吃過一樣就結賬了。
    我跟著他走在鋪了柔軟地毯的走廊上，直到回到房間。
    他想把燈全部打開，我迅速抓住了他的手，還把開著的燈也按滅了。
    “方刈……”我撲到他懷裏叫：“不許開！”
    他輕輕應了一聲，任由我抱著他又哭又鬧。
    “你討厭死了，明明說過我不是你的玩物，那為什麽不聽我說話，不考慮我的感受啊！我不順著你不讓你喂，你就連飯都不給我吃，怎麽會有你這麽過分的人啊！……”
    “我後來不是給你吃了嗎？”
    “你那種態度誰還要吃！”
    “有得吃就不錯了……”他這句話惹得我瞬間嚎啕大哭，我感覺他抽了口氣，努力了幾秒才壓下怒意，說：“我隻是想逗逗你，沒有把你當玩物的意思，你怎麽一點玩笑都不能開。”
    “我沒有不能開玩笑……是你，是你過分……”
    “好，我過分。哭夠了嗎？”他聽我抽泣得氣都喘亂了，抬起手拍著我的後背，“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都聽你的。別哭了，很傷身體，你本來就身體不好。”
    發泄完了，忽然覺得心裏空空落落的。
    他該不會覺得我很煩人，不喜歡我了吧。
    我抱緊他的脖子，低聲喊著他的名字，感覺到他也回抱住我，下巴靠在了我的肩後，才稍稍放心一些。
    “小憐……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是我……是我自己心中有事煩悶，又不願意說出來讓你為我擔心，才想逗著你玩。”他歎了口氣，“對不起，小憐別哭了……這樣哭，對身體很不好。”
    “沒事！”我吸了吸鼻子，忿忿地瞪著他：“有事也不告訴我，過分！如果是我不方便知道的事，哪怕你就說你心情不好，我也知道該怎麽做了呀！”
    “我不想你為我的情緒而改變自己，沒想到……看到你哭成這樣，我更加心疼。”他小心翼翼將我抱到沙發，輕輕柔柔地親我的臉頰，幫我按著太陽穴和頭頂，“哭這麽狠，一會兒肯定頭痛壞了。”
    “死不了的！”
    他立刻呸了幾聲，打了我的手背一下，罵我盡說壞話。
    外麵的電閃雷鳴已經漸遠漸暗，風雨聲也沒那麽大了，我靠在他胸前，借著對岸的霓虹燈光，勉強看得清他的輪廓。
    “以後有什麽不開心的就告訴我好不好？也許解決不了，但如果你願意說，很多時候說出來了，至少會好受一些。”我刷刷抽了幾張紙巾，毫無儀態地大聲擤幹淨了鼻涕，又擦幹淨了殘留的眼淚，才重新望向他，“如果連心情都不能替你分擔，還做什麽情侶啊？”
    方刈柔聲答應，抱了我一下，起身從洗手間濕了熱毛巾幫我擦臉，等擦幹淨了，又進去把毛巾熱了一番，拿來讓我敷眼睛。
    “餓不餓？有沒有哪裏痛？”他重新坐到我身邊，小聲地問。
    “餓……”
    “那我點些吃的。”
    “不要。”
    “怎麽又不要了？”
    我坐到他身上，撫摸著他的鎖骨和後頸，剛才哭得渾身都沒了力氣，手指軟軟的，“不想吃那個……”我扭了扭腰，撅嘴望著他。
    方刈很快讀懂了我的意思，自覺地解了扣子，“生完氣就要拿我發泄，我才是你的玩具吧……呃嗯……”
    他喘著氣和我親吻，我咬了他一下作為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