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盛夏山海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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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刈從快遞盒裏取出宋蓁寄過來的那雙高跟鞋,捧在掌中看了看,“這種牌子還好意思送給你。”
“什麽嘛,”我從他手上搶過鞋子,“這雙我之前試過,很舒服的!”
“穿上我看看?”
我一咬嘴唇,把鞋子塞回他手中,“你幫我穿。”
“小憐現在脾氣大的啊……”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用手指捏住褲子外側往上提起寸餘,屈膝半蹲在沙發前,抬起我的小腿,幫我套高跟鞋。
他動作生疏,大概是怕弄疼了我,小心翼翼地半天了愣是沒將鞋子套好,還是我自己彎下腰伸手托了托後跟,一隻鞋子才總算穿好了。
我把交疊的雙腿換過來,讓他幫我套上另一隻腳的鞋子。
“這鞋子看起來不怎麽樣,穿在腳上倒是性感,尤其是……”方刈順著小腿摸上來,在我耳邊低語:“剛才小憐彎下腰伸長手臂托起鞋跟的時候……”
我和方刈從浴室的鏡前,到客廳的沙發,再到臥室的床上,就這樣消磨掉了整整一個上午。
心滿意足地躺在他懷裏,我在他胸口蹭了蹭臉,“老公。”
“嗯?”
“老公~”
他笑了,低頭碰了碰我的額,“老婆怎麽了啊。”
“你還真的應啊!我以為隻是調情的稱呼——呀!”
沒說完就被他敲了下腦袋,“怎麽不能應?難道我不是?”
“是是是,嘻嘻~”我仰起臉,親了他一口,“不過那樣叫好膩啊,我還是喜歡叫方刈哥哥,聽起來就像在和你撒嬌一樣。”
“嗯,我也喜歡。”
“方刈哥哥~”
“嗯。”
“大哥哥~”
“嗯?”
他好溫柔啊,我使勁在他身上又蹭了幾下,淪陷。
“小憐餓了沒有?”他問。
“不餓,嘻嘻嘻——剛剛吃得好——飽呀——”
“這樣啊,那以後,你一天三頓都吃我的……”
“混蛋!變態!”我打斷他的話,飛快地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吸了口氣,揉軟了聲調,說:“我被你弄餓了!要吃烤肉!”
“三伏天還沒過去,吃什麽烤肉?”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吃烤肉!”我擰巴著身子。
他按住我的腰,“好了好了,烤肉真的太上火,隻能吃一點點,再吃些別的肉好不好?小憐沒吃過蝦魚蕨筍兜吧,這兒的水產鱸魚味道鮮美,我們嚐一下?”
“那是什麽東西?”
“蕨菜鮮筍、綠豆粉條、蒸河蝦鱸魚,以醬醋油胡椒拌勻,是宋代宮廷的消夏菜肴。”
我聽到醬醋油胡椒拌勻一句,咽了口口水,瞬間覺得胃裏空空,好餓。
吃飯時我問起關於那隻仿汝窯水仙盤的事,方刈說宋蓁提到那件幾十年前歐洲貴族後人送拍的水仙盤並不在他的藏品之列,不過他手中倒真有一件的尺寸和細節都與當年那件一模一樣的汝窯水仙盤,隻是沒有機會鑒定到底是不是一對兒。
以他的能力,找到現任藏家不是難事,他卻覺得沒必要。汝窯如此名貴稀少,他既沒打算湊對,就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他手中藏有。
“為什麽不想湊對啊?雖然是汝窯,但價格對你來說沒有難度吧。”我問。
“為什麽非要湊好一對?我這又不是徽宗皇帝的宮殿。”他夾了粉條蕨菜裹了蝦筍鱸魚,送到我嘴邊。
我張嘴吃掉,這才發現這道菜的妙處,原來蕨筍蝦魚須要同吃,才有那清雅豐密的飽滿口感!
是獨屬於夏天的感受:竹蔭之寒涼,蕨草之馨香,河蝦之鮮滑,鱸魚之豐熟;間以醬醋之醒目,胡椒之溫迴,一筷子的粉紅絳紫、雪白青瑩,就是整個山林湖海的盛夏啊!
“太好吃了!怎麽能這麽好吃!”我學著夾了滿滿一筷子的蕨筍蝦魚,塞進口中,各種味道調和得剛剛好,增一分太膩,減一分太寡;雖然蘸醋吃魚並不是現代人的習慣,可咀嚼之間思來想去,無論少了哪一種配料,恐怕都得不來這山野真味。
真是大開眼界啊,方刈到底從哪找來的這廚子?神乎其技!
方刈聽完我的震驚之詞,笑了。
他的笑容裏連一縷在乎都沒有,好像那本就是世界上存在的客觀事實,就好像衛生間裏,理所當然地要有一卷廁紙。
“這都是很簡單的菜。”他說,“按照季節時令、主人的身體狀況和需求烹飪,是他們的責任。”
“可一般廚師不懂這些菜吧?先前在林夕遙那裏住的時候,我說的好些菜他們家的廚師連聽都沒聽過,勉強做出來也總是哪兒怪怪的。倒不是不好吃,就那個感覺不對。”
方刈輕笑,“林家的廚師,隻會做西餐和新式料理吧。”
“你怎麽知道?!”我驚訝,“他們連做出來的川菜口味都很奇怪,我真是搞不明白。”
“數代定居在外的人,早就吃慣了芝士鬆露油橄欖,難不成還請個廚師,每天做南宋宮廷菜?”他夾起一團米飯送進嘴裏,這不是普通的白米飯,而是摻合了藜麥與碎茭白煮成的,清爽新香,春夏時節總能吃上幾回。
總算找到個能理解我的人了,我倒豆子一般和方刈吐槽起林夕遙家的食譜來,滿當當黃油膻味的早餐、切開時流出血汁的牛排、一口就甜得牙疼的杯子蛋糕……
“我一點都不愛吃,但看他吃得津津有味,還以為自己口味有問題呢!”我嚼著滿口的素炒山菌,什麽餐桌禮儀,早就不管不顧了。
“你們的口味都沒有問題,習慣不同而已。”他聲音淡淡的,沒有積極的歡喜也沒有陰沉的憤怒,與平日裏和我閑聊時一樣的波瀾不驚,好像早上那會兒揚言要殺了林夕遙的不是他。
我問他是不是不願意聽我提起關於林夕遙的事。
方刈搖頭否認,對於他而言,林夕遙才是那個戰敗者,他作為獲勝的一方,怎麽會忌諱提起敗於自己的對手?
想起林夕遙對我說過,即使方刈知道他喜歡我,心裏也隻會覺得高興,我想這和方刈的行為並不匹配,遂向他求證。
“他說得對啊。”方刈抬眼望向我,目光盈盈,明明捏碎了整整一局的水晶棋子,卻好像那隻是靜靜俯瞰著人世的銀河,溫柔而憐惜,“據我調查,他一直以來喜歡的類型和你完全相反,否則我也不會選擇把你交給他。這樣出色的人都拋棄原則被你俘虜,隻能證明,小憐就是睡蓮池邊踏水而來的仙女。”
“那你早上的時候還……”
“你以為我是為了他生氣?”方刈無語,停頓幾秒後,說了一句令我麵紅耳熱的話:“你惦記他,我不高興,我不爽,我有占有欲,明白了嗎?”
我放了碗筷依到他身邊,低頭蹭著他的肩膀,小聲道:“我喜歡你的!”
“我知道。”他也放下飯碗,攏住了我的腰,“我就是吃醋,就是不開心,不開心了呢,就要有人來給我找點樂子,讓我痛快一下。”
“你是小孩子呀……”
“什麽小孩子?正因為我是一個成年的雄性動物,所以我不允許自己的配偶被其他雄性勾搭,你是我的——私人所有。”
我被他這沼澤味的情話弄得尷尬,方刈一本正經地反駁我的否定:“你難道不是我的私人所有物嗎?受我血液驅使的傀儡小姐?”
“說好的尊重我呢?!”
“尊重你不代表我要將你拱手相讓。”
“……”
服了,吵不過。
和他認識將近三年了,我說得贏林夕遙這樣的精英,說得贏鍾琪這樣的明星,依舊一次口舌之辯都勝不了他。
而且每次都被他極快地抓住了三寸之處,動彈不得。
但我自有讓他服軟的辦法,方刈看起來完美無暇,而他的缺點,正是他自己告訴我的——占有欲。
他因愛意而生的患得患失與出身所致的高傲性格攪和,在林夕遙這次事件中,暴露無遺。
如果不顧慮我的感受,他有一萬種可以報複我和林夕遙的辦法,甚至因此放棄我,把我重新變成風水盤上的棋子也未曾不可,然而他沒有。
心狠手辣,追名逐利,踐踏著堆滿人生之路的血肉枯骨也要保住自己地位的他,沒有。
心中的沾沾自喜忽然消失殆盡,我又開始擔心——自己會影響他的路了。
算了,若真到了那麽倒黴的境地,我替他鋪一段青雲之路,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