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方槿亨的情報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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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會看見一位光鮮亮麗的美人兒,然而照片中的女孩衣著打扮非常普通,身上的裙子明顯是穿了很久、穿得很舊了,更沒什麽款式設計可言。
但她真的好漂亮啊,又醜又舊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反倒更加襯得她的神氣如輕雲蔽月、流風回雪。不同於我的嬌弱軟媚,也不是高貴溫婉的大家淑女,她很溫和,也很冷,也許更像飄飄然的山中仙子,憐憫世人卻不會伸手相助。
這股氣質,像我?
我覺得不像。照片裏的她笑起來眉眼彎彎的,乍一看溫柔寧靜,甚至有些甜甜的,可她那雙黑如深淵的瞳仁雖然清澈明淨,卻一點快樂的感情都沒有。
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
“嗯。這出塵氣質確實像,不過,她應該比小憐厲害得多吧。”方刈毫不避忌地拿我與人相比,“這樣的人,若說懂得傳聞中的窺山川而變天下之術,倒也……無有不可。你這些照片都是什麽時候的?”
“近半年。”
“住在蕭家的大宅裏,卻穿這種又破又舊的衣服?”方刈指了指屏幕,“頭發應該許久沒有好好修剪出發型了,卻被故意弄得蓬鬆,嘴唇上還抹著淡色,想來並非不愛漂亮。對一個女孩子,蕭家逼得有夠緊的。”
“蕭家慣愛這樣。楚念住進蕭家之後從不出門,這些照片還是從她朋友手上拿到的。除了一次,我打聽到她一年前曾到機場接過人,想調機場監控,但那天所有的監控錄像果然已經被刪得幹幹淨淨,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方刈十指交攏,支著手肘想了想,“機場?一年前,楚念已經住進蕭家了吧。”
“是,她至少住進去兩年了。”方槿亨回答。
“……蕭家的少家主,是不是也該回來了啊。”方刈話鋒忽然一轉,“蕭家定下的少家主,我小時候在國外偶然碰見過,他是叫——蕭明煊?”
方槿亨聽畢一愣,“蕭明煊?沒聽過這個名字。不過能被定成蕭家少主,肯定不是什麽善茬。”
“我已經三十五了,他,隻比我小一歲。”方刈好像陷入了回憶,“讓楚念去接他?讓他控製楚念?怪不得要把她逼成那樣。”
“她是比葉憐慘多了。”方槿亨說,“養成堅忍的性格,在蕭家手底下被翻來覆去一遍又一遍。如果她現在真在蕭家少家主手裏被控製著,那我真佩服她,活成這樣還不自殺。”
“這個楚念一看就是天賦極高之人,若真懂得《連山》之術,就不會想著自殺了。”方刈冷笑,“蕭家操控人性的本事果然出神入化。如此看來,這兩家家主是擺明了要拿我們四個對決,他們就不怕玉石俱焚?”
“我現在隻查得到這麽多,至於大哥先前提到的林家那小子,確實受過蕭家的影響。不過啊,不是我說你,大哥你若當初沒把葉憐交給他,蕭家也不會逮得住這個機會。”方槿亨滑開一份文檔,“這些是蕭家派去和林家那小子接觸過的人,大哥你看?”
方刈粗略看了看,“既是蕭家臨時起意,此局已成,這些人資料留著,暫且不用管了。周喬的呢?”
“好的,大哥。周喬我反複查了很多次,祖上務農,爺爺是戰亂時期的逃港難民,一開始是給人拉貨的,後來攢了點小錢,自己開始擺攤賣小吃,到周喬父親子承父業,現在開著一家小破門麵的牛雜小吃店。周喬前一家簽約公司的太子爺確實是圈內有名的花花公子,從剛成年就經常和大小女明星亂來,我們都說他精……哦,大哥,對不起——”方槿亨一抹壞笑,旋即又恢複如常,“目前沒有證據證明這小子是受人指使故意找周喬的茬。”
方刈對方槿亨的揶揄報以冷哼,他攏緊骨節分明的十指,聲音裏聽不出喜惡:“周喬繼續跟著,有什麽消息,及時告訴我。”
方槿亨答應下來,最後提醒我與方刈,尤其是我定要小心,兩家在秘術一事上醞釀已久,暗處已經開始角力了。方家對所謂《連山》之術知之甚少,雖然按照常理兩家都不會輕易動用秘術,但世事難料,且不知會對我們造成多大的影響。
方槿亨走後,我問方刈關於宋蓁和周喬的事,為什麽會引起他如此大的關注。
“因為《素女經》也是秘傳。”他臉色嚴肅,“本來確實已經失傳,沒人能夠以殘篇修煉成術,不會造成影響。但宋蓁多年前偷偷使用了葉言在大學研發的時空旅行機器回到戰國時代,在參與曆史的過程中得到了素女親手交給驪姬、又經驪姬以自身修煉經曆為悟增添注解的原版《素女經》,這部原始秘術如果落到心術不正又天賦異稟的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可你不是說宋蓁手上沒有嗎?”
“言傳身教,何須用書?所以我很討厭宋蓁這樣聰明卻自以為是的人,憑自己心意做事,以為是在行善,根本沒考慮過事情可能帶來極其嚴重的後果。你知道她當初為什麽要偷用葉言的機器嗎?她覺得趙武靈王死得早,死得可惜,她想回去救人!”方刈的語氣裏已經有些憤狠,他冷冷一笑,“死得早?死得可惜?身為一國之君偏要騷操作,禍國誤子,引起宮廷內亂,可惜嗎?他活該!就像周喬,作為藝人,拒絕被潛規則被公司老板騷擾,差點惹出大事因而被拒絕續約,可憐嗎?這是這個行業從古至今的規則,哪個資本家想要一枚不聽話還會爆炸的棋子?她宋蓁遇不到是因為她本就出身書香門第,因為有沈逸風,沒人敢碰她!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你無權無勢,沒有背景,要麽乖乖待在該待著的層級,要麽就用你的身體,用你的命,用你的一切來換取階梯,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你說得對。”我聽方刈越說越激動,趕緊上前安撫,他喘了兩口氣,終於平靜下來。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比平時稍微低沉的語調裏全是努力呈現的溫柔,顯然是調動了心力來調整,“《素女經》的事,我緊張的原因有兩個,一,宋蓁為什麽要教周喬;二,周喬是否受人所使,她要用《素女經》做什麽。”
“《素女經》能做什麽?不就是討男人喜歡嗎?”
作為藝人學一學,好像也無可厚非……
“你看西施、驪姬做了什麽,它就能做什麽。”
我大驚,“可以顛倒國運……”
“以柔動剛,以弱製強,以一家之運牽動整個天下。如果真有人以此鋌而走險,我就要——”他眸色忽冷,“為天下安寧,殺人滅口了。”
方刈之前曾說,社會需要宋蓁這樣的人。
可他現在又說,宋蓁自以為是的行為最是危險。
“那到底怎麽才對?”我問他。
“善心沒有錯,才能沒有錯,但你不能為了行善,去暴露過分的才能。就像我們和蕭家,我們可以用《連山》、《周易》之術充實壯大家族,讓家族在變幻莫測的曆史裏長盛不衰;但我們不能把這些‘術’公之於眾,因為人心不可測。宋蓁最大的問題,就是她認為人心一定是善的,她以為她能感化別人,她以為她的學識才華一定會給人帶來積極的影響。是,在平時,這是沒什麽,這也許真的能幫到許多人,但如果涉及到秘傳,她這樣的行為,就是在自掘墳墓。”方刈點著一根細煙,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事扔給葉言算了,我可不想再給這位宋大小姐收拾爛攤子,又不陪我睡覺。”
我噗嗤笑了,方刈已經撥了通了葉言的語音通話。
方刈向葉言說明了情況,又讓他叫來管家李,一並吩咐,讓李協助葉言辦事。
打完電話,方刈在煙灰盅裏摁滅了第二根煙,長舒一口氣。
靜了半分鍾後,他終於放下手機,轉頭朝我笑:“下午各種事兒,小憐無聊壞了吧?餓不餓?想吃什麽?”
方刈每逢問這樣的問題,我都要逗他,“想吃你……”
我軟在他懷裏,聽他低低地問:“怎麽又要吃?該不會……你也吃了檸檬?”
“才沒有呢!”我扭著身子,雙手攀住他的肩,膩膩地說:“我不想吃飯,就想吃……吃……嗯……”
“好啊。”他說話之間,右手已經離開了我的腰,隻用左手把我摟得更緊了點。方刈抬起右手,慢慢地、一顆一顆地解著自己的襯衣扣,貼在我耳邊說:“好是好,但隻能一點點……”
“哼!”我一下抓住他右手手腕,“混蛋,我聽明白方槿亨說的話了,你以前也這樣在別的女人麵前脫衣服嗎?”
方刈邪邪笑著,他低頭靠近我,“嗯?小憐確實吃了檸檬啊——”
看著他一副“是啊,我就是在別的女人麵前脫衣服”的囂張樣子,我莫名生氣,一下把他推在沙發上。
他倒是完全不反抗,依舊笑盈盈的,“完了,龍女大人生氣了,不知道這次得納多少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