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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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戀戰夢落北城無覓處!
    就在這個春天,中考前100天,在班主任替他信誓旦旦地把中考目標指向北城狀元後,他在學校背著教育局偷偷組建的尖子生衝刺班裏,對一個鄰桌女生怦然心動,一個就坐在身邊,麵容豔若桃花又靜若處子的女生。
    “幹,誰說這個年紀便不懂愛情!”他似乎終於得到了某些釋放,或許正如書上所說,“要想放下一段戀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當初,聞羽發現隨徐可欣而去的是整個信仰時,痛徹心扉再也不能算什麽。他又想,世界本來精彩,關鍵是怎麽去看。他瘋狂咒罵著自己之前因為一廂情願的空守而片葉遮目不見整片森林,特別是身邊這個女生獨給他甜美溫暖的笑容時。
    她笑起來,眼睛真地好像徐可欣。
    聞羽感覺自己一定能重新找回勝利的感覺。
    放學後在衝刺班繼續灌輸兩個小時的難題,他和這個女生並肩走出校門,在清涼的初夏之夜踽踽同行,穿過靜謐的街邊花園,登上寬敞的天橋,靜靜佇立在路燈橘黃的柔光下,看著橋下車流編織。
    “原來愛情很直白,遠不如別人描述得那樣神秘,也不像自己品味的那般痛苦,隻要不是一味被動等待,而是主動去做一個決定那麽簡單。”他如此想著,哂笑自己當初活得太累、太複雜。他甚至想著等到了省附高,兩個人還會一起在書山題海中掙出時間傾訴心事,然後在地圖上選一座城,去同一所大學……
    聞羽想了很多,直到中考前一周,女生楚楚哭訴模考成績一落再落,將與省附高無緣。於是,聞羽為了她果斷放棄了金榜題名的機會,憑著空白的半張試卷,義無反顧地殺到了北城高中,直到女生無緣無故失約——老天總不喜歡圓滿,把兩個人的名字在省附高和北高的錄取大榜上調換了位置。
    聞羽終於發覺,自己的前途失敗了。
    “喂,聞羽麽?是我……”
    “考試後就一直沒見到你,最近怎麽樣?”
    “我挺好的,考試發揮意想不到的好,隻是真有些沒想到……”
    “是啊,很多事情是預料不及的。”
    “聽說你考砸了,要去北高,還有沒有希望調到省附高呢?”
    “沒有吧,這樣也挺好的……”
    “你別太失落,以後一定要加油啊!”
    “你更是要加油,替我把去北京那所大學的夢給圓了。”
    “我父母管教得太嚴,省附高的課也安排得緊,恐怕以後沒什麽機會見麵了。”
    “你好好的。”
    “你也是啊,說不定還會在北京重逢的。”
    “不見不散。”
    “喂,聞羽,你還在麽?”
    “嗯。”
    “其實我有好多話都沒機會跟你說,早在衝刺班見到你的時候,我就……”
    “有什麽話等真見麵那天再說也不遲。”
    “好吧,再見。”
    聞羽又發覺,自己的戀愛也失敗了。這是自己第二次完敗於女生的股掌之間,甚至比上一次還要迅速,還要決絕,還要卑微,還要可笑。特別是他逐漸從那虛無的暖夢中爬回到冰冷的現實後才清醒地意識到,這次自暴自棄隻是為了做一次無關徐可欣痛癢卻讓自己骨髓炸裂的報複。
    聞羽認定自己是一個小醜,而且是最蠢最悶的那種。所以他很感謝教官在關鍵的時候出現在門口,否則真不知道在香煙的氤氳下該如何能忍住淚,大方調侃自己的這段荒唐經曆。
    能說得出來的不是最痛苦的,能憋在心裏的也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事是那些你道不出又咽不下的,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如影隨形,揮之難去。
    許久才有了困意,閉上眼在混沌中檢索了很久,可聞羽的腦海裏依舊想不清“大眼睛3號”的麵龐,隻有一雙明媚的眸逐漸清晰,那麽簡單,那麽歡快,讓人感到輕鬆和踏實……小的時候,聞羽家對門住著一個小妹妹,大眼睛,淺酒窩,常常抱著一隻雪白的小獅子狗蹲坐在走廊的樓梯上——或許從那時候開始,聞羽就毫無理由喜歡上了大眼睛的女孩,因為他覺得,透過那樣的眼睛能看得清對方的心。聞羽覺得,看得到內心的女孩才是安全的,才可以靠近。
    聞羽內心深處知道,有一雙明麗的眸子已經闖進了自己早已混沌不開的世界,無論是引向天堂還是地獄,他隻能跟著那光亮踽踽前行。
    正式訓練在第二天清早五點準時開始,六個人都四點半下床,腫著眼皮去洗漱,尤其是聞羽覺得自己隻睡了不到兩個小時。一出走廊,就鬱悶地發現排隊的人從走廊一側的水房排到了另一側樓梯的第三個台階上。
    每個男生的肩膀上都整齊劃一地搭著一條不知會不會掉色的軍綠色毛巾,有的人在聊天,有的人叼著牙刷,其他的人在叼著牙刷聊天,嘈雜的說話聲讓氣溫提前幹熱了起來。
    有幾個女生或是嫌樓上排隊更慢,索性穿著通透鮮亮的絲綢睡衣也跑到這一層排隊,本來很清涼的水房詭異地更加悶熱起來。大個子瞄了半天剛認出幾個是班裏的女生想過去搭訕,鼠驀地一聲令下,六個人集體拐回宿舍補覺十分鍾,再以口香糖和濕巾草草完成了刷牙洗臉這原本繁瑣的任務。
    聞羽居然在這十分鍾內又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和那個尖子生班的女生漫步在清晨省附高的林蔭路上,兩個人像以往那樣並著肩,抿著嘴笑,都沒有說話。
    六點不到就開始出太陽,站在沙土地上隊列、轉向、正步、齊步,單調重複的訓練項目和不斷鑽進鼻腔的煙塵讓本就沒有睡好的聞羽更加頭暈目眩。就在他有些後悔這段時間被酒掏空了身體時,鼠站在旁邊,小聲嘀咕家裏本來可以在部隊醫院開證明躲開軍訓的,而他前一天晚上還在美滋滋念叨著軍訓結束的短假就要帶“大眼睛1號”飛去西藏旅遊。
    “婚前才旅遊的,你連手都沒牽過,人家就算跟你去又算是什麽,不倫不類。”大個子總算又找到了一句很有高度的話來打擊鼠,說話時讓他也顯得更加高大。
    “算戀前旅遊。”鼠平淡的語氣再一次宣示他的勝利。
    聞羽想,或許像大個子和鼠這樣身材大相徑庭的人,性格也一定會格格不入。
    鼠蔑視掉大個子後繼續抱怨,絮絮叨叨地和聞羽講他忘記帶新買的袖珍電視,那可是能搜到歐美的成人頻道的報備,他忘記打聽這個部隊裏有沒有父親的老熟人,也沒有帶幾本《火影》最新的漫畫書。人一旦先有了快樂的心情,就會看什麽都順眼;反之一旦有了低落的情緒,任何無聊的體驗都會被放大許多倍。聞羽不再聽得到鼠的抱怨,隻在烈日炎炎下看著眼前星星繞圈,舔著幹涸的嘴唇,期待著一場誇張的暴雨或者一場瘋狂的暴動。
    太陽沒有適可而止收起光輝,大規模的亂象未曾發生,不過這一天還是有可以調味的事情。一個外班的女生看不慣教官的頤指氣使開口就罵,整個訓練場都能聽到頗具特色的北城罵腔,北城女以魔鬼身材與魔鬼性格並舉的名號在那一刹那彰顯無遺。
    另外兩個男生剛開始站兩個小時軍姿就吃不了這份苦,居然在眾目睽睽下以飄逸的身法翻過了部隊演練場兩米多高的圍牆逃了出去,第二天才被學校的教導主任提拉回來,傳說部隊領導知道這件事後還親自來問兩個人願不願意進特戰部隊。可見有誌不在年高,隻要是金子,就是跳牆出去都會發光的。
    但真正掀起高潮,被這一屆人當作武俠故事念叨了三年的事件,發生在太陽落山之時。
    一個教官在晚飯訓話時,對著班裏的少男少女繪聲繪色地講了自己選到特戰部隊後執行抓捕任務,一個人在荒村之外打倒了十幾個手持鐵棍的暴徒,在圍坐一圈迷弟迷妹的驚呼和掌聲中,他驀地聽到了一個冷冷的聲音。
    “我不信。”
    “誰說不信,起立出列!”教官語氣咄咄,楞著眼睛尋找聲音的來源。
    “我不信。”一個麵孔清秀,長得頗像韓星的男生慢悠悠站起身來,馬上有女生誇張地捂著嘴驚呼。
    “要不教官給你們做個示範,不信的同學過來配合一下。”教官嘴角掛著壞笑,伸手招呼那個男生,有幾個女生心疼地拉他胳膊,小聲提醒他別和教官硬來,但他還是站在了教官麵前。
    其他班級有解散早的,教官和學生聽到起一陣陣哄聲也陸續圍過來看熱鬧。
    “小夥,我叫你先出招,省得說特種兵欺負人。”教官懶散散擺了個招式。
    男生根本不搭話,拔起右腿就抽了過去。
    後來,在場的很多人講起當時的場景都很確信地說,那一腳速度根本算不上快,路線也不算隱蔽,教官早早就看好來招,下紮馬步並加上一隻胳膊去扛,人卻硬生生被那一腳帶飛起來,貼著沙土地又跌出去快兩米遠。
    圍觀的學生一陣叫好,教官一骨碌爬起來有點懵,喘了一大口氣才回過神來,從側麵斜插過來揮拳要打男生的肋下,又莫名其妙被一腳踹倒在地,而且這一腳依舊不快。
    “幹!看教官還裝不裝!”一個圍觀的男生喊了這一句,卻成了圍觀的其他教官動手的引子,本來看戰友被一個文文弱弱的高中生踹得滿地爬早已掛不住臉,總算找到機會喊了一句“你們想和教官鬧事怎地”,四五個教官同時撲了上去。
    聞羽並未看到這一幕,但莊小胖當時就在現場,很得意地借此成了第二晚臥談會的主講人。
    “那男生是不是像武林高手那樣幾下子就把那些教官解決了?”大個子解散的時候正忙著和“大眼睛1號”搭訕,聽到了哄聲但沒過去,很是遺憾沒趕上這場好戲。
    “那叫一個慘烈!”莊小胖拿軍用水壺當醒木,往桌上拍了一下,又擰開蓋滋溜溜喝了一口泡的菊花茶,故意抻著不講。
    “不講就睡覺吧,半夜小心被窩著火。”聞羽往床上一倒,用被蒙上了頭,下鋪早就傳來了大白的呼嚕聲。
    “別介,我從小就怕火,尿了咋辦,這就講還不成。”莊小胖根本繃不住,訕笑著趕忙繼續開講,他覺得如今的這個聞羽真能幹出來半夜點人被窩的事兒來。
    “其實這幾個教官真會幾招擒拿,有兩個人一出招就能把那男生撂倒。可那男生像不倒翁似的,總是很快爬起來,而且瞄準了就是一個飛腳或者電炮,被他招呼一下的教官都得緩好一會兒。打了有三分鍾,這幾個人才被其他教官拉開,教官都掛了彩,有一個眼眶都裂開了……”
    “那幾個兵也夠慫的,不過估計那個男生直接被開除了……”鼠念叨著,臉上一副英雄惜英雄的落寞表情,似乎感歎他不在場,否則會助他一臂之力。
    “當然不會……”莊小胖又賣了個關子,喝了口茶才繼續說,“那個男生是被軍醫用擔架抬出操場的,不一會120也來了。估計他小腿已經骨折了,踢人踢到腿骨折得用多狠的勁兒啊!不過家長不來學校鬧已經不錯了,哪還能開除他?軍訓期間教官打學生,又是以多欺少,怎麽說也不在理。”
    “我覺得這個人會是北城高中的狠角色,從動手開始到被抬出去,他一句話都沒說,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像是草原上的一條孤狼。”莊小胖的這最後一句,聞羽記在了心上。
    “那個男生叫什麽?”聞羽問。
    “聽教導主任說好像是史國翔。”
    “以後北高的地麵上……”聞羽還想說些什麽,就被鼠打斷了。
    “看看那月亮,看看那星星,這麽曖昧的夜晚,你不聊女人,一直講男人做甚?莊小胖你是不是喜歡男人?”鼠聽完了段子,不耐煩起來,開始轉移話題。
    “莊小胖喜歡男人,而且喜歡瘦弱骨感沒幾根頭發的那種,鼠你晚上一定要捂住內褲!”大個子很是時候地接了一句。
    於是,鼠和大個子又開始敲起床板進行慘烈的“聲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