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劍暮歌！
    好你個糟老頭子！
    居心叵測啊！
    看著老乞丐竟向著自己下體又砍出一劍，終於動了真火！
    將老乞丐一腳踹回屋簷下，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老乞丐杵著劍艱難的站起來，又衝過去！
    又被踹回來！
    再衝！
    再回來！
    雖然紀北然下手很輕，但自己還是吃不消！
    應該還是傷到了心肺，嘴裏發甜！
    動不了了，好累！
    躺會歇口氣！
    很冷！很可憐！
    城牆下的人卻不覺得他可憐，甚至可恨！
    如果是個風和日麗的天氣，大家當個笑話看就夠了！
    可你偏偏要挑這麽個天，讓這麽多人陪著你個傻子當傻子！
    紀北然也並非是在戲耍他！
    他在思考，善後！
    老乞丐不能殺！
    甚至這事過後都不能殺！
    但他絕不能活！
    傳將出去，黑的也叫人說成白的！
    朝城牆下抱了抱拳，話聲輕飄飄的傳到每一個人耳朵裏！
    “鄙人沉寂多年，心癢難耐，可今日這出鬧劇，實在出乎紀某預料！此事雖非紀某有心之過，但還是因我而起，勞苦各位跟著一起遭了這份罪！今明兩日，城中咱家和貴樓茶酒全免，算是紀某賠罪！”
    ……
    “好家夥，這才是然公！”
    “嘿，這老叫花子還真沒叫咱白來！”
    “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咱們就去飲個痛快！”
    方少羽拉過沐辰，“就是現在！去奪了那馬車！我想法子帶老爺子下來！快！”
    又對另幾人說道，“ 一會跟緊我們！”
    “我要去救師父！”終於能大口喘氣的苟破刀喊道！
    “我去！你們跟好沐辰！”
    方少羽看到沐辰還沒動靜，催促道，“沐兄弟？”
    “沐辰？”
    連叫兩聲都沒反應，方少羽順著他目光看過去，發現他還在盯著城牆上看！
    沐辰回頭，方少羽看到了他一臉的不敢置信，搖著頭，呢喃道，“不可能！有違常理！有違常理！”
    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事！
    和自己之前與程劍山說的！
    大相徑庭！
    他能感受到！
    ……
    “收了你的鬧劇吧，一會我會請個郎中來與你看看！沒什麽事，紀某告辭了！”
    紀北然邊走邊想，一番心事攪的他越來越煩躁！
    什麽時候殺？
    帶到哪去殺？
    “紀城主想到哪裏去呢？”
    一句極為隨意的問話仿佛來自深幽魔窟！
    如那魔窟出來的百千厲鬼！
    紀北然轉身，已不像初時那般淡定從容！
    “不可能！”
    一樣的話！
    隻是比城下沐辰說晚了些！
    欲散的眾人耳邊好像如小兒磨牙，讓人頭皮發麻！
    都聽到了！
    老乞丐的話！
    紀北然看著老乞丐感到似有一股微風拂麵！
    可並不舒坦！
    因為微風裏裹著刀子！
    老乞丐已經站起來了！
    臉色還是不好，像大病初愈！
    但那枯槁的身子骨此時卻像一顆釘子！
    深深的紮在這城樓上！
    “我爹是個乞丐！”
    “我娘也是個乞丐！”
    “瘋乞丐奸了傻乞丐！”
    “就有了我這個小乞丐！”
    “紀城主，你說可不可笑！”
    老乞丐不等他回話，依舊自顧自的說！
    “幾十年了，我記不清了，我連我多大歲數都不知道！”
    “我也記不清在我頭發沒白之前挨了多少毒打！挨了多少辱罵！”
    “紀城主，你說可不可憐！”
    “我倒還記得我年少時偷過誰家的東西！摸過哪家的姑娘！”
    “甚至那死人的陪財！祭奠的吃食！我都不放過！”
    “紀城主，你說可不可悲！”
    “咱們當乞丐，也動手打過架！老頭子我還打殘過兩個人呢！”
    “還往別的乞丐身上吐口水！照著他們身上撒尿！哈哈！”
    “紀城主，你說可不可恨！”
    “可為什麽要讓我遇著他呢？”
    “他讓一個乞丐有了幻想！”
    “幻想著有朝一日，咱也能仗劍江湖，除盡天下不平事！當個像你們這樣的響當當的大人物！”
    “他讓一個乞丐有了念相！”
    “總是能讓我想起那意氣風發，恣意江湖的影子，在我腦子裏就住下了！嘿嘿，咋都趕不走！”
    “可紀城主你說說，為什麽有人就見不得這好呢？”
    紀北然不是不想說話，而是無法說話！
    一會想著應對之策！
    一會想著全身而退！
    一會想著飛針能否起效！
    一會想著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腦子快不夠用了！
    “老乞丐我是個廢物！沒求本事！”
    “護不了他！”
    “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生不如死！”
    “我護不了他，那我便護著他！”
    “可我老了，護不了他一世！”
    “就護他這一時吧！”
    老乞丐手指劃過劍鋒！
    輕輕彈了一下！
    聲音脆的很悅耳！
    “原來這才是刀！”
    “可惜我沒刀！”
    “隻有一把劍！”
    “紀城主？”
    “你的刀呢？”
    ……
    “師父！師父！”
    苟破刀聽得懂！
    他什麽都聽得懂！
    淚被雨衝淡了滋味！
    可苦的仍讓人暈眩！
    幾人再也控製不住他！
    周圍人在奇怪的目光他也不管了！
    日夜廝守的時候察覺不到！
    但這口子一撕開！
    他就知道，他離不開師父！
    他沒法想象以後離了師父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他要上去！
    他要和師父站在一起！
    他還要師父教他砍樹！
    他還想看師父醉酒！
    他不要爹複生！
    他不要娘認兒！
    他隻要師父能活著！
    但這身子為什麽動不了！
    原來一隻手像鐵箍一樣抓著他衣領！
    別拉我！
    放開我！
    沐辰一使勁，凶狠的將他拽到麵前！
    一個字一個字的刺穿了他！
    “你師父！”
    “活不了！”
    “你上去救他！你和方大哥上去救他！你倆那麽厲害！一定可以救他的！對不對！我求你們了！”
    苟破刀想給他下跪，想給他磕頭！
    隻要能救師父，不管做什麽都行！
    沐辰又一使勁，拽直了他想彎下去的腿！
    一個巴掌狠狠的扇在他臉上！
    掰著他的頭，將他呆滯懵傻的目光引到高牆上！
    “站直了！”
    “你師父做這一切！”
    “就是為了讓你能站起來！”
    “別眨眼！”
    “別走神！”
    “看好了！看清楚！看仔細！”
    “看清楚你師父的每一個動作！”
    “這是他最後能為你做的！”
    苟破刀終於安靜下來！
    雙眼盯著城牆上，再不移開半分！
    “入道了！”
    方少羽歎口氣！
    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是啊，入道了！”
    “他耗盡了自己的精氣神！”
    沐辰雖看得開，但也為這幾麵之緣的老乞丐震撼不已！
    “原來真有一朝入道！”
    “他承受不起！撐不出三招！”
    “可喜！”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