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裏的三個人都挺直身體，豎起耳朵，臉上的表情各異。
    李十二剝了一顆開心果，說：“小薛說的沒錯，糾紛往往是利益之爭，但要看你願意做加法還是減法。”
    做加法，追求利益最大化。
    做減法，降低獲得利益需要麵臨的風險。
    亡命徒看到的是滿眼利益，看不到，或者不在乎風險。
    帶點腦子的，都會對利益和風險進行評估，再做出決策。
    很幸運。
    聖先生和熊戰陽，都帶腦子。
    如果他們感受到風險巨大，遠超能得到的好處，他們一定會避險。
    李十二嚼著開心果：“如果這個邏輯成立，那就給造出一個風險，讓他們知難而退。”
    薛凡塵臉色微變。
    老馮默默伸出大拇指。
    高，實在是高。
    汪飛似懂非懂，撓撓頭問：“造風險？這該怎麽造？”
    李十二又拿起一顆開心果：“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
    破局的關鍵不是示弱，而是示強。
    動員起遠超孔雀會的力量，讓聖先生承受不了巨大的代價。
    汪飛聽懂了，他一拍大腿：“這個方案我喜歡，啥也不用說，一個字，幹！”
    李十二搖搖頭：“不能真幹，否則，傷亡過大，這事就成了死結。”
    恩怨都是從相互複仇開始的。
    你砍我一個，我殺你一雙。
    隨著敵意螺旋上升，最後的結果成了不滅對方誓不罷休。
    武，止戈也。
    擺開架勢，用強大的威懾力，讓聖先生知難而退。
    薛凡塵忽然插話：“汪總隻負責情谘堂，人手有限，去哪裏找那麽多人？”
    李十二答道：“張宗嶺既然讓四叔負責，那就相當於授權四叔可以調集百匯社的人馬。”
    汪飛表示同意，百匯社確實也有類似的規定。
    李十二又問：“另外，你知道圍魏救趙後，孫臏如何殲滅龐涓的嗎？”
    薛凡塵恍然大悟。
    齊國的孫臏，消滅魏國的龐涓，采用的是增兵減灶之計。
    古代行軍需要吃飯的時候，就地挖坑，做簡易的灶台做飯。
    因為一個行軍灶，供應士卒的數量幾乎是固定的，
    所以，有經驗的將軍，數一數行軍灶，就可以估算出軍隊的人數。
    孫臏就是利用龐涓的固定思維，故意減少行軍灶的數量，
    製造齊軍人數不夠的假象，這才讓龐涓掉入了伏擊圈，命喪馬陵道。
    而李十二是反其道用之。
    用虛假的數量誤導聖先生，讓他做出誤判。
    想清楚了這一點，薛凡塵不由自主坐的更規矩。
    薛凡塵本來自命不凡。
    他年紀輕輕就已經做到投行的高級經理，
    他的判斷經過事實檢驗，證明都是對的，這讓他更加目空一切。
    所以，汪飛讓他協助李十二，聽李十二的指揮，薛凡塵心中頗為不服。
    但坐下來交談幾分鍾，他就不得不承認，李十二確實比他高明得多。
    汪飛很茫然，
    他參與的戰鬥很多了，但都是不用思考，直接貼身肉搏。
    現在雖然李十二指明了方向，但沒有具體說怎麽做，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李十二看出汪飛的疑惑，
    他指了指薛凡塵：“小薛有能力做到，你交給他具體實施就可以。”
    薛凡塵感激地看看李十二。
    他剛才表現出傲慢和挑釁，相信李十二能看出來，
    李十二卻沒有懷恨在心，反而推薦他主導一次重要的行動。
    其胸襟何等廣闊。
    汪飛連連擺手：“本來我是要他協助你的，現在又調給我，有點不合適吧？”
    李十二笑道：“我需要團隊監控尤俊等人，這樣的工作很簡單，小薛是精英，做盯梢屈才了。”
    薛凡塵低頭喝酒，心裏感觸頗多。
    李十二的人品悄然之間已經折服了他。
    汪飛想了想，問：“凡塵，你推薦一個人，接替你協助小李。”
    薛凡塵反應很快，稍加思索就說：“小丁很合適。”
    汪飛臉上露出笑容。
    他對李十二介紹，這位小丁出身中醫世家，醫術精湛，三年前辭職開了一家醫館。
    開業後不到一年，他的醫館獲得良好的口碑，生意也越來越好。
    汪飛也是朋友推薦，去醫館治病，從而認識了小丁。
    後來，一群地痞上門收保護費被拒絕，便開始設局，破壞醫館的形象。
    小丁縱然有再好的醫術，也無法對付無賴們的騷擾。
    眼看生意快要做不下去，自己的女兒又突然失蹤，無奈之下，小丁求汪飛出麵擺平。
    汪飛二話不說，立刻獨自到醫館。
    還沒有動手，地痞們認出了他，嚇的跪地求饒。
    很快小丁的女兒被送回家，那些地痞也連夜離開幻龍市，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小丁感念汪飛的恩情，加入了汪飛的秘密組織。
    借著醫館的優勢，為百匯社提供聯絡點，也提供來自病人無疑透露的信息。
    “小丁細心謹慎，辦事令人放心，他作為團隊負責人，確實合適。”
    李十二很痛快就答應了。
    汪飛打電話向小丁布置任務，又讓李十二和他通了電話，約定見麵的時間地點。
    所有事辦妥，汪飛的心情也好很多。
    他正準備暢飲，卻被李十二攔住：“我和老馮來酒吧，我們都感到這裏氣氛不對。”
    氣氛不對就是感覺有危險。
    汪飛皺了皺眉。
    真是敗興啊。
    李十二勸道：“現在情況複雜，各方都可能對你不利，所以最好現在就離開。”
    汪飛喝了口酒，顯得不在意。
    “我來之前，有四十個兄弟已經在這一層設置了警戒。縱然有人想對付我，隻怕也沒那麽容易得手。”
    李十二歎口氣：“三樓或許安全，但下樓要穿過一樓，嘈雜，昏暗，人又多，防不勝防啊。”
    薛凡塵跟著勸道：“李先生說的有道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汪飛笑道：“我現在走不是一樣要穿過一樓嗎？危險依然存在。老子見過的場麵多了，嚇不倒我。”
    李十二指了指門外。
    “我已經安排好了撤離辦法，我保證四叔安全無虞。”
    薛凡塵覺得不可思議，好奇地問：“你準備怎麽做？”
    李十二看看老馮，笑道：“金蟬脫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