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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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塵偏頭看了一眼翼鵬,繼而暗自神傷的慘淡一笑,緩緩說道:“我與你說說我的故事吧。自我出生以後,我睜眼看到的第一人就是天君,我沒有見過我的父君和母妃,聽天君說他們早已去雲遊四海,不知所蹤了,這就讓我從小對外麵的世界產生一種向往。記得還在跟著師父學藝的時候,我經常手執一把長劍,去人間行俠仗義,我與她的故事也就從那時開始。
    一日,我如常的走在人間的路上,聽到前方傳來喊叫聲,便跟隨周圍的人群前去一看。我站在人群中間,看到一名年輕女子身穿婢女服飾,手腳被死死地綁住,一群男人圍住她,為首的是一名富家公子。
    他向眾人說道:“諸位看到,這是我王府的一名婢女,已經被許諾給我做小妾,今日淩晨她卻攜帶嫁妝逃走,我隻能攜帶家丁將她帶回去了。”
    女子膽怯的搖著頭,“我沒有,我沒有,你胡說。”
    公子捏住她的下巴,一臉淫笑的看著女子,“我要的女人還沒有得不到的,今日我就跟你在這成親。”
    他走過去開始撕扯女子的衣服,女子在那哭喊著救命,人群中一個相對年長的男人衝過去怒罵,“你們一群大老爺們,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真是不為人道!”
    富家公子回頭瞟了他一眼,“人道,今天我就讓你知道什麽是人道。”他揮揮手,身邊的家丁就朝男人走過去,幾拳就將其打趴下,眾人雖怒,可終歸畏懼於王府的勢力,無人上前。
    我又哪能讓一名無辜女子受這般屈辱,“禽獸不如!”我提劍衝到人群中央,大喊道:“你給我住手。”
    公子氣憤的說道:“是哪個不要命的敢管老子的事。”
    他身邊的人朝我打來,區區凡人又怎會是我的對手,我走過去提劍打在他的膝蓋上,他慌忙的求饒道:“求大俠饒命,剛才是小的有眼無珠,多有得罪了。”他帶著身邊的人倉皇而逃,圍觀的人群也已經散去。
    我走過去解開綁在女子身上的繩子,她整理好衣著後,小聲道:“多謝公子。”
    我關懷道:“好了,你快回家去吧。”
    女子突然抬頭,楚楚可憐的看著我,這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容貌,真真是清秀至極,她哽咽道:“小女子沒家。公子救了小女的命,就讓我終生跟隨在側,服侍公子吧。”
    我乃一個仙人,急忙說道:“萬萬不可。”
    她看到我拒絕了她,忍住眼中的淚水,向我告別,轉身離去。確實,我當時心中已有不舍,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子又能去何處,我將她喊住了,她滿心期待的轉身看著我,我說道:“你跟我來吧。”
    我將她帶至梅山處,那是我下凡來人間的住處,“你若無家,就暫且住這吧。”
    她笑道:“多謝公子。”
    我看她被撕扯壞的衣服,就去到市集買了些服飾給她,回來時發現,她已經準備好飯菜等著我,那一刻,我心中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天族雖然可以得到長生,但整日被孤單與冰所包圍,人間雖說有生老病死,但他們的七情六欲、愛恨情仇可以受自己所操控。
    我走過去,將衣服遞給她,“我不會買女子服飾,你就先湊合著吧。”
    她接過衣服,笑著跑進房間,不久,她身著一套粉色衣服走了出來,真的是嬌豔可人,她走到桌前坐下,嬌羞的說道:“吃吧。”
    我現在都還記得當時飯菜的味道,我向她問起了她的親人,她好像已經習慣了他們的不存在,平淡的說道:“我叫疏桐,我的父親是一個賭鬼,母親受不了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改嫁了。父親常年都在賭,不但用完了家裏的錢,還欠了許多債,他為還債,就將我賣給大戶人家。我從小就在那些有錢人家幹活,他沒飯吃的時候,就會趁我當值,悄悄潛進府裏偷吃的,還會順走有價值的東西,終究被逮住了,他卻將所有的罪責都怪在我的頭上,我又被賣到了別處。如今,我都不記得到底去過多少人家幹活,就在今年,我來到了王府,夫人和老爺待我都很好,我以為來到了一處好人家,沒想到那小少爺竟然想納我為妾,多次強逼,我別無他法跑了出來,這才遇到公子你。”
    我十分同情她的遭遇,那段時間天宮沒有什麽事情,我便一直待在人間,我們一起上山打獵,過上農家生活,好生愜意。許是長時間不回天宮的緣故,一次偶然的機會,天後居然發現我與凡人在一起生活,她本就看我不順,將此事稟告給天君,在一個陰雨連綿的夜晚,我與疏桐被天兵抓回天宮。
    天君責問道:“墨塵,你可知罪?”
    疏桐還未知曉我的身份,一臉震驚的看著我,“你竟是天族?!”
    我沒臉看她,默聲的點了下頭。
    天後抬高聲音,“天君,這就是你的好侄子,堂堂的墨塵殿下,不能帶頭做好表率,違反天規,與區區一個凡人廝混,實乃該罰。”
    按照天規,我應當遭受雷霆之苦,而疏桐將會被打入凡塵,永生永世過著苦難日子,我不願她受到任何傷害,懇求道:“求天君天後明察,放過疏桐,她並不知道我的身份,所有罪罰我一人承擔。”
    這個答案自然符合天後心意,她滿意的笑了。天君不忍,但隻怪我不爭氣。
    我以為我可以保住疏桐,沒想到她先行放棄,站起身,自嘲的笑了一下,“從始至終都是欺騙。我和你又哪曾在過一起?”說完,她拔出我的劍自刎而死。”
    墨塵說到此處,無盡的傷心,翼鵬深吸一口氣,明亮的雙眸看著墨塵,感歎道:“都是可憐人啊。你到現在還在怪她先放棄那麽這段情嗎?”
    墨塵笑了一下,“我從來都沒有怪過她,是我隱瞞在先。”
    翼鵬說道:“你錯了。”
    墨塵不解的看著翼鵬,“此話何意?”
    翼鵬起身,看著前方的樹木,“她很愛你,在用她的命來愛你。天宮中,天後的咄咄逼人,疏桐姑娘不會沒有察覺,她知道你會自己領罰來護全她,可她跟你一樣,都不想對方受到傷害,她從小受盡人間冷漠,是你給了她真情,她早已心滿意足。心中充滿了愛意,嘴上又哪能裝作四大皆空,隻能用死來了結這段情緣。”
    墨塵聽完翼鵬的話,痛哭不已,“疏桐,疏桐!”
    第二日清晨,翼鵬去尋落漪,發現她不在屋內,尋思著她應該去櫻花林了。才到櫻花林處,就看到落漪躺在地上睡著,飄落了一夜的櫻花將她覆蓋住,翼鵬心疼,輕輕走過去將她抱回屋中。
    萬年過盡,染透相思的墨跡有增無減,這一生,總有人為你掬滿了絕然相守不求相依的淒涼,唯等你溫柔回眸的喝彩,便把寂寞宣寫成不忍讀的詩行。
    翼鵬在屋內守著落漪等她醒來,看到落漪從床上坐起,便走過去說道:“醒了。”
    落漪愣了一下,摸了摸後頸,“咦,我記得我明明是在櫻花林。”
    翼鵬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還好意思說,心情不好就不要喝酒,你可是在櫻花林睡了一晚,也不怕著涼。”
    落漪細細回想著,慵懶的伸個懶腰,“好了,我這不沒事嗎?”
    翼鵬寵溺的笑了一下,“快起來吧,熱粥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落漪偏頭看了一眼桌上熱氣騰騰的粥,對翼鵬一笑。
    昭顏殿內,淩恒坐在正殿內專心的看著政務,墨塵坐在一旁喝著茶,朝外看了一眼側殿,說道:“落漪不在的這段時日,她倒安分了許多,女人就是善妒啊。”
    淩恒看了一眼墨塵,“璐月許是知曉自己先前不對,真心悔過了吧。”
    墨塵知道淩恒不懂這些,也不便多說,就站起身說道:“宮內太過乏悶,借我兩本書看看。”
    淩恒看著手中的政務,說道:“都在書房,你自己去找。”
    墨塵走進淩恒的書房,書櫃上整齊的放滿了許多書,書桌上擺滿了筆墨紙硯,還有一副剛剛完成的畫。墨塵好奇,走過去一看,畫上的女子正是落漪,那是她與淩恒第一次初見,在亭中賞月的場景。他看著畫卷歎了聲氣,“好不容易有了姻緣線,卻偏偏喜歡上不能喜歡的人。”
    到底是這幅畫讓墨塵想起他的過往,還是墨塵與淩恒兄弟情深,產生同情,他竟提筆在畫上寫下一句詩,隨便拿了兩本書便走了。
    璐月前往慕華殿向天後請安,“兒臣參見母後。”
    天後抬手讓她免禮,“淩恒又沒有跟你一道前來?”
    璐月一笑,“太子哥哥還在處理政務,無暇抽身。”
    天後起身,走到璐月的身邊,警告道:“如今獨孤落漪回到魔族,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你的地位,你要是再取不到淩恒的真心,代替你的人多得是。”
    璐月趕忙行禮,“還請母後給兒臣一些時間,兒臣定當辦妥。”
    天後笑道:“好了,不必如此驚慌。本宮的壽辰也要到了,你去找淩恒,讓他將為本宮所作的畫送到司珍殿,好生裝飾。”
    璐月回道:“是,兒臣這就去辦。”她向天後行完禮,退出慕華殿。
    昭顏殿正殿通傳,“側妃娘娘到。”
    璐月走進正殿,沒有看見淩恒的身影,便向一旁的仙娥問道:“太子哥哥呢?”
    仙娥行禮,“回側妃娘娘,太子殿下方才去找天君商量要事了。”
    淩恒很少讓璐月來正殿,她環視四周,沒有看到畫的蹤跡,便問道:“你可知太子哥哥平日裏會將畫放在何處?”
    仙娥想了片刻說道:“側妃娘娘可去書房看看。”
    璐月走進書房,便看到書櫃正中央掛著畫筒,走過去將其取下,取出裏麵的畫打開一看,正是為天後賀壽的畫。璐月當心的將其卷好放回畫筒,轉身之際,看到書桌上的畫像,她震驚了,“怪不得你從未讓我進過書房。”
    璐月顫抖的拿起畫,畫上的落漪還是那麽美,她看到一旁的詩句,緩緩念出,“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璐月憤怒的將畫揉作一團,一粒淚珠滴在畫上,“淩恒,你到底是有多喜歡她?”
    這一刻,苦苦守候的回憶,有你才是最美。無悔無傷的幸福,期待終成泡影。催人淚下的愛情,最終隻是虛幻。莫名其妙的悲傷,隻因你的毫不在乎。唯美,隻剩傷感。為你,隻剩迷茫。
    璐月擦幹眼淚,拿起畫筒走出昭顏殿,去向司珍殿。殿裏的仙官見璐月前來,趕忙行禮,“參見側妃娘娘,不知娘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璐月將畫交給仙官,“這是母後壽辰時所用的畫,你好生裝飾,不可出現任何紕漏。”
    淩恒回到昭顏殿,突然想起墨塵拿了兩本書,“這小子拿了什麽書也不說一聲,我去看看。”淩恒走進書房,細細查閱著書籍,笑道:“原來是關於詩詞的,難得啊。”
    他轉身看見書桌上空空如也,四下尋找,都不見落漪的畫,他明明記得畫作就放在桌子上,“來人。”
    仙娥走進書房,“參見太子殿下。”
    淩恒問道:“我問你,除了墨塵,還有何人進過書房?”
    仙娥回道:“回太子殿下,側妃娘娘方才來過,說是取天後壽辰所要的畫。”
    淩恒揮手讓仙娥退下,憤怒的朝側殿走去。
    璐月就像無事人一樣在殿裏把玩著珠寶,素雪見淩恒進來,開心道:“參見太子殿下。”
    淩恒滿腔怒氣,“出去。我讓你出去。”
    素雪看了一眼璐月,退出殿外。璐月起身行禮,“參見太子哥哥。”她見淩恒環視四周,笑道:“太子哥哥是在找這個吧。”
    淩恒看著璐月手中的畫,落漪的臉已經被揉的皺巴巴的,“你這是何意?”
    璐月將畫扔在桌上,“她都已經回去了,你還在想著她?你為什麽就不可以回頭看看我,我一直在等你啊!”
    淩恒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我還以為你這段時日都在殿裏真心悔過,看來是我想多了。”他施法將畫卷拿在手中,
    璐月大喊道:“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要?”
    淩恒整理好畫,“你不配擁有任何關於她的東西。”說完,轉身離去。
    璐月獨自一人在側殿裏自嘲的大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