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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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淩水車站是北方鐵路局的一塊金字招牌,加上譚連民的改革思路與路局的思路相吻合,所以淩水車站自然是鐵路局改革的試點。包括淩水車站在內的原分局主幹線的所有車站、車務係統進行了合並,成立了淩水車務段。這是個八千多人的大段,管轄400多公裏,有50多個大小車站,肩負著主幹線的客貨運輸任務。
這麽重大的事件,王誌康自然是要親自到站段來宣布。可是這個決定,是絕對保密的,尤其對於淩水車務段的段長和黨委書記的人選,更是嚴格的保密。當王誌康來到淩水辦事處的時候,黃士煒等辦事處的領導,以及淩水地區的各車務段的段長、黨委書記、站長、黨委書記,都被集合在了辦事處的會議室。
王誌康走進會議室,本來很熱鬧的屋子裏,一下子鴉雀無聲,王誌康也是一臉嚴肅。王誌康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向下麵在座的各位掃了一眼,他的目光落在譚連民的臉上,稍稍停留了幾秒鍾。
會議由黃士煒主持。黃士煒簡短的介紹了會議的內容,然後由王誌康宣布淩水車務段段長及黨委書記的人選。王誌康拉過桌上的麥克風,“經過路局和局黨委會議的研究決定,我宣布:淩水車務段由淩水車站站長譚連民擔任段長,黨委書記由淩水車站黨委書記楊啟才擔任。從宣布之日起,免除譚連民和楊啟才原職務,楊啟才繼續負責淩水車站的改擴建工程,直至淩水車站工程交工為止。”
王局長宣布後,在座的站段長幾家歡喜幾家愁。譚連民突然明白了在會議開始之前,局長看自己的那一眼意味著什麽,那是信任的傳遞。楊啟才則是屬於喜憂參半,讓他歡喜的是,自己終於可以幹些實質性的工作了。可是讓他憂慮的是,不知道如何跟譚連民相處。
會議結束後,很多人來向譚連民和楊啟才道升遷之喜,譚連民和楊啟才跟大家客套著,譚連民隔著眾人,向離著自己不算遠的楊啟才微笑著點了一下頭,楊啟才也對他回敬了一個微笑,向他表示祝賀。
鐵路局辦公室秘書來到會議室,向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人群中的譚連民和楊啟才,擠進人群,叫出了譚連民跟楊啟才,看著局秘書,大家知道肯定是局領導要找二位新到任的段長黨委書記談話。
譚連民和楊啟才在走廊裏碰了麵,原來在一起工作的兩個人,現在居然變得陌生了起來,隻是互相望著。譚連民先打破了略顯尷尬的局麵,譚連民伸出手,“祝賀你,今後咱們又是搭檔了,又可以在一起攪馬勺。”
聽到譚連民說今後又可以在一起工作了,楊啟才覺得特別刺耳,他感覺到譚連民在取笑自己。楊啟才很僵硬的笑了笑。譚連民伸出去的手懸在那裏,楊啟才這樣的態度是他沒有想到的。譚連民收回了手,也僵硬的笑了笑。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黃士煒的主任辦公室。王誌康坐在沙發上笑嗬嗬地看著他們兩個人,與先前在會議室裏判若兩人。王誌康以往的表情都是那麽嚴肅,經常板著臉,以至於北方鐵路局的上上下下,對這位王局長都有點害怕。可是今天王局長一反常態,倒是讓譚連民和楊啟才有些摸不著頭腦。
王局長問:“局黨委對你們兩個的任免決定已經宣布完了,對於淩水的情況,我也有一定的了解,你們今後的工作開展有一定的困難,至於你們如何解決,在不違反大原則的前提下,這個我不管,我隻注重結果。”
譚連民說:“請局領導放心,我們堅決完成組織上交給的任務,不辜負組織上對我們的信任。”
楊啟才也表明態度,“我們堅決擁護鐵路局的改革,請領導對我們的工作進行監督檢查。”
王誌康擺了擺手,“我不想聽這些,我要看行動,如果你們的口號喊得震天響,而淩水車務段還是原來的樣子,那你們兩個怎麽向我解釋呀。”
譚連民和楊啟才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誌康說完收起了笑容,一臉嚴肅,“我限定你們淩水車務段在半個月之內,組成新的領導班子,讓有能力者競爭領導崗位,對於富餘人員,絕不允許衝擊下麵的二級單位。在幹部和職工的安排上要求三點:一是不虛設崗位,二是不增加定編,三是不簡單安排人員。需要你們明確的是:如果在合並及幹部工作安排上產生各種矛盾和問題,或在限定時間裏不能向鐵路局提出領導幹部的任用推薦報告,鐵路局將撤消你們倆的職務,段長書記另派他人接任。這個決定不是我王誌康個人做出的,而是經過局黨委常委會議研究的,我不是危言聳聽,如果你們辦不到,我們一定會按紀律處理你們。”
楊啟才和譚連民相互對了一下眼神,這個動作是下意識的,是沒有經過大腦思維的動作。看到楊啟才的這個眼神還是那樣熟悉,譚連民就覺得,這個楊啟才還是以前的楊啟才,他堅信他們還是會走到一起去的。
王誌康找他們談完話後,沒有在辦事處多停留,馬上返回鐵路局。
在送送行的車上,黃士煒跟王誌康提起了關於淩水車務段幹部任命的事。黃士煒語重心長地說:“王局長,你看把淩水地區原來的四個車務段兩個一等站合並成一個,對於譚連民和楊啟才來說,擔子不輕呀。”
“是呀,就是因為這個擔子重,困難多,任務艱巨,所以才一定要選拔出優秀的幹部去管理,去鍛煉。他們在淩水車站的工作中,充分展示了他們的工作能力。我相信他們兩個會很好地完成這次任務。”王誌康說。
“他們兩個在一起工作也有些年頭了,相互配合得相當默契。隻是因為上次路局紀委調查組的事,兩個人鬧了些誤會,誤會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消除。”
黃士煒把譚連民和楊啟才的誤會經過跟王局長認真的進行了匯報。
王誌康仔細地聽完後,笑著說:“他們倆還真的是誤會不淺呢。他們的誤會雖然是因工作而起,但那是他們個人的事,讓他們倆自己去解決吧。”
2
由於先前王誌康的態度不明朗,讓楊啟才幾乎到了絕望的地步,他在思想上做好了自己退到二線的一切準備。可如今讓他再次與譚連民合作搭檔,這讓楊啟才感到了柳暗花明。兩個人到淩水車務段走馬上任的第一天,見麵還是相互笑了一笑,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
鐵路局一聲令下,六個單位合並成了一個,他們麵臨的問題很嚴峻。合並後的複雜問題立刻便呈現在兩個人的麵前,與淩水車站同級別的六套班子成員共有50多人,這50多人的工作怎麽安排,讓譚連民和楊啟才大傷腦筋。
鐵路處在這樣一個改革的大環境下,對於一線普通工人的衝擊並不大,可是這些幹部那可就大不一樣了,崗位少,人員多,弄得這些站段幹部人人自危。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想在鐵路局限定的半個月時間內組建起一個新的領導班子,而且還要具有凝聚力和戰鬥力,困難可想而知。
譚連民來不及多想,現在的問題已經迫在眉睫,他走進淩水車務段段長辦公室的第一件事,立即讓常寶學通知各站段的班子成員,在下午1點鍾之前必須趕到淩水車務段召開工作會議,不允許有任何理由不參加,如果有遲到者,或不參加都,就地免職。譚連民深深地知道,如果沒有鐵的紀律做保障,是不會拉出有戰鬥力的班子,這是他到淩水車務段上任後召開的第一次會議,他要履行一名段長的職責,他要讓大家看到他雷厲風行的作風,他要讓大家知道,鐵路是半軍事化的單位,無論是在平時還是在改革這樣的特殊時期,都是要有鐵的紀律。
常寶學通知楊啟才開會,這讓楊啟才很是惱火。作為車務段的黨委一把手,開這樣的會譚連民應該事先跟他通個氣,交換一下意見。譚連民有些急躁,兩個人的誤會還沒有消除,這又恰恰加深了楊啟才對他的不滿。
下午1點,淩水車務段的會議準時召開,各站段的班子成員無一缺席,無一遲到。楊啟才陰沉著臉坐在譚連民的身旁,臉上的冰霜讓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會議開始了,譚連民首先講話:“在段裏沒有正式接收合並站段前,在沒有對各科室接收前,一切工作都要按照以前的行政關係工作,有任何疏漏,都將視為嚴重違紀,並予以嚴懲。”
等到楊啟才發言,他神情莊重地說:“上級已經任命我和譚連民為黨政負責人,讓我們迅速上報黨政班子成員,我希望大家準備一下,這不是哪一個人說了算的,不管是段長,還是書記,都要看重工作成績,而不是感情用事。合並站段後,穩定是大局,這個期間出現一些小問題,也在所難免。”
兩個人的話南轅北轍,誰都聽得出楊啟才話裏麵對譚連民的不滿。
會議結束後,譚連民感覺到了楊啟才的不快,他來到楊啟才的辦公室,商量幹部安排的事。楊啟才的臉沉著,說安排幹部說由著譚連民,用不著找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兩個人的矛盾始終沒有化解。時間緊迫,現在又不是鬥氣的時候,譚連民真心的想跟楊啟才好好談談,可是他又覺得,楊啟才畢竟是跟自己多年的老搭檔了,不至於那麽小氣。
譚連民見楊啟才不買自己的帳,繼續陪著笑,“楊書記,其實別的幹部安排,我覺得咱們還都能達共識,隻是在陳英和吳彩霞的安排上,你對於她們的情況都非常了解,我想應該安排一個女同誌進入班子。車務段副段長這個位置,無論從工作能力還是從個人的素質方麵,我認為陳英都比較合適。”
聽到譚連民提起陳英和吳彩霞,楊啟才覺得譚連民分明是跟自己過不去,他想起吳彩霞跟自己講過的話,一股無名之火直衝上了額頭,這還是第一次,“譚連民,你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還來跟我商量什麽!連召集各站段黨政班子開會你都不事先通知我一下,這件事我看也沒有必要跟我商量,你自己看著辦吧。”
“楊書記,我知道開會的事我做得有些急,事先沒跟你商量一下,我也是著急呀,你說咱們車務段剛組建,下麵各站段撤的撤,並的並,需要咱們處理的事太多了,路局就給咱們六天的時間,你說我能不急嘛。”譚連民解釋道:“首先咱們車務段的班子要先確定,這個副段長至關重要。陳英年輕,科班出身,素質高工作能力強,這個咱們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楊啟才打斷了他的話,“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做副站長有你擔著,何況淩水站一個單位。現在不同了,六個單位,哪個單位的副職不比她資曆老,工作經驗多。這一點陳英欠缺得太多了,工作經驗不是什麽科班出身就可以代替的。”
“那你認為吳彩霞做副段長合適嗎?”譚連民問。
“說到副段長,吳彩霞過去的事,我也沒有讓她進班子的打算,但我覺得沒有必要非得考慮一個女同誌當副段長。陳英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有的是發展的機會。”楊啟才是在跟譚連民賭氣。
譚連民跟楊啟才不愉快的談話,讓譚連民憂心忡忡。因為時間緊迫,跟楊啟才的溝通又難以進行,這讓他焦急萬分。
走出楊啟才的辦公室,譚連民深深地感到,他跟楊啟才的誤會實在是太大了,可是他又找不到症結所在。他很在乎楊啟才這個老搭檔,以前楊啟才真的像老大哥一樣,在工作上給予了他最大的幫助。可如今這個老大哥卻跟以前判若兩人,在工作上老是跟自己過不去,這樣的局麵是譚連民從來都沒有想到的。
3
於東下班路過淩水車站施工現場,遇到楊斌。兩人見麵還尷尬了一陣,想起上次絕情的話,有些不好意思。於東聽到過陳英與楊斌有合好的跡象,他打破僵局,打趣道:“我說老同學,怎麽來找弟妹回家的吧?”
“你別拿我開玩笑了,我這可是為了工作才來工地上的,這工程進度挺緊的,我是怕工程不能按時交工。”楊斌一臉窘相。
“為了工作?算了吧,騙誰呢。”
楊斌是個老實人,不會撒謊,聽於東這麽一說,臉上發紅,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跟於東說了,愧疚地說:“於東,都是我不好,上次說了那麽傷感情的話。”
“算了,那時你在氣頭上,我原諒你了,誰讓咱們是老同學了,要麽,我幹嘛又給你跟陳英介紹對象,我不是自找煩惱嗎。”
看到於東的寬容,楊斌喜出望外,說:“你不是想做月下老人幹好事,就是我跟陳英不爭氣,盡讓媒人操心。”
“楊斌,你說的話我不願聽,要說讓我操心的是你,你別往陳英身上攬。陳英在我們車站的工作,那是得到大家的認可的,她的工作能力,她的人品,那更是沒的說,所以讓她當這個副站長。可你怎麽能因為這件事跟她鬧別扭呢?你是怕媳婦比自己強,以後在家裏沒地位吧?”於東半真半假地跟楊斌開玩笑。
於東把問題擺了出來,楊斌幹脆就把心裏的話全都倒了出來,“你就別涮我了,我覺得陳英一個女人,到淩水車站工作不長時間,你說讓她當個團委書記吧,挺合適的。因為她年輕,又比較適合團委的工作,可是這麽快就提她當副站長,你說你們譚站長是不是有什麽目的?車站裏的風言風語也不少,我勸陳英不要幹了,她卻非要幹這個副站長不可,你說她為了什麽?”
“楊斌呀,你怎麽那麽糊塗呀。”於東覺得楊斌雖然對陳英不滿,可是這份不滿就是因為他還愛著陳英。如果他楊斌不愛陳英了,不會在乎這些。
“我是難得糊塗。”楊斌小聲地嘟嚷,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見。
“陳英年紀輕輕就提拔做我們這個一等站的副站長,又是個如花似玉的女同誌,不免會遭人妒嫉,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自然會有些居心叵測的人會編出點花邊新聞來。”於東說到這停頓了一下,說:“這捕風捉影的事兒你也能信?而且你還不分清紅皂白,還跟人家動手,你自己想想過分不過分,這不正好中了那幫人下的圈套了嗎。”
楊斌心裏清楚陳英的為人,隻不過是在那麽個特定的環境下,而且兩個人又都堅持不讓步,才使楊斌昏了頭,他也非常後悔自己做過的事。
於東見楊斌不說話了,知道他的勸說初見成效,“兩口子,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合。你先跟她認個錯,女人就願意被哄著。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得支持陳英的工作,她到淩水車站以來工作也很不容易,還要頂著家裏的壓力,現在正是站段合並的時候,憑她的工作能力,她很有可能當淩水車站的一把手,有這麽出色的老婆,你小子回家偷著樂去吧,還吵什麽架呀。”
楊斌琢磨著於東的話,他深深地陷入了自責之中。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找個時間跟陳英好好談談。”於東說。
陳英來到譚連民的辦公室,這讓著急上火的譚加民眼前一亮。
陳英看到譚連民的一臉愁容,心裏清楚了個八九不離十。在站段領導班子大會上,譚連民和楊啟才的分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更不要說這個精明的陳英了。
“什麽事讓段長愁眉不展呀?”她明知故問。
“還不都是楊書記嘛。我知道上次路局來調查組的事兒,我們的誤會一直沒有破解。你看在大會上,別人都知道我跟書記不合,這工作可怎麽開展?組成新班子,路局就給半個月的時間,你說我能不著急嗎。”譚連民一臉的無奈。
“你跟楊書記好好談談,你們在一起工作過,互相也都了解。隻是這次誤會讓你們變得生疏了,楊書記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陳英說。
“我也想呀,可是楊書記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架式,我沒辦法跟他談。”
“那這樣吧,段長你跟楊書記去海邊聊聊。你們可以放鬆一下心情,談得可以輕鬆一點。辦公室是個嚴肅的地方。”
譚連民非常讚同陳英的觀點。譚連民覺得陳英的確是個適合做領導的材料,不但在工作上沒的說,而且對於任何問題的處理,總會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4
冬意的海灘,另有一番風情。海水退去一裏開外,遊絲般靜靜地喘息著,海浪裹攜著細碎的冰沙,翻滾著,不斷地洗刷著沙灘,裸露出來的沙灘,被海水泡過的呈現金黃色;沒被浸染過的顯白色,存留下的海水在岸邊幾處低窪處,製造出許多的冰體,被陽光耀得煞是晶亮。
寒風襲來,兩人不約而同地縮緊了脖頸,一起深吸了一口手中燒焦的煙蒂。
“楊書記,我們又走到一起了,你是老大哥了,在班子裏,你一直把我當小弟弟對待,可是你走了以後,我覺得咱們倆疏遠了。”譚連民誠心誠意地說。
“譚站長,你是不是把問題看得複雜了,我們不過是在安排的方案上發生了一點小磕小碰,就是吳彩霞和陳英的安排上存在著不同的意見嗎,其實我們還應該發揮吳彩霞的能力,調動她的積極性,她的年齡畢竟大了,沒幾年的時間就要退下來了,而陳英還年輕,以後路長著呢,先讓她做一個中層幹部,多積累一些下麵的經驗,對她沒有壞處。”
“咱們應該讓年輕人上來,才會使我們的改革有連續性,才會保證鐵路的可持續發展。楊書記,原來咱們在一個班子裏,互相之間是非常了解的,你不說,那也不是書記你的性格。”譚連民用小品中趙本山的口吻說。
楊啟才被逗笑了,笑過後,說:“你心裏清楚,我對我走後你對陳英的安排有意見,那時正是分局撤消,人員安排不了,你卻將我的退路給堵死了,這不是我們原來對付吳彩霞的辦法嗎,怎麽你又把它使用到了我的身上了,我知道我自私,應該從大局出發,可是……”楊啟才沒有說下去,下麵他用一聲長歎代替了。
“楊大哥。”譚連民改了稱呼,顯得很親切,“我知道你在跟我賭這口氣,今天我跟你說實話,你代我受過,我怎麽會那麽沒良心,還想把你頂出去呢,我確實跟王局長爭取過,可是他卻沒有答應,領導的意圖其實非常明顯,就是要使用陳英這樣有朝氣的年輕人,我也是權宜之計,才那麽使用了她。”
楊啟才又笑了,譚連民看出這個笑意味深長,戲謔地說:“楊老大,你這個笑裏可是藏著壞哪。”
“這一會兒,你就給我換好幾個稱號了,我跟你說,我可沒有壞笑的意思,但你跟陳英是不是……啊?”
“陳英鬧離婚,是有了不少的議論,這可與我無關,現在我在家裏都有口難辯,搞得我跟妻子的關係都很緊張,說什麽陳英要是沒有目標,就那麽輕易離婚?他媽的,好像人家看上了我這模樣的了。”
“你這樣怎麽了?難道你不是咣咣的男子漢?”楊啟才開起玩笑來。
“我現在是什麽也硬不起來了。”
譚連民順嘴一說,覺得有些走嘴,想收又收不回來了,當即遭至楊啟才的奚落,“你這麽大個歲數都硬不起來了,你現在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書記,我聽出來了,你這是在罵我。就是我有那個花花腸子,也不能這麽傻,在身邊安排一個自己的情人,我還能工作得下去嗎。”
“你是說兔子不吃窩邊草。”
楊啟才爽朗地笑了起來。兩人這麽一說一笑,很多的矛盾化解了。
淩水車站的施工現場,本來是熱火朝天的,可是最近施工進度卻明顯慢了下來,楊斌為這件事急得團團轉。不是因為別的,還是錢的問題,最近的資金已經周轉不開了,地方的款到了,而且市財政下撥的車站建設的中期工程款遲遲沒有到位,這使施工最後又不得不停了下來,楊斌很無奈。
譚連民也著急,他也在四處籌集資金。如果新建的淩水車站不能按時交工,那後果就跟陳英預想的一樣,會有一係列的”後遺症”,所以他不能不急。
譚連民一臉焦急地找楊啟才商量:“楊書記,我有事得跟你商量一下,咱們的淩水車站施工已經停了。現在錢還沒到位呢,我四處化緣,弄了點錢,可是也不夠啊。我跟財政局祁局長催了好幾次了,可他也為難,我都急死了。”
楊啟才看了譚連民的著急樣,楊啟才還負責工程施工的,如果工程不能按時交工,他自己也沒辦法交待。楊啟才抱怨說:“現在各站段的工資還都有缺口呢,提什麽都行,就是別提錢,一提錢腦袋疼。財政局是不是想要點好處呀?”
“這個倒好說,隻要他們讓咱們工程別停下來,別說兩萬,三萬也行呀。祁局長是咱們的鐵哥們,上次還多虧了他,這是下麵的人具體辦,他不便幹預。”
“老弟,你糊塗了吧,這種事還有明說的呀。你要明白,這是不能見陽光的,他這是暗示你給下麵的人表示表示呢,不是說縣官不如現管嗎。”
楊啟才這麽一說,譚連民他一拍自己的腦門兒,說:“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我現在就跟他們聯係,不行請他們先吃頓飯,隻要他們張口就行。”
楊啟才也笑了,“你看看你說的這叫什麽話呀,有什麽事別急,急也沒用,你這是急昏了頭了,怎麽又提起吃飯的事,可別再蹈前轍。”
譚連民也笑了,兩個人的矛盾就此全部化解了。
譚連民隻是與財政局的具體負責員在一起吃頓飯,問題就解決了,其實人家並不是要你什麽好處,隻是覺得你認識了局長,沒有把具體負責人當回事,祁一軍剛當了局長,下麵的並不買他的賬,要知道這些“財神爺”,個個是手眼通天。
資金到位了,淩水車站的工地上又人頭攢動起來,機器設備又轟鳴著運轉起來了。施工單位晝夜兼程,要把耽誤的時間趕回來,導致工程質量有所下降。
楊啟才在淩水車站施工現場發現了這一問題,他去找楊斌。楊啟才開門見山地對楊斌提出了自己發現的問題。楊斌說他也發現了,他已經告訴工人馬上返工了。可是楊啟才不同意返工,他覺得不是什麽大問題,以後注意就行了。而楊斌的態度卻很堅決。楊啟才明白楊斌的意思,他也知道這個工程意味著什麽,他對楊斌認真負責的態度,隻能是無可奈何。
5
譚連民跟楊啟才的矛盾雖然已經化解了,可是在關於新成立車務段的一些問題上畢竟還沒有達成一致,這是譚連民的一塊心病。上次去海邊,譚連民覺得跟楊啟才的關係已經非常融洽了,已經回到了他們以前做搭檔時的狀態,又找回了他們曾經的默契。於是譚連民趁熱打鐵,又來到楊啟才的辦公室,將自己的心裏話全盤托出,“楊書記,咱們得趕快把班子成員定下來,這樣咱們才能開展工作,路局給咱們這麽短的時間,我們可得抓點緊了。”
楊啟才看著譚連民那真誠的目光,他為自己對搭檔的不信任而懊悔不已。
譚連民接著說:“陳英雖然還年輕,還欠缺工作經驗。這次我想提拔陳英就是要鍛煉她,增加她的經驗積累,讓她全麵發揮能力,將來讓她接班。”
“好吧。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任用年輕幹部,你想在人事使用方麵打破慣例,讓年輕人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楊啟才跟譚連民意見達成了一致,這讓譚連民心花怒放,這是他一直盼望的。
譚連民一時興起,便口無遮攔,“從你被停止工作去辦事處負責扒車站的施工工作,一直到現在又讓咱倆在車務段做搭檔,這是路局對你的有意而為之。”
“哦,你說來聽聽。”楊啟才一直對自己到辦事處的那段事情耿耿於懷,那是他最不開心的一段日子,不光是因為被撤職,還因為他跟自己多年的老搭檔鬧得不愉快。如今譚連民又提起那段事,這讓楊啟才有點感興趣。
“我覺得王局長一開始讓你去負責拆扒車站的工作,就是為了讓你回來跟我繼續搭檔。”譚連民分析道:“讓你去負責拆扒車站,那是為了讓你對下麵各車務段、各車站有個了解,是為推進合並站段後的車務係統的改革做的準備。”
楊啟才聽著頻頻點頭,他問譚連民:“可是我在辦事處的時候,跟王局長打聽過他對我今後的工作安排,人家是顧左右而言他。”
“你怎麽有點糊塗呀,領導怎麽會輕意跟你說呢,這是對你的考驗呀。”
楊啟才恍然大悟,“你說的對,有首歌不是叫女孩的心思你別猜嗎,我看這領導的心思你也別猜。”
他說完,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吳彩霞特意來到楊啟才的辦公室。
“老同學,當上車務段的書記就不理人家了,你的官威可不小喲。”吳彩霞有意讓楊啟才注意到自己。
楊啟才正在看各站段上報的資產清查報告,聽到吳彩霞的聲音,他才從文件堆裏探出頭來,說:“是你呀,進來人也沒注意,快坐吧。”
“站段合並完了,咱們淩水車務段的班子還沒確定,你這個黨委書記也給咱透露點內部消息呀。”這是吳彩霞來這的主要目的。
“什麽內部消息呀,還在研究呢,還沒有最後出台方案。車務段的班子成員要經過考核、選拔,最後競聘上崗。”楊啟才即不違反組織紀律,又不撥吳彩霞的麵子,說得滴水不露又點到為止。
“我說老同學,你這人怎麽變得這麽快呀,才當幾天書記,又開始跟我打官腔了。”吳彩霞不悅,“算了,我不說了,但到時候你可一定得幫我的忙呀。”
楊啟才笑笑,沒說什麽,他知道麵前這個女人功利心很強。
“老同學,要不是譚連民在背後搞鬼,今天的淩水車務段的段長應該是你呀,怎麽也輪不到他譚連民。”吳彩霞又揭起了舊傷疤。
“話不能這麽說,我們的工作安排是組織上安排的,並不是誰在背後搞鬼。”楊啟才沉下了臉,嚴肅地說:“吳彩霞,以後說話要負責任。不管最後幹部怎麽安排,最後由局黨委會研究決定,原則就是要能者上庸者下。你也是做了多年的領導,這點原則還是有的吧。”
“真是官升脾氣長,當了幾天的書記,怎麽說變就變了呢。”吳彩霞見楊啟才的態度如此堅決,自知找了個沒趣,丟下一句話說,悻悻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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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局通知譚連民與楊啟才,將新組建的淩水車務段搬入原鐵路分局後樓。
這期間原所在各單位領導班子成員及各個科室,都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要進行班子人員的考核和競聘,還要進行資產清查。譚連民和楊啟才商量要快速著手組建車務段領導班子,這樣才能保證車務段能夠正常高效地運轉。
班子的競爭上崗的方案出台了,辦法是要求幾個班子成員對崗位自報自評,進行述職,然後對競爭同一崗位人員進行互評,最後各單位的50多個班子成員按崗位來投票,按照得票多少來確定崗位人選。如此一來,可以讓每個競聘的人都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可以杜絕走後門找關係,算是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班子的競爭上崗的辦法,基本沒有什麽反對意見,在限定期限的第七天便張榜公布,並以公開通報形式下發到各站。
為了給競聘增加點砝碼,自然有不少領導打來電話找楊啟才和譚連民兩個人走關係。他們兩個人事先已經有約定在先,無論誰來電話,都是口徑一致,就是大家評選,決定權不在他們倆手裏。如此一來,找關係的人也不好深說什麽。
譚連民笑著對楊啟才說:“楊書記,我這幾天電話都要打爆了,經常是這個電話剛剛掛了,下一個電話就又打進來。”
楊啟才也笑了,“我跟你也差不多,有不少都是以前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領導,現在都主動給我打電話自報家門,弄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不還都是一個‘官’字兒給鬧騰的嘛。”
“我上班那個時候工人幹部也沒有區別,社會緊著喊工人階級必須領導一切,當時做技術工人感到無限光榮,現在時過境遷嘍。”楊啟才感歎著。
“現在什麽事都要靠關係,這都成了慣例了,就說這次競聘吧,你瞧瞧多少人來找咱們呀,可有一個人就沒人替他說話。”譚連民想起了一個特殊的人。
“是陳英吧。我這裏也沒有一個人打電話替她找關係的。像這樣沒有背景的幹部,還真的不多,我們用著省心。”
譚連民一個勁地點頭,“就是就是。”
參加競聘淩水車務段客運副段長崗位的共有7個人,陳英和吳彩霞都名列其中,這次競聘,兩個人真可謂是冤家路窄,又碰到了一起。在述職和競崗演說結束後,7個人當中就有3個人自動放棄了競崗,陳英和吳彩霞一直不相上下。
在互評和中層幹部民意測驗各個環節過後,各個崗位基本上剩下了2到3個不等的候選人,像紀委書記的崗位隻有李春山一個人,很明顯不用投票就可以直接當選。客運副段長一職,最後隻有吳彩霞和陳英兩個候選人。
譚連民看到大家都坐下來後,說:“那好,開會吧。通過兩天來的競崗環節後,大家進行了認真的醞釀,今天公布了每個崗位的候選人,希望大家要行使好自己的權力,投上莊嚴的一票。首先由楊書記做一下這次班子競崗的動員。“
楊書記從選拔幹部的標準上說起,從政治素質、思想覺悟、工作能力、業務水平等幾個方麵來衡量幹部的標準,本著對同誌負責的態度,進行公正的選舉。
楊書記說話期間有意地環顧了整個會議室的幹部,有躊躇滿誌的,有悲觀失望的,有坐觀漁火的,他接著說:“為了公正起見,我和譚段長不直接投票,而是負責監票,在選選票結果公示後,我們投下個人的選票,這不隻是公正,也是體現我們兩個人的公開和透明,我們把自己鮮明的立場公之於眾,免得引起有些人的懷疑。”
他的這個提議,迎來了在場人員的熱烈掌聲。譚連民和楊啟才開始發選票。
50多人的各單位班子成員對每個崗位進行了投票,隨後開始唱票,是在一塊黑板上寫下每個崗位,下麵是候選人的姓名,用正字來體現票數的多少。
其他的崗位幾乎是一目了然,候選人之間票數相差很大,隻有在客運副段長的崗位,陳英與吳彩霞的票數咬得很緊,最後兩人僅差一票,吳彩霞領先。
誰的心裏都清楚,吳彩霞私下裏做了很多的工作,那些來自各站段的領導,大多都是老同誌,與吳彩霞比較熟悉,難免有人情票和拉來的選票。而陳英則不然,選陳英的人大多是從她的述職報告,尤其是她的競崗演講上了解她這個人的能力和水平的,這樣的結果就不足為奇了。最後剩下譚連民和楊啟才兩人投的票,人們已經不關心其他崗位上兩個人的意見,所有的焦點集中在了陳英和吳彩霞的選票上,他們手裏掌握著客運副段長至關重要的兩票。
楊啟才與譚連民兩人謙讓了一下,譚連民站起來,對著陳英意味深長地一笑,大步流星地走到小黑板前,拿起筆來毫不猶豫地投給了陳英。
這樣一來,難題很明顯地留給了楊啟才,會場內雅雀無聲,空氣一時間都讓人窒息喘不上氣來,楊啟才這一票將決定兩個人的命運。吳彩霞把期待的目光投給了楊啟才,楊啟才並沒有回敬給她,他走到了黑板前,大家都注視著楊啟才拿筆的手將投向哪裏。他隻是片刻地遲疑,堅定地在陳英名字的下麵劃上了一道橫。
大家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
楊啟才也把票投給了陳英,既在一些人的意料之中,又在另外一些人的意料之外,這樣才會引發大家熱烈的反響。
吳彩霞頹喪地離開了會議室。
淩水車務段掛牌儀式是在向鐵路局報送淩水車務段班子成員的第二天舉行。原分局後樓張燈結彩,兩塊用鮮紅的彩綢包裹下的淩水車務段黨政巨幅牌匾。
楊啟才主持了掛牌儀式,譚連民代表新組建的淩水車務段全體員工發言,他說成立淩水車務段,是鐵路改革發展的需要,是鐵路跨越式發展的需要,是鐵路再次大提速的需要。發言結束後,由黃主任與譚連民楊啟才一起揭牌剪彩。
霎時間,鞭炮齊鳴,鑼鼓喧天,預示著淩水鐵路的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譚連民和楊啟才陪同黃士煒來到車務段的寬敞小會議室,黃士煒感慨萬千,“我在分局當局長時,特意裝修的第二會議室,主要是為了開機關各部室頭頭會議的,前樓的小會議室太小了,隻能開常委會或黨政聯席會。這回好了,歸你們了,你們這是不勞而獲呀。”
譚連民說:“黃主任,你這是有先見之明,為我們栽樹,讓我們乘涼。”
“乘什麽涼,你這是風涼,你看看這些站段,隻要一上會,大小站段長一起哭窮。鐵路局決策英明,沒有給下麵透露半點風聲,撤分局合站段,凍結財務賬戶,進行資產清查。現在家底都抖出來了,全都富得冒油。”黃士煒忿忿地說。
楊啟才接過話去,說:“黃主任,這更說明合並站段的必要性,過去多家管理,現在合為一家,不僅長遠的意義,還有節省經費,資源整合的現實意義。”
黃士煒一擺手,不耐煩地說:“現實意義我已經看到了,就是你們這後院裏六個站段擺放的車輛,我粗略地數了數,小車加上麵包車,就有三十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