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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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全局運糧會戰的電話會議上,鐵路局通報了幾家關於糧食運輸發生的違紀問題,大多都是不備貨就登記、不備貨不登記就請車的違紀問題,這在日常運輸工作中經常發生的問題,在運糧期間加大了處罰力度,分別給予所在站、段領導以相應的處分。電話會議接下來由紀委方副書記宣布了《關於淩水南站麻袋散包事件的巡查監督處理通知書》,在對整個事件的認定責任中,譚連民負主要責任,最後宣布對譚連民給予行政撤職處分,決定由楊啟才主持淩水車務段全麵工作。
    王誌康通過電話會議重申了運糧的紀律,他說:“次鐵路局對運糧工作中的違紀行為及事件責任的處理,說明鐵路局領導的高度重視,對運糧中的違紀單位,特別是淩水車務段領導,在落實路局《十條禁令》工作中不細不實,管理不嚴,尤其是問題竟發生在段長譚連民包保的淩水南站,他對包保工作檢查指導不力及具體工作人員有令不行,有禁不止,違反了路局的有關規定,才釀成了糧食大量散包的事件,直接造成了經濟損失。有人認為撤了譚連民的段長很冤,我看就不冤,要在全局上下對運糧工作進行進一步的整頓,一定嚴肅紀律,並要求全局各站段將此通報以記名方式傳達到每個幹部職工,並組織他們對照查擺,深刻反省,查找不足,引以為戒,堅決防止此類問題的再度發生。”
    會議結束後,會議室裏的幾個人很長時間的沉默。譚連民站了起來,說:“我段長工作到此為止了,下麵的工作就由楊啟才同誌負責了。”
    陳英眼裏盈滿了淚水,說:“長,我們應該向上級申訴。”
    李春山說:“書記在基層,可能還不知道這個決定,我打電話讓他趕快回來,開個黨委會,以車務段黨委的名義向上反映情況。”
    譚連民收拾了桌上的筆記本,說:“從上級的決定吧。對於這個處分,就應該正確對待,我無所謂個人得失,但因為我個人的責任造成了經濟損失,怎麽說我也難逃幹係。你們不要想不通了,這是我應該受到的處分。”
    譚連民向陳英請示,說自己去紅太陽車站,一則可以當麵向楊啟才通報路局這次電話會議精神,二是能夠幫助楊啟才完成運糧任務,把楊啟才替換回來。
    陳英想了想,說:“好。估計楊書記這時也知道了這個決定了。”
    陳英把譚連民送上了去紅太陽站的列車上,列車剛駛出車站,常寶學匆匆忙忙地跑上了站台,一臉焦急。他告訴陳英,田小彤來電話說田書記犯病了,現在在家裏等120,譚連民的手機又沒開。”
    “你趕緊給田小彤打電話,咱們現在就過去。”陳英說著率先跑進了地下道。
    田小彤與常寶學乘車來到田書記家裏,120的醫生正在輸氧,準備擔架。
    “嫂子,你這是準備往哪個醫院送。”陳英問。
    “還不是去鐵路醫院。”
    “我看還是去我父親那個醫大附屬醫院吧,我父親是這方麵專家。”陳英看到田小彤猶豫,又說:“別考慮醫藥費的問題,現在鐵路醫院屬地化了,全市都是醫療保險單位,各醫院都是定點,都可以辦理。”
    田小彤點了點頭,表示讚同。120救護車開進了醫大的附屬醫院。在路上,陳英就給父親打了電話,田書記直接推進了特護的急救病房。
    常寶學忙著去辦理各種相關的手續,搶救室門外,隻有陳英陪著田小彤。
    田小彤由衷地說了聲:“謝謝。”
    2
    電話會議時,楊啟才在紅太陽站指揮運糧,他沒有收聽到會議精神。會議後,有人打電話通報了此事。他沒給譚連民打電話,他知道譚連民一定是想把這個責任承擔下來,為的中不給他增加負擔。他從吳彩霞的省電視台播出的淩水南站的電視專題片中,隱約覺得吳彩霞從中做了一番文章,隻是他沒有摸清其中的奧秘。
    楊啟才打電話找到了方副書記,了解了當時調查的情況。方副書記把譚連民執意要把責任承擔下來的意思告訴了楊啟才,楊啟才愈發堅信這次事件是由吳彩霞造成的。他馬上給王誌康打電話,說其中的情況尚未查清,需要他回到單位弄清情況後,再向領導匯報,希望王局長慎重考慮這次處理和對自己的工作安排。
    王誌康並不買他的賬,“這就是讓你們真正的把好運糧這道關,不要以為自己手中有那麽一點權力,卻又不為權力盡義務盡責任,這個權力是組織給的,作為領導幹部就應該為黨的事業認真負責。什麽事情都怕認真二字,如果認真負責,如果有高度的事業心責任感,我就不相信他譚連民會出現這麽低級的錯誤。”
    一席話說得楊啟才啞口無言,他還勉強地說:“這一段時間,譚連民也是太疲勞了,難免會有些疏忽。”
    “那絕不是他推卸責任的借口。《十條禁令》就是為這場運糧會戰人員頭上懸上一把劍,要求在運糧中不出現一點閃失,譚連民做到了嗎?”王誌康說著話,把聲調降低了下來,“楊書記,我們這麽做也是給他譚連民潑點涼水,讓他接受一些教訓,看看他能不能挺得住。”
    楊啟才放下電話後,意識到了王誌康的一片苦心,他是要看看譚連民被撤下來是一個什麽樣的表現。
    田書記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製,陳英的父親對田書記進行了全麵的檢查。
    “通過對你父親的檢查診斷,他患的是心肌梗塞。如果可能的話,在病情好轉後,可以做搭橋手術。”陳英的父親是醫科大學的教授,又是臨床的主任醫師,在這方麵是權威。
    “什麽?心梗?”田小彤睜大了眼睛。分局一個領導,就是心梗病故了。
    田小彤哭著懇求道:“陳大夫,救救我父親吧,求求您了。”
    陳英對一臉為難的陳教授說:“爸,您看還有什麽治療辦法?”
    陳教授說:“你不要太焦急,現在病人需要的是靜養,要24小時陪護,不能讓他坐起或移動。”
    田小彤握住陳教授的手,激動地說:“陳大夫,你不要考慮花錢的問題,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治好父親的病。”
    陳教授拽著田小彤坐了下來,和藹地勸說道:“小彤,你放心吧,作為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我要對每一個患者負責。何況,你的父親是老領導,譚連民又是陳英的領導,於公於私,我都會盡力而為的。隻是你父親現在這種情況,隻能夠做一些保守治療。當然了,這也會麵臨風險的,隻能是維持,你要有心理準備,你父親已經是這個年齡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田小彤聽出陳教授的話再明白不過了,她點了點頭,“陳大夫,我就聽您的。”
    陳英陪著田小彤辦完了相關的手續。田小彤看到陳英熬紅的眼睛,勸陳英回去睡一會,陳英就是不肯走,這讓田小彤很受感動。
    陳英說:“嫂子,要麽,我給譚段長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吧。”
    田小彤擦了擦眼角的淚,說:“算了,這陣兒夠讓他煩心的了,剛被撤了段長,父親又病重了,他哪裏承受的起呀。我爸剛才還說不讓我告訴譚連民呢,如果他回來,可能會加重父親的病情。其實,我父親犯病,就是分局的一個老同誌來電話,告訴了他譚連民犯錯誤被撤職的消息,才讓他心髒病又犯了。我父親對我們一直要求很嚴,尤其他對譚連民的期待值很高的,這是他選的女婿,他關注著譚連民的發展,他哪裏經受得了這樣的打擊。過去,對你們的那起傳聞,我父親也聽到了,可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
    陳英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說:“田書記這樣的老領導的水平就是高。”
    田小彤抓住了陳英的手,說:“陳英,過去是嫂子錯怪了你,給你造成那麽多負麵影響,你不會恨我吧。”
    “嫂子,你看你說了什麽話呀,這都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製造出的謠言,有誤解也是正常的,我怎麽能怪罪嫂子呢。”陳英真誠地說。
    “那就好,那就好。”田小彤興奮地搖著陳英地手,說:“你原諒我了,太好了,我不會再上別人的當了。”
    3
    紅太陽站是淩水車務段所屬的運糧第一大站,它的位置是兩個鐵路局的分界站,處於北方平原的腹地,自古以來就是個天然的大糧倉。
    譚連民到紅太陽站已經是半夜時分了,放眼望去,紅太陽小鎮上已經看不到幾許的燈光,家家戶戶都已經進入到了沉寂的夢鄉。而紅太陽站的貨場卻依然是燈火輝煌,貨運專用線上躍動著一個個身影。
    他登上了停泊在閑置下來的線路上的3個客車廂,他知道這裏是裝卸工臨時休息的地方。從初春的寒冷,走進暖烘烘的車廂,譚連民被眼前的景象所感染,那些疲倦的裝卸工們有的坐著,有的躺在了地板上,就連行李架上都睡滿了人。
    這時負責車廂的科室幹部看到了譚連民,剛要開口說話,譚連民用手在嘴邊比劃,示意不要大聲,那個幹部悄聲說:“段長,真是沒辦法,連個好的休息環境都沒有,隻能將就著讓這些人躺一躺,解解乏了。”
    譚連民眼睛濕潤起來,問:“休息的職工都在這裏嗎?”
    “不,車站辦公的那些桌椅板凳上都是人啊。”
    譚連民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他怕那個幹部看見,故意扭過身去,掩飾著將淚水從腮邊揩去,問道:“楊書記現在哪裏?”
    “他還在現場指揮裝車呢。”
    “楊書記身體怎麽樣了?”
    那個幹部還沒等說話,淚水就先流了下來,說:“楊書記人都脫相了,他一直就在運糧的現場,從他到這裏來,幾乎沒有睡過囫圇覺,經常熬通宵,困得實在不行了就迷糊一覺,隻要他一睜眼,就會出現在運糧一線。”
    譚連民按照幹部的指引,來到裝車現場,可是在那些忙碌的人群中,找到楊啟才何等的艱難。因為紅太陽站是剛剛合並過來的,沒有幾個人認識譚連民,他的形象與那些穿著邋遢的裝卸人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沒有人願意搭理他。他明白了這個道理,便幫助人家搭把手,再打聽楊啟才時,特意把自己的身份亮給了人家,那個人的眼睛一亮,一指就在旁邊的一個人。
    譚連民看到旁邊的一個人,正在幫助別人將一個個麻袋托上肩,那個人渾身上下都是灰塵,扣著的棉帽子都向外紮撒著,露出的部分,滿臉的胡子。譚連民怎麽也看不出這個人就是楊啟才,他試探著喊了一聲:“楊書記。”
    那個人直起腰來,摘下了棉帽子,頭上熱氣騰騰飄浮起一層的白霧,從濃密的胡子中間露出兩排白牙,“嗬,你事先怎麽也不打個招呼,就上這來了?”
    “老夥計。”譚連民哽咽了,張開雙手便將楊啟才擁抱在懷裏。
    楊啟才把譚連民領到了運轉值班室,把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把塵土抖了抖,他笑著說:“你看這些人在哪睡的都有,就沒有人敢來這裏睡覺,誰都知道運轉的工作繁忙,怕在這裏影響值班員工作,出現安全事故,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值班員看到兩位領導進來,忙著站了起來。楊啟才向值班員介紹譚連民,譚連民與值班員握手,說:“我這個段長當得太不稱職,哪有值班員不認識段長的。”
    楊啟才把桌上水壺裏的開水倒進盆裏,洗手洗臉,拿手巾擦幹後的臉上才突顯一份容光。盆裏的髒水混濁得已經見不到盆底的顏色,值班員要去幫助他倒掉盆裏的水,他卻擺手拒絕了,端著盆出去了一會兒,進來時,盆裏換上了清水。
    譚連民說讓楊啟才回段裏,楊啟才就是不肯。譚連民搬出了路局的命令,說讓自己在這裏肯定能接好楊啟才的班,也算是戴罪立功。
    兩個人爭執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讓楊啟才回到段裏去。楊啟才說話時,一個勁地呲牙咧嘴,後來話都說不出來了,萬分的痛苦,用手頂著腹部,楊啟才接過值班員遞過來的熱水,喝了口水,緩上氣來,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你知道的,這是老毛病了,沒啥事。”
    值班員接上話,說:“楊書記的這種情況已經很長時間了,每次都是用熱水壓了壓,還不讓我們說出去。”
    譚連民認真起來,說:“楊書記,你這樣可不行,你必須回去檢查一下身體。我現在就給陳英打個電話,讓她帶著你去她父親那裏檢查。”
    “現在哪有那個時間。”
    “你可以晚上任幾日,把段內事務性的工作交待給陳英負責嘛。”
    楊啟才因為疼痛,不再說話了。
    在雞鳴聲中,一縷晨曦掠上了天空,天就要亮了。
    譚連民站起來,說:“你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抓緊去浴池洗個澡,把你那胡子刮一刮,要麽,你回到家裏,連你老婆都不敢認你了。”
    4
    楊啟才返回到了淩水站,陳英和常寶學都到站台上來迎候他。楊啟才清楚這是譚連民的安排。陳英說:“楊書記,我已經準備好了車,咱們直接去醫院。”
    楊啟才嗔怒著,但還是任由陳英的安排去了醫大附屬醫院。道上,陳英說田書記也住進了醫院,楊啟才下車後便要過去探望。陳英說:“楊書記,你還是先去檢查,讓常主任出去買些慰問品,等你檢查完,再去探望田書記也不遲。”
    陳英的細心,讓楊啟才很感動。他遵從陳英的意見,到了陳英父親的專家門診,在外麵等候的病人很多,但陳英拿到的是候診的第一號,直接進入了診室。
    陳教授見到楊啟才非常熱情,不住誇讚楊啟才對陳英的培養,隨後,陳教授問詢了病情,問得非常仔細,他的臉上的表情開始嚴峻起來。
    陳教授見多識廣,說:“如你所說的那樣的話,可能是肝硬化,我給你開一些檢查單據,做個切片做病理確認一下。”
    陳教授開據了所有的檢查項目,讓楊啟才逐項去檢查。這時,常寶學進來,說他已經買好了各種慰問品。
    “你先陪著楊書記去探望田書記吧,我去過了,就先不過去了。”陳英說著把陳教授開出的檢驗單遞給了常寶學,說:“回頭你再陪楊書記去檢查,給楊書記做個切片,我在我父親這裏等著你們。”
    常寶學以為陳英跟著楊啟才檢查身體不方便,攙扶起坐在診凳上的楊啟才。
    兩人走了出去。陳英之所以借故留了下來,主要是她了解自己的父親,她猜想楊啟才的病並沒有父親說得那麽簡單。陳教授煞有介事地望了一眼門外,悄悄地說:“我判斷楊書記是肝癌,而且到了晚期。”
    “什麽?癌症?晚期?”陳英驚詫地嚷著:“爸,還有什麽辦法嗎?你要想辦法救救楊書記呀。”
    陳教授看出陳英眼裏的淚水,沉痛地說:“英子,爸是大夫,大夫要對患者負責,但大夫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楊書記這個病,恐怕已經回天無力了。現在所需要的是如何更長時間的挽留他的生命。”
    吳彩霞特意趕到淩水鐵路辦事處,麵見黃士煒主任。
    “現在正是運糧會戰的攻堅階段,你不在淩水南站,回來幹嘛?”黃士煒完全沒了以往對吳彩霞的那種熱情,冷淡地說。“你們淩水南站出現的麻袋事件,給運糧工作抹了黑。”
    吳彩霞聽明白黃士煒是對麻袋事件不滿,這也正中了她的下懷,說:“難怪黃主任生氣,那還不是譚連民搞的鬼,不然的話,哪會有對他的撤職處分。”
    “黃主任,我夠委屈的了,作為老同誌,在競崗中讓一個黃毛丫頭頂了我的位置,其實,如果沒有他譚連民的一票,我就可以坐在副段長的位置。結果怎麽樣,譚連民連自己的位置都沒保住,這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黃主任,你看譚連民也下台了,陳英也沒有幾天好日子過了,我希望組織上重新考慮我的工作安排。”吳彩霞沒有注意到黃士煒的表情變化。
    黃士煒實在有些忍無可忍了,他早就覺得淩水南站的麻袋事件有些蹊蹺,身在淩水南站的站長沒有一點問題,而去包保的譚連民卻挨了處分,後來,他接到楊啟才的電話,對事情有些了解。他生氣地批評道:“吳彩霞,你怎麽就這麽不顧大局,不識時務呢?我聽到了反映,這次事件是你一手造成的,那麽大的問題,都讓譚連民給頂了下來。你卻臉不紅不白地說譚連民的壞話。通過這件事,讓我看到了一個領導幹部的品質,也讓我看到譚連民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你聽誰在造謠中傷我,譚連民自己都承認了責任。”吳彩霞理虧地嘟噥著。
    黃士煒激動地說:“你學一學楊啟才,蹲點包保紅太陽站,任勞任怨,身先士卒,一直堅守在運糧一線,他啥時候說過自己的成績?”
    吳彩霞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楊啟才帶病參加搬運糧食,都累壞了身體,我剛剛得到一個準確的消息,楊啟才從運糧現場回來,就住進了醫院。”
    吳彩霞抬起了頭,焦急地問:“他得了什麽病?”
    黃士煒沉痛地說:“肝癌,而且已經到了晚期。”
    5
    隨著最後一列北糧南運的列車從紅太陽站發出,標誌著北方鐵路局運糧會戰勝利結束。
    北方鐵路局隆重召開了全局運糧會議的表彰大會,為運糧先進個人披紅戴花,吳彩霞也是鐵路局表彰的一員,當王誌康局長親自將表彰獎狀交到她的手上時,她愧疚地紅了臉,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縈繞。
    王誌康最後做了總結發言:“我們就是站在講政治、講大局、講穩定的高度,把糧食運輸作為鐵路誠信服務的主打品牌,按照鐵道部、鐵路局的要求,周密製訂運輸方案,確保了重點物資的運輸。針對糧食運輸中在審批、車皮調配上容易出現的問題,鐵路局製訂了運輸工作的《十條禁令》,並且組成了嚴肅糧食運輸紀律督察組,深入各站段,明察暗訪,基本杜絕了糧食運輸中的違紀違規行為,實現了無違規收費,無點裝行為,無貨主投訴的‘三無’目標。”
    王誌康的目光投向了台下第一排的吳彩霞,說:“淩水車務段段長譚連民就觸到了鐵路局為這次糧食運輸設定的高壓線,撤了他的職,便有人為他喊冤,認為無非就是麻袋的問題,糧食泄露是件小事,最多就是作為包保幹部的失察失職行為,不至於撤他的職。我就是要各站段的領導知道,軍中無戲言!”
    “同樣是淩水車務段,黨委書記楊啟才也是包保幹部,在全局糧食運輸量最大的紅太陽站蹲點,一去就是十來天,廢寢忘食,帶病堅持在運糧的第一線,你們知道嗎,單就他指揮的紅太陽一個站裝發的糧龍14列,糧車564輛,糧食竟達1噸。”他停了停,聲音明顯的低沉了下來,“而今天,這位運糧會戰中當之無愧的先進個人卻沒有來,因為他住進了醫院,確診為肝癌。我們鐵路正是有這樣的領導幹部,用他們的錚錚鐵骨鑄就了鐵路跨越式發展的豐功偉績!”
    台下掌聲雷動。吳彩霞受到震動,不禁熱淚盈眶。
    會議結束後,王誌康一行人馬上驅車趕往淩水市,來到了醫大附屬醫院,親自為病中的楊啟才送去了運糧獎狀和獎金。楊啟才哽咽著,說:“感謝路局領導對我的關心和愛護,這個成績不是我一個人的,應該歸功於紅太陽站的全體參戰人員,直到今天,譚連民還一直堅持在紅太陽站上。”
    王誌康聽得出來,楊啟才是有意提出譚連民的問題,便說:“楊書記,你現在病中,要安心養病,工作的問題你暫時放下來,我們來探望你的同時,也會安排好淩水車務段領導人的工作。”
    “我希望你們考慮一下我的要求,讓譚連民重歸工作崗位。”
    王誌康有些於心不忍,他故意問道:“你住院階段,是誰坐台負責工作?”
    “虧了有陳英,在這個非常階段她主動把黨政工作承擔下來。”楊啟才覺得自己走進了王誌康設定的圈套中,忙說:“陳英的工作壓力也太大了,一身兼多職,尤其段長的崗位不能空著。她一個女同誌,做段長還沒這個先例。”
    王誌康笑了,說:“剛才你不是還說陳英幹得不錯嘛。我們就是要創造這樣一個先例,打破常規,不拘一格使用人才,正是認為不可能,才會煆練一個人。”
    王誌康向楊啟才通報了鐵路局黨委常委會在研究淩水車務段領導安排上的情況,當時大家對王誌康任用陳英為段長的提議,出現了很大的分歧。大多認為她的年齡、性別、經曆、工作性質都不適合,尤其是參加研究的黃士煒,更是強烈反對,王誌康力排重議,最後才統一了思想。王誌康對楊啟才說:“最後形成了決議,讓陳英代理段長,譚連民擔任副段長,讓他當副手,戴罪立功。”
    楊啟才理解了王誌康這樣決定的真實意圖,說:“這個安排很好,這是讓譚連民為陳英保駕護航,讓陳英放手工作,你這是深謀遠慮呀,你是要為鐵路培養後備人才呀。”
    譚連民接到鐵路局的通知,趕回到了淩水車務段。這時王誌康局長已經找陳英談過話,宣布了鐵路局的決定,讓她主持淩水車務段的全麵工作,並委托陳英,由她向譚連民傳達鐵路局的任命。陳英向譚連民傳達了鐵路局的任命。
    陳英說話時,譚連民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這時,他抬起頭來,說:“陳英,王局長的意思你也應該清楚,我準備下到中間站去深入工作。”
    陳英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譚連民,說:“譚段長,你不會鬧情緒吧。”
    譚連民笑了起來,說:“陳英,我現在高興還來不及呢,有你這樣的人主持工作,這是鐵路發展的需要,我怎麽會鬧情緒。咱們車務段是幾個站段的重新組合,各種管理不接軌,執行的標準也不統一,管轄的中間站都分布在幹線和支線上,大部分站舍破舊不堪,設施老化,基礎管理薄弱,職工素質參差不齊,人員思想形不成合力,這些都是安全生產的隱患。我是想下去,抓幾個典型,搞出幾個標杆站,也好讓其它站按照樣板站來達標。”
    陳英知道譚連民的目的是為了將大任交到她的手裏,她可以放開手腳大膽工作,陳英感動地說:“譚段長,你是為了我好,我真的需要你的支持和幫助。”
    “陳英,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怕你會認為我是故意撂挑子呢。”
    過了一會兒,陳英說:“有件事我一直挺內疚的,是你家嫂子不讓我對你說。”
    譚連民心裏一驚,以為田小彤與陳英發生了什麽矛盾,“到底出了什麽事?”
    “你走的那天,你嶽父犯病住進了醫院。我說叫你趕回來,可嫂子說,運糧工作那麽緊張,不想給你添亂。”陳英轉念,說:“這段時間我看你別下現場了,你嶽父還在醫院,你也應該好好陪陪他,何況,嫂子單位醫院兩頭跑,你留下來也可以做個幫手,啥時候老人家病好了,你再下基層也不遲。”
    “提速在即,時間不等人啊,沒有良好的設備狀態,過硬的人員素質,就無法適合大提速帶來的各種問題,這時要是不下去,恐怕這些工作就要放到大提速以後去做了,倘若有個三差二錯,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
    “這項工作可以讓別人去做。”
    “不行,其他同誌每個人都擔當一份責任,現在班子裏隻有我沒有分工。”
    “你是不放心別人能做好吧?”
    “你說的也對,別人去做這件事,我還真有點不放心。”譚連民笑了。
    6
    譚連民到了醫院,先去了楊啟才的病房。
    這時的楊啟才已經瘦骨嶙峋,被病痛折磨得沒有了人樣,但他卻依然保持著樂觀的態度,見到譚連民便從病床坐了起來,兩個人很興奮地聊著。楊啟才關心譚連民的工作安排,譚連說在給陳英當副手。楊啟才說這也是王局長有意的安排。
    “其實誰的心裏都明白這裏麵的文章,是你替吳彩霞背了黑鍋,我想找時間跟吳彩霞推心置腹地談一談,我想她會想通的。”楊啟才說著痛苦地勾下了腰。
    譚連民慌忙去扶,問道:‘楊書記,你沒事吧?”
    “沒事,這個吳彩霞,我最了解她了,畢竟我們曾經有過一段戀情,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嘛。”楊啟才臉上還浮現出一種愉快的神情,可在譚連民眼裏,那種表情卻因他的痛苦而顯得滑稽。
    楊啟才親切地拉過譚連民去扶他的手,說:“索性我就違反組織紀律,王局長的這次安排,就是給你的過渡,讓陳英代理段長,讓你當副段長,最後的目的,是將你們倆都安排到重要的崗位上去,說白了就是讓你們擔當大任。”
    兩人開心地嘮了起來,熱情讓兩人忘記了這是在醫院,當護士進來提醒楊啟才,不讓他太累著時,兩人才猛然醒悟。譚連民起身告辭,去看自己的嶽父。
    譚連民一進嶽父的病房,被各種親切稱謂的叫聲所包圍。
    田小彤的哥姐們也從外地帶著孩子們趕來看望父親。
    譚連民看著嶽父病懨懨的身體,愧疚地說:“爸,你病了,小彤都沒有告訴我,我還是回來後,聽陳英告訴我的,還說您老是為我的事,才犯病的。”
    “這不能怪小彤,是我不讓她這樣做的,這是老病了,時好時壞的,叫你回來幹嘛。你去了現場也不可能回得來,就是回來了你也幫不上忙,我是怕你,在現場分心,再出什麽事故,那就不隻是撤了你段長這麽簡單了。”田書記說。
    譚連民感動地說:“爸,你放心吧,我會把工作做好的。鐵路局重新安排了我的工作,讓我擔任副段長,段內的黨政工作由陳英來負責。”
    “不論做什麽工作,都是為人民服務的,沒有幹不好的工作,隻有幹不好工作的人。”田書記看到又黑又瘦譚連民,有些心痛,體貼地說:“你可要注意身體呀,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看我這一犯病,就什麽事也幹不了,還拖累你們。”
    田小彤插話,說:“爸,你說的是什麽話,對老人盡孝是兒女的天職。”
    “你們都有工作,不要總往我這裏跑,何況老幹部處也為我找了陪護,養一段時間,我就可以出院了。”田書記望著滿堂的兒孫,他的精神狀態十分良好。
    譚連民代表兒孫們說出了的祈願,“爸,您就是這個家的一棵樹,子孫們就像樹上的枝葉,咱們家的根會永遠糾纏在你的身邊,我們希望您這棵大樹不倒。”
    田書記笑了,說:“我說小譚,你咋也學會了順情說好話了?你說人哪有不死的道理,像我這樣的身體,可是到了今天不知明天的年齡了。”
    譚連民不好意思地笑了,說:“爸,我記得一部電視劇裏有句論斷:如果你快樂,那叫生活;如果你不快樂,那叫活著。”
    田書記正色道:“在你們這些兒孫們的麵前,我沒有什麽可以遺憾的地方,這兩天在醫院,身體也感覺好了起來。”
    趁著大家寒喧時,田小彤偷偷地拉了一下譚連民的衣襟,兩人來到了走廊。
    “我剛才接到陳英的電話,說你還要下基層去?”
    譚連民知道這肯定是陳英給田小彤打電話,讓她勸阻譚連民,他說:“我回來時,還不知道爸病了,不然……你看……”
    田小彤理解譚連民話裏的意思,便說:“你是不是怕我拉你的後腿呀?陳英讓我勸勸你,過一段再下去。我對陳英說了,父親的病也見好轉,你在家也幫不上什麽忙,我看著你還鬧心,你下去了,我眼不見心不煩。”
    譚連民傻笑著,說:“我真的就那麽遭人煩嗎,我還以為你挺愛我的呢。”
    這時,幾個患者從他們身邊走過,還向他們投來了關注的目光。田小彤神色緊張地說:“傻樣,怎麽什麽話都敢在這說,人家聽到了說不定怎麽笑話咱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