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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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譚連民去了基層,在管內的通昭車站蹲點。
    通昭車站是幹線上的中間三等站,一直是個設備陳舊、管理混亂的老大難車站。譚連民下去後,便馬不停蹄地開展工作,與職工座談,做有意見的職工思想工作,與職工同吃同住同勞動。他帶領車站職工,隻用了一周的時間,利用現有資金,自己動手,夜以繼日的工作,改進設備質量,改善生活條件,建立了規章修訂、薄冊填寫、標準說明等一係列的管理製度。
    通昭車站雖處在幹線上,卻是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貧困地區,精神和物質生活極其匱乏,休息和生活條件有限,職工都不安心在這裏工作。譚連民了解到職工的思想症結所在,對車站的建築的使用功能進行了改造,除了固定的工作室之外,騰出幾個工作室來做工作室、休息室、活動室和小食堂。
    工作室一室一櫃,個人物品都有專人專櫃,工作使用的物品都要定位擺放,實行標簽注明,取放每天都要專人負責。休息室進行了簡單的裝修,掛上了書畫,配備了鐵床,便顯得溫馨文雅,如同家的氣氛。活動室裏配備了電視、書架擺放了各類圖書等。小食堂統一配備了冰箱、消毒櫃、洗衣機。
    在譚連民的建議下,陳英在通昭站召開了由淩水車務段管內的全體站長達標現場會。在現場會上,先是譚連民介紹通昭站的硬軟件的改造情況,然後李春山將下發段上製訂的各種統一標準的管理製度、規章進行了說明,接下來讓所有的站長們參觀了通昭站。最後,陳英進行了總結講話:”譚段長在短短的一周時間裏,就將落後的通昭站改造成了一個極具現在意識的車站,為其它幹線的中間站各站立標打樣,段黨委要求,會議結束,各站以通昭站為樣板,時間隻限定在一周以內,迅速達標,不達標的車站都將撤掉所在車站的站長。
    會議時間隻有半天,開得幹淨利索,站長們回去後開始去貫徹,抓落實,把對幹部管理責任列在重要的位置,幹部深入現場檢查作業時,從時間、地點、項目到數量都有明確規定。切實發揮中間站長、班組長的職能作用,在安全考核上增設了自控率的兌現辦法,從而建立起一級保一級,一級對一級負責的安全機製。
    譚連民帶著段上組成的驗收組,一站一站地進行驗收。發現了幾個未達標的車站,不僅處理了幾個落後的中間站站長,還按照段上製訂的考核、追究辦法,對相關的上級領導也進行了處理,強有力地支持了陳英的工作。
    在譚連民在基層開展達標工作期間,田書記在陳教授的主持下,進行了搭橋手術。在手術的前一天,陳英叫來了常寶學,讓他帶著車站的車直接去譚連民驗收的中間站,把他接回來。
    陳英說:“如果打電話過去,譚段長一準要給田小彤打電話,那樣的話,田小彤哪還能讓他回來。這種手術都有危險性,田書記要有什麽話對子女們交待。”
    常寶學心領神會,領命而去。見到譚連民連拉帶拽讓他上了車,車趕回到淩水市時,都已經是下半夜了,車直接開進了醫院。嶽父的病房的燈還亮著,譚連民悄悄地走了進去。病床上的嶽父安祥地睡著。坐在椅子上的田小彤,秀發順著她傾斜的一方流瀉下來,掩蓋了她的那張動人的麵容,手裏端著那本書正從她的腿上一點點滑落下來,他趁勢把那本書接過來,怕書的落地聲驚擾她的美夢。
    譚連民看到妻子的疲倦,有種酸酸的感覺,難免有些內疚,本應該守候在她身邊,共同照顧老人,可自己卻把這個責任都推給了妻子。他不想打攪熟睡的田小彤,關掉了日光燈,躡手躡腳走出了門。他在走廊裏找不到休息的地方,便來到了走廊盡頭的陽台上,夜色跌跌撞撞地塞滿了他的眼中,月光如洗,落在各種植物建築物上,便起起伏伏明明暗暗的,似乎世界都沉浸在酣眠中,闃無聲息。
    拿出了一支煙慢慢地吸著,常寶學走了進來,勸譚連民回家睡一覺,譚連民不同意。最後在常寶學的建議下,同意到車裏眯一覺。譚連民裹著棉大衣,斜躺在後排的長座上,剛閉上眼,便進入了睡夢中。他聽到耳邊的嘈雜聲,睜開了眼睛,清晨的一縷陽光通過車窗鑽了進來,一時間混淆了他的視覺和思維,他甚至都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半天才想起昨天晚上來醫院的事,他這一覺睡得確實是太死太沉了,他忙起身,關掉熱風,拔下車鑰匙,下車便三步並兩步上了樓。
    譚連民來到了嶽父的病房時,田小彤父女兩人都起來了。田小彤正在給父親擦臉,看到譚連民,兩人都很驚訝。
    田書記埋怨田小彤,說:“你看,我說不讓你告訴他,你就是不聽。”
    譚連民看到田小彤不解地表情時,忙說:“這不是小彤說的,是陳英安排車直接到現場接我回來的。”
    田書記仰著頭,說:“這個手術也確實有些風險,既然你回來了,我也安排一下後事吧。我說了這些話,你就馬上回現場去,聽我手術成功的好消息。”
    田書記的開朗,感染了譚連民,“好,我看到您的精神狀態,也就放心了。”
    田書記繼續對譚連民說:“那幾年我當書記時,為了怕別人說閑話,沒有提拔女婿,耽誤了你的前程,我很慚愧。你有水平,有能力,能屈能伸,我相信你是個幹大事的人。人生一世,不說青史留名,但怎麽也要為鐵路做出些貢獻吧。”
    “爸,你就放心吧。”譚連民表示道。
    譚連民在田書記的催促下,與田小彤一起走出了病房。
    “爸的手術沒事的,你回去安心工作吧,手術結束,我就給你打手機告訴你。”田小彤安慰著譚連民。
    “好吧。我再去看看楊書記,然後就走。”譚連民望著依依不舍的妻子,關心地說:“你也應該多注意休息。”
    田小彤點了點頭,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說:“對了,楊書記已經轉入重症監護病房了,大夫說他的情況非常不好,都不讓人去探視了。”
    譚連民去了重症監護室,他看到了輸著氧氣打著吊瓶昏睡中的楊啟才,他不想再去攪擾,他隻能隔著窗戶默默地與老戰友告別了。
    2
    王誌康黃士煒陪著鐵道部的大提速前的平推檢查驗收,優良率達到94%。全線無失格,特別是對淩水車務段中間站的檢查中,優良率竟高達99.83%。
    鐵道部驗收組負責人是部黨組成員,他對淩水車務段管內中間站的改造建設更是稱讚有加,他讓陪同他們一起檢查的陳英介紹一下經驗。
    陳英向鐵道部鐵路局領導進行了匯報後,說:“自從我們樹立標杆樣板站,召開現場落實會,並進行了驗收,從驗收開始至今,大小事故,甚至連事故隱患都沒有發生過。我們製訂了《幹部檢查簽認製度》,在幹部深入現場檢查時,必須要將檢查的時間、內容、發現的問題和整改要求填記在《幹部檢查指導薄》上,並要進行簽認。各站月末將總結和整改的情況上報安全科,安全科進行統計分析,找出傾向性問題,製定防範措施。”
    領導們頻頻點頭,插話道:“鐵路就是需要這種科學化的管理做保障。”
    陳英繼續說:“科學化的管理,需要思想政治工作的基礎,是打造和諧鐵路的有力支撐,在鐵路跨越式發展建設中,黨的建設尤為重要。為此,我們建立了思想政治工作保安全的長效機製,建立起以黨委、黨支部、黨員三級控製體係,經黨員‘創崗建區’為組織形式和活動形式,以對每個關鍵環節、關鍵部位、關鍵設備的有效控製為主要內容的控製網絡,築起思想政治工作保安全的屏障。”
    “陳段長這個小姑娘蠻厲害呀!”鐵道部驗收組負責人對王誌康和黃士煒說:“我看這個經驗要向全路進行推廣。淩水車務段的經驗定位就在幹字上,幹是硬道理。中間站改造和管理要作為黨政領導抓工作的一個實體工程,一個打造安全屏障的試點工程。我回去就建議全路車務係統在淩水車務段召開現場會,這不僅是北方鐵路局的資源,這也是為全路大提速立標打樣。”
    王誌康為鼓勵陳英,逗趣地說:“陳英,你是不是再總結幾句。”
    陳英臉上掠過一抹紅暈,說:“那我就用我總結的幾句話,說明我們段跨越式發展的總體工作方向,那就是轉變觀念是前提,職工切身利益是根本,人去改造環境、環境又改造人是關鍵,用好中間站站長是保證。在服務的理念上,就是要用智慧創造未來,用辛勤美化環境,用真情換取滿意,用熱情傳播文明。”
    鐵道部驗收組負責人哈哈大笑著,誇獎道:“小陳有思想有創意,這個段能有這麽好的成績,與這位女段長的開拓進取勇於創新的思維肯定是分不開的。”
    陳英難為情,說:“不,要說成績和指導思想,其實是我們新老班子共同研究出的結果,發揮主要作用的也應該是譚連民,那些立標打樣就是譚連民搞的。”
    鐵道部驗收組負責人驚奇地問道:“你說的譚連民是誰?”
    黃士煒搶先回答道:“譚連民原來就是這個車務段的段長,可因為在運糧會戰中違紀,受到了撤職處分。近日剛剛任命為副段長。”
    吃過晚飯,王誌康和黃士煒陪同鐵道部驗收組的領導們一同回到了賓館。
    “我到過很多站段進行驗收,像淩水車務段這麽有思想的領導不多。”鐵道部驗收組的領導仍對陳英和譚連民讚不絕口,他已經了解了譚連民因為麻袋事件受到處分的經過,他覺得很奇怪,說:“譚連民這麽聰明的一個人,他怎麽能夠犯這樣一個低級的錯誤?”
    王誌康隻是微笑不語。
    黃士煒說:“其實這裏還有許多的隱情,鐵路局對譚連民問題處理後,我對整個事件進行了側麵的調查了解,初步查明,這原本是別人做的事,而他卻鑽進了別人設的圈套,便成了這次事件的犧牲品。”
    王誌康覺得黃士煒的態度發生了一定的變化,原來他是看不上譚連民陳英作法的,而現在他卻公開為譚連民辯護。王誌康保持著那種微笑,說:“黃主任,說得不太準確,應該說譚連民是代人受過。”
    黃士煒詫異地說:“局長,你都知道了他是代人受過,為啥還做處理。”
    “我們隻有外部的了解,可當事人卻沒有一個主動找組織說清楚真相的。”
    鐵道部驗收組負責人歎息道:“譚連民還真是個爺們啊。”
    王誌康卻顯得:“從教育人的角度和考查一個成熟幹部的角度,我想這個處理是對譚連民提拔有作用的,雖然我們處理得狠了一些,但他並沒有一蹶不振,發牢騷鬧情緒,而是深入基層,從基礎工作做起,從解決工人的實際困難入手,這樣的摔打不僅讓他成長,也能煆煉他堅強的意誌,鐵路局黨委早就有意向,準備這次大提速後,將譚連民和陳英都提拔到更高的領導工作崗位上來。”
    鐵道部驗收組負責人由衷地說:“好哇,就是要使能者上,庸者下,我作為部黨組成員,一定會支持你們鐵路局黨委的意見。”
    王誌康對黃士煒開玩笑,說:“黃主任,下一步準備上報鐵道部,讓譚連民來做常務副局長,陳英做淩水車務段的段長。黨委的這個意向,還沒有征求你這個辦事處主任意見。”
    “我沒有意見,這一年來,我是看著兩個人一步步地成熟起來的,譚連民經過這次摔打,擔任局領導的職務,工作肯定遊刃有餘。通過這回下來驗收,我還相信陳英這個女同誌一定能把這個段長重任擔當起來。”黃士煒誠心地檢討自己,“過去我對年輕人是有些看法的,覺得他們做事不謹慎,我也輕信了吳彩霞,現在我想通了,還是小平同誌那句話說得好,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3
    吳彩霞到醫大附屬醫院來探望楊啟才。
    楊啟才因為肝癌的病情產生了排異反應,幾乎吃不下任何的東西了,連坐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當吳彩霞走進來時,令楊啟才振作起來,他依靠著被垛撐起身體。吳彩霞忙上前扶住了他,輕柔地叫了一聲:“啟才。”
    楊啟才的心明顯被刺通了一下,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運輸學校的校園,回到了新線的小站的那些日日月月。
    楊啟才與吳彩霞是那批“回潮”時招入運輸學校上學的,兩人同在一個班,當時他們倆人在學校都是班級幹部,楊啟才還是學校團委委員。麵臨分配時,鐵路局管內的那條具有戰略意義的從蒙古地區通過進京的新線剛剛竣工開通運行,需要一大批的鐵路職工支援新線,鐵路局發出號召,要求黨員幹部到條件艱苦的新線去工作。當時,作為校團委委員的楊啟才為了表現積極,寫出了去新線的誌願書。當時學校為他的壯舉還發動了一場學習運動,在他的行動的帶動下,一大批年齡不大的中專生們,也紛紛效仿,吳彩霞也在其中之列。
    在畢業分配時,鐵路局並沒有完全按照個人要求的分配,而是按照班級和小組為單位,楊啟才所在班整個分到了新線的靠北的車務段,他和吳彩霞同在一個小組,他那一組分去了北線各小站,他們當時還是情緒激昂地奔赴到了這個極度沙漠化了的蒙古地區。
    進入新線,正是年底隆冬季節,整個車站上一片混亂,都是一些送行的人員,老婆哭孩子叫,簡直讓人受不了,這與楊啟才當時的想象有極大的距離。
    列車走起來,搖搖晃晃,那些鐵道兵建設的線路,隻能維持運行。那列滿載著進線職工大軍的列車慢得如同牛車一樣。零下四十多度的天氣,從茫茫的雪原平地刮起白毛風,廁所門都凍住了。到了半夜才到住地,接站的領導把他們送到了宿舍,宿舍裏隻有幾張簡易的折疊床,玻璃窗四處透風,暖氣沒有什麽熱度,一天的折騰,早餓得前腔挨後腔了,帶來的飯凍成了一塊冰疙瘩,好在樓下值班室還有火爐子,大家拿下去一熱,回來後,大家都不說話,圍在一起吃著,吃著吃著,淚水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楊啟才和吳彩霞不知組織上是有意還是無意,把兩人分到了同一個小站上,當時兩人都很天真,認為到艱苦的地區煆煉,這是他們大展身手的機會。可是現實卻讓他們冷靜了下來,他們可以忍受風沙的肆虐,可不能忍受孤獨帶給他們的痛苦,這個車站主要是為了避讓列車交匯才設立的,方圓百裏都很少見人煙。
    站上都是一些落段的鐵道兵,再就是準備退休或為了安置子女才來新線的老職工,年輕的隻有他們兩個人,師傅們自覺不自覺地把兩人往一起捏合。其實兩人真正談戀愛還與狼有關,吳彩霞在某一天晚上在宿舍睡覺聽到了狼嗥,在月光輝映下,窗戶上出現了狼的影子,並聽到了狼咬噬著窗紙的聲音,極度恐懼的她穿著蘭花小汗衫,她尖聲叫到了楊啟才,楊啟才拿著家什追了出來,嚇走了野狼。
    看到一直在颯颯發抖的吳彩霞,楊啟才的內心其實也一樣的害怕,但他必須做出一副男子漢的凜然狀,用自己的胸膛支撐著對方倒下來的身體。
    從那天起,兩個人開始戀愛了。可好景不長,也就是他們進線剛剛一年,有門路的同學陸續的調離新線,讓吳彩霞堅定在新線工作的決心開始鬆動,她開始央求楊啟才休假回家去找關係托門路,可楊啟才卻選定了在新線工作下去,兩人發生了矛盾,往往談不到一塊去,總是不歡而散。這期間,吳彩霞請假回家的次數也明顯增多了,最後一次,她回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來信說正在辦回淩水工作的手續。吳彩霞的父親通過鐵路上的領導,將吳彩霞調回到了淩水車站。
    吳彩霞的來信,開始與楊啟才信誓旦旦,可是離開不到半年,隨著書信的逐漸減少,吳彩霞最後一封簡短來信,說楊啟才不能調回淩水,隻能與他分手了。聽說吳彩霞與楊啟才分手,有同學來電話告訴楊啟才,說吳彩霞跟一個市裏領導的孩子處對象了,楊啟才苦惱了幾天後,自己也就想開了。
    吳彩霞辦完回淩水車站的手續後,回到楊啟才所在的車站取東西,見到楊啟才,吳彩霞淚眼模糊地說:“啟才,我對不起你。”
    楊啟才沒有責備她,安慰地說:“我們選擇的路不同,你又是一個女孩子,哪能在這裏呆得下去呀,回去後好好工作,與你男朋友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
    吳彩霞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抱住楊啟才痛哭失聲。
    如今兩人坐在一起,回想著那些在新線的情景,百感交集。
    楊啟才愉快地說:“這幾天,我都一直都盼著你的到來,可以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回憶起年輕時代的那些激情燃燒的歲月。”
    吳彩霞臉顯然紅了,說:“你說年輕時,朝氣蓬勃,咱們去新線,即使有那麽艱苦,也不覺得苦,心中藏著的那麽美好的理想。”
    楊啟才悵然地長歎一聲,說:“隻是太短暫了。”
    吳彩霞也知道楊啟才所指,頹然地低下了頭。她聽到楊啟才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呻吟,她抬起頭來,看到楊啟才痛苦的表情。
    楊啟才一直這麽堅強地與病魔做著殊死的鬥爭,每當他被病痛折磨得坐臥不寧時,也絕不流露出任何的呻吟聲。他笑著對正在焦慮的吳彩霞說:“你不用擔心,俗話說,人固有一死,我就是要哭著來,笑著走。”
    楊啟才把他調到淩水車站工作開始,對吳彩霞現在的種種是非都合盤托了出來,說了她思相上的變化,說到了她現在的世俗,並將對淩水南站的麻袋事件的懷疑談了出來,“譚連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把不該承擔的責任都承擔下來了,相比而言,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慚愧,沒有勇於承認錯誤的勇氣了嗎?”
    吳極霞感到羞愧難當,淚流滿麵,說:“啟才,是我害了譚連民,你放心吧,我會將運糧違紀的真實情況向王局長說明,也會求得譚連民同誌的諒解的。”
    楊啟才伸手抱住了正在哭泣的吳彩霞,拍著後背,用安慰的語氣,說:“別哭了,知錯就改,才是好同誌。
    去醫院看望楊啟才的錢主任,一直躲在病房門口偷聽,他們的對話,他內心酸楚,羞愧難當,當看到吳彩霞與楊啟才抱在一起時,他默默地離開病房門口。
    4
    吳彩霞去了淩水鐵路賓館,找到陪同鐵道部驗收準備返回北方鐵路局的王誌康局長,吳彩霞誠懇地說:“王局長,我不想多打攪您,我隻想把淩安南站麻袋事件的真實情況向您反映一下。”
    “唔。”王誌康聞聽來了興趣,示意吳彩霞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吳彩霞便將淩水南站購買麻袋的過程,以及後來因為怕鐵路局追究責任,受到處分,將責任推給了譚連民。她還拿出了一份書麵的檢討書,交給了王誌康。
    吳彩霞痛心疾首,說:“我知道自己所犯的錯誤,給組織抹了黑,給譚連民同誌帶來了負麵影響,罪不可恕,我不希望再讓譚連民再受到冤枉,願意承擔所有的責任,希望得到組織上最嚴厲的處分。”
    王誌康興奮地說:“我就等你說這句話呢,犯了錯誤不怕,就怕自己不敢麵對錯誤。至於組織處分是必需的,可也沒有到罪不可恕地步。我希望你能主動找譚連民去道歉,然後我們再考慮對你的處分。”
    田書記搭橋手術後,恢複得很好。
    在星期天的上午,譚連民一家人到醫院去迎接田書記出院。
    陳英也來到醫院,一邊幫著田小彤收拾住院物品,一邊說著悄悄話。
    “過去父親身體可好了,挺拔的身軀透著威嚴,如果你做了錯事,即使他不說話,也會用眼睛狠狠地剜你一下。住院後他時時流露著慈祥的目光。”
    陳英說:“我父親在醫院工作,我也總接觸病人。老人是在生病時,對自己的兒女們更多了一份親切。”
    田小彤感慨地說:“老人的眼神裏包含著對兒女們的多少憐愛啊!”
    譚連民的兒子陪著田書記玩著田小彤在班上帶來的筆記本電腦。田小彤晚上陪護父親,班上的事忙不過來,就把筆記本拿回來,利用陪護的時間整理材料。
    田書記出人意料地宣稱:“我出院後第一件事就是買手機,再買部電腦上網。”
    看到田書記樂觀的態度,大家都放了心,走出住院部的大門,外麵風和日麗,更讓每個人心胸開闊。
    5
    吳彩霞的認了錯,得到了鐵路局的快速反應,就在吳彩霞找王誌康承認錯誤當天,王誌康返回到北方鐵路局,當夜召開了黨委常委會,對譚連民和陳英做了新的任命決定。
    第二天,黃士煒代表鐵路局來到了淩水車務段宣布鐵路局這個決定。
    在陳英的副段長辦公室裏,陳英正與譚連民兩人商量鐵道部驗收組領導決定立標打樣的現場會。看到黃士煒一個人走進來,兩人還以為黃士煒過來檢查工作,陳英驚訝地問:“黃主任,有什麽指示嗎?”
    黃士煒嚴肅起來,說:“我受王誌康局長委托,向你們宣布鐵路局黨委常委會研究的任命決定。”
    陳英馬上意識到了這個決定與自己的關係,“看來我代理,是代到頭了。”
    黃士煒笑著說:“陳英有預感啊,鐵路局決定,譚連民恢複段長職務,並兼任車務段的黨委書記,陳英任副段長,在原負責工作基礎上,重點籌備近期召開的鐵道部車務係統的立標打樣的現場會。”
    譚連民對鐵路局的決定有些大惑不解,說:“這麽大起大落,讓我接受不了了。陳英的安排也不合理呀。”
    黃士煒顯然不知道這裏麵的蹊蹺,說:“局長隻是說,大提速在即,大提速的成功與否,關乎著鐵路跨越式發展的大問題,他說還是讓一個有經驗的同誌來主持這次提速的準備工作。之所以讓我馬上來宣布,並由你們向下麵傳達,就是為了讓你們及早進入工作狀態,至於其中變故,他說到時候,你們就清楚了。”
    黃士煒走後,譚連民帶著陳英來到闊別了兩個多月的段長辦公室。
    兩人正說話間,吳彩霞沒有敲門,突然走了進來,兩人吃了一驚,擔心會有什麽是非。陳英推托說有事,準備離開,而吳彩霞卻叫住了她,她真誠地說:“今天我來,是向你們二位道歉來的。”
    譚連民和陳英覺得非常意外,吳彩霞坦誠地將自己如何因妒忌搬弄是非設置障礙的事,向他們做出檢討,並說出麻袋事件的整個原委。還說這是楊啟才幫助教育了她,她才有信心向王局長承認了錯誤。
    這時譚連民才恍然大悟,自己為什麽能夠恢複職務,這主要是吳彩霞找到王局長承認了錯誤的緣故。他得知這也是楊啟才在病中對吳彩霞做了說服教育工作,他由衷地感謝這位老大哥為他付出的一切。
    “我接受組織給我的任何處分,現在我正式向兩位領導提出辭職。”吳彩霞停了一下,說:“但我有一個要求,在我離崗之前的一段時間裏,請領導派我到提速的第一線,擔當提速那一天的集中樓的值班員,這是我的最大心願,也將為我的鐵路生涯劃上一個最圓滿的句號。”
    譚連民目光投向了陳英,在征得了陳英的同意後,莊重地點了點頭。
    吳彩霞動情動容,熱淚盈眶,嘴裏不住地說著謝謝。
    6
    星期天,陳英父母精心地準備了一頓豐盛的飯菜,等著女兒女婿回家。
    陳英離家很遠,就開始叫爸叫媽了,老兩口忙迎出去,楊斌還有些不好意思,說很長時間沒有回來看爸媽了。
    “你們都那麽忙,哪有時間回來。”陳英媽媽嘴上那麽說,隻是不想把窗戶紙捅破,其實,一段時間以來,陳英與楊斌發生矛盾,加上兩個人都忙於工作,是很難回家一趟。
    陳英父母知道楊斌一時還放不下麵子,張羅了今天的飯菜,讓兩人無論工作有多忙,也要回家來吃這頓飯,說有重要事情。
    楊斌在客廳裏陪著嶽父嘮嗑,主要是圍繞著楊啟才的病情。
    “楊啟才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好,隻能靠藥物來維持他的生命。”陳教授說。
    “那不是太痛苦了,就沒有好的辦法了?”
    “癌症在世界的醫學領域都是一大難題,尤其肝癌的死亡率是最高的。”
    楊斌歎息了一聲,說:“楊書記那麽好的人,竟患了這個不治之症,我看他就是累的,聽說過去他在新線時,沒黑夜沒白天的工作。”
    這時,陳英母女倆人把準備的飯菜端了上來,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前。一向不喝酒的陳英母親不僅給所有人都倒上了酒,還為自己滿上了一杯。
    陳英母親拿起酒杯,莊重地說:“我確實有一件大事要宣布,就是自今天起,媽媽就成了全職的家庭主婦了,也就是說,我這個奮鬥在教師崗位上三十餘載的老教師,從今天起就要回家了。”
    陳英與楊斌都睜大了眼睛,在陳英的心裏,她根本就沒有把母親與退休這個字眼聯係到一起,她覺得自己太疏忽了,難免有些內疚,說:“媽,女兒不孝哇,都不知您到了這個年齡了,我還以為您能幹上十多年呢。來,我跟楊斌自罰一杯。”
    楊斌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媽,您都到了這個年齡了,我們還氣您。”
    陳英母親含笑,說:“哪的話,你們都事業有成,我這個當媽的知足還來不及哪,年齡不饒人哪,一晃我都回家了。”
    “媽,即使您回家,仍然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楊斌說。
    陳教授說:“所以你們要給你媽繼續當人類靈魂工程師的機會呀。”
    陳英已經聽出父親的玩笑中的意圖,說:“爸,你職業病啊。”
    楊斌還有些糊塗,懵懂地問:“什麽機會?什麽職業病?”
    幾個人都開心地笑了起來,陳英母親說:“這個傻姑爺呀,我退休了,陳英的提速工作也快開始了,楊斌的工程馬上竣工了,我看你們也該要個孩子了,也讓楊斌的母親有盼頭,我就可以在家給你們的孩子當靈魂工程師了。”
    楊斌剛明白幾個人的含意,有些發窘,望了一眼陳英,看到陳英不以為然。
    全家人說著笑著吃著喝著,其樂融融。
    譚連民給祁一軍打電話,以個人的名義約他跟李群吃飯。祁一軍滿口答應。
    晚上,祁一軍按照譚連民指示的時間地點,來到了飯店。進到包廂,看到譚連民和李群已經等在那裏了,他歉意地說:“真是的,讓你們久等了。”
    “你這是官身不由己呀。”譚連民語氣裏有奉承的意思。
    祁一軍反唇相譏,“你就不是官了?你明顯是在側麵的批評我。”
    三個人相繼入座,譚連民拿起已經倒滿的杯子說:“今天沒有外人,我準備了薄酒,主要是感謝你們爺倆個對我和我們淩水車務段的貢獻。”
    祁一軍大惑不解地攔住譚連民舉杯的手,說:“怎麽把我們扯到一起來了?”
    譚連民並沒有被祁一軍攔住,酒一下子便順進了嘴裏,說:“這是真心話,且不說從財務檢查開始,祁局長你對我們的關照,就是後來的車站資金、幫助疏通打假辦等等這些公事了,就連小孩上學你都幫了我,你說我不該感謝嗎?”
    “你說的是什麽話,咱們不是哥們嘛,還說什麽兩家話。”祁一軍爽快地說。
    “再有,我們車務段用了李群當了多經的部門經理,看來我們沒有用錯,人家剛剛上任才多長時間,他那個部門的創收產值就有上千萬。”譚連民真誠地說。
    李群有些難為情,“這也與我姨夫有關係,要不是我姨夫的那些關係,人家石油銷售公司的經理能親自跑省裏去為咱們批油。那個北京的公司經理,我姨夫的同學從哪裏不能運輸,偏就從淩水發貨,運輸附加費這一塊淨賺了上百萬。”
    祁一軍卻不買外甥的賬,說:“這小子,現在真是明白事了,都跟譚段長學的吧?那哪是我的事呀,人家說了,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我這層關係,隻是看著淩水車務段的那個小子挺會來事,才跟淩水車務段多經做了這筆買賣。雙方合作成功後,有一天跟我喝酒,說起與淩水車務段的經營關係,我說外甥在那裏工作,幾個人才恍然大悟,歸齊了,生意之所以這麽通暢,原來內線在我這裏。”
    幾個人笑著把杯中的酒喝了。譚連民愁苦地說:“李群是個人才,但搞不好,我們可能會成為兩個單位了,現在鐵路局準備把各站段的多經與運營單位分離,這樣有效地發展多元經營,使運輸這一塊放手出來,隻抓運輸生產。”
    “這是個好辦法,省著你們是又抓經營,又抓運輸,讓你們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出來,這也是鐵路對你們運營單位的減負吧。”祁一軍倒是很理解鐵路。
    “算了,今天不說這些,今天咱們不醉不歸。”譚連民慷慨地表態說。
    “拉倒吧,你今天可別再進醫院了,那你可就成了名人了。”祁一軍挖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