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天闕之九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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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篇章!
“可是我的娘親已經死去,而且你也並非是我記憶中娘親的模樣。”
冰天雪地之中,漫天風雪之下,青鸞滿目不解的看著墓碑前,那自稱是她娘親的女子。
女子沒有否認什麽,僅是輕聲反問“是你記憶中的娘親已經死去,還是說你的娘親僅僅是死在了你的記憶之中?”
青鸞無法理解女子所說之言,不過卻是忽然想起那溫柔男子曾經對她說過有些答案應該由她的娘親來回答。
“青鸞應該用鑰匙去開啟盒子麽?”
“是怎樣的鑰匙?”
“是名為欲望的鑰匙”
“是怎樣的盒子?”
“似是裝有罪孽的盒子。”
“那你又是如何看待欲望與罪孽的呢?”女子依立墓碑之前且以輕聲而問。
“青鸞不知”青鸞依於樹下輕聲而言,也許稚年的她注定無法理解女子所說之言。
“等你遇到一件不得不為,卻又無力為之的事情時你自然會知曉答案。”女子於風雪之中抬手,於雙刀刀柄之上輕撫而過,似在委婉的表達著什麽,卻也不知是在表達拔出兩柄刀即是無力為之的事情,還是在表達著拔出兩柄刀,自會知曉何謂無為之事,或者說是在表達無論手中是否有刀,隻要不斷前行,便一定會遇到無力為之之事。
漫天風雪之中,青鸞不曾迷茫亦不曾懼怕,於寒風之中踏雪,行至雙刀之前,亦是立身於“天下第一”的墓碑之前。
那披霜戴雪的女子雖不曾直言,但青鸞卻是覺得自己應該拔出長刀,也理應拔出長刀。因為對她而言,長刀即是一種鋒銳,也許這鋒銳未必能夠將她生活中的苦難與寒涼斬斷,但她卻可憑此鋒銳而向生活訴說不甘,也可向那黑暗無明的人生,做出抵抗。
抬臂,握刀。
僅在一瞬,青鸞即於刀柄之上感受到了無盡的孤獨與悲傷。可縱是如此,青鸞依是嚐試拔刀辭風雪,但讓她不曾想到的是任憑她如何用力,長刀依於風雪之中保持著紋絲不動的模樣。
經努力而無果,經一番努力而無果,經多番努力而依舊無果,青鸞終是再一次看向了一旁的女子,且是不解而問“這是為何?”
“你在用什麽拔刀?又因何而拔刀?”女子不曾看向青鸞,而是遙望遠方漫天風雪輕聲而問。
“我想”青鸞直視女子作答,雖然僅是說出二字,卻也僅能說出二字,因為這是她唯一所具備的力量、亦是她唯一所知道的答案。
“所謂的“我想”的確是一種力量,但世間卻並非唯有這一種力量。”女子不曾否認青鸞口中那名為“我想”的力量,卻也不曾認為僅憑一個“我想”便能拔出那兩柄長刀。但,此刻卻是對著青鸞直視而去,似乎用著這名為“直視”的方式,認可了青鸞的“我想”。
“除了“我想”,我已一無所有。”青鸞聽懂了女子所說,卻是不知除了“我想”,自己還能用什麽來拔出身前的兩柄長刀,亦是不知除了“我想”,自己還有怎樣的力量。
“對未來的向往,亦是一種欲望。”女子側首而言,目光所向,是枯樹之下那已被風雪掩埋的野貓。
“未來?向往?欲望?這難道不是開啟盒子的鑰匙麽?”青鸞不解而言,因為她還記得,男子曾說欲望本無好壞,但直覺卻在告知她,拔刀的過程如若行於鋼絲之上,若是沒有直視自我與合理使用欲望的能力,便會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對未來的渴望,以及想要在未來之中擁有一切美好的欲望,都是你今日心中堅不可摧的力量。”女子不曾側首,依是輕聲而言,目光所望卻也不知是那野貓的過往,還是一段嶄新的未來。
“我渴望明光。”其實青鸞並不能理解女子所說,僅是於寒涼風雪中翹首,仰望著被風雪所遮蔽的青蒼,似在渴望未來的自己能夠化作驕陽,驅散世間一切寒涼且散發溫暖世間的明光。
“那麽便祝你化身明光,也祝你能拔出這兩柄長刀,不過請你也莫要相忘,唯有執著與渴望,方能使你走向更加遙遠的遠方。”女子輕聲依舊,不過目光卻是放在了自己身前,亦是青鸞身前的兩柄長刀之上。
長刀,是過往,也是信仰,其中蘊藏的是過往中不斷追尋信仰的頑強意誌與思想。
對未來的渴望,對明光的向往,促使著青鸞上前,再度握住了身前的長刀。心中所念,心中所想,唯用自己的脊梁,承擔起英雄那無比沉重的名號。
手握刀,刀辭雪,環首刀於風雪之中高揚,而天地之間的風雪卻未因青鸞拔出長刀而停駐,反而是更加狂亂的吹拂,卻也不知是因為拔出長刀而怒,還是在歡呼。
“它叫什麽名字?”青鸞於漫天風雪之中舉著環首刀而問。
“無前!”漫天風雪之中,女子輕聲而言,但目光卻是放在了依立風雪之中的打刀之上,且是再度開口道“而這一柄,則喚無歸。”
“無前?無歸?”青鸞抬手,以雙指輕撫那雪寒刀身,雖未觸刃,亦有鮮血於指尖流淌而出,亦因寒涼而凝於刀身之上。
“承英雄之名,秉英雄之誌者!當!一往無前!至死無歸!”女子側首,直視青鸞手中長刀而言,且於言語之間,麵色瞬至猙獰、放肆、狂妄!似乎所說之言,乃是世間不可逆駁的真理。
風未停,雪未駐,青鸞本想再拔無歸,但女子卻是已歸樹下並垂首,再一次看起了野貓長眠之處。
漫天風雪並未給青鸞再拔無歸的機會,僅於一瞬之間即將青鸞掩蓋,而風雪轉瞬即去,使八方景象變回了無明院落的模樣。景象已是恢複如初,青鸞亦是於無盡黑暗中睜眼,尚未來得及觀看四周,即見手中銅環已是化作了長刀無前。
不曾好奇的去想,之前的一切是否皆為夢境,僅是握著長刀無前走出了門外,立於院落中常立之處,遙望著遠方。看著那蒼穹破碎處灑下的皎潔明光,亦是看著那沐浴在明光之中的巨大雕像,始終堅信著自己終有一日會化身英雄,將這無明的世間照亮。
雖然有著宏大的理想與強烈的渴望,但疲憊還是讓青鸞轉身回房,於床榻之上漸漸閉上了雙眼進入了夢鄉高聳的圍牆之內,依舊是永無夜幕的模樣,而青羽早已忘記來到這裏後過了多久,隻知道自己長高了不少,而身軀亦是隨著不斷辛勞而越發精壯。
明光在上流淌,青羽依是在下持鎬,在那如若山嶽般的蒼穹碎片上開鑿,而天空那巨大傷口,似乎也隨著九重天百姓的辛勞而逐漸愈合。
所餘不多的高山之上,青羽一如既往的於沉默中揮灑著汗水,而年歲已過而立的領隊,亦是一如既往的站在了青羽的身旁。青羽不曾開口言語,僅是展現著辛勞的模樣,而領隊亦是不曾發出絲毫聲響,僅是默默注視著青羽,那揮汗如雨的模樣,哪怕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站在這裏的原由,也沒有任何站在這裏的義務。
青羽因疲而放下了手中的鐵鎬,靠坐在如夜漆黑的山體之上,而一旁的領隊則是於懷中取出一株青翠的植物,並緩步走到了青羽身前。
植物清香,葉翠徑長,其上有穗,結有雨糧。青羽不識領隊手中植物,更是不知雨糧為何會整齊的排列在這青翠的植物之上,但領隊卻是將其遞至青羽身前,並輕聲開口道“這是稻子,穗上所結的,則叫稻米。”
青羽縱是蠢笨,也是聽懂監工所說,同時也是莫名的想到稻子生於泥土亦是長於大地之上,且隨明光照耀而茁壯成糧的景象。
也許青羽對此並不好奇,因為他很是清楚,這所謂的稻子一定是與領隊相同,都是來自更高的天上,而那則是自己永遠也無法觸及的地方。
“有沒有人與你說過,你們賴以為生的雨糧並非是來自於天上,而是生長於大地的泥土之中?而你有沒有想過親眼去看上一看,稻子覆滿大地、隨風成浪的模樣?”領隊垂首,看著身前的青羽輕聲而問,隨後又俯下身子,將自己手中的水稻,插在了黑暗地麵的縫隙之中,使水稻如槍立於黑暗,亦使稻穗如刃遙指上蒼。
青羽垂首,看著如槍立淵般的稻子輕聲而言“也許並不是每一份追逐都能得到一個美好的結果,也並不是所有的期盼、渴望,都能夠戰勝現實中的殘酷。”
領隊微笑,且於微笑之中翹首,對著那即將愈合如初的蒼穹輕聲而言“人這一生之中,有的不僅僅是一如既往,尚有夢想與希望。”
“我不知道希望在哪?卻是知道,我的夢想就在家鄉。”青羽坐在如若夜幕的高山之上、明光之下,看向了遠處那高聳的圍牆之外,目光所望、心之所想,皆是青鸞所在的地方。
領隊亦是側首,順著青羽的目光看向遠方,也是想起前不久來看望青羽的小姑娘,且是蹙眉而言“夢想總會敗給現實,也許現實即是一柄無上鋒刀,存在的意義便是斬破夢想。”
“可我的夢想卻並不遙遠。”青羽側首,看著領隊輕聲而言,也許在他看來,青鸞便是他的夢想,而他與青鸞不過是相隔一牆。
“那你又打算用什麽,在“現實”這柄鋒刀之下,去守護你的夢想?”領隊雖依是微笑,但聲音卻是瞬至低沉。似是動怒,卻又不知因何而動怒,似因有著與青羽相似的過往,從而不滿青羽僅能看到眼前的幸福與美好,卻又看不到將要到來的危險與動蕩。
青羽無言,僅是垂首看著自己那髒兮兮且滿是老繭的手掌,似是對領隊的怒意進行了退讓,也似在以這種方式無聲訴說因辛勞而粗糙,因汗水而髒汙的手掌,便是他守護幸福的方法。
似是察覺到青羽心中所想,領隊卻也不曾繼續說些什麽,僅是輕聲而言“跟我來”
雖不知領隊要帶他去往何處,卻也不曾出言詢問,因為他已於隱約間察覺、感受到,自己所在的世界似乎並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美好,也並非像他認知中的那般美好。於無言之中跟隨領隊站在了高山之頂,至山頂一瞬更是得見無數房屋、街路已因蒼穹墜地而化作了破碎的模樣,尚有無數細若塵沙的微小方塊,已是覆蓋大地之上。
走在破碎街路之上,亦是行於因破碎而成的彩沙之上,領隊不曾深入,僅於邊緣尋得一處雖是破碎卻又保存較為完整的房屋,並帶著青羽走入其中。
房間之中,有著許許多多青羽從未見到過的事物,例如說雕有花紋的椅子,印有青花的碟盤,尚有帶著四柱懸簾的床鋪,以及不知為何鋪在地上的精致紅毯。
房間之中有些陰暗,卻也有著明光,順著破碎的門窗以及屋頂破損,照在了房間之中,亦使肆意飛舞於空氣中的微小方塊,呈現於明光之中。
房屋不大,似是有著些許溫暖之意,卻因寂靜、狼藉與陰暗,而呈現出了十足的冷清之意。
領隊無言,僅是立身房間黑暗處,撿起了一塊寫有字跡的木牌,而青羽也不曾詢問他為何要帶著自己來到此處,僅是明光之中同樣彎腰垂首,撿起了一塊與領隊手中十分相似、卻又明顯小上不少的木牌,且是輕聲而問“這是什麽?”
“是我女兒的歸處。”領隊不曾回首,僅是於房間陰暗處手持木牌,背對青羽而言。
“你的女兒?歸處?這裏是你的家?”青羽不能理解領隊口中所說,僅於明光之中看著手中木牌不解而言。
“你覺得人這一生之中,何時最為幸福?”領隊不曾回答青羽所問,僅是於陰暗處再度相問。
“我覺得陪伴在家人身邊時,最為幸福。”青羽立身呈束灑落的明光之中,看著陰暗中領隊的背影,輕聲作答。
“那你一定知道,人這一生之中何時最痛苦。”領隊轉身,看著明光之中的青羽而言,雖麵色依舊淡然,但雙眸之中卻是透露出了無盡的痛苦。
“你失去了家人?”青羽並不聰明,僅是於明光中猜測而言。
“是我親手殺了她們。”領隊淡然而言,似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之事,也許本就是心思狠毒,也許僅是用著麵上的淡然來掩飾內心的彷徨與無助。
“為什麽?”青羽無法理解,不僅無法理解領隊所說,更是無法理解領隊所做。
“因為人們總是不知滿足,卻又沒有與內心欲望相配的力量,他們認為這是拚搏與奮鬥,卻不知這僅僅是自尋死路。”領隊依立陰暗之中,不過卻不再看向青羽,而是垂首看向手中的木牌。雖是言輕語柔,但手指卻是死死捏著木牌邊緣,使其發出了輕微的碎裂之聲。
青羽無法理解領隊所說的“不知滿足”、“內心欲望”,也無法理解那所謂的“拚搏”與“奮鬥”,隻是覺得無論什麽,都不及家人重要。
“你知道嗎,生於何處即死於何處,這便是此方天地的規則,若是不甘規則束縛,便要擁有打破規則的力量。我不知道你是否想要擁有更好的生活,但有些時候,不是屈於規則便能生於規則之中,因為人生之中沒有那麽多的選擇,人們也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利。”領隊依於陰暗之中說著讓青羽難懂的話語,且在話音剛落便再度開口道“也許我曾做錯了一件事,便想要極力的去挽回,但在我嚐試過後方才發現,縱是付出萬般,都無法改變過往。”
“你後悔了,對嗎?”青羽抬頭,看著陰暗中的領隊輕聲而問。
“後悔是人生中最沒有意義的事,做過的事即成過往,而做過事的人也僅能背負著罪孽行於當下。”領隊負手而立,卻無絲毫傲然之意,也許僅是想將手中的木牌藏於身後,也許僅是想用這種方式來背負那滿是罪孽的過往,也許僅是不願於木牌中見到往日的自己,但卻是始終不願將其放下。
“我不明白”青羽於明光之下輕聲而言,也許是不明白領隊為何要將自己帶到這裏,也許是不明白領隊為何要與自己說這些,也許僅僅是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也不明白他想要向自己表達什麽。
“我隻是不希望發生在我人生中的慘劇,發生在你的身上。”領隊依於暗處輕言,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將青羽帶到這裏並對他訴說這些,但冥冥之中卻似有著一雙手掌,似乎在掌控著一切,而這雙手掌的名字也許叫做命運,也許僅是叫做劇本。
也許無論是命運還是劇本,都早已規劃的明明白白,而這句話的重點,也僅僅是在於“規劃”二字之上。
“可我從未做過什麽,也不曾做錯過什麽,更不會像你說的那般,因不知滿足而自尋死路。”青羽於明光之下看著領隊不解而言,因為在他看來蒼穹即將修補完畢,自己用不了多久便能歸家,與青鸞團聚。
“難道你就不曾好奇,這蒼穹之上是何模樣?”領隊於明光之中翹首,看著於房頂破損處灑落的明光,輕聲而問。
“我並不好奇,也許我渴望的僅僅是讓生活一如既往。”青羽側首,看著房屋牆壁之上的破損,亦是看著來時的道路輕聲而言。
“那隻不過是你自己的想法,這裏的工人太多了,而在這十載歲月中,他們見到的也是太多了。沒人知道他們是否好奇天上的生活,也沒人知道他們是否會對更加美好的生活產生向往,畢竟人們口中所發出的聲音,從來都不能代表他們心中真實的想法。”領隊垂首,於陰暗處直視著青羽的雙眼輕聲而言。
“我不明白”青羽似是無法理解領隊所言,不過目光卻是看向了一旁的地麵,而眼神中所透露出的也並非是好奇與不解,而是恐懼與驚慌也許在這一瞬,青羽已經不再蠢笨,因為他已於隱約之間猜到了什麽。
“那就去看,親眼看一看這人間最為真實的模樣。”領隊的聲音很輕,卻也似若鐵錘一般接連敲打在青羽的心房,待話音落下即於陰暗處走出,與青羽同立明光之下。不知於何處取出了一套格外怪異的漆黑衣物,而衣物之上更是放著一個漆黑且扁平的金屬事物,而這也是從未出現在青羽人生中的事物。
“這是什麽?”青羽看著自己認知之外的事物,好奇詢問著。
“它叫做槍。是人類為了保護生命中一切美好而創造出的東西,不過隨著時代更迭,它存在的意義卻似是違背了初衷。不過我始終相信,在強者的手中,它依舊保持著最初的模樣。”
“你想讓我用它來保護家人麽?”
“你為了什麽而活著?為了家人?還是說僅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我應該為何而活?”
“為了實現心中那崇高的理想。”
“什麽是崇高的理想?”
“用思想在苦難之中追尋遠方,用信仰在黑暗之中尋找希望,用意誌去戰勝世間所有的寒涼。”
“我可以這樣?我能夠這樣?”
“當然,這是每一個生靈都該擁有的權利,亦是每一個生靈都應該具備的特長。”
明光之下,領隊在說、在講,而所說之言如若一柄柄鋒銳的長劍,接連不斷的猛插在青羽心房。
無明夜幕之下,陰暗長街之上,少女矯健身影如若疾風、恰似驚雷,僅用片刻即跨那滿是黑暗與罪孽交織的街路,且是再一次站在了那阻絕明光的高牆之下。
青絲如瀑、眉與山同,秋水蘊星、倒映於眸,瑤鼻如峰、膚勝玲瓏,朱唇嫣然、賽比花紅,蘭息東風、千樹失蔥,魚雁花月、萬般不如。
青鸞,依於十載之前那般,於高牆之下翹首看向高牆之頂,卻也不同於十載之前那般於高牆邊緣見到任何微光。
蒼穹有變,青鸞亦是有變,經“娘親”洗禮十載歲月,已不在是當初那笑嘻嘻、哭啼啼的模樣。麵上似有風雪覆寒霜,縱是蒼穹即複、青羽將歸,卻也不曾將心中歡喜展露於麵容之上。
今時不同往昔,高牆雖是依舊,但那莊嚴且沉重的大門之前卻是見不到守衛半個。經上前敲門而未得回應,青鸞即取腰間無前入手,於寒夜之中揮刀,亦使寒芒如若千花同綻於一瞬,使那沉重的大門於千花之下瞬碎千萬。
高牆之後、大門之中,不見房屋亦不見街路,往日那如山似嶽的蒼穹碎片亦是被九重天百姓開鑿一空,用以修補了蒼穹。待青鸞步入高牆之內,所見景象唯有無明、荒蕪、空曠與寂靜,而那高聳的雕像依是立於遠處,且有因蒼穹尚未補全而灑落的數丈明光,照在了它那偉岸的身軀之前。
雖相隔甚遠,但青鸞卻依是得見,萬餘工人正聚集於雕像前的空曠之處,一旁尚有百餘似著黑甲且由麵罩遮容之人,而他們手中尚有青鸞似曾相識,也似從未見過的漆黑、扁平事物。
萬餘工人都很開心,臉上更是洋溢著幸福且自豪的笑容,因為在他們看來,頭頂那破碎萬裏的蒼穹是經過他們辛勞的汗水才得以修複。而在蒼穹修複之後,他們不僅可以歸於家中,更是可以相同十載之前,享受著晝夜交替的生活,亦可如若十載之前那般,得到上蒼恩澤的雨糧。
萬餘工人開心的聚集在一處,一位手持名冊的男子則是站在臨時搭建的木台之上,清點著他們的名字。而同立木台之上的,尚有一位中年男子,此刻正以憐憫、悲傷且有些許麻木之意的目光,看著那不斷答“到”的工人們。
男子名喚流水,頗有一股落花隨流水之意。
人如其名,水漂何處,他便隨水去往何處,卻也不知是精明還是愚蠢,亦或是一種無奈。
流水相貌並不出眾,短發僅有寸餘,麵若刀削、不苟言笑,神色時常肅穆也唯有肅穆,衣襟時常開懷而敞,將結實的胸膛呈現於世間。
流水是英雄,是如若青鸞那般得到了英雄所留的過往,方才成為了英雄。但不同於青鸞的是,於明光之中降生的他,對與生俱來的明光並不渴望,而於出聲便被負以重擔的他,對英雄之名也並不癡迷、向往。
流水所渴望的、向往的、希望的僅是將九重天闕的秩序維持於現狀。因為在他看來,人生於何處,便應當活於何處,更應該死於何處,無為之人立身有為之處,寒薄之軀豈能承擔起這“有為”的重負?
而且在流水看來,百姓理應活於各自的蒼穹之下,否則秩序便會失衡,如果想要更好的生活便憑自己的雙手去創造。
畢竟九天百姓皆想登天而上,一重天是無法容納所有百姓的,其內的資源也無法供養所有百姓,而且最重要的是一重天內的沉重負擔,不是尋常百姓可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