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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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元篇章!
    倉庫中的千餘百姓已隨梓嫻行過碧霄城熙攘長街,且是順利來到了城中心的隱仙湖畔、隱仙橋前。
    湖上濃霧依舊彌漫,石橋依舊隱於霧中,就連橋頭桌案後的老不死也依舊是呈現著一副世外高人、仙家之長的模樣。
    千餘百姓已是聚集到了橋頭,而引領他們來到此處的梓嫻,卻是不見了蹤影,不知是於半路離隊,還是隱到了人群之中。
    似是沒了領隊,來到橋頭的百姓不禁一陣迷茫,顯然是不知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麽,不過倒也無妨,因為梓嫻早已為這些百姓安排好了一切。
    千人聚集的景象不禁嚇了老不死的一跳,且是讓他顫顫巍巍的起身欲問這些百姓因何而來,但也僅在剛剛起身之際,他便見到了人生中的太陽,亦是得見這輪太陽正攜帶著無數明光於遠處迅速策馬趕來。
    是蓬門,也就是坐鎮於碧霄城廟堂中的散仙大人,隻見這位大人正帶著一臉義憤填膺的神情,攜帶著一幹穿魚袍、佩金刀的衙役於遠處策馬而來。
    尚未臨近,便給老不死的壯了幾分膽氣,且是讓他覺得一群刁民就算有備而來,也不敢攖及廟堂之鋒。
    “爾爾等何人,為為何聚眾於此?”老不死的雖是故作鎮定,雙腿卻是不禁打擺,說起話來也是顫顫巍巍的模樣。
    千餘百姓不禁沉默,在前之人亦是紛紛側首尋找起了梓嫻的身影,在未見梓嫻身影之後更是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至片刻後方才有人發聲道“我們我們是倉庫裏做工的百姓,隻因被小人克扣了工錢,方才打算來到朱家討要個說法。”
    聽聞百姓所說,老不死心中的巨石方才落了地,且是下意識的想到說是要個說法,實則就是打算漲些工錢。既然談及錢銀,那麽就不是問題,畢竟對於家大業大的朱家而言,給這些百姓漲些錢銀,本就不是什麽問題,或者說對於朱家而言,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根本就算不上是真正的問題。
    心中巨石雖是落地,但老不死的心中卻是暗恨,恨著客緣的無能,僅是第一天擔任倉庫管事,便捅了這般大的簍子。不過也是暗自慶幸,若是客緣因此被罷免,自己再向家中女帝諂媚一番,說不定便能成為新一任的管事,畢竟在他看來自己與家中女帝的關係,是極其融洽的。
    本想就這麽敲定,也是轉身走向隱仙橋,打算將這千餘百姓聚集的事情告知給家中女帝,從而參上客緣一本,但也僅在剛剛轉身走出兩步便駐足而滿腔的聰明才智便是瞬間散發,同時亦是小小聲的嘀咕著
    “這些百姓聚集此處,便是女帝將要麵對,且是必須解決的麻煩。”
    “於遠處趕來蓬門,似乎可以解決這千餘百姓。”
    “如果我利用蓬門將這千餘百姓解決,豈不就是親自為女帝解決了一番麻煩?”
    “女帝若是知道這千餘百姓聚集,便要多花一筆銀子為他們漲工錢,如果自己能夠利用蓬門將這些百姓捉了去,豈不就是為女帝省下了一筆錢銀?”
    聰明才智上來了,致使老不死的剛剛走出的兩步,不禁又走了回來,且見蓬門來到橋頭即是翻身下馬,便是瞬間有了主意
    啪!
    蓬門麵露怒色,本想給這些百姓戴上一頂聚眾鬧事的帽子,但也僅是翻身下馬、尚未開口說話,即見白衣似雪、麵色紅潤、須發皆白、麵色剛正、且是背負長劍的老不死,竟是率先一步跪了下來。不僅跪到了蓬門身前,更是跪到了蓬門腳下,不僅跪的響亮,更是抱緊了蓬門的大腿,且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喪道“上仙啊上仙!您可算是來了!草民日盼夜盼,終究是終究是把您給盼來了啊!”
    蓬門本是憤怒的麵色不禁瞬化不解,而一旁聚集在橋頭的千餘百姓也是傻了眼,且是忽然覺得往日賜予自己功法的仙人本是高傲的不得了、了不得,似乎並不是他們此刻所見到的模樣。
    孿生兄弟?若非如此,姿態差異怎就如此巨大?
    沒人能夠為無數百姓解開心中的不解之謎,隻見老不死的正跪於蓬門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
    “大人啊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啊!這些刁民竟是不滿於朱家施舍給他們的活計!竟然聚在一起跑到此處鬧事來了!”
    “小人啊小人!可是淒慘的緊啊!這些刁民不僅對小人拳打腳踢,更是對小人百般羞辱,甚至甚至還有人打聽小人祖墳所在,似是似是恨不得將小人的祖墳給刨了去!”
    “我的天啊天!您真是不開眼啊!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怎就讓這些肆無忌憚的惡極之輩橫行於鬧事之中,如此一來豈不是豈不是欺我廟中無仙啊?!”
    看著如犬抱足的老不死,蓬門一時間不禁是懵了,因他早已接到了朱家千餘工人聚集的消息,且在來之前便準備好了一番說辭,從而將聚眾鬧事的帽子扣在這些百姓身上卻是不曾想此刻自己尚未給這些百姓扣帽子,這頂帽子反倒是率先一步由老不死的扣在了他們頭頂。
    沒有道理是不是有著什麽陰謀?
    仔細想想利弊若是這千餘百姓聚集的消失被朱家帝王知了去,這位帝王便極有可能真的會給他多發放一些工錢,從而打消這些百姓心中的不滿,從而讓他們老老實實的歸家去。
    畢竟多發放一些工錢,對家大業大的朱家而言,本就是不傷大雅,甚至隻不過是帝王一餐之錢。可若是這些百姓落在蓬門手裏,便會成為朱家欺壓百姓的把柄,甚至無需刻意去找理由,朱家都會拿錢來贖人。畢竟千餘百姓被捉走,滿城百姓皆在看,朱家為了維護自己的臉麵,必然會做出一副愛護自家工人的模樣來,從而避免日後無人可用的局麵。
    自家內部解決問題,花掉的僅是九牛一毛。
    若是通過與廟堂商討來時解決問題,不死也要脫層皮。
    蓬門是理解不了老不死的行為舉動的,僅是迷迷糊糊的帶著這些百姓離去了,而千餘百姓也是沒有絲毫反抗廟堂之意,見衙役們腰間所佩的金紋翎刀後,更是頗為乖巧的跟著他們去往了廟堂大牢
    “哼!搞定!女帝若是知道,必然重重犒賞於我!”老不死的見狀,也是得意洋洋的去往了隱仙橋深處,似是向著家中女帝邀功去了。
    世家依舊是世家,且是隱於小世界中的世家,此刻雖然依有朱家之名,卻是已無朱家之實,僅見朱家帝王一家老小的腦袋,已是齊刷刷的擺在了橋頭的供桌之上,以供每一位出入小世界之人瞻仰。
    蒼穹依舊蔚藍,烈陽依舊高照,大地也依舊是廣袤無垠,青山依舊連綿起伏且彼此相連,而牛羊亦是遍地行於離離青草、錦簇繁花之間,但平原之上卻是沒有了一間間精致的木屋,有的僅是一座無比宏偉且莊嚴的巨大宮闕。
    門樓高築,有匾高懸,僅見二字金雕在上同天!
    門樓之後即是寬敞廣場,廣場兩側則是萬千宮殿,雖有高牆與其相隔,卻有八道門洞位處其下,致使寬敞廣場與萬千宮殿相連。廣場盡頭,亦見殿宇高築,且是坐於十丈地基之上,門上高懸金鑾匾額,門下有階延伸至廣場之上,其數無需細數便可得知,必在雙九。
    門樓之下,有路直通深處金鑾大殿,道路寬敞似在百丈,且有雙六之數的巨大雕像,各自挺膛翹首、跪於道路兩旁。巨雕莊嚴,姿態肅穆,各自持槍在手,且是兩兩交錯於寬敞道路上方,槍上懸旗,其色為金,上繡祥瑞,墨色抽象,似是貔貅。
    而老不死的已是得意洋洋的於隱仙橋深處走出,來到了這莊嚴的宮闕之前,且是不曾對著橋頭供桌上的腦袋看上半眼,而是歡天喜地的趕向了宮闕之中
    些許時日之前…
    得到雲堇那經過罪孽強化的靈力,嘟嘟的日子過的好極了,同時也是舒服極了。
    最起碼不似霖安腦海中想象那般,吃盡了苦頭、受盡了寒涼。
    夏璃已是成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靈力特性,而對於嘟嘟而言,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想方設法的將他眼中這隻肥美的鴨子,填充至更加肥美,同時也要利用這隻肥美鴨子的手,將朱家仙境中的這些罪孽,於不可食用,變成可以,乃至便於食用的狀態。
    方法很是簡單,隻需要疏導一番,便可以讓這些不可食用的“核桃”,一個個的主動去找霖安這個核桃夾子,或者是利用霖安這個喜歡夾核桃的夾子,主動前來將這些核桃夾碎。
    夏璃的靈力特性很是厲害,縱是自身修為不高,亦是不曾過分開發特性,也可以合理有效且恰當的使用,更何況還有嘟嘟的蠱惑與引導。
    隱約間,嘟嘟已經成為了傳說中的老爺爺,指引著夏璃前進的方向,並輔佐她成為一個無比強大且了不起的人。
    送人一片鴻毛,當以山嶽歸還。
    例如說夏璃送出的禮物價值一兩,那麽收禮之人便要用十兩、百兩來還,若是夏璃送出的禮物價值千金、連城,那麽收禮之人便要用命來償還。
    看似不合常理,但實際上卻又符合人類的人情世故,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付出,而付出的些許東西、好意,往往僅是為了謀取更多、更大的利益、回報。
    人情世故聰慧的夏璃也許會懂,但更加聰慧的嘟嘟卻是理解不了,畢竟在他的眼中,人類即似雞鴨牛羊。給雞鴨吃的,將牛羊養胖,為的是什麽?為的是讓雞鴨牛羊還給自己等同的食物?為的僅是將這些肥美的生物放到盤中、端到桌上、吃入腹中,說的直白一些便是給你的是好處,要你的是命。
    “禮物送的如何了?”銅鏡中的夏璃很是高傲,高傲的就像是往日逢娟、逢秀那般,不僅高傲,不僅端莊,更是於無形之中、言辭之間,散發著輕狂。看似輕狂毫無意義,卻也符合某種莫名其妙的道理,畢竟人們信奉的即是遠比自己強大的,而遠比自己強大的,卻又總是輕狂的,而這也是讓人們下意識的認為輕狂的,即是強大的。
    “該送的都送了,但我卻有些迷茫,迷茫接下來我們應該做些什麽。”夏璃依是端坐於木屋中的妝奩之前,且是呈現著對鏡理雲鬢的模樣。
    “你為什麽要送禮?”銅鏡中的夏璃高傲反問。
    “因為我的靈力特性即是如此。”夏璃手捧銅鏡,猜測而言。
    “你僅僅是為了送禮而送禮,卻是從未想過通過這種方式,能夠獲得些什麽。”
    “我不明白”
    “世人皆說,禮多人不怪,甚至將這種行為當做一種文化傳承下來。但身為窮苦出身的你或多或少也能理解,在這個世界上,不會真的有人會將自己的錢銀化作禮物饋贈給他人的,畢竟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不求回報的付出。”銅鏡中的嘟嘟依舊說著觀點不正的話語,為的僅僅是蠱惑、引導夏璃。
    “就像是釣魚那般?需要付出一定程度上的餌料,才能釣上肥美的魚兒來?或者說隻有在一定程度上的付出,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夏璃手捧銅鏡,看著鏡中的自己猜測而言。
    “也許是直觀的,也許是間接的,也許是更多的,也許是更加長遠的。但無論如何你都要明白,你最終的目的,是將利益的矛頭永遠指向自己,而所謂的永遠即是無時無刻的、不論何時何地的。”
    “釣魚需餌料,但我們手中的餌料,卻是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寥寥可數。”夏璃雖是成功來到了朱家,但得到的也僅是一套華麗的長裙,以及些許金銀飾物,尚有豐富的三餐,以及無需勞作即可享受到的舒適生活,除此之外便不曾得到太多,最起碼不曾得到她所期盼的錢銀,甚至也是擔憂著若是不得朱家帝王之喜,自己日後的生活又當如何。
    “你要不擇手段的去貪婪索取,並將索取來的利益,轉變成更多的、更大的、乃至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直觀利益。”
    對於鏡中自己所說,夏璃似懂非懂,不過卻也能夠通過當下處境而得知,此刻她最為需要的便是錢。因為隻有錢多了,她才能置辦更多禮物,從而送給朱家之中的修士,或者說隻要錢多,置辦禮物這一步驟,根本就是多餘的。
    賺錢的方式有很多,最起碼已是身處朱家仙境、帝王枕邊的她,已是站在了一個最為接近財富與權利的地方,哪怕這些財富與權利並不屬於她,哪怕此刻的她身軀本就羸弱,且是呈現著弱不禁風、不具絲毫斂錢手段,也的的確確是站在朱家最好的位置之上。
    也許站在這最好位置的時間很短,但對於有心人而言,哪怕隻是一瞬,都有著際遇可言。而且夏璃看上去是孤零零的,卻也不曾真的到達一個孤立無援的境地。
    於妝奩前起身,穿好鞋襪,不禁看向了自己的雙腿,也許真的會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感動,但在感動之餘則是無盡的不甘不甘心成功擁有雙腿的自己,就這麽一事無成,且是渾渾噩噩的寄人籬下,空等花黃。
    為了不愧對夏寒的付出,夏璃選擇了去做,且是不擇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的去做。
    穿好鞋襪,縱是大步流星的走到門前,但在出門一瞬也是化作了蓮步橫移,似是無事閑逛、出門散心的模樣。
    夏璃在仙境中無數正麵含笑、背後鄙夷的目光之下,一步步的走到了隱仙橋之上,且是順著長橋,離開了小世界,來到了碧霄城中心的隱仙橋頭。
    仙人模樣的老不死依舊坐在橋頭,夏璃對其甚是不喜,故而招呼未打便是離去,且在走街過巷後,即是來到了一座頗為莊嚴的宅邸之前。
    縱是門前有人守衛,但在得見夏璃前來之後,也僅是點頭微笑,不曾阻攔,不曾通報,便任其走入了府中。
    走過典雅門庭,即是來到了大堂之中,亦在大堂之中見到了正在“養病”的雲堇。
    “我已將你送到了你想要到達的雲上,為何又要來到此處凡塵?”雲堇見夏璃在外歸來,不曾起身相迎,也不曾將其拒之門外,僅是斜靠在椅,含笑而言,當然麵色陰柔的他,縱是含笑,也是不具絲毫好意。
    “我遇到了一些麻煩。”夏璃似若歸家,不曾得到雲堇允許,便萬般自然的坐到了一旁的椅上,且是與雲堇同坐於高堂主位之上,看上去就像是同家兄妹一般。
    “讓我猜猜看你應該是沒能得到你想要的,或者說是想要的東西就在你的眼前,但你卻始終觸之不及,對麽?”
    “你是如何知道的?”
    “每個人都想著隻要走入朱門之中,便能夠得到他們想要得到的一切,且從客觀的角度來說,他們已經成功了。”雲堇側首,看著夏璃身上華貴的長裙、頭頂所戴的黃金步搖,隨後更是開口道“你之所以遇到了麻煩,是因為你想要的更多了,而讓你產生這種想法的,恰恰是你得到了。”
    “我不明白。”夏璃不是很懂雲堇所說。
    “一個一無所有人的,最初想要的不過是飽腹一餐而已。一日,他於路上得見一文無主錢銀,便將其撿了起來,而本可以拿著錢去買上一個饅頭飽腹的他,卻在撿起錢銀後發現身前遠處尚有兩文錢。他去了,他不僅去了,更是為了撿起遠處的錢銀,遠離了本在他身旁的饅頭攤位,而成功撿起兩文錢的他依舊可以轉身回首去買上幾個饅頭,但剛剛撿起錢銀的他卻是發現在更遠的地方竟是有著三文錢他不停的撿,不停的前行,到了最後更是於遠處見到了金山銀山,且在金山銀山之上見到了數之不盡的財富。”雲堇說了很多,且到最後更是側首,直視著夏璃的雙眼詢問道“你覺得他會做些什麽?”
    “想方設法的將金山銀山搬走?”
    “他會理所應當的想一路走來撿到了錢都是屬於他的,那麽身前的金山銀山也必然會屬於他,所以他不會將其搬走的,反而會想著如何才能住在金山銀山之上,且是昭告天下這金山銀山,是屬於他的。”雲堇直視夏璃雙眼許久,至最後方才側首看向門外那典雅、靜謐、祥和的院落,開口道“而此刻的他已是偏離了最初的目的,縱是身懷金山銀山,也終究為饑。”
    “這有什麽區別麽?”夏璃依是不解。
    “也許那是野心,在你追尋野心,且是不擇一切手段滿足野心的時候,實際上卻是被自己的野心所束縛。所以說有些時候,人們不應該做的太多,也不應該做的太少,要做的巧妙,要做的恰好,你能明白我在說些什麽麽?”雲堇側首反問。
    “我明白但我卻無法理解,你為何要與我說這些,為何要與一個已經在做,卻是收不了手,也是輸不起的人說這些。”夏璃目露悲意,也是覺得自己不該奢求太多,但付出了許多代價的她,根本就不曾得到自己想要任何。
    “後悔了?”
    “我不後悔”
    “不後悔成為一個無名無分的妾室?不後悔成為一個隨時都會遭到拋棄的玩物?更何況對方還是個老不死的”雲堇依是陰柔而笑,且是輕而易舉的戳破了夏璃的謊言,也許往日身為朱家管事的他,見過許多夏璃這般的女子,但在此之前卻是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是於他雲家走出去的,也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是由他雲堇親手捧到朱家帝王身前的。
    對於自己親手送上去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那麽些許責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