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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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元篇章!
    承蒙罪孽炮火“關照”,霖安背脊雖是欲斷,卻也成功來到了巨人胸膛。
    遮天巨掌正對霖安猛然拍下,帆船亦是再宣炮火正對霖安打擊、覆蓋而來。
    巨掌未落,炮火未臨,即見霖安瞬擲手中青鸞,正對千丈之外的大地而去,而陸離亦是瞬間入手,經雙手緊握,正對巨人胸膛猛然刺下。
    啪!陸離入膛,當真如若蚊子的刺式口器,縱是入體,也不曾給巨人帶來傷害絲毫,或者說也僅能是真正意義上的一絲一毫。
    看似可笑的攻擊,卻是惡化的預兆,畢竟蚊蟲雖小,卻也不知毒否。
    於陸離入膛一瞬,即見加持在巨人身軀之上的引力瞬間消散,亦見驚人的引力瞬起於不斷下墜的青鸞之上,卻也不曾宣泄八方,僅是作用於霖安的身軀之上,致使緊握陸離,如若掛在巨人膛前的他,瞬受引力影響,對著青鸞所在之處猛然落去。
    巨人身軀之上的引力消散,便意味著霖安難以立身其上,隻能受星辰、大地、以及青鸞之上散發的引力影響,而不斷下落。
    於下落之時,卻也未曾放開手中的陸離,且依是保持陸離插在巨人的身軀之上,致使陸離如若鋒刀,亦使巨人身軀似若絹布,留下了光滑且平整的刨痕。
    霖安避開了巨人落下的手掌,亦是避開了宣泄而至的炮火,而陸離所刨之痕亦因霖安不斷下落而延伸、擴張。
    看似是想要憑此,將巨人開膛破肚,但實際上陸離的能力,並不單單體現於鋒銳之上。
    隨著傷口延伸,即見無數尋常到不能再尋常之物,於巨人傷口中如湧而出,且是呈現出了一副光怪陸離的景象。
    是水母,是漂浮與蒼穹之上,亦是於空中起伏,如若菌蓋一般的水母。
    是紅綾,是通體柔軟,且似萬千飛龍而出,於風中舒展招搖的紅綾。
    是楓葉,是如潮洶湧,亦是隨風似雨,傾淋而落的赤紅楓葉。
    是鼯鼠,是成群結隊,且是舒展腋下飛膜,滑翔於半空的可愛鼯鼠。
    是明燈,是燈罩在上,利用火燭在下燃燒,對著蒼穹冉冉升起的盞盞明燈。
    自胸膛為始,刨至腰腹方駐,霖安卻也未曾跟隨青鸞落地,而是在青鸞落地一瞬散去槍身之上的靈力,使自己擺脫靈力吸引之後,即於巨人腰腹間瞬蹬腿足,經後空翻而起,且於半空轉身,對著漂浮於穹的萬千水母而去。
    吼!不知是因劇痛還是因為憤怒,致使巨人仰天長嘯,且在長嘯之際亦是抬手,將那巨可遮天的手掌,對著霖安猛拍而下。
    巨掌迎麵而落,雖是身處半空,卻也不至無處借力,僅見靈力瞬起周身,亦是正對八方宣泄、籠罩而去。引力消無,致使自身輕盈似無,而這輕盈似無的身軀,亦可借助飛舞於空的水母、鼯鼠展開彈跳,同時也可以讓所有被踩踏過的水母、鼯鼠,盡數離開巨掌將落之處。
    單足瞬落於水母之上,僅經一瞬,即見霖安身軀似化雷霆,於八方水母、鼯鼠之上反複彈跳,且經數次彈跳過後,自身雖依處巨掌覆蓋之下,但八方水母、鼯鼠卻是盡數到達安全之處,看上去霖安不像是為了躲開巨掌而動,倒像是為了保護這些水母、鼯鼠,方才展開了行動。
    看上去陸離幫助了霖安,成為了他手中的利器,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限製著霖安,畢竟霖安尚有尊重一切生命形式的特性。
    而之前死去的烈馬,也是明確表現出陸離所創造出的生靈皆是擁有生命,而不是單純的靈力構成之物。
    於最後一次曲折、彈跳,終是讓所有生靈避開了巨人的巨掌,唯獨霖安依舊處於巨掌之下,而所有生靈盡數遠去之後,霖安也是不得不重新麵對無處借力的問題。
    也許本就無需尋找借力之處,或者說根本就不需要刻意避開巨人的手掌,因為陸離在手,霖安本就無需刻意去躲避。
    僅在巨人手掌落下一瞬,即見霖安瞬揮手中陸離,致使如山巨掌雖落,卻是於腕瞬斷,而猛揮而下的也僅有巨人那無掌的手臂。
    巨掌辭腕,雖是失去原有威勢,卻也依攜慣性,致使其在無引力、無重力可言的範圍中,依舊呈現著向下而落的模樣,而霖安也依是被壓在巨掌之下,隨著慣性向下落去。不過受陸離特性影響,巨掌雖落,卻也於半空漸變形態,於手掌之形,化作了巨斧的模樣。
    雙刃斧,大小似山,兩側皆圓,似若天門崩碎,且是攜帶無上鋒芒正對大地而落,可縱是下落,卻也不曾離開無重力範圍之內,故而巨斧亦是呈現著輕盈若無、緩緩而落的模樣。
    霖安如若螻蟻,抱於巨斧斧柄之上,且是側首得見,巨人竟是抬起另一隻手掌,正對這緩落而下的巨斧抓來,似是想要將其當做兵刃,緊握於手中。與此同時,霖安亦是得見帆船,依是緩形於地麵之上,罪孽立身船頭翹首仰望,似是尋找著宣泄炮火的絕佳時機。
    巨斧於空下落,霖安一時間難以調轉方向,不過目光掃過地麵之上,亦在巨斧斧柄之下的青鸞,卻是瞬間有了想法。
    啪!僅在頃瞬,即見青鸞於霖安掌控之下瞬起於地,卻也未以霖安為目標,而是正對巨斧斧柄疾射而去。
    砰!青鸞勁力十足,猛擊於輕盈似無的巨斧斧柄之上,致使巨斧於空瞬間高揚,不僅避開了巨人伸出的手掌,亦經霖安緊抱斧柄末端,且於空扭轉腰肢,致使巨斧於無重力環境下翻轉,待其正對地麵之上的帆船後,更是散去八方靈力,致使巨斧於常態引力之下,猛擊而下。
    啪!巨斧落地,威勢十足,宛如開天辟地,且使整方大地驚顫不已,但在巨斧落地一瞬,罪孽還是掌控帆船瞬化輕舟,避及巨斧鋒芒,雖受其落地衝擊影響,卻也僅是翻向一旁,最終依是平穩落於地麵之上,甚至是再度化作了帆船的模樣。
    巨斧如山鑲嵌於地麵之中,霖安亦是平穩落地,不過卻是側首,看向了那仰天長嘯,且是再度抬掌欲落的巨人,亦是看向了那行至遠處,打算再度宣泄炮火的帆船。
    咳鮮血順口咳出,霖安的狀態已是十分不妙,鮮血流淌至今已是讓他的身軀越發沉重,亦感身軀越發寒涼。
    砰!無論是巨人的手掌還是帆船的炮火,都不會因為霖安狀態不佳而停駐,而在巨人手掌將落、帆船炮火將臨之際,霖安則是掌控體內所餘不多的靈力,盡數湧出體內,顯然是打算拚死一搏。
    靈力宣泄八方,即使八方引力猛然加劇,致使巨人瞬感身軀沉重,雙膝不禁瞬彎,那高揚的手掌也是不得不提前落下,擊在了霖安身側不遠的地方,而宣泄而至的炮彈亦受引力加劇影響,未至霖安身前即是落地炸裂,甚至就連遠處帆船的行駛速度,也是滿了不少。
    巨人跪倒,卻也未曾喪失行動之能,而是於遠處掙紮欲起,而帆船得見自己的炮火已是無法擊中霖安,即是迅速轉變策略,不再圍繞霖安而行,而是筆直的對其衝撞而來。
    看似很是聰慧,實則卻是正中霖安下懷。
    見帆船迎麵而來,霖安卻也未曾躲閃,而是瞬間轉變八方引力,使其於加劇狀態,瞬間化作消無狀態。
    霖安要做的很是簡單,便是在無重力環境下,將迎麵而至的帆船攔下並舉起,亦是在無重力環境下將其擲向一旁巨人膛腹之上那巨大的傷口之中。
    看上去很是簡單,但實際的過程,卻永遠都不會像人們想象中那般簡單。
    例如說無重力環境中,帆船依是疾行,那略顯猩紅的船帆也依是經風猛拂的模樣,也許在無重力狀態下帆船的重量會減少,且會化作輕若鴻毛、輕若無物的模樣,但速度,即是力量。
    不知道憑著自己的血肉之軀攔不攔得住,但霖安還是不曾退縮,而是將陸離插在身旁,且是呈現出了開懷擁抱的模樣。
    “他要做什麽?!他不要命了?!”
    “莫不是想要將帆船攔下?!”
    “開什麽玩笑!就算自己的靈力特性能夠消減重量,也絕對不可能將那高速行駛的帆船攔下!”
    無數衙役的聲音再起於廣場之旁,而傷勢已是漸愈的他們,也是有了出手相助之意,但可惜的是因相距太過遙遠,縱是出手,也是攔不下霖安那似是主動求死之舉。
    砰!僅經一瞬,那十丈之巨的帆船,即是猛撞於霖安的身軀之上,雖見船尾高翹,亦見船頭下沉,卻也依舊向前疾行,且在沿途過往的道路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鮮血之痕。
    鮮血赤紅,於滿是罪孽黑血的世界中格外顯眼,縱是未說,亦可知曉那是誰的鮮血,縱是未家見,亦可知曉那是誰的溫熱。
    “結束了”十位衙役不約而同的想著。
    “還沒有!”一位衙役震驚而言,亦是正對廣場上的帆船震驚而望。
    “停停下了?!”衙役們震驚的發現,本是疾馳的帆船,在撞到霖安之後,竟是放慢了速度。
    “是弱點嗎?!地麵難道就是那帆船的弱點嗎?!隻要將其擎起,讓其脫離地麵,它便無處可行、無處可駛嗎?!”衙役於震驚中猜測而言,言辭雖是簡單,但他卻是知道,將疾馳的帆船攔下並擎起,會有多麽困難。
    在衙役們的眼中,霖安無疑是聰慧的,但帆船之上的罪孽,也絕對不會謂之愚蠢。僅在緩停一瞬,罪孽即是掌控腳下帆船漸漸縮小,似是打算變成輕舟模樣,從而讓霖安的想法落空。
    帆船漸漸縮小,霖安的努力,霖安的拚搏,霖安的付出,似乎都會付之東流。
    帆船在縮小,巨人也在一旁有了動作,雙膝雖是依彎,但手臂卻是漸漸抬起,欲要正對霖安所在之處拍打而去。
    霖安起身,可見那周身染血的身影正立帆船之下,亦見其雙手托船且高舉,縱因發力而牽扯傷口,致使鮮血於周身飛濺,卻也猛擲帆船而出,正對巨人膛前傷口橫飛而去。
    青蒼之下,萬千水母之下,滿覆楓葉的大地之上,帆船橫空而過,正對巨人而去,雖然不具多少威勢,但在帆船辭手一瞬,霖安卻是猛躍而起,正對帆船船尾,猛衝而去。
    啪!
    巨人手臂雖抬,卻是尚未伸出。
    帆船漸漸變小,卻也尚未化作輕舟模樣。
    霖安雙腿齊落,且是猛擊於船尾之上,致使緩慢橫飛的帆船瞬化風馳電掣之形,而霖安的雙腿亦在猛然蹬踏一瞬,化作了血肉崩碎,鮮血四濺的模樣。
    砰!隨著一聲巨響,帆船猛擊於巨人膛前傷口之中,不僅貫穿其膛,更是透背而出。所留傷口不大,卻也貫穿了巨人的身軀,不僅使其轟然倒地,更使其軀化作…神奇的碎石無數,而那如若山嶽崩塌般,於廣場之上形成了天塌地陷之景。
    而碎石之所以會神奇,也是受帆船影響,化作了落地即如水滴肆碎,而肆碎的水滴又攜帶著尖銳質感。
    看似…帆船直擊山嶽,結果根本就沒有懸念可言,但…莫要忘卻,帆船行駛、觸及之處,即是水,縱然原本不是,經其所觸,那麽也就是了。
    而貫穿巨人身軀的帆船亦是落地,船體不僅瞬間破碎,其上的罪孽更是被巨人身軀崩碎所成的無數神奇碎石瞬間淹沒。
    隨著巨人與翻船同碎同破,霖安即是取得了戰鬥的勝利。
    但隨著勝利一同到來的,卻是新的問題。
    “兩位罪孽雖是倒下了,但朱家的問題卻是尚未解決。”
    “女帝夏璃尚未露麵,其座下修士也未必被盡數解決,一定尚有不曾出手之人,碧霄城廟堂散仙蓬門也是如此,但少年的狀態,卻已是到達了強弩之末。”
    霖安,於狼藉廣場之上再一次站起,而呈現於無數衙役眼中的,依舊是那焦黑、模糊、卻也依舊筆直的脊梁。而且也正如衙役們所分析那般,強敵尚有許多,而霖安的狀態卻已跌至穀底,體內靈力不僅用至枯竭,就連體力也是所剩無幾,身上傷勢雖有愈合之意,但敵人卻未必會給傷口愈合如初的機會。
    對於常人而言,若遇種種難以解決的問題,究竟是應該逃避問題,還是應該解決問題?
    逃避問題很是簡單,但解決問題卻很是艱難,否則也難以稱得上是難以解決的問題。
    人們是可以選的,但對於蠢笨的霖安而言,卻是沒有了逃避這一選項,而此刻他能夠做的,也僅是絞盡腦汁的思考,接下來該如何去戰鬥。
    似是愚蠢之舉,但若是換上一種看待方式,似乎也就不是那般愚蠢了。例如說縱是霖安想要逃避,朱家的罪孽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而逃走的另外一層含義則是放棄抵抗。
    如果不想放棄抵抗,便要學會死戰到底。
    巨人轟倒,帆船破碎,萬千水母已是遠去,唯留無盡楓葉依覆滿地。
    雲墨忽起,致使晴明天色瞬暗,縱是當空烈陽亦是淹於雲墨,無影亦無蹤。
    本是無明,卻見燈火瞬起於森羅大殿之中,致使醒目的光亮順著大敞的點殿門散發,同時亦見一人於明亮的燈光中走出,立身於大殿門前的高台之上。
    是須發潔白。
    是背負長劍。
    是仙風道骨。
    是麵色紅潤。
    是一襲白衣。
    同時也是漆黑裂痕遍布於臉頰。
    罪孽立身大殿門前,亦是傲立於高抬之上,一念掌劍瞬出入手,斜指身側地麵的同時,亦見無形氣勢於周身散發,似若狂風過境、吹拂八方。
    雖不知罪孽過往,但此刻卻有前人所留之言,不由自主的起於霖安心頭大丈夫能屈能伸!
    罪孽也好,其宿主老不死也好,也許都稱不上是大丈夫,但也當真對得起世人對“能屈能伸”的理解。
    霖安翹首,仰望高台之上的罪孽。
    罪孽垂首,俯視廣場之上的霖安。
    “看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罪孽有言,姿態雖傲,卻也言辭輕聲。
    “那是怎樣的選擇?”霖安似是不解罪孽所說。
    罪孽“在與世人相同或與堅定自我信念之間,做出的選擇。”
    霖安“你選擇了前者?”
    罪孽“其實根本就沒得選,不是麽?”
    霖安“為什麽會沒得選?”
    罪孽“你之所以覺得有的選,僅是因為你還年輕,若待日後成家,你便會發現有些東西根本就沒得選。”
    霖安“我不是很懂你在說些什麽,也許正如你所說那般,不懂的原因僅是因為我還年輕,不過縱是年輕如我,也能夠看的出這是一個很難很難的問題。”
    罪孽“哦?不妨說說,你是如何能夠看出問題很難的?”
    霖安“為什麽要刻意偽裝出一副與自己本心截然相反的模樣呢?”
    罪孽“如果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你注定會死去,那麽你是否願意用死亡迎接這所謂的注定?也許還有辦法,例如說你彎下膝蓋,跪在此處,彎下脊梁,向我叩首,便可避免這注定的死亡,你是否願意這麽做?”
    霖安“不願。”
    罪孽“但你的選擇,注定無法代表所有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似你這般一無所有,無牽無掛。”
    霖安“所以你選擇跪?”
    罪孽“有些時候,根本就沒得選。”
    霖安“我懂了”
    也許霖安並不懂,不過卻也絲毫不礙他做出一個假設,例如說霖安成了家,有了妻兒,在外戰鬥的他如若罪孽所說那般即將迎來注定之死,那麽霖安的回答也許依會如舊,選擇不跪!但在這個假設之上再做一個假設呢?例如說霖安若是不跪,不僅自己要死,自己的妻兒也要死,霖安又當如何去選擇呢?
    尊嚴是自己的,妻兒也是自己的,如何選擇是自己的權利,但這做出選擇之人也未必回像旁觀者那般,覺得尊嚴大於一切。
    霖安雖稚,卻也多少能夠理解罪孽,卻也不曾繼續說些什麽,而是轉過身軀,向著一旁青鸞所在之處緩步走去。
    霖安拔槍,罪孽落劍,卻也不曾攻擊霖安,僅是將其插在了身旁,且於懷中取出潔白蠟燭一根,劃破手指,並將指尖那漆黑的鮮血滴在了蠟燭之上。
    漆黑鮮血落下一瞬,即使蠟燭燃燒起了潔白的火光,而罪孽亦是利用蠟油,將其固定在了劍柄之上。
    “為什麽要點燃它?”霖安不是很懂罪孽之舉,僅是通過夏寒的過往得知,點燃蠟燭不會死,看似這份特性強大的緊,但應該…也是有著弊端,例如說蠟燭若熄人必死。而且對於蠟燭而言,縱非人為熄滅,燃至盡頭也會熄滅,如此看來將蠟燭點燃的那一瞬,罪孽,便已是死了。
    “也許人生就像這根蠟燭一般,自點燃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會走向終末、走向死亡。隻不過我的這根蠟燭,在燃燒的過程中熄滅了,且在熄滅的那一瞬散去了一切的光與熱。如今我自知已是行至終末,那麽何不將其重新引燃,試圖找回些什麽呢?”罪孽側首,看著搖曳不定的潔白燭光輕聲而言。
    “你後悔了?”
    “我後悔了。”
    “為什麽?”
    “因為相比於為了展現自我而燃燒,倒不如為了燃燒而展現自我。”
    “這有什麽區別?”
    “區別在於散發出的光與熱,究竟是滿足了自我,還是為了溫暖照亮他人。”
    霖安握住了手中的青鸞,也許在這一瞬間他很想讓罪孽恢複成老不死的模樣,離開這裏去與家人團聚。但霖安卻是知道,在蠟燭燃起的那一瞬,無論是他自己還是罪孽,都沒有了選擇的機會。
    罪孽是憎恨自己的,因為無論是他,還是被他占據身軀的老不死,一開始並不想成為一個狗腿子般的角色。甚至恰恰相反,他們對霖安這般,尚未成家,尚未立業,尚未為柴米油鹽的操勞,且是能夠挺直自己身軀、脊梁的少年,是十分羨慕的,也是十分向往的。甚至是想要主動成為霖安肩上所扛的罪孽,因為隻要這樣,他便能親眼印證霖安將來是否會走上一條與他所走的截然相反之路。
    霖安是充滿憐憫的,也是充滿理解的,無論是對眼前的罪孽,還是被他侵占身軀的老不死,都是如此的。因為他很清楚,言不由心,行不由己,是多麽痛苦的事。也許他們不曾做錯過身軀,甚至霖安也曾聯想,如果自己成家立業後,是否會成為罪孽的模樣?霖安不知,但霖安卻是覺得,自己未必能夠比眼前的罪孽、老不死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