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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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植看得目瞪狗呆,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我去,這是什麽鬼任務?
    尤其是這個【失敗的懲罰】,和最後那所謂的【溫馨小貼士】,都是些什麽鬼?
    胰腺癌?
    也就是說,這個所謂的任務,必須去做,還必須做成功,不然就會死!
    這樣的係統,真的是來幫忙的嗎?
    給個開機的禮包,就得自己追到天上去才能要到,現在又讓我去懟人?
    這時候,武植甚至顧不得身邊就站著人,一邊在心裏吐槽,一邊忍不住回頭又看一遍。
    周義良……周大官人……
    這不正是自己同孫富、張存業他們剛才正要議論的麽?
    然後係統就趕緊蹦出來,催促自己開啟係統任務了?
    這個周義良,武植當然知道。
    但這個周義良,可不是什麽好惹的呀!
    事實上,他不止知道周義良,甚至也知道陸大成!
    如張存業所說,陸大成被周義良給逼死這件事,本身就是最近這些天清河縣裏街頭巷尾大家都在議論的事情,在鄭強穿越過來之前,哪怕昨天,原本那個武植還挑著擔子上街賣炊餅呢,他又如何不知?
    而當下這個武植,幾乎全盤繼承了過去那個武植留下來的所有記憶,此刻看到這兩個名字,便自然全盤記起了。
    這周義良,人稱周大官人,乃是本縣最有錢有勢的人物之一!
    據說他家中本來隻是稍有薄產,他自小就浪蕩,據說也有不錯的拳腳功夫,按說這種情況,大概率是應該越混越完蛋的,他也好像一度如此,但後來,這家夥開始交通縣衙官吏,漸漸發展到包攬訟辭,逐漸發展成縣中一霸。
    於是,周大就慢慢變成了周大官人。
    乃至於到最近幾年,這家夥不但已經成為大地主、大商人、大惡霸,甚至有資格在縣中左右很多事情。
    尋常打個官司撈個人,盡管找他,管你善惡對錯,隻要你把錢使上,他一定能給你把人弄出來,有罪的判成沒罪,沒罪的判成有罪!想行個賄送個禮,也盡管找他,說事過錢,沒人比他更擅長。
    甚至於,按照朝廷規定,應該拿來養廉生息助民解困的官債錢,也都由他一手包攬了,說派給誰就派給誰,卻是連本錢都不給你,直接把你到期之後該給的利息送來就行了——比官府規定的利錢要高得多!
    不給?直接收你家產!闔家上下,打入牢房!
    就是這麽霸道!
    關鍵此人不但自己很能打,頗有威懾力,起家之後,還很注意招攬一些街上的青皮無賴,養做打手,到現在,已經很成一番勢力!
    因此上,此人在清河縣裏,幾乎無人不怕!
    莫說是武植武大郎這等賣個炊餅的小門小戶了,就算家裏有些資產勢力的人家,也是畏他如虎!
    而站在一個穿越者的角度去看,說白了,這不就是西門慶的模板嘛!
    甚至按照記憶中的情況來看,這家夥可遠比小說裏的西門慶更有勢力,更有錢,當然,也更囂張!
    算是加肥加大版的西門大官人了!
    至於他逼死本縣布商陸大成的事情,雖然細節多出揣度,但大致的情形,最近幾天武大在街頭巷尾走賣炊餅,也聽了個差不多。
    應該是這周義良早就盯上陸大成的布鋪子了,街上眾人都說,事情是今年剛開春時候起的,那周義良找到陸大成,說是自己有路子可出,需要買一批好布,也不挑染,隻要素布,隻是要得極多。
    陸大成開那布鋪,雖說也是殷實商賈,卻畢竟隻是經營這一縣之地,平日裏能有多少買賣?因此自承供應不上。
    於是那周義良出了個主意,願意出一千兩銀子做定金,給陸大成做本錢,委托那陸大成去別處進布,以三個月為期,要買夠兩千兩銀子的布,等那布到了,周義良負責出資兩千五百兩銀子,收購這批買來的布。
    陸大成一合計,覺得雖然總下來利薄,但畢竟隻需要自己出一千兩銀子,東湊西湊,也能拿得出來,便刨去路費稅頭,折算下來,卻不少賺。更何況自己有穩熟的路子,走這一趟,也是輕便,於是一時的銀錢動了心腸,便答應了下來。
    雙方請了中人,立字紙為契,周義良承諾,若到時不按價收購這批布,便將定錢舍去不要,以賠償陸大成的損失,但若是陸大成到時拿不出那許多布,便要倒賠周義良兩千兩銀子,供他別處買布。
    這本是正常的生意,周義良有錢,需要布,陸大成多年營生此道,有路子可以買到大批量的布,正是雙方合則兩利的買賣。
    若說不穩妥,充其量隻是周義良勢大,合約賠償定的有些偏高罷了。
    但彼時陸大成已經被他蠱動,隻想著這批布無論如何都能買來,這筆生意穩賺不賠,便也不曾過多思量計較。
    然而契約簽下,陸大成一等二等,自己湊足了一千兩的本錢之後,又等了足足近月,卻隻得到一句話:此事作罷。
    因為周大官人別處有用,這一千兩銀子暫時挪不出來了——此事若到這裏,就此罷休,也不算什麽。
    雖然周義良言而無信,但陸大成懼他勢大,就算手裏拿著契約,也不敢拿對方怎樣。
    但是,他原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了,自己雖說空歡喜一場,到底也沒什麽真個的損失,卻不成想,轉眼兩個多月過去,那周義良親自帶人上門買布了。
    他不但要求陸大成兌現那批布,而且隻給一千五百兩銀子,說是此前一千兩銀子定金已經付過——倉促之下,陸大成卻哪裏囤積得恁多布去?又更何況,他從來也沒拿到過那一千兩銀子的定金!
    於是雙方對簿公堂。
    那周大官人是什麽人?滿縣官吏,哪個不是他朋友?
    進了縣衙大堂,卻哪裏還有陸大成說理的地方!
    便那當初作證的中人,也是周義良請的,如何敢不向著他說話?
    本縣縣丞署理此案,言是既然契約已成,雙方簽字畫押,又有中人作證,此案鐵證如山,判決商人陸大成三日內履行合約,否則便作價賠償。
    官司判下,那陸大成當場昏厥,匆忙間被抬回家裏,竟是來不及交代後事,便嘔血數升,直直氣死了。
    往日裏,那陸大成的鋪子裏養了二三十染布的匠人,聞訊都跑了,他家中妻室早亡,倒是養了個妾在身邊伺候,幾日前也卷了些細軟,不知去向。
    縣裏簽判下來,那周義良收了陸家的布鋪,並鋪內許多存貨,鄉下有幾頃上等好田,也做個薄田的價錢收了,猶不足賠償,便自做主,要將那陸大成的宅子也收了,依然不夠,還差足足三百兩銀子,便請動縣衙裏做下判決來,要將那陸大成的兒女,並幾個忠養的仆人也都收做奴仆發賣。
    這事情通盤做下來,等於是他周大官人一分銀子不用花,隻三個月工夫,便把這縣中富戶陸大成給吃幹榨淨了。
    這等吃相,不管放在何時何地,都實在是難看,但是像周義良這等人,又有錢又有勢,不但養著一幫打手,背後還站著官府,是以此事出來,闔縣上下雖紛紛議論,卻連一個敢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的都沒有,卻也正說明了他的可怕!
    站在一個正常旁觀者的角度來說,陸家這般遭遇,大家當然同情,甚至悲憤,但個人思來:俺這細胳膊細腿兒的,便同情也好,悲憤也罷,卻又哪裏管得來這許多?麵對那周義良的如狼似虎,又有誰真個敢管?
    須知道,在人人皆恨那周義良入骨的同時,其實人人也都懼他入骨!
    似這樣人,你不招惹他,他看你不順眼都弄你個家破人亡呢!若是哪個不開眼的,竟跑去主動招惹,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啊!
    話說,什麽叫大官人?
    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人有人!
    說要你家產就要你家產,說弄死你就弄死你!
    這便叫做一手遮天!
    這便叫做奢遮大官人!
    麵對這樣有權有勢又有錢的一方惡霸,說真的,就連此刻的武植,都是下意識地有些畏懼的——上輩子編劇可真不是白幹的,查過的那些曆史資料,幾乎每一樁每一件,都清清楚楚地告訴他,這種小地方的惡霸,到底有多麽不好惹!
    而且……我跟那陸家也無親無故啊!
    …………
    “……誰說不是?眼下那陸家的一應家產,已是叫他給盡數裹奪了,也就罷了,偏還要如此,非要逼著那陸家剩下的幾個孤弱簽那勞什子賣身契,否則就決不許人家發喪,說什麽,不簽賣身契,明日便絕不許棺材出門,這……這……”
    “唉,不過就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罷了!”
    “便是如此!”
    “自家兄弟閑聊,原也不須忌諱什麽,俺這嘴裏說出話來,須不大好聽!那周大官人是何等人?那是個殺人都不眨眼的!他做那事,善也好惡也罷,待過得些年,自去閻羅殿上分說!閻王爺黑麵紅眼,須是不怕他的,到時自然善惡有報!於今日麽……他既連死後見閻羅那一場都不怕,哪個能奈何他?”
    “……”
    武植站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冷不丁裏,忽然插話,道:“連出喪都不許?非要逼人簽賣身契?”
    張存業攤手,“可不正是?俺也是方才聽那兩個公人說的。明日裏那陸家不是要發喪嗎?因此上那周大官人便定下了規矩,說是明日裏要派人去堵門呢!”
    武植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神情嚴肅,似在猶豫著什麽。
    說來也巧,此時兄弟三人正站在街旁閑話,卻忽然就聽見街口傳來馬蹄聲響,一晃眼的工夫,街那頭便轉過來一匹馬。
    看清馬上那人,三人立時噤聲。
    好巧不巧,騎馬來的這人,武植等三人全都認識。
    正是本縣凶名赫赫的周義良周大官人。
    他騎了一匹棗紅大馬,戴軟腳僕頭,穿一身錦袍,腰中束著精美的繡帶,綴著香囊玉佩,腳下是一雙薄底官靴,人約莫四十來歲,麵白、長須、大腹,眼睛細長有神,麵相凶狠、神態睥睨,一看就知是個狠角色。
    此時他的馬過來,頭前還有一個七尺有餘的青年漢子牽著韁繩為前導,後麵又跟了兩個看去十七八歲的年輕仆從。
    隻這份牌麵,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許是注意到這邊有人看向自己,那周義良坐在馬上,扭頭看過來。
    慌得張存業第一個就躬了身、叉手,唱個肥諾,“見過周大官人!”又笑道:“何時來小店坐坐,吃兩盞酒?”
    周義良和善卻又矜傲地笑了笑,馬上遙遙拱手,“改日!改日!”
    剩下的孫富根本就連話都沒敢說,隻是低了頭。
    武植倒是眯著眼睛,認真地看了看他。
    注意到武植看過來的目光,那周義良很快也看過來,兩人對視片刻,那周義良初時似乎有些不悅,但最終,似乎是覺得武植這人體魄雄健,並不是好惹的茬子,他最終倒是衝武植淡笑著,點了點頭。
    武植抬起手,微微拱手。
    他也衝這邊拱了拱手。
    隨後馬蹄踢踏,他便去的遠了。
    他這估計是要去檢視自家的店鋪什麽的吧。
    等他們一行走出去好遠,張存業才不由得歎了口氣,語氣帶了些略誇張的感慨,道:“別個咱也不知,就這匹馬,說是北地販來的,價值八十兩銀子!”
    說話間,他還比了個“八”的手勢。
    孫富嘖嘖而歎。
    武植麵沉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