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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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武植又拿著一錠五兩的銀錠回來了。
    兩個銀錠都在他的大手裏托著,這就是一共十五兩了。
    眾人都在發呆中,連陸文秀也有些驚愕,一時間沒有話說。
    似乎他們一個一個,都和武植一樣,被這樣的事情給驚住了——想想也是,白給錢啊!
    更何況,這年頭銀子的購買力是極高的!
    像陸家,陸大成死之前拚搏半生,等他死了,把全家上下所有的家底都搜刮一遍,什麽鋪子、什麽存貨、什麽宅院、什麽田地,總之是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全都湊在一塊兒,也不過一兩千兩的數目罷了!
    當然,這不是自由買賣,東西到了周義良那裏抵債,是肯定被嚴重低估的,但就算給他翻一番也就三四千兩銀子到頭了!
    要知道,一縣之地來說,陸大成已經是商賈中有名的富戶了!
    而把他榨幹了,也就這些總資產!
    再像過去那個武植,幾年積攢下來,零零碎碎,一個一個銅板攢起來,到現在也隻有四兩多銀子的積累——全部存款!
    而他現在租的這個小院子,若要買下來,也不過費銀二三十兩而已!
    簡而言之,就剛才這片刻的功夫,鄭強就收到了半套院子的錢,這些錢,若是靠他自己繼續做炊餅去賺,大約需要辛苦地積攢個十年左右!
    但現在,居然有人跑來,直接把銀子放到家門口就跑,隻因為他上午做了一件“令人敬佩”的義行,成了大家心中的英雄人物!
    …………
    院中眾人盡皆沉默,一時間無人開口。
    忽然,敲門聲又響了。
    武植回過神來,再次快步過去,打開了門。
    這次門前倒是有人。
    隻是天色已經全黑,一時間隻能看見是個中等身量的漢子。
    門一開,不等鄭強開口,對方便即叉手施禮,隨後也不等武植還禮,便又探手入懷,掏出一錠銀子來,郎然道:“俺奉命而來,家主人仰慕武員外高義,特命俺將這錠銀子送來,還請萬萬收下!”
    說罷,把銀子往鄭強懷裏一放,拱了下手,“告辭!”轉身而去。
    “呃……這位兄台……”
    武植伸了伸手,想要招呼對方停一下,或者問個姓名,但最終,他還是把後半截話又收了回去。
    對方沉默走遠。
    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裏,武植低頭看了看手中銀錠。
    這次是個大銀錠,應該是二十五兩的。
    這就四十兩銀子了。
    說起來心情複雜,武植活到現在,兩輩子加一起,還是第一次知道,做好人好事居然那麽有價值!而且有價值到會有人上杆子主動給送錢!
    甚至人家都不讓你知道給錢的人是誰!
    深吸一口氣,他關了門,緩步走回去。
    沒有燈,沒有什麽月光,已經是黑漆漆的宅院裏,五雙等待著的眼睛。
    武植亮出新的一錠銀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其實黑暗中的表情卻複雜莫名,“這次是二十五兩!”
    眾人仍是沉默。
    片刻後,陸文秀忽然開口,帶著一抹哭音,道:“我父若在,知叔父得此人望,也定當為叔父一賀!知清河縣中痛恨周義良者比不勝數,又不知該怎樣高興!……我父……若在,說不定也會命趙叔前來夜中贈銀,以壯叔父高義!”
    說罷,低聲啜泣起來。
    她這一哭,陸文忠緊跟著就哭了起來,隨後小丫鬟小玉也跟著低泣起來。
    武植歎了口氣,正要安慰幾句,卻忽然再次聽到了敲門聲。
    除了陸家姐弟陷在悲戚裏難以自拔,其他人聞聲都是愣了一下——想想都知道,這又是來送銀子的!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隻能說是個別人的舉動,但發展到現在,顯然已經不能再歸類為個別人的舉動了。
    這大約就可以叫做民心向背?
    或者說是“清河人民苦周義良久矣”?
    武植站起身來,要再去開門,但此時,趙複卻忽然也跟著站起身來,卻是道:“員外請稍坐,這等迎來送往,俺去便可!”
    他這話剛說完,忽然有人從牆外扔了個東西過來,落地有聲。
    眾人驚了一下,低頭看去時,果然,暗影裏也看得清,是一錠銀子!
    然而“啪啪”的敲門聲卻依然在固執地響起。
    …………
    整個前半夜,武植等人通不得睡。
    尤其天色剛黑時候,不斷有人拍門,有時開門不見人,隻有銀子,有時當麵贈銀,也隻是留下一句話罷了,更有甚者,有人直接連門都不敲,直接把銀子越過牆頭扔進來就走。
    天入亥時(夜裏九點),鼓交二更,來人漸少,但仍是時不時有人來。
    直到亥時三刻之後,才再也無人敲門。
    趙複應該的確是出慣了門的,至少生活經驗豐富,這時候主動起身去尋了把艾草來點了,第二次屋裏屋外轉悠著趕起蚊子來。
    但其餘幾人,卻是一個個都站著不動。
    剛才吃飯的小桌子上,此刻已經堆了大大小小不同的銀錠,及碎銀塊。
    前後近三十人前來贈銀。
    數目有多有少,卻都盡在此處了。
    武植呆呆地坐在桌子前。
    直到此刻,已無人來,他的心緒卻仍在激蕩不已。
    那是一種呼吸灼熱、心有火光的感覺。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終於深吸一口氣,喃喃地歎息道:“民心如火呀!”
    隨後也不管旁人是否聽清,便道:“也罷!看看一共有多少吧!”
    話說完,他便從桌子一角清點起來。
    散碎銀子暫時不好估算重量,且先堆在一角,但成錠的銀子,卻是很容易數清的,大小共有二十四錠銀子,最大的二十五兩一錠,共五錠,最小的五兩一錠,共十一錠,另有十兩一錠的八錠,合計總數稍微一算,便得出來了:二百六十兩!
    散碎銀兩在攏在一處,粗略一估,約莫也有十五到二十兩之間。
    也就是說,總數約莫二百七十五兩銀子!
    點清了數目,武植坐在那裏,望著這一桌白花花的銀子,也是不由得感慨:世事就是如此的奇妙而熱血,上午他才剛欠下三百兩銀子,心裏其實是怕的,結果誰成想,這還沒過夜呢,就已經湊足了大半了!
    片刻後,抬起頭,黑漆漆的天光裏,他笑著看向不遠處站著的陸文秀與陸文忠姐弟倆,笑道:“約莫二百七十多兩銀子,如此這般下去的話,今日裏俺欠下的債,倒是可以清了,你們姐弟,也可少些憂慮!”
    陸文秀聞聲作答:“叔父高義,當值此償!”
    武植笑笑,搖了搖頭,正想說話,忽然間,又是敲門聲響起。
    眾人都愣一下,旋即又都看向武植。
    這個時辰還來敲門的,想來也不會是因為別的事情。
    武植站起身來,過去拉開了門。
    他已經做好了隻見銀子不見人的準備,卻不成想門一開,恍惚裏竟是兩個熟人——居然是那孫富與張存業。
    看見他們,武植倒是猛地想起:自己去行俠仗義之前,可是吃了人家的燒鵝,喝了人家的酒來壯膽的,說好了下午回來去結賬,居然給忘了!
    “武植見過兩位哥哥!快快請進!”
    張存業擺了擺手,示意他低聲,孫富更是憨厚地笑了笑,道:“我兄弟做下好大事!哥哥們麵上有光呢!不過還是不進去了!”
    說話間,兩人動作倒是一致,紛紛探手入懷,一人掏出一個銀錠來。
    武植愣了一下,張存業已經拉過了他的手,低聲道:“俺二人想要略盡綿薄之力,你莫要嫌少!”說著,銀錠已經塞了過來。
    “哥哥們這是何意?這……”
    “收下!收下!”
    孫富也把銀錠遞過來,略小些,塞到手裏,“無多卻有少,這隻是俺們的一點心意,便無事也可拿給你用,何況此時?你我兄弟們,何必計較這個!且收下!”
    頓了頓,孫富又道:“隻歎俺們也是力氣有限,隻能幫襯這些個了!好兄弟,你若要走時,盡放心去,你家中若有不好帶上,卻又不舍丟棄的物件,也盡可趁著夜裏,悄悄放到俺們處,俺們替你保管,管教你多少年後回來,東西如數奉還!”
    武植聞言愣了一下。
    此時,張存業也道:“便是如此!你的東西可收拾妥當了?俺們常聽人言,窮家富路,你這一路出去,又帶著你家二郎,怕是還有陸家幾位,莫要痛惜銀錢,該花就花,隻是凡事要多留個心眼,莫要貪小便宜,莫要吃了人家的騙!到了什麽地方,若是安頓下來,方便之時,也可以與我二人遞個口信來!兄弟們若能長相廝守時,固然是好,此處一別,也未必沒有重逢之期!”
    武植繼續愣。
    忽然之間,他感覺自己天靈蓋上好像閃過了一道白光。
    一下子弄明白大家為什麽要給銀子了!
    敢情所有人都認為自己這是要逃命去了,所以臨別贈金,給點盤纏!
    我勒個去!
    “兩位哥哥,俺幾時說過要走?”
    這下子輪到孫富和張存業愣住了。
    “不走?莫非你要留在清河?這如何使得!那周大官人的名號,又豈是白叫的!他今日裏沒來尋你的麻煩,想是應該心存忌憚,在四處打聽你,一旦叫他打聽得明白,哪有個不向你動手的道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說話間,孫富拎起手上一個布袋來,拉過武植的手,往手裏就是一塞,“走!兄弟呀,得走!這個帶上,頂饑!”
    沉甸甸的,香噴噴的,一摸還熱乎乎的。
    “這是……”
    “沒啥,俺特意給你留的!這兩隻燒鵝,再帶上些你做的炊餅,恁兄弟倆並那陸家幾人,早來吃一隻,中午吃一隻,一整日都不需打尖住腳,能走脫得快些!”
    武植無語。
    片刻後,他把裝燒鵝的袋子要遞回去,道:“兩位哥哥,俺真的不走!”
    兩人聞言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過了好大一會兒,孫富終於又開口道:“兄弟,你便不怕死,是個英雄好漢,也該想想你家二郎!那周家勢大呀,豈是你一人能敵?便縣衙門都似他家開的,你留下來,豈有善果?你聽哥哥們的,一定要走!”
    武植聞言哭笑不得。
    說真的就是,他還真是從來沒考慮過逃跑這件事!
    可能是因為覺得有係統在?覺得係統既然給自己派了這件任務,怎麽說也該有個後手,不大可能看著自己被周義良給玩死?
    當然,這個理由實在是無法宣之於口。
    但他的確是到現在也不準備就此踏上逃亡的道路。
    清河縣挺好的,古風可感,俠義在民間,而且燒鵝也好吃,酒也好喝……
    想了想,武植正要開口說話,試圖給自己的不走找個理由,卻好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他麵前又忽然瑩潤一亮,幾行字陸續出現,且越來越多——
    【新的任務:】
    【近來匪徒張狂,時常遠略諸縣要道,明日申時(下午三點)時分,清河縣城南大道三十五裏處,恐將又有一場劫掠,身為清河縣內人皆敬仰的英雄人物,你難道不該去解救那即將遭難的行人嗎?請明日一早動身南下,擊走匪寇,拯救客旅於窮途。】
    【成功的獎勵:某位官員的感恩之情!】
    【失敗的懲罰:患上食道癌!】
    【溫馨小貼士:反正就是癌,沒治!】
    武植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尼瑪,係統果然還是這種風格!
    這係統是叫“英雄係統”嗎?
    見義勇為係統?
    給的任務就是不斷地救人?
    問題是前腳我剛得罪完清河縣裏的大惡霸呀,轉頭又讓我去硬撼一幫附近的土匪?這是一點活路都不給呀!
    現在係統難道不是應該趕緊給條活路,幫我把今天為了完成任務攬下來的這一攤子給解決掉嗎?
    雖然三百兩銀子的欠債,看來是不需要係統,自己也有機會解決了,但問題是這筆銀子不是重點,周義良對自己的恨意才是重點啊!
    咦?不對!
    慢著慢著……
    某位官員的感恩之情?
    忽然注意到這一點,武植一下子就停下了吐槽。
    這個好像有點意思!
    我救下陸氏孤弱,成了眾人敬仰的大英雄,就有人夜裏望門投金,那麽,係統這次安排我去救人,說的是得到某位官員的感恩之情,莫非是說……
    心念電轉之間,鄭強似乎想到了一點可能。
    所以……好吧,看來我真的要走!
    而且是明天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