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遇匪

字數:6681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從前有個大官人 !
    武植拎著裝了兩隻燒鵝的布袋走回來時,五個人都在院子裏眼巴巴地看著他。
    院子本來就小,此時又是深夜,雖然武植同孫富張存業他們說話時,都壓著嗓音,在院子裏卻依然能聽個一清二楚。
    這次是武鬆第一個開口,問:“大兄你明日要走?”
    武植聞言並不回答,卻反而道:“燒鵝,還熱著,可要人要吃?”
    武鬆又是第一個,“俺!”
    武植笑笑,把袋子遞給趙複,道:“煩請趙兄去切一隻來,晚間俺看著,恁幾位都吃得不是很飽,卻好拿來墊墊肚子!”
    趙複聞言答應一聲接過去,便悶頭轉向廚房去了。
    武植卻是又回去坐下,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把另一隻手裏拿著的兩錠銀子往桌子上一放,道:“又是十五兩!這便是二百九十多兩了!三百兩銀子的債務,說也壓人,不過要再湊幾兩銀子,已經不是什麽難事!”
    說到這裏,他笑了笑,看向黑影中的幾個人,尤其是陸文秀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道:“既然債務已能輕易還清,俺為何要走?”
    黑夜中,其實陸家幾人的衣服都比較顯眼。
    雖已經脫去重孝,但幾個人仍然都是一身白,且一個個臂纏黑紗。
    陸文秀的眼睛略眨動兩下,開口問:“叔父方才所說,的確是準備往南去走一遭……”
    不等她把話說完,武植笑著擺了擺手,道:“俺在別處有兩位故人,確是要去拜訪他們一下,約莫一兩日的工夫,便回轉來。恁們放心,俺雖離開,短日內,那周義良怕也不會登門,恁們在俺這裏住著,盡可從容。”
    說話間,趙複已經切了燒鵝回來,滿滿地盛了兩個大碗。
    武植招呼道:“來,都坐,吃鵝!”
    武鬆自然是一招呼就坐下,也不需筷子,抓過一塊大口啃上去,片刻後,眾人也都紛紛落座,趙複帶頭說了一句,“謝過員外!”,這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
    陸文秀不動,但兩個小的剛才應該是的確沒吃飽,這會子餓了,隻略停了一停,便也抓起筷子,各自吃起來。
    熱乎鬆爛的燒鵝,自然比他們晚飯時吃得鹹菜粥加炊餅要香美許多。
    這時,武植才也抄起筷子,夾了一塊鵝肉放入口中,大口咀嚼。
    陸文秀忽然道:“叔父若是想要離開,俺們甘願追隨……”
    武植擺手,再次打斷了她的話,待鵝肉咽下,他認真地道:“恁們隻管住著,俺說不走,便是不走!明日一早,俺便是一人起身!最遲明日,定回轉來!”
    說完了,他也不看陸文秀,反倒看向吃得滿嘴油的武鬆,吩咐道:“二郎,你明日裏且先不要去那周武師家裏了,隻在家中陪著,等俺回來。”
    武鬆聞言自然點頭答應,陸文秀並那趙複卻是吃了一驚。
    片刻後,陸文秀問:“叔父隻一人去?不帶小叔父?”
    武植點了點頭,“便是如此!恁們可是放心了?”
    說話間,他的眼睛直直地看過去,不知為何,即便暗夜幢幢裏,武植覺得自己好像也看到陸文秀的臉上閃過了一抹羞赧。
    好吧,其實是不可能看見的。
    但她的眼神閃躲了一下,卻應該是真的。
    其實武植很明白她的擔心,當然,他也理解那些望門投金給自己的人,包括孫富與張存業等人的擔心。
    但隻要武鬆留下,自己的態度便一下子無比明確了。
    像俺這等大英雄,豈會丟下弱弟,獨自逃生?
    那不可能!
    那也不是俺的人設!
    所以,陸文秀的心裏一下子就踏實了。
    當然,話又說回來,在這個剛剛得罪了周義良的時候,哪怕是把武鬆留下,自己這樣子忽然的動身離開,實在也是有些別扭,除非有無比確切且必須的緣由,否則是不太容易解釋清楚,令人完全信服的。
    不過也無所謂,如果係統的任務繼續靠譜的話,接下來方向一轉,自己這一趟出門的意義,就該會被凸顯出來了!
    至於現在陸文秀的心裏仍會有多少的狐疑與擔憂,隻看自己剛才明明已經提到一人出門,卻直到後麵吩咐武鬆時,她才驚覺自己是真的連武二郎都不帶,就已經可以管窺一斑了。
    要知道,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武植卻知道這姑娘其實心細如發的,可見她此時的情緒,或者說是擔憂,已經嚴重地影響到了她的判斷!
    不過……且先等等吧,姑娘!
    …………
    武鬆再能吃,畢竟也才十二歲。
    其他人則是雖然已經逐漸熟悉,到底才認識了不足一天,不可能完全的放開。
    所以到最後,盡管武植也吃了不少,但一隻燒鵝卻依然沒吃光。
    武植起身,舀了水來大家洗手,同時吩咐道:“二郎,明日你在家,恁們有這剩下的一隻多的燒鵝,家裏還有幾個炊餅,想來能頂一些,俺再與你些錢,若不夠時,你去街上買些別人家做的餅子來,莫要慢待了客人。”
    武鬆挺著胸脯,昂然道:“大兄放心,有俺武鬆在時,哪個敢來,管叫打得他屁滾尿流!”
    武植失笑,“別扯犢子了!你才多大!你隻好好看住家便是!”
    待眾人都洗過了手,那趙複並小丫鬟小玉,很懂事地把碗筷都收拾了要去刷,武植作為此間主人,正式吩咐道:“都收拾收拾,睡覺!”
    …………
    這一夜,陸文秀幾乎都沒怎麽睡著。
    一來畢竟是個新環境,而且廚房那地方,雜味重,蚊蟲也多,她們又是打地鋪,顯然不可能太舒服,二來呢,便是武植要拋開所有人獨自南下的事情,是的確讓她有些驚疑不定的。
    眼下的她,家門新喪,流離失所,身無分文,而且還有周義良這般勢力強橫的惡賊就在身側盯著,說句不好聽的,簡直是周身漏風,通沒有一絲的安穩處。
    沒有親戚,有也已經徹底惡了,她不願、甚至是惡心於同過去那些親戚有任何聯係,且情知聯係了也沒用。
    同時,甚至也沒有朋友。
    昨天的那一場葬禮,等同於將他們剩下的這四個人過去所有可能存在的社會關係,都給一一剝離,一幹二淨。
    他們現在能依靠、能指望的,隻有一個新認的叔父,武植。
    雖然到現在為止,事實上她還並不知道這位武植叔父同自己的亡父,在過去到底有過怎麽樣的交情,但毫無疑問,偌大清河縣裏,隻有他去祭拜了自己的父親,隻有他不怕公開得罪周義良,也隻有他,收留了自己。
    但現在,他居然要走!
    雖然他把武鬆留下了,但這個信號,還是太敏感了。
    站在她這樣風雨交加的處境,實在是不可能不胡思亂想、各種擔憂。
    因此一夜過去,輾轉難眠。
    而如此一來的後果就是,第二天天剛微微亮,她就起床了,那眼睛卻比昨日還要更加紅腫,簡直腫的如兩個桃子一般。
    大損姿容。
    除此之外,當然……身上多了好幾個蚊蟲叮出來的包。
    然而,她的武植叔父還是一大早起來吃過飯就走了,帶了一條哨棒,一些散碎銀兩,並幾十文錢。
    這讓忙活了一早上,學著提水、收拾、漿洗的陸文秀,心高高地提了起來。
    …………
    且不說陸文秀並陸家眾人是怎樣心思,單說武植。
    情知自己今日要趕幾十裏的路,而且是全靠走的,下午估計還要跟人打架,這飯當然要可著吃飽,因此早飯時候,單他自己就吃了少說半隻燒鵝。
    所有的銀子都歸攏到一處,拿個破包袱包了,招呼齊了眾人之後,被他放到了堂屋的一條破案幾上,命眾人照看。
    除此之外,又額外交給趙複幾十文錢,命他帶上武鬆一起,待會兒去城裏買些吃食,因為家裏此前賣剩下的炊餅,已經基本吃光了。
    安頓好這些,他也不理陸文秀幽怨的眼神,便帶上東西,出了門。
    卻說這個年代,便是清河縣這等縣城,也已經有了專門租賃馬車的鋪子,而且對方是連車帶馬加車夫,都一起出的,隻要不是太遠,要去哪裏都很方便,但武植最終還是決定自己走路去——不是舍不得錢,隻是他想把自己“偶遇”土匪搶劫這個事兒,弄得更合理一些。
    馬車趕路是很快的,一天走八十裏一百裏,不成問題。
    那麽,如何巧妙安排,讓自己正好在下午申時前後,趕到清河縣南邊的三十五裏附近?而且還得盡量別讓人家車夫感覺出事情的別扭?
    總之麻煩。
    自己走路就好辦了!
    這年代人的腳程,不著急趕路的話,一天也就五六十裏,走得再快、腳程再健,人畢竟是人,一日八十裏,已經基本到頂。
    所以,自己大可以磨磨唧唧的走,到中午時候,便也足夠走出三十裏,到時候找地方吃個飯,好好將養精神,再慢慢地“尋找”過去……如此最好!
    而事實上,他也的確就是這麽辦的。
    一上午走出去約莫三十裏,便到官道旁一座鎮子上尋了家酒肆,要了些吃食,大吃大嚼,還又喝了兩碗酒,歇息了好一陣子,這才重新啟程,慢慢地往前溜達。
    隻是,越往前走,他心裏就不免越是疑惑。
    這年頭的清河地方,乃至周邊,的確算不得安靖。清河縣所處地方,總體是平原地區,但周邊也有不少山丘茂林,而且總人口也有限,雖然耕地開發強度已經很高了,那些老林子老山老崗,也仍是完全不在開發範圍之內,所以,這周邊是的確有些山寇隱跡其中、聚嘯山林的。
    但是……他們距離官道都有不近的距離!
    完全不必小瞧這個年代當政者的智力水平問題,官道的規劃和鋪設,除了勾連城池這個基本方向之外,行途安全問題也是在重點考慮範圍之內的,因此從道路規劃之初,就都是盡量選擇平坦而又安全的道路。
    像那種走著走著,一夥土匪蹦出來,說什麽“此山是我開”之類,要打劫,這種可能性,大多數時候隻存在於一些山間小路上。
    那為什麽有人不走寬闊平坦又安全的官道,要走人馬難行的山間小路呢?說白了,隻是為了給商品逃稅罷了!
    每個地方都是有稅關的,過路就要交稅!
    而從山裏走,則能比較容易地躲開沿路不知道多少個城池的稅關!
    所以,講道理,這一路走來,市鎮繁茂,人煙輻輳之地啊,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會忽然蹦出來什麽土匪呢?
    帶著這樣的疑惑,武植一邊頂著大太陽,慢悠悠地往前磨裏程,一邊留神觀察路上偶遇的行人與客商,見大家也大多都是從容趕路的姿態,不由得越發疑惑。
    然而,事情就是那麽巧。
    他往前磨了約莫四五裏路的裏程,看看日頭,心裏估摸著大差不離也該到申時了,越發留神前麵的動靜,而這個時候,他果然就遠遠地聽到了呼救聲。
    當他提起精神來,大步向前飛奔的時候,遇上的,則是飛快地往這邊奔逃的兩個客商——匆匆一問,兩人驚惶地回答:“有匪寇劫掠,已經圍了幾輛馬車!”
    聽到這個答案,武植心裏真的是又驚又歎。
    千言萬語,到最後歸結起來,就一句話:係統,你真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