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應激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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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席酒,直吃到申時前後,才算結束。
    武植這次留著量,不敢吃得太多太快,但知縣老父母如此抬舉,親自命人置辦酒席,又招了縣衙內一幹同僚來作陪,眾人都知他是知縣的恩人,又極得老夫人愛重,哪個不奉承他?因此每每殷勤勸他,到最後還是吃了約莫兩三壺,雖他酒量不錯,到底還是帶了些熏熏然了。
    午前知縣蔣端便已經吩咐下來,叫他且歸家將息一日,到後日便可正式走馬上任,是以他現在雖得任命,已是本縣步兵都頭,卻到底還不曾見過本營,但眼見他吃得有些醉了時,卻已有兩個土兵接了,要扶了回家。
    武植今日精神豪越,雖帶了酒,卻也並不覺太醉,便隻是命兩個土兵跟隨,又眾同僚相送,一直到出了縣衙側門,卻望見武鬆並趙複正在門外相候。
    武鬆渾沒有個形狀,見了便隻是興奮大呼,“大兄!大兄!”
    待武植走過去時,趙複反倒是極認真地叉手行禮,口中稱呼,“見過都頭!”
    於是一並回家,那兩個土兵送到了家門口,武植本待吩咐他們自回去便是,卻不料有個土兵站在門口望了一望,卻忽然開口道:“都頭英雄之名傳遍清河,人皆以為清河縣第一英豪,今又高授步兵都頭,實在是俺們清河縣的人望所在,不意竟仍是如此寒苦,實在也是叫小的們敬佩!”
    咦!
    武植不由得就回頭看了那土兵一眼。
    饒是他喝了三壺酒,又如此一路走過來,真的是有些酒意上湧了,也仍是一耳朵就聽出來這赤果果的馬屁!
    因為上輩子他就是這麽拍製片人的!
    不然你以為你才三四年的編劇資曆,就能撈到署名權?
    反正就是逮住個細節就誇,別在乎什麽臉不臉的,一個人,他隻要活著,就一定有可誇的地方,別怕對方不好意思,也別自己不好意思,抓住一條就猛誇,再抓住一條繼續猛誇,總有一條誇對了的!
    就好比這位,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還能不知道我以前幹嘛的?我一個賣炊餅的,我不住這種地方,住哪種地方啊?寒苦嗎?有這麽個地方,一個月三百文錢租著,就已經美滋滋了好不好?
    再說了,什麽叫“仍是”?就好像我已經當了幾年都頭似的,我這還沒上任呢好不好?就算是想搬家,也來不及呀!
    然而呢,就是如此生硬拙劣的馬屁,武植聽了,卻仍是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因為這種人肯定特別有用。
    上司還沒上任呢,就趕緊主動跑過來奉承、拍馬屁,這種人將來有沒有大用,不好說,往往關鍵時候反倒指靠不住,但在剛入職的時候,卻一定會有用。
    於是武植站住,就在自家門口,笑著道:“俺卻是吃醉了,一路少禮不識,恁是哪位提轄?”
    那人聞言,趕緊叉手、唱個肥諾,道:“回稟都頭,小人便是都頭麾下第三隊的隊率,鄙姓焦,賤名一個恩字的便是。”
    “哦……原來是焦隊率!有禮有禮!卻才在席上,郭百人在座,曾與俺略作解說,曾聞得焦隊率名字,知你向來是條好漢!”
    那焦恩聞言腰躬得更深了些,賠著笑,道:“小人福薄,未得差遣,故不得與郭百人同行,自是無緣得見都頭大戰匪寇的英姿。不過比來一二日間,滿城之人,無人不說都頭義行,今日得知此後竟有機緣得追隨都頭,心中實在激動,故而席外相候,盼與都頭早一刻相識。”
    武植聞言哈哈一笑,道:“有幸!有幸!俺們同僚一處,此後少不得要多多親近才是!”
    又客氣幾句,武植甚至很客氣地讓了讓,邀他進屋稍坐,他婉拒了,隻說不敢打擾都頭歇息,隨後才帶了另一個土兵,告辭離開了。
    等他走了,武植反倒不急著進院子了,就站在院門口,看著他走遠,嘴角緩緩地翹起一個可堪玩味的弧度。
    據他在過去這半天裏雜七雜八收集到的信息來看,鄉兵們雖然不多,才二百人,又向來都是歸於曆任知縣直接管轄,實話說,也不是什麽油水豐厚的地方,但是在內部,卻仍然難免汙濁。
    好漢是有的,比如郭祿。
    也就是昨日裏曾同武植他們一起並肩作戰,後來又被派回來報信,而今天的酒席上,也同武植一起坐著吃酒的那位。
    他原本是個小小的伍長,頂替自己老爹的兵籍進來的,知縣蔣端到任之後,點檢鄉兵,見他武藝出眾,便著意簡拔,一舉躍升為四位隊率之一,這一次安排人回故籍接家人過來,又把重任委托給他。
    而他也算不負重托,遇到匪寇時,拚殺極為賣力,昨夜在任命自己擔任步兵都頭之後,知縣蔣端便又著意提拔他做了個“百人將”。
    意思是,在本縣鄉兵體係之內,他已是武植這個步兵都頭之下的第一人,一個人統帥兩個隊。是比其他三位隊率,都要高出一頭的。
    然而,昨天晚上,還在那劉家鎮的客棧裏時,他便已經主動登門拜訪了。
    別的不說,他這個自恃還算有些勇力的人,對於武植的武勇,卻是直接跪了的,救命之恩又擺在那裏,因此心悅誠服。
    彼此一番攀談,武植又有意打聽之下,他當即便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吐了出來。
    總之,一縣之地,僅有二百人的這麽一個小小的鄉兵機構裏,也是各種齷齪,基本上武植上輩子所知道的所有有關內部的問題,這裏全有。
    吃空餉,克扣糧餉,隨意使喚鄉兵如家奴一般,內部互相看不順眼,幾個隊率之間,互相別心眼兒,更有奇葩的,上任知縣居然也跟著吃空餉——步兵都頭長期無人,兩個“百人”長期無人,四個隊率缺了倆!
    總之,讓武植覺得挺無語的。
    據郭祿昨晚粗略報的數,鄉兵二百人,現在實際上隻有不到一百二十人,剩餘八十多人,都是花名冊上有人,實際上根本就是個空名。
    當然,鄉兵半職業化之後本來就存在的問題,比如大量老弱充斥其中,就更是固有的事情了。
    總之,跟那郭祿聊過之後,武植基本上就心中有數了。
    步兵都頭聽起來還不錯,但其實如果真的要帶著本土鄉兵們履行守護本地的職責,例如遇到匪寇攻城之類的,那是絕對沒啥戰鬥力的。
    當然,他現在最需要的,其實也就隻是步兵都頭這個職位和名頭,而尤為重要的,實際上是知縣蔣端一家的看重。
    畢竟在當下,他跟本縣第一惡霸周大官人,可已經是近乎死敵了!
    這個名號,是最好的護身符。
    至於別的,反倒都是後話了!
    此刻,他雖半醉,腦子還算清醒,站在門口目送那焦恩走遠的同時,腦子裏飛快地轉著各種念頭,一直等到對方已經走出了紫石街,都看不見了,他這才轉頭進了院子。
    …………
    “見過都頭叔父,叔父大喜!”
    剛進院子,就見陸文秀,已經帶著其弟陸文忠,並小丫鬟小玉一起,早已站在院中相候,看見自己一腳邁進來,當下便帶著頭道賀。
    武植看著她那張笑意盈眉的俏臉,哈哈一笑,道:“都罷了!罷了!也是機緣巧合而已,俺本意隻是想去臨清縣尋兩個朋友相助,誰知竟半途遇到匪寇?依俺性子,既撞見了,哪有個不伸手相助的道理?誰知竟是知縣家人?如此陰差陽錯,不曾想,知縣老父母竟如此抬舉,讓俺坐了這都頭!”
    陸文秀的眼睛仍有些紅腫,但臉上卻已殊無悲意,聞言當即道:“這便是叔父的氣運所在了!妾前日便說,叔父非久困之人,這不,可就騰雲直上了!”
    好聽話誰不愛聽,更何況是從如此軟語俏麵的二八女郎口中說出來?
    於是,他聞言當即哈哈一笑。
    眾人陪他到了屋裏——屋裏其實悶熱,但外頭大太陽曬著,更不舒服——武植才剛隨便尋了條矮凳坐下,那陸文秀調頭就出去了,不一會兒,端了盆水進來,笑意盈盈,“叔父方吃了酒,天氣又熱,先洗把臉!方才差了趙叔出去,買了瓜來,正在涼水裏湃著,待叔父洗了臉,便把來切開,與叔父納涼消暑!”
    武植看見她端著水盆進來時,已經有些微愣,這時候聽她說話,不由更是訝異地看了她一眼——腦海中心念電轉,動作上,他卻並沒有多少遲疑,當即也不客氣,站起身來,洗了把臉,便道:“也罷,吃些瓜!大家一起吃!”
    這一次沒等陸文秀出去拿,趙複便已經主動出去,拿了西瓜進來,切了,眾人仍如前日一般團團圍坐了吃瓜。
    一瓜將盡,武植主動停了,一邊看著武二繼續啃,一邊示意陸文忠也不需停下,接著吃,他自己卻是主動又去洗了手臉,回來坐下,等陸文秀也洗了手臉回來,才望著她說:“俺這一去近兩日,與路上也替你們盤算,知你們前路也是艱難,卻不知你心中可已有定計?是否有親人可去投靠?或有什麽別的去路?”
    陸文秀聞言抬頭,怯怯地看了武植一眼,隨後便低了頭,隻是不說話。
    武植等了半晌,她才終於道:“並無去處。”
    緩緩點頭,武植便又道:“便是此前,俺雖窮困,也敢收留你們,眼下好歹也是本縣步兵都頭,想那周義良雖霸道,也未必敢輕易招惹俺,你們若要長住,自無不可,故而並無趕你們走人的意思!隻是……”
    頓了頓,他歎口氣,“俺卻知道你的心事!”
    “那周義良害死你父,奪你家產,令你們家破人亡,此仇自是不共戴天!為人子女者,怎可不思報仇?隻是俺須提醒你,俺雖做了步兵都頭,便在知縣麵前,也薄有些顏麵,但那周義良卻畢竟勢大,他固不敢欺俺,但俺一時間也無力將他怎樣……你是個明白人,俺這意思,你可懂得了?”
    話聽到一半,陸文秀早已忍不住抬頭看過來,臉上卻是露出驚喜之色,等武植說完了,她早起身,當即跪在地上。
    當此時,莫說趙複早已停下,便陸文忠和丫鬟小玉,也吃了一驚,趕緊放下手裏的瓜,當下便也都紛紛起了身,主仆三人,都跟著跪了下來。
    這時,隻聽陸文秀道:“落難之人,能得叔父收留,已是恩上加恩,豈敢再望其餘?妾之一身,皆寄與叔父,此後絕不輕言恩仇,一切皆聽叔父決斷!”
    說話間,她納頭便拜。
    咦……這個女孩子,真是聰明的嚇人!
    跟她說話,真是太省事兒省心了!
    但這一次,武植沒有阻攔她,也並不避讓,便任由她端端正正拜了一拜,而其他三人也都隨她一同拜了一拜,這才道:“都起吧!”
    待四人先後起身,他道:“既如此,以後便隻做一家人處,彼此一處住著,一處吃飯,俺住哪裏,你們便住哪裏,俺吃什麽,你們便吃什麽,可好?”
    陸文秀毫不猶豫地道:“悉聽叔父安排!”
    武植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忽然麵前瑩潤一亮,竟是係統忽然又蹦出來了——
    【新的任務:】
    【周義良其人,欺男霸女,巧取豪奪,清河人民苦之久矣,皆欲除之而後快!您若能順應民意,鏟除此人,必有福報!】
    【成功的獎勵:開啟連環任務,並收獲獎勵!】
    【失敗的懲罰:無。】
    【溫馨小貼士:本任務為應激任務,完成時間不限,亦不影響您接受新的其它任務,請量力而行。】
    經過此前的幾次,按說係統忽然蹦出任務,已經不會讓武植有什麽吃驚了,可即便如此,這次的任務一出來,還是讓他不由愣了一下。
    沒有懲罰?但有獎勵?應激任務?完成時間不限?
    這都是第一次出現!
    過去係統給的任務,上來就是癌症懟過來了,感覺不弄死自己都不叫任務似的,這次居然那麽好?
    而且,應激任務是什麽意思?
    是不是說,如果自己不是在成為步兵都頭之後,覺得能力大概夠,所以最終決定收留陸家一家人的話,這個任務就不會出現?
    也就是說,係統安排的任務,是隨著自己的選擇、隨著事情的發展,而隨時做出調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