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火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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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來悶熱。
    武植翻來覆去,遲遲未能入睡。
    他中午時吃的酒不少,回來時已帶了幾分熏意,待安頓好家事,便不免稍稍睡了一會兒,誰料晚飯後反而睡不著了。
    便索性不急著睡了,先將壓在枕下的飛玉木簪摸下來,變作寶劍,把玩一陣,卻到底是不敢再嚐試讓它飛行,隨後又變回木簪收起來,然後便默想起那明心種子來——他這一想,那明心種子果然應心而動。
    這一次已經有了些經驗,察覺到那明心種子動起來的時候,武植便著意地觀察體會,認真地體察那明心種子的動作。
    這一次,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那明心種子好像是的確在吸納某些東西,並且將那吸納來的東西,很舒緩地導入自己的身體。
    那種肌肉筋骨都酥麻膨脹的感覺,隨後就來了。
    隻不過這一次,時間似乎短了很多,也就約莫一二十分鍾,就結束了。
    待到它的影響力完全消退,直至再也察覺不到那明心種子的絲毫存在,武植握握拳頭,隱隱感覺這一次自己的力量似乎並沒有變大,但是卻有一些自己說不清楚的感覺,一種改變,在自己體內發生了。
    隻是一時半刻間,卻不好說那改變到底是什麽。
    武植尋思了一陣,並無所得,便索性也不再去胡思亂想,總之他覺得,這改變應該肯定不是往壞的方向就是了。
    待回過神來,便再次聽到了外間趙複的鼾聲。
    越過他的鼾聲,是那邊房間裏武鬆的鼾聲。
    此起彼伏。
    天氣實在是熱,武植又是本來就沒什麽困意,此時躺在床上回想了一陣子當年空調wifi西瓜的日子,他不由得歎口氣,到底還是起身坐了起來。
    想出去到院子裏走走,但是這個念頭才剛起來,就又被他給摁下去了。
    無他,廚房裏睡著兩個女孩子呢。
    自己這大半夜的往院子裏跑,似乎不大好。
    其實今天一整天,他都很有一種春風得意的感覺來著,但這會子想到身前的這些事情,卻又忽然覺得不好了。
    養活六口人的壓力還另說,首先這住的就實在是不舒服。
    既沒有個叫人家兩個女孩子長久睡在廚房地上的道理,便趙複就這般睡在自家堂屋,其實也不叫個事兒啊!
    連著這兩日裏,事情發展的太快,他隻感覺自己在被係統給的任務,拚命地向前推著,忙得腳不沾地。一轉眼的工夫,情況大變,但他卻始終都沒有來得及停下腳步,去考慮一下自己的身邊事。
    別個不說,穿回去的事情,現在來看,應該是不大可能的,那就當然要把眼下的日子過好,至少讓自己的古代生活變得舒服些。
    想到這些,他不由得扭頭看向了床上。
    一包銀子,就堆在他的腳頭。
    雖然此刻房間內一片昏黑,但那銀子的數目,卻就在他心裏。
    此前各家贈銀,共計整錠銀子二百八十兩,另有散碎銀子十幾兩,今日回到縣上,知縣蔣端又特意將武植喚了去,封了兩錠銀子給他,以做謝禮,武植推辭幾次,到最後還是收下了。這就又是五十兩。
    這加在一起,當然已經足夠還債的,甚至還餘下四十幾兩。
    再加上此前那個武植留下的一點積蓄,湊吧湊吧,大約能湊夠五十兩銀子了。
    當然了,別人的,不知姓名,也就罷了,孫富與張存業兩位給的一共十五兩銀子,還是要尋機還了回去才是正經,自己又沒跑路,沒道理拿人家銀子來花,那就浪用了彼此情誼。
    所以,也就是三十來兩可供支配的積蓄。
    買房子!
    我要買房子!
    隻可惜的是,這個時代是顯然不會有房貸的,不然自己就可以照著一百兩的規格來買了,而現在麽……唔,三十來兩銀子,似乎也就足夠把自己當下住的這個院子給買下來。
    而若要租……這個年代並不是現代,清河城也隻是個小縣城而已,真正稍微講究些的院子,都是主人家拿來自住的,房屋租賃業務,尤其是住房租賃業務,其實並不怎麽發達。
    但是,轉念再想,不對呀!
    自己當日裏簽下借據,問那周義良借下的三百兩銀子,是以一個月為期的,現在可才剛過去了兩三天而已!
    花!先花了再說!
    至於到時候周義良追債,那就到時候再說就是!
    反正自己可不像陸家那麽好欺負!
    而且這筆錢本身,其實就是周義良在霸占陸家的財產,自己拿來買了院子,還給陸家姐弟住,花的簡直正是地方,完全不必有任何的道德壓力。
    對!正好明天不必去衙門報道,那就先買個院子再說!
    這個時候,想通了此事,武植頓覺心裏一陣舒爽,但緊接著,他卻又想到了係統剛給的任務——鏟除周義良。
    唔,這個事情可是不大好做!
    周義良這麽多年發展下來,憑的可不止是他那些凶惡手段,更關鍵的是他多年經營下來的各種人脈關係盤根錯節,為他提供了強大的保護。
    所以,還是先去入職,等坐穩了本縣的步兵都頭,擠進了本地的公務員隊伍,然後才能從更高的地方把他的底細都打聽清楚了,這才好想辦法對付他。
    嗯,便是如此。
    這麽想著,他不由得笑了笑,頓時覺得心思越發通達了。
    卻在此時,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有一朵小火苗樣的東西,忽然穿過窗紙,從窗外慢悠悠地飛了進來。
    是的,小火苗!
    說是火苗吧,它又好像沒有發出什麽光,因為什麽都照不見,隻有它自己是亮的。而且,約莫兩三寸長的它,看上去居然還有胳膊有腿有腦袋的,通體火紅中帶著一抹橘黃,看去倒像個小人兒。
    它就這麽輕飄飄地飛了進來,在屋子裏盤旋著飛舞起來。
    武植一時間有些呆住,癡癡地看著它。
    而它卻似乎並沒有發現有人在盯著它看,在半空中緩緩地繞著屋子飛了一圈,然後便圍繞著牆角處一件破舊的櫥子飛舞起來。
    一邊飛舞,它一邊用一種奇怪的聲音在念叨著什麽。
    武植驚訝之餘,不由仔細地聽,聽他似乎是在一遍遍地念叨:“這可都是好東西啊,若能憑俺一把火燒了去,豈不美哉!”
    “不行!不行的!汝當自製!自製啊!隨意焚燒世人財物,是要折損道行的,此事絕不可行!絕不可行!自製!自製!”
    “俺隻點一個小桌角行不行?折損道行也有限的!這戶人家氣運如此之旺,足以遮掩住俺做下的一切!”
    “那也不行!汝之一切行跡,豈能瞞過蒼天?天道有臧否,報應有循環啊!此事萬萬不可!自製!自製!”
    它的這些自言自語,直叫武植聽得目瞪口呆。
    卻在這時,它正戀戀不舍地要飛離那木櫥,往這邊床鋪被褥飛過來,一抬頭,終於發現床上那人居然在看著自己了。
    當下它呆了一呆,忽然“啊呀”一聲,嗖的一下飛向窗戶,一頭紮出去,消失不見了。
    …………
    在它逃走的那一刻,武植已經猛地從床上翻身而起,甚至連壓在枕下的木簪,都摸了下來,握在手中,隨時準備把它變作寶劍。
    這又是什麽鬼?
    本來以為葫蘆裏有人唱歌,就夠邪性了,這個倒好,居然有一個兩三寸長的小人,而且還會飛!而且它穿過窗紙飛進來,似乎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當下武植攥著那木簪,目不轉睛地盯著窗戶,過了好半天,見它再無動靜,緩緩地鬆了口氣時,卻是不由回想起剛才的情形。
    “小精靈?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它好像挺害怕我?”
    “還有,它好像根本就沒想到我會看見他?對,它不是害怕我,它應該是害怕被人看見!還是不對!不對不對!他也不是害怕被人看見,它根本就是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人能看見它,所以發現被我盯著,直接嚇跑了!”
    “但我不止能看見它,我還能聽見它說話……”
    這個時候,他忽然就又想起那天早上的事情。
    他清楚地記得,當自己去追那道人的時候,分明聽見有人在唱歌,卻偏偏,那道人一路走過去,街旁眾人卻沒有一個能聽見。
    而當那道人發現自己居然能聽見到他葫蘆裏傳出來的歌聲的時候,是非常之訝異的——他接下來摁緊那葫蘆口之後,歌聲立刻消失,則說明,自己的聽覺和判斷,都並沒有出問題!
    隻是那歌聲,的確是普通人聽不見的。
    而自己能夠聽見!
    而現在……這個穿過窗紙跑過來的小家夥,大約也是如此?
    常人根本看不見,也不可能聽到它說話,但偏偏自己能?
    這是……係統給的能力?
    還是穿越帶來的能力?
    …………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武植等了片刻,沒見那小東西再回來,便隻好收回木簪,轉身要回去。
    卻在這時,他還未及轉身,便再次發現,窗口處有個橘黃色的小腦袋,探頭朝屋裏看了過來——這一下子,正好四目相對。
    武植一下子就又握緊了手中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