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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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是真正的“大眼”瞪“小眼”。
    武植離得近,這次無比清楚地看到,那探進來的腦袋,雖然隻有約莫指甲蓋大小,但真的須眉俱全,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這一次,那“小人兒”沒有再次轉頭就跑。
    但片刻後,武植手中的木簪忽然一變,一把劍無比突兀地出現在他手中。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小人兒”居然還是沒跑!
    他的腦袋縮了一下,但很快便雙手拱前,身在虛空中,忽然整個人都匍匐下去——一副頂禮膜拜的模樣,似在求饒。
    “你是……何人?”
    那小人兒聞言直起身來,身體須臾間變作實體,倒是越發有了幾分人類模樣,隻身上那袍子,仍是火紅一片。
    隨後,他不但整個人在虛空中超前邁了一步,使他整個人都“跨”過了窗紙,完全出現在武植麵前,而且竟再次拱手、長揖到地,也不起身,便虛空中跪在那裏,聲音有些顫抖,道:“神仙爺爺饒命!俺絕無窺探之意!隻是想近神仙爺爺身側,沾些福緣氣運,以助俺修行!”
    武植聞言,細細地打量他幾眼,見他神情不似作偽,猶豫了一下,手中寶劍忽然消失,仍舊化作一根木簪,卻仍是握在手中不放,扭頭往外間看了一眼,聽得那邊傳來的鼾聲依舊,卻仍是壓低了聲音,再次問:“俺方才問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妖?精?怪?”
    那小人兒見寶劍收起,頓時露出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其神情體貌,竟與人類有著十成十的相似。
    但他此時仍舊不敢起身,隻跪在虛空中,雙手抱拳,做恭順狀,道:“敢不教神仙爺爺知道,俺乃火魅是也。專一在那火中修行,神仙爺爺便認為俺是精怪,卻也不錯,皆因俺本就是秉天地靈氣而生的。或可稱作火精。”
    “火精?火魅?”
    “是極!是極!俺便是叫火魅!”
    “秉天地靈氣而生,在火中修行?”
    “是極!是極!神仙爺爺便把俺當成一把火,也並無不妥!俺承火而生,自來便是最喜歡火!”
    “那你為什麽一再跑到我……呃,你剛才說什麽?想沾些俺的福緣氣運?以助修行?俺剛才還聽見你在那裏自說自話,說到俺的氣運?”
    “好教神仙爺爺知道,俺生來便是火魅,乃是天生的火種,因此便有一樁他人沒有的本領,那便是望氣!卻不是俺吹牛,若論這望氣,再沒有誰比得上俺!便是那修道的高士神仙,也不過管窺一二,卻哪裏能如俺這般,徑直望見?”
    他說話間,連連拱手,語態誇張,卻又帶著一抹說不出的誇張的誠實,“神仙爺爺可知,自大前日夜間,恁這住處,便開始匯聚氣運,那氣運之強,如起了大火一般,不獨整個院子都是火紅一片,便連那天都映紅了!”
    “俺自是遠遠地便瞧見了,一直都想來,怎奈恁這院子竟幾日不見點燈,是以俺卻不敢輕易棄了火身前來,直到今日,俺見恁這火竟是越燒越旺,便知此處定有非凡之人居住,是以便實在忍耐不住,浪行至此!”
    武植早已聽得目瞪口呆。
    “起火?”
    那火魅聞言,當即連連點頭,旋即望見武植臉上疑惑,似要解釋,卻又好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便忍不住做著些手勢,比比劃劃地道:“便是……便是在俺眼中,神仙爺爺恁這裏,從內到外都是火紅顏色,俺到了這裏時,覺得竟比往日待在那大火之中還要舒服愜意些!這便是氣運所在了!”
    武植仍是似懂非懂。
    在他理解,大約就是古代那些曆史書裏,記載的某個皇帝或者聖人出生的時候,所謂“滿室霞光”、“火光衝天”?
    天地異象?
    但自己這個肯定不同就是了,這火魅都說了,他能看見,但普通人是瞧不見的——再說了,史書裏的這種記載,不過就是神話帝王罷了,要可信才有鬼了!
    不過,這廝說的時間點真的是很準啊!
    自己正是大前天半夜穿過來的!
    尼瑪,難不成我還是帶了氣運穿過來的?位麵之子的設定?
    頓了半天,武植忍不住又問:“恁的意思是,俺氣運很強?”
    那火魅聞言,當即道:“俺自生來三百三十年有奇,一直都遊蕩在這清河縣、臨清縣方圓三二百裏之內,就按所知所見所遇者,無過於神仙爺爺!”
    “你為何稱呼俺神仙爺爺?就因為俺有這氣運?”
    “呃……莫非神仙爺爺不是神仙?”
    武植搖頭,“俺不是!”
    那火魅聞言愣了一愣,匆忙間趕緊又再俯首,拜了一拜,然後才道:“那神仙爺爺就必是神仙再生轉世,否則哪來如此強橫的氣運相隨?又如何能一眼便瞧見俺的所在?聽見俺的話語?”
    武植無語。
    此時,那火魅再做一拜,道:“懇請神仙爺爺收留於俺!俺保證,絕不點火!”
    又道:“俺已經三百餘歲,不再如初生之時那般懵懂浪行,若神仙爺爺肯收留俺,俺一定老老實實,神仙爺爺讓俺待在哪處,俺便待在哪處,隻專一修行,絕不敢與神仙爺爺惹了麻煩!”
    還又道:“神仙爺爺也盡可放心,這氣運之所在,天地靈氣之所鍾,絕不是俺一小小火魅所能幹擾的,俺待在恁的身邊修行,說不得還能幫恁聚攏火運嘞!”
    武植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倒是沒有直接拒絕或答應,而是問:“你……平日裏都住在哪裏?”
    那火魅聞言當即道:“俺隻要有火便可!若是太陽盛時,隻太陽下俺便也可從容了。過去之時,俺有時喜歡住在縣衙裏,因為那縣官有時會聚些氣運,俺住來舒服從容,也有時喜歡擇一富戶家中安居,近些年來,便是住在本縣一個名叫周義良的大富戶家裏!”
    “周義良?”
    “呃……周……是了!俺應當不曾錯記,那人便是叫做周義良!”
    武植忽然來了興致,問:“如此說來,那周義良也是個氣運極佳的?”
    “呃……”
    那火魅張了張嘴,卻又閉上,又張了張嘴,卻是拱手,一副告罪的模樣,小心翼翼地道:“好教神仙爺爺知曉,俺們火魅雖擅望氣,但也有些天地規則相製,俺們望見的、聽見的東西,是不可向外透露的,否則便是逆了天道,是要遭罰哩!”
    武植瞪了瞪眼睛,“那你卻來說俺?”
    那火魅聞言趕緊辯解道:“俺隻是將神仙爺爺的氣運說與神仙爺爺聽!如此卻是不違天道的!呃……呃……”
    “嗯?”
    那火魅臊眉耷眼的,片刻後,道:“呃……雖有小違,但隻要俺能得了神仙爺爺垂憐,肯容了俺待在身邊,雖有小違,倒不妨事!”
    “哼!”
    武植伸手指他:“你這廝不老實!”
    那火魅聞言,當即哭喪了臉,趕緊再拜,“非是俺不老實,別個的氣運,俺實在是說不得!若說了,是真個要遭天罰的!”
    “什麽都不肯告訴俺,你還想待在俺身邊,沾俺的氣運?”
    “俺……俺……”
    它可憐巴巴。
    武植可不管他那個,徑直道:“你也看見,俺家中貧窮,點不起燈火,實在沒有你的容身之處!再則,俺也不想你一直窺伺在俺身邊!”
    說罷擺手,“這一次,俺也不為難你,你且去吧!隻是此後休要再來煩俺!”
    那火魅聞言哭喪著臉,張了幾次嘴,似乎猶豫不定,但又不舍得就此回去,忽然間,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眼睛頓時一亮。
    於是他當即道:“神仙爺爺,恁若是想要銀錢,倒也容易,俺這些年來,閑了便到處遊蕩,倒是見過不少銀錢的落處,神仙爺爺若是想要,俺倒是有幾處藏銀之地,可以說給神仙爺爺聽,都是些無主之物,若挖了出來,豈不正合了神仙爺爺之用?如此也是那些銀子的造化了!”
    武植聞言不由得就是心中一動。
    他當然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那火魅的意思——銀子嘛,誰不想要!
    如果像他所說,都是些無主之物的話,自己知道地址,過去挖出來,那當然是憑空得來的銀子,自然是美妙至極的事情了。
    但此時,僅僅隻是猶豫了片刻,他便斷然謝絕,“不必!俺雖窮,自有窮的過法!俺需要銀錢,自去想辦法賺了來花!卻也不稀罕你那勞什子藏銀!”
    頓了頓,他再次道:“你且去吧!不要再來!”
    笑話,這家夥擺明了是眼饞自己身上的氣運,而且是饞到了不行,卻居然想拿一些無主的銀子就把自己給糊弄過去?
    想得美!
    …………
    那火魅眼見武植嚴詞竣拒,最終還是無奈地哭喪著臉離開了。
    但等他走後,武植卻是不由得陷入了深思:我身上有氣運?那火魅言之鑿鑿,想必不應該是在扯謊的!也就是說,這大概是真的?
    那麽,這氣運到底是我自己穿越帶來的,是係統給的,還是那老神仙給的?
    從那火魅所說的時間來看,首先否定老神仙,因為自己是天亮後才遇見他,遇見他之後,他才發現自己與常人不同的,所以,不可能是與他有關。
    至於係統……這個就不好說了!
    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一個編劇的行為自覺,讓他控製不住地各種捋時間線,各種捋邏輯,但想到最後,他卻不由得一拍巴掌:靠!這有什麽可想的?
    無論這氣運是自己穿越帶來的,還是那係統給的,不都一樣是落在我身上嗎?這氣運最終的落腳處,都隻在我身上啊!
    與此相比,反倒是那火魅無意間透露出來的另外一件事,倒是更值得注意和深思一下的——那周義良,也是個有氣運的!
    …………
    這一夜,武植睡得不大好。
    不過轉天早上醒來,他卻依然精神奕奕——其中半夜裏真正睡踏實了的時候,也就是所謂的深睡眠,大約也就一個時辰左右,但對於當下的他來說,似乎已經足夠了。
    隻是早起洗漱的時候,他卻感覺那一向老實的趙複,似乎老是有事無事便偷瞥自己一眼,一副有心事的樣子,當武植看他的時候,他卻又趕緊別過頭去躲開。
    略一尋思,武植便知道,昨晚自己同火魅說話的時候,盡管刻意地壓低了些聲音,但大約還是叫他給聽見了一些——但偏偏,那火魅的說話聲,他應該是聽不見的。於是,想必在他聽來,便是自己在那裏半夜不睡自言自語了?
    想必他會覺得自己有些神神叨叨的?
    嗯,且不管他,但至少,這院子,是的確該買了!
    心裏這麽打定了主意,等一家人吃罷了早飯,武植正要說出自己今日的打算,那趙複卻當先道:“都頭,家中已是快要沒柴了!麵也消耗不少,怕是已經撐不了兩日,都該買些來了。米倒是還有些,家裏吃米不多。”
    武植想了想,道:“那咱們便上午出去買些來!”
    頓了頓,見別人都無話說,他這便將自己準備要拿出些銀子來買一處院子的打算,與眾人都說了。
    武鬆有些亢奮,兩個小的有些茫然無概念,趙複也自低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唯獨那陸文秀,想了片刻,道:“俺向來隻在宅院,與這世路經濟,所知的委實不多。叔父既然要買,自是有著自己的考慮,俺也不必置喙什麽。隻是有一個,俺卻不得不說。若是叔父隻是因為憐惜俺們,卻也不必!”
    頓了頓,她道:“俺雖住在廚房裏,與往日自是比不得,但叔父不知,昨日夜裏,竟是這連日來,俺睡得最是香甜的一覺!可知這與睡在何處,是並無多少幹係的!隻要能依傍在叔父身邊,俺便覺是好地方。”
    武植聞言,不由得就再次扭頭看她——其實早上剛一起來就發現了,一夜過後,她眼睛的紅腫,已經消退大半!若不是她這張臉生得實在太過精致秀美,使得臉上稍有異樣,便很容易被發現,其實都已經算是好了。
    可見昨晚是睡得很好的。
    但武植還是打定了主意,這院子,必須要買!
    於是其他人再無話說。
    當下事情定下,那陸文秀便站起了身來,主動要求接過了刷鍋刷碗的事情,隻道是自己不懂這個,跟了去也是無用,但趙複走南闖北,無論相看宅子還是打望砍價,乃至於尋找合適的牙人之類,都有可用,讓他陪著去是最好。
    於是武植從善如流,便著意命武鬆也留下,自己便隻帶趙複一人出門。
    事情定下,兩人略一收拾,便要出門,卻在此時,竟有人在外拍門。
    少傾,有個聽去稍稍有些熟悉感的聲音在門外問:“敢是武都頭住處麽?小人錢業,奉家主人之命,前來拜望武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