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皇後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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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的病終究是掩藏不住,皇上私下裏問及太醫,太醫也言,“皇後娘娘要強,一心進補提氣,原是精神百倍的。但……皇後娘娘用心過甚,實則大半是心病……微臣們醫得了病,卻醫不得心。”
於是三月初八,皇上下旨回鑾。皇後的病一直忽急忽緩,人也時昏時醒。雖然還能起身,卻消瘦了不少,連早午晚的膳食都不能陪著皇上一起用。這一日是三月十一,禦駕至德州,棄車登舟,沿運河從水路回京。皇後一路車馬風塵,極為吃力,忽然到了水上行舟,眼見兩岸輕紅蘸綠,迤邐十餘裏不絕,心下也有幾分歡悅,便撐著身體與皇上和嬪妃們一同用了晚膳。皇上見皇後能起身用膳,心下十分安慰,便先打發了嬪妃們離去,特意陪著皇後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叫人送了皇後回到青雀舫上,吩咐李玉召如懿至龍舟上,欣賞白日裏山東巡撫進獻的宋代崔白的名畫《雙喜圖》。
純貴妃私下裏與白蕊姬和海蘭閑聊,道,“我怎麽看皇後這個樣子,似是回光返照啊?自從回鑾這一路都是病病歪歪的,恨不得多說句話都不能,如今竟能與咱們一道用膳了。”
海蘭道,“我也覺出來了,自七阿哥薨逝後,皇後身子便始終不好,想來此次強撐著隨皇上東巡也不過是怕她不在之時,如懿姐姐頂了她的缺,再加上和敬公主和親一事,打著精神操勞罷了。如今和敬公主婚事已定,禦駕也要回鑾了,已然再沒什麽事令她懸心,自然就沒那個精氣神兒了,一口氣放下了,也就一切隨天意了。”
白蕊姬嘲諷道,“聽聞東巡前欽天監曾稟報說‘客星見離宮,占屬中宮一眚’,以為是預示皇後娘娘將有禍殃臨頭。如今看來,皇後娘娘病重,想必就是應了這句天象的。姐姐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一報還一報。其實天象什麽的倒還是次要,隻怕是積年下來做過的那些惡事,如今都報應在孩子身上了。別的事情不說,便就說蓮心嫁與王欽一事,擺明了是送人入狼窩罷了,皇後也是真忍心,還是陪嫁呢,到底也不過為了自己的一點私欲,白白毀了人家一輩子。再有如懿姐姐在冷宮時,受到的苦楚和暗害,要說沒皇後的手筆,我是不信的。這些還隻是明麵上可見的,旁的再有什麽私下裏肮髒隱晦的,誰又知道呢。”
純貴妃素來膽小,聽聞這話,嚇的臉發白,忙左右看看,示意白蕊姬噤聲,海蘭也低聲道,“確是這個理,但是也要小點聲,皇上近日心情不虞,可別讓皇上聽見,否則必是要怪罪的。”
白蕊姬道,“我知道的,不過就是與姐姐們說嘴罷了。”說罷瞥見海蘭鬢邊簪著的一朵燒藍溜金蜂點翠梔子珠花,“姐姐戴著的可是皇上去年七夕親賞的珠花?我還記得純貴妃姐姐是繡球的,愉嬪姐姐是梔子的。”
純貴妃見轉了話茬,忙也笑著附和道,“你記性倒好,瞧你這話倒像是羨慕我們似的,難不成皇上何時還能短了你的?我聽聞皇上可是依照你的封號,送你的是玫瑰的珠花,曆來嬪妃倒是少有以玫瑰作首飾的,偏你獨一份,如今你又懷著身孕,旁人誰能和你比去?”
三人笑著說起來閨房私語來。而那廂夜風徐徐之中,站在暗處的皇後卻是一字不差,盡數落入耳中,尤其“一報還一報”五個字,幾乎如釘子一般實實錐在了她心上。尖銳的痛楚排山倒海襲來,許多年輕時做過的事全都一窩蜂地從腦中湧現,無論是蓄意為之也好,迫不得已也罷,她是為了自己的地位,富察氏的榮光,難不成竟真的要拿自己的孩子去填?皇後一口氣轉不過來,隻覺得無數麵孔走馬燈似的在眼前轉著,直轉得天地倒旋,不知身在何處。偏偏方才素心和蓮心還被打發去取了披風大氅,皇後本就身子虛弱不適,如今更覺得胸腔裏一呼一吸格外艱難,正要喚人來攙扶,忽地腳下不穩,足下的花盆底全然不受控製一般。船上本就不如平地穩當,皇後身體一個踉蹌,還來不及驚呼,便從船尾處“撲通”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純貴妃正與白蕊姬、海蘭在船上的閣子裏聊得暢快,忽聽得有重物落水之聲,不覺止了聲。海蘭疑道,“什麽東西落水了?”
白蕊姬側耳聽了須臾,不以為然地笑道,“怕是岸上什麽東西落水了吧?也是的,夜深路滑的,路上行人落水也是有的。”
純貴妃到底有些不放心,一雙纖纖素手搭在窗扉上便想開啟,“不如開窗看看,別是什麽人掉下去了吧?”
白蕊姬笑著按住綠筠的手,漫不經心道,“開什麽窗,仔細冷風撲進來傷了身子。”
海蘭側耳聽了片刻,似是沒什麽特別的,便笑道,“也是。人落水了會不呼救,隻顧著撲騰?別是什麽貓兒狗兒的,那便好玩兒了。”
三人這般說笑著,便又自顧自閑聊去了。白蕊姬此時心中甚是暢快,她從一開始便知道皇後會聽到她們的對話,前世的她為了除去皇後,在甲板上做了手腳,而今世她卻趁人不備,在晚膳時命人去到藥房裏,給皇後的藥中加了料,皇後身子本就虛,陪皇上用了晚膳已屬勉強,之後服用加了料的藥後更覺頭暈目眩,便是不在船上動手腳,隻加上那些話的刺激,皇後一樣也會掉入水中。
而離皇後最近的不過就是她們三人,隻要她們三人不叫嚷起來,等著侍衛前來搭救也不過如前世一般不頂用罷了。
皇後被救上來時,幾乎隻剩下一口氣。合宮慌亂,隨行的太醫被急急召往青雀舫診治,連太後和皇上亦被驚動,急急趕往守在皇後閣中。
皇上焦急地踱來踱去,懊惱道,“朕本與嫻貴妃在賞畫,因覺得風聲略顯嘈雜,才傳了樂班彈奏,誰知絲竹盈耳,竟未聽見皇後落水之聲。”
太後輕歎一聲,“皇後也真是不當心了。”說罷,便又數著手中的佛珠,默默念念有詞。
素心和蓮心都嚇壞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皇上看著二人的模樣便生氣,喝道,“李玉,給朕狠狠掌這兩個賤婢的嘴。”
李玉答應一聲,撩起袖子便開始下手。
皇上聽著皮肉相擊的聲音劈啪作響,猶不解氣,叱道,“身為皇後的貼身侍婢,竟然不時時跟著,才致使皇後落水,殺了也不為過!”嬪妃們守在下首,眼看二人挨打,更是不敢作聲。一屋子鶯鶯翠翠沉默不語,氣氛愈加顯得沉悶不已。純貴妃聽見說皇後是落水,又恰好是在她們閑聊的時候,心下便有些慌,生怕皇上是知道自己與玫妃、愉嬪在一起而沒發覺皇後失足落水,便想自己開口分辯幾句。海蘭在旁側看她嘴唇一動,知道她要做什麽,連忙在身後扯了扯她的衣袖,望著自己的鞋尖恍若無意地搖了搖頭。純貴妃猶自不安,但見白蕊姬隻是百無聊賴地擰著絹子玩兒,便也勉強安定下心神。
太後聽了一會兒,終於耐不住道,“停手吧。說到底也是皇後讓她們去取東西才沒跟著的。平日這兩個丫頭都還算盡心,還要留著伺候皇後的。”
太後這句話多半有安慰皇上說皇後身體無事的意思。皇上忍耐著道,“罷了。”
太後緩聲道,“該罰的也罰了,聽說救皇後上來的是皇帝身邊一個低等的禦前侍衛,是麽?”
如懿低眉頷首道,“是。當時淩侍衛發現皇後娘娘落水,便下水施救。”
李玉忙道,“那侍衛是皇上禦前最末等的藍翎侍衛,叫淩雲徹,漢軍旗正紅旗包衣出身。此刻剛換了衣裳,在外頭候著回話呢。”
皇帝的心思並不在這個上頭,隨口道,“既然是藍翎侍衛,那就傳朕的旨意,救護皇後有功,賞白銀三百兩,升為三等侍衛。不必叫他進來謝恩了。”
齊汝從皇後殿內出來後,麵色便灰撲撲的不太好看,但見皇上焦灼,忙回道,“皇上,皇後娘娘腹中的水都已經控了出來。經微臣和幾位太醫診脈,落水對娘娘鳳體影響不深,但看娘娘脈象,乃是急怒攻心,心力交瘁之狀,此刻痰氣上湧,已經迷了心竅。而且皇後娘娘的神誌一直未曾清醒,說著什麽‘一報還一報’的話,隻怕……隻怕……”
純貴妃聽得齊汝的話,不自覺地往裏縮了又縮,恨不得融在人群裏才好。
皇上心中猛地一沉,已然知道不好,一時惱道,“隻怕什麽?”
齊汝戰戰兢兢道,“皇後娘娘氣虛體弱,是油盡燈枯之兆,隻怕是在彌留之際了。”他不停地擦著額頭的汗,結結巴巴道,“但……但……皇後娘娘福澤深厚,上天庇佑……”
齊汝話未說完,和敬公主已經忍耐不住,嗚咽著嗬斥道,“你胡說什麽?皇額娘正值盛年,怎麽會油盡燈枯?分明是你們醫術不夠,才胡言亂語!”太後看了一眼福珈,福珈忙上去扶住了和敬公主,小聲地勸慰著什麽。太後見皇上端著茶盞的手凝在了半空中,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替皇帝取過茶盞,溫和道,“皇後病得凶險,太醫這樣說也是情理之中,也唯有齊汝這樣伺候多年的人才敢直說。不管皇後境況如何,皇帝,得趕緊通知內務府的人在京中將喜木準備著,哪怕衝一衝也是好的。”
皇上吃力地閉上眼睛,殿閣中靜極了,隻聽到外頭河水蜿蜒潺涴之聲,恍若流淌的生命,靜靜消逝。良久,皇上方才出聲,“一切但憑皇額娘做主。”
太後微微頷首,吩咐道,“齊汝,好好兒在這兒領人伺候著,有什麽動靜,趕緊來回稟哀家。”她放柔了聲音,“皇帝,你多陪陪皇後吧。”太後揮了揮手,示意嬪妃們出去。
純貴妃甫一出門,便扯了白蕊姬與海蘭一道至她閣中。侍女呈上牛乳燕窩,白蕊姬與海蘭隻是百無聊賴的攪動,純貴妃卻是一口氣喝完了一整碗,又打發了侍女出去守著,方才緩下心神。
“方才齊太醫的話你們可聽見了吧?說皇後娘娘從水裏撈上來之後,一直在說什麽一報還一報的。我想著皇後娘娘的船就在咱們的船前麵,不會是方才我們說的話,那麽巧便給她聽去了吧?”純貴妃心慌意亂,“要是皇後娘娘蘇醒,找我們算賬可怎麽好?玫妃妹妹你也是,怎得今日說話沒遮沒攔的,如今可害了我了!”
白蕊姬抬眼看了看她,冷笑一聲道,“貴妃姐姐這話妹妹可不就愛聽了,我素日說話做事一向如此,姐姐也不是頭一天認識我了。況且話是自我口中出去的,便是有事,我一人扛著就是,姐姐怕什麽?”
一句話把純貴妃噎的夠嗆,又對著海蘭道,“咱們三人中我畢竟是位分最高的,便是玫妃說了什麽不該的,也有我約束不力之責,愉嬪妹妹,你說皇後娘娘要真來尋我的麻煩可怎麽辦,不如還是我自己先去跪著請罪吧。”
白蕊姬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轉過頭,她簡直難以想象這樣膽小如鼠隻求自保的人,在皇後死後是如何有勇氣妄想去爭奪後位的。
海蘭溫言道,“皇後娘娘是不敢來找姐姐的。她聽了咱們這一句‘一報還一報’,就能嚇得失足掉進河裏去,被撈上來了還絮絮不止。皇上雖然擔心皇後,但聽見這些話,隻怕皇上心裏也在犯嘀咕,皇後娘娘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才到了這個地步?”
純貴妃稍稍鬆一口氣,“真不幹咱們的事兒?”
海蘭笑道,“真不相幹!”
純貴妃這才撫著胸口,笑逐顏開,“阿彌陀佛,那就好!方才嚇得我……”她神色忽然一斂,又有些不自在起來,“說到報應,七阿哥死了,皇後又成了這個樣子。愉嬪妹妹,不知怎的,我總想起那時二阿哥夭折時的樣子……”她的瞳仁碌碌轉動,十分不安,“二阿哥的死,到底是咱們……”
海蘭臉上的笑意猛然一收,露出幾分悲憫的神色,“貴妃姐姐悲天憫人,真是菩薩心腸。二阿哥的死,哪怕咱們再惋惜,也是沒有辦法。”她清冷的口吻裏多了幾分無所畏懼的堅毅,“從大公主的夭折,到二阿哥,再到七阿哥,連著皇後娘娘自己,這都是命。姐姐您福德雙全,正是您曾經積福,所以三阿哥和六阿哥這樣福壽平安。這正是從前你做的,都是好事,沒有錯事。”
純貴妃自顧自的嘀咕道,“是麽?隻是如今皇後的事真不關我的事,那二阿哥的事若是也被查出,是不是也不關我的事啊,我是聽了你的話才去做的啊,愉嬪妹妹,我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一句話說的白蕊姬與海蘭都變了臉色,白蕊姬“騰”的站了起來,冷冷盯著純貴妃道,“貴妃姐姐若還指望著保護三阿哥和六阿哥,便也該硬氣一些。臣妾身子乏了,先告辭了。”說罷轉身就走。
海蘭便是再好性,也終是被純貴妃氣到了,亦道,“若來日真有事,純貴妃隻往臣妾身上推就是了,臣妾也告退了。”
白蕊姬與海蘭雙雙離開,閣中隻餘純貴妃一人,似是在懼怕什麽,又像是在考量什麽,嘴裏一直念叨著“永璋和永瑢可不能有事啊”,半晌,又拿起素日戴著的那串佛珠撥弄著,口中默念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