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皇後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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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的湯藥不斷灌入之後,皇後終於在亥時一刻清醒過來。臉色不複方才絕望般的死白,反而多了一點點珊瑚色的紅暈,人也有了力氣,可以慢慢說出話來了。
    她輕微地咳嗽幾聲,隔著薄薄的素紗屏風,看見外頭一道明黃的影子,知道是皇上守在外邊,心頭微微一暖,吃力喚道,“皇上……”
    毓瑚一直在近旁伺候著,聞聽皇後呼喚,忙走到外間道,“皇上,皇後娘娘醒了。”
    皇上麵容看上去很是疲憊,聽聞毓瑚來報,起身道,“朕去看看,你們都出去吧。”
    皇後的殿閣中有濃重的草藥氣味,混著一個女人行將就木時身上散發出來的頹敗氣息。皇上看著皇後這般樣子,陡然升起一股憐憫與悲惜,卻亦不自覺地想起,他去看望高氏時,高氏臨死前的那副樣子。高氏垂死的麵孔與皇後的臉漸漸重疊在一起,皇上蹙了蹙眉頭,嘴角蘊了一縷徹寒之意,卻還是依舊溫沉道,“皇後,你醒了?”
    皇後的眼角滑落兩行清淚,綿綿無力地滑過她蒼白而發皺的麵龐,緩緩道,“皇上,臣妾經此一劫,自知壽數無多了。可臣妾一睜眼,一眼就看到您在身邊。臣妾……臣妾真的很高興。”
    皇上的語氣輕柔得如同三月的風,“不要說這樣喪氣的話。你隻是落水後受驚,養一養便會好的。”
    “臣妾無福,無法為您留住嫡子。如今璟瑟已經有了好歸宿,臣妾請求皇上,不要因為臣妾離世,而讓璟瑟守喪三年。她已經不小了,從前是舍不得她嫁人,如今卻是耽擱不起了。”
    皇上頷首,“璟瑟是朕與皇後唯一的嫡出之女,朕一定會事事為她考量的。”
    皇後眸中一亮,頗有歡欣之意,“臣妾多謝皇上。”皇後掙紮著想要起身,終究是無力,隻雙手攀上皇上的手臂,“臣妾還有一事相求。臣妾自知不久於世,臣妾以執掌鳳印的六宮之主身份,向您力薦繼後人選。純貴妃誕育皇子,勤謹侍奉,溫厚襄讚,她的德行足以在臣妾身後執掌後宮,繼任皇後。”
    皇帝的笑意沉了沉,勉強再度浮起,“皇後,這些事不該是你思量的。皇後不僅是一個稱呼,一個身份,更是朕的枕邊人。那是朕該量度的事,而不是你。”
    “恕臣妾多嘴一句,純貴妃、舒嬪,甚至玫妃或是愉嬪,哪怕是您要另選女子為中宮,臣妾都不擔心。可有一個人,她斷斷不能!”她眼中閃過一絲隱忍而怨毒的光芒,“嫻貴妃出身烏拉那拉氏,先帝的景仁宮皇後有多惡毒,您是知道的。這樣的女人的後裔,斷斷不能入主中宮!”
    皇上冷漠道,“皇後好生歇息吧,不必說這些了。”
    皇後眼中有抑製不住的痛苦,“皇上,你很久沒有叫過臣妾的名字了,你還記得臣妾的名字麽?”
    皇上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朕怎麽會不記得?琅嬅,一個很像皇後的名字。”
    “是琅嬛福地,女中光華的意思。”皇後感歎道,“皇上,臣妾這一輩子,有時候真的不甘心,也真的害怕。”
    皇上哂笑一聲,“害怕?你曾是朕的嫡福晉,如今又是中宮皇後,有什麽可怕的?至於不甘心,也不過是有不滿足之處罷了。”
    她的神思不知遊離何處,癡癡道,“臣妾自閨中起就被教養要如何做一個正妻,相夫教子,主持家事。能夠嫁與皇子,是臣妾的福氣。臣妾自知道這個消息起,每一日歡歡喜喜,滿懷期盼。哪怕知道諸瑛先嫁與了皇上為格格,臣妾也不過是稍有憂傷,轉頭便忘了。可皇上,直到臣妾嫁給您的那一天起,臣妾才知道自己的日子並不好過。臣妾知道,臣妾並不是您選中的嫡福晉,不過是先帝和皇額娘硬塞給您的。臣妾進潛邸前,您的眼光都在諸瑛身上,臣妾進潛邸後,您又陸續有了那麽多寵妾,高氏嬌柔,烏拉那拉氏驕傲,金氏嫵媚,蘇氏純稚,您眼裏的妻妾爭寵,不過是區區小事,而在臣妾眼裏,卻是攸關榮辱的莫大之事。個中委屈,皇上何曾在意過?”
    皇上斂目道,“你在怪朕麽?”
    皇後道,“臣妾不敢。臣妾慢慢才發現,原來自己從未真正擁有過一個完整的夫君,更不曾擁有他的心。可臣妾不能怨,不能恨,更不能訴之於口,失了自己的身份。臣妾真的很想忍,很想做一個好妻子。可臣妾也不過是個女人,想得到夫君的愛憐,看著您夜夜出入妾室閣中,看她們嬌滴滴討您喜歡,臣妾身為正室,雖然不屑這樣討好,可心裏如何能好過!”
    皇上口氣淡漠,“難道朕對你不好麽?你是朕的嫡妻,兒女雙全,位極中宮。你還有什麽不安生的?”
    皇後眼角落下一滴淚,“皇上對臣妾很好,隻是那種好,是夫君對妻子的好,不是情深愛濃。臣妾是皇後,六宮的人堆到一塊兒,臣妾站在峰巔上。臣妾沒有什麽可以依憑的,若您的心意變化,臣妾所擁有的貌似安穩的一切便會煙消雲散。”
    皇上側耳聆聽,良久,道,“朕從未聽過你說的這些,也從不知道朕的皇後也這般害怕、不安。你是朕的嫡妻,朕容忍你,護你,愛重你,也疼惜你所生的嫡子。所以許多事情,朕都睜一眼閉一眼,隻作不知。”皇上忽然放緩了聲音,“其他的事也罷了。過些日子就是哲憫皇貴妃的生辰了,朕一直很想問問你,你的族姐諸瑛,她的死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
    皇後身體劇烈地一震,顫聲道,“皇上,多年來宮中一直傳言是臣妾嫉妒諸瑛生下長子,所以害死了她!原來您也是這麽想的!”
    皇上隻看向她卻不發一語,皇後急切地舉起右手指天道,“臣妾發誓,臣妾用富察氏全族百年的榮耀和福祉發誓,諸瑛之死,絕非臣妾所為!”
    皇上緊緊盯住她,“那慧賢皇貴妃呢?她自然作惡多端,謀害皇嗣,可陷害嫻妃進冷宮,難道就沒你的事麽?”
    皇後眼光躲閃,卻依舊矢口否認,“臣妾沒有,臣妾隻是不滿她意圖養育永璜,有奪嫡之心,所以才信了她做的惡事。臣妾可以發誓……”
    皇上握住她指天發誓的右手,“皇後真是病糊塗了。誓言若是有用,朕還要綱紀法度做什麽?”
    皇後失血的雙唇劇烈地顫抖,“臣妾一生所為,無一不是為了保全富察氏尊貴的榮光,為了對得起富察氏列祖列宗用血汗換來的榮光!不到逼不得已,臣妾何必置人於死地?”
    “嫻妃的姑母是先帝皇後,你一直忌憚她的出身,也不喜她的性子。加之潛邸時,朕對她多有寵愛,所以你對她百般提防。哪怕對著一直順服你的慧賢皇貴妃,你不也賜了她那麽珍貴的翡翠珠纏絲赤金蓮花鐲以防來日麽?便是嫻妃進了冷宮,你也想盡辦法置她於死地!”
    皇後似是無力,“原來這些事皇上早就知道,卻隱忍至今才來問臣妾。是,臣妾是防著身份高貴的寵妃生子,也曾因為高氏告訴臣妾如懿在冷宮詛咒永璉而欲殺之泄憤,所以在她入冷宮後加以挫磨,可是冷宮鬧蛇之事,烏拉那拉氏中砒霜之事,臣妾真的不知。”她淒厲地嘶聲道,“是誰在冤枉臣妾?是誰要害臣妾?”
    皇上的神色平靜如水,“沒有人要害你,這些年的你的所作所為,朕也算略知一二。作為一個皇後,你為朕生兒育女,也算節儉自謙,對著嬪妃也未有忌妒尖酸之色,算是禦下寬和。朕若揭破你,隻會讓你成為朕山河歲月裏的汙點,讓皇室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皇後淒笑道,“臣妾固然是為了富察氏一族殫精竭慮,您又何嚐不是為了自己的心意無所不用?您這樣的性子,固然聖明聰敏,但親近之人,必會為此所傷。事到如今,臣妾做的錯事臣妾自己擔著。可來日無論誰為繼後,隻怕下場不會好過臣妾今日!臣妾就睜著這雙眼睛,在天上看著!”
    皇上施施然站起身,全然不以為意,沉聲道,“今生之事未有定數,皇後就想著身後的因果,難怪你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喊著“一報還一報”,隻是如今這些報應都到了誰的身上呢?你是不是自食其果,後悔難當?皇後不妨還是好生歇息著吧。”
    皇上走到殿閣外,一陣冰涼的水上夜風撲麵而來,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心底原本極力壓著的惱怒之情,竟有了一縷憐憫之意。這樣端正持重的女子,垂垂之際,竟也會如此淒厲哀戚。他從未想過,如她一般的望族之女,也會如自己那些出身寒微的妾室一般,婉轉渴盼著他的溫柔。那一瞬,有一個念頭,幾乎如滾雷般震過他的心頭。如果皇後說的是真的,如果她其實並未做過那麽多錯事,如果對嫻妃和後宮種種挫磨真的僅止於阿箬的無知和刻毒。那麽這個女子,是不是也曾被他錯過了許多?
    這一夜,注定是個無眠的夜。
    白蕊姬雖知皇後大限將至,卻也並無前世自以為大仇得報般歡欣雀躍,隻是坐在窗邊,懶懶的望著天上的星。
    明心端了一碗紅棗湯進來,“主兒懷著身孕,夜晚風涼,還是關了窗吧,仔細著了風寒。”
    “無妨,風吹一吹能讓本宮清醒一些,月色又這麽美,這樣好的日子,也讓本宮的孩子好好看一看。”
    明心自知勸不動自家主子,便放下紅棗湯正欲退下,忽聽遠遠的悲聲傳來,“皇後娘娘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