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璟兕永玥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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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兕的高熱是在幾日後發作的。傷口雖已經有開始愈合的趨勢,也並未再出血化膿,但是璟兕變得膽小異常,且拒絕喝水,連看見給她洗漱的清水都會害怕得縮起來。她害怕一切聲音,宮人們輕微的腳步聲都會讓她不安地大哭,甚至連風聲都害怕。她一直是恐懼而不安的神色。
起初,如懿以為是那日的事給了她巨大的驚嚇,漸漸發覺不對,璟兕有戰栗的跡象,惡心嘔吐,不願入睡,並且一反常態地煩躁。
如懿無助地看著江與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顆心一點一點地懸了起來。
江與彬慘然道,“娘娘,您得有個準備,五公主……”他艱難道,“五公主怕是得了瘋犬病了。那條咬傷五公主的狗……”
如懿急急命三寶掘出“富貴兒”的屍體,江與彬查驗後回來,連聲音都嘶啞了,“皇後娘娘,那條狗的確已經得了瘋犬病,所以才會闖入禦花園咬傷了五公主。那瘋犬病,是會傳給人的!”
彼時白蕊姬與海蘭皆在承乾宮陪伴著如懿,海蘭緊咬下唇,眼中是烈烈恨意,“是金玉妍,是不是?那條狗是她豢養的,一定是她!”
如懿的臉已經全然失了血色,側過臉,聲音微冷,一字字清如碎冰,“那條狗是金玉妍養的沒錯,但是它養在啟祥宮中,應該很幹淨才對,為何闖入禦花園那天那麽髒,而且啟祥宮的人也沒發現這狗得了病呢?本宮問過三寶,三寶說服侍金玉妍的宮人提起過,那隻狗已經跑丟了許久,一直到出現在禦花園咬傷了璟兕。”
容珮恨道,“隻有這樣,嘉答應才撇得清幹係啊!”
容珮的話並非沒有道理,何況海蘭也道,“還有誰比金玉妍更恨咱們呢?”
如此說來,眼下的確是沒有人比金玉妍更有做這件事的由頭。
但如懿顧不上這個了,她的疾言厲色裏透著無比的虛弱與顫抖,“江與彬,你告訴本宮,你一定會治好五公主!”她的聲音像在烈烈秋風裏哆嗦,“你能治好的,是不是?”
江與彬汗濕重衣,叩首不已,猶豫許久,終究沉重道,“微臣無能。”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鋸子,狠狠銼在如懿的頭頂,自上而下,“這個病,根本無法醫治。哪怕是賠上微臣和太醫院所有人的性命,都不能了。微臣無用,請皇後娘娘降罪。”
江與彬說這句話的時候,璟兕已然燒得全身抽搐。她低低痛呼,“額娘!額娘!我難受!”
如懿想要伸手去抱她入懷,讓她安靜下來,可是剛要伸手,已被容珮和江與彬死死拉住。江與彬拽住如懿的袍角哀求,“皇後娘娘,使不得!若五公主不小心弄傷了您,連您也會染上這病的!”
高熱折磨得小小的孩子說起了胡話,也根本吃不下東西。最後還是白蕊姬想的法子,怕璟兕傷了人,更傷了自己,隻得狠下心用被子裹住,再用布條縛住了她。
宮人們都不敢輕易碰璟兕,隻敢小心翼翼地問,“皇後娘娘,要不要告訴皇上?”
自然是要告訴的,隻是告訴了想必也無濟於事。前朝準噶爾的戰事一度陷入僵局,並不順利,是戰是和,尚是未知之數。連穎嬪誕下六公主這些天,皇上也隻是匆匆看了一眼,甚至來不及去給個名字。
如此這般,如懿也隻是讓容珮知會李玉,慢慢的透露給皇上。而太後知曉此事之後,隻道了聲“冤孽!隻是可憐了孩子”,重又撚動佛珠,閉門祝禱。
待到精疲力竭時,璟兕的呼吸弱得像遊絲一般,細細的,好像隨時會斷了一樣。不過幾個時辰,又是發起了高熱,繼而連便溺也變得困難。如懿傷心欲絕,看著江與彬,仿佛想要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追問道,“真的不能治了麽?”
江與彬道,“如果殺了微臣可以救回公主,微臣願死百次亦無怨言!”
如懿聲音嘶啞,“那麽,還能拖幾天?”
江與彬不忍,“隻怕過不了今晚了。”
這樣的話,也唯有江與彬敢說吧。如懿雙膝一軟,癱倒在窗前。重重羅衣困縛在身上,端麗萬方的輕綢軟緞,流光溢彩的描金彩線,繡成振翅欲飛的鳳凰翱翔之姿,鳳凰的羽毛皆用細如發絲的金絲壘成,綴以穀粒大的晶石珠,一針一線,千絲萬縷,無不華美驚豔,是皇後萬千尊榮的象征。
可此時此刻這高貴的皇後又有何用?她不過是個無助的母親,麵對命運的捉弄,麵對她即將失去生命的孩子,無能為力。她終於忍不住,倒在海蘭懷中放聲大哭,“為什麽?為什麽是璟兕?!她還不足兩歲啊!她會笑,會哭,會叫阿瑪和額娘,為什麽是她啊?!若是我做錯了,要了我的命去便罷了!為什麽是我的孩子?!”
如懿從未那麽無助過,即便在冷宮之時,即便麵對皇上的不信任,亦沒有這般的壓抑沉痛,仿佛自己成了一根細細的弦,隻能任由命運的大手彈撥。
白蕊姬看著這一幕,亦控製不住的垂淚,她曆經兩世,深知失去孩子的痛苦,隻是比起她前世未曾謀麵的孩子,如今如懿這般明知孩子即將離去,卻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的情形,似乎更過於殘忍。她便也隻能反複勸道,“娘娘,別哭。你還有十二阿哥啊。”
如懿霍然想到了永璂,忙道,“容珮,你快去幫本宮照料好永璂,千萬不要讓他過來看到璟兕這個樣子,他會嚇壞的。”容珮忙答應著去了。如懿說罷又向著白蕊姬道,“蕊姬,璟兕怕是不成了,你親自去走一趟,務必請皇上來一趟,再最後看一眼璟兕吧。”
白蕊姬連連點頭,忙急急起身往養心殿去。
皇上匆忙趕來時,璟兕已經氣若遊絲,高熱燒得她麵色血紅,嗬嗬地吐著舌頭,手指虛弱地撓著自己的臉,煩躁而痛苦。
皇上駭得臉都白了,食指栗栗發顫,想要伸手去抱住璟兕,“朕的璟兕怎麽了?她到底怎麽了?”
江與彬忙攔住道,“皇上,不能啊!五公主是得了瘋犬病!她,她……”
話未說完,江與彬便被皇上推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皇上怒喝道,“朕的公主好好的,怎麽會得了瘋犬病!”
江與彬哪裏敢起身,索性伏在地上,“皇上,咬五公主的那條狗是得了瘋犬病的,所以五公主也染上了這病。”他惶然,“皇上,這病是治不好的,若是被公主抓傷或咬了,也是會染上這病的呀!”
宮人們雖然想安撫璟兕,但臉上都是急欲躲避的神色。皇上的手僵在了原地,他勉力鎮定下來,扶住了如懿,喝道,“來人,快抱住五公主起來,讓她別那麽難受。”
可是宮人們一臉的避閃不及與畏懼驚怕,隻是遠遠看著璟兕病弱而痛苦的模樣,一臉的束手無策,哪裏敢更靠近呢!
如懿哭倒在皇上懷裏,心神俱碎,“皇上,我們的孩子,這麽乖巧的璟兕,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她的哭聲撕心裂肺,響徹雲霄,“皇上,是誰害了我們的孩子?是誰?!”
如懿幾近暈厥,皇上緊緊地抱住她,支撐著她的身體,心疼地喚道,“璟兕!璟兕!是皇阿瑪啊,皇阿瑪來看你了!”璟兕並未露出往日裏乖巧甜美的笑容,隻是從喉嚨裏發出含糊的喘息和類似嘶叫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弱,是生命漸漸流逝的征兆。
皇上再不忍看下去,掩麵道,“來人!抱公主起來,快!誰抱得公主起來,朕定大行賞賜!”
縱然如此的威逼利誘,可是宮人們依舊麵麵相覷,還是不敢接近,畢竟再如何賞賜,也終不及自己的性命要緊。最後還是守在門外的淩雲徹,聽得屋內的動靜,衝了進來。看見皇上和如懿傷心欲絕的麵孔,又看了看璟兕小小的身子,連死也要承受這般痛苦,終是咬了咬牙,迅速地脫下外袍,將璟兕緊緊裹住,讓她不得動彈,抱到了皇上跟前。
淩雲徹道,“皇上,微臣抱著公主,您瞧瞧她吧。”璟兕不斷地顫抖著,小臉憋得發紫。淩雲徹緊緊地抱她在懷裏,一刻也不肯放鬆。如懿感激地望著他,伏在皇上身邊,啜泣不已。皇上伸出手,輕輕地摸著璟兕的額頭,淒然落下淚來。
那或許是一個父親最深切的痛楚。
也不知過了多久,璟兕終於安靜了下來。
這是永恒的安靜,她又如往日裏一般,靜靜地睡了過去。江與彬湊上前搭了搭脈,又探了探鼻息,落下淚來,拜倒在地,輕聲道,“皇上,皇後娘娘,公主已經去了。”
承乾宮內所有人齊齊跪倒叩首,哀歎這個僅僅來到人世間兩年便匆匆離去的小公主。皇上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他的雙肩微微發顫,腳下踉蹌幾步,想要從淩雲徹懷中抱過璟兕,最終還是有些猶豫地停了手。
頭顱裏針紮似的作痛,巨大的哀痛如浪潮排山倒海席卷而來,整個人虛脫無力,仿佛就要墜下去。如懿跌跌撞撞地上前,從淩雲徹懷中接過璟兕,將她摟在了自己懷中。她帶著癡惘的笑意,輕聲道,“璟兕,你什麽都不用怕了,額娘在呢。”
皇上的淚在瞬間洶湧而出,他伏下身子,牢牢地圈住如懿和璟兕,好像這樣便可以挽留住什麽。
璟兕的喪儀過後,如懿已經憔悴得如一片脆而薄的枯葉,仿佛一觸就會徹底破碎了。皇上數日不能安枕入眠,傷心不已,破例追封璟兕為和宜固倫公主,按著固倫大長公主的喪儀,隨葬端慧皇太子園寢。曆來嫡出之女為固倫公主,庶出之女為和碩公主,但那都是在即將下嫁時才可加封。
皇上如此做,亦是出於對璟兕格外的疼愛和憐惜。然而悲傷之事並未斷絕,僅僅隔了不過半月,舒妃所生的十阿哥也終因多年的病弱體虛,回天無力,隨著璟兕去了。皇上下旨追封十阿哥為毓貝勒,諡號寧,以貝勒喪儀下葬。
宮中連喪兩位皇嗣,太後又擔心端淑的安危,悲泣之聲連綿不絕。時入冬月,京中被皚皚白雪覆蓋一片,整個宮裏靜謐異常。如懿與舒妃早已病倒在床,皇上雖有心照看,然前朝不寧,亦是有心無力,便囑咐太醫好生照料。隻是偶爾去往承乾宮與儲秀宮聊表安慰,其餘嬪妃更是難見皇上一麵。
這一夜,是五公主的五七,亦是十阿哥三七。原本是令貴人魏嬿婉侍奉皇上在養心殿用晚膳,按著尋常,她也會順勢留下陪伴皇上度過宮中寂寞的夜。自那日,皇上降了魏嬿婉為貴人,她心中雖不虞,麵上卻沒有絲毫不願,依舊在皇上忙碌的日子裏,悉心做好吃食湯飲,日日著人送去養心殿。皇上忙於前朝戰事,後宮裏又陰雲籠罩,心中著實壓抑。他不忍常去看如懿和意歡,又不願見其他嬪妃,因此令貴人整日隻進些湯羹茶點,卻不私自求見邀寵,倒讓他焦慮之中得到一絲舒心。因而往後也時常傳召令貴人伴駕。但此時的皇上無心顧她,便去了禦書房和大臣們商議準噶爾戰事。
魏嬿婉在暖閣裏無聊而期盼地等著,發了一會兒呆,賞一會花,慢慢熬著時辰,到了夜深時分,皇上出了禦書房,她極高興地迎了上去。皇上卻推開了她,半含著歉疚笑道,“朕得去瞧瞧穎嬪,今日是她的生辰。”
魏嬿婉當然是知道其中的緣由的。穎嬪的族人為皇上平定準噶爾戰事出力不少,何況滿蒙一家,蒙古一直是大清的有力後盾,且穎嬪不久前才為皇上誕下六公主,因而皇帝一直對穎嬪十分眷顧。
魏嬿婉一直深以家世為憾,這一來自然不悅,卻也不敢有絲毫流露,隻是以溫柔得能滴出水的語調相對,“皇上,今夜是和宜公主的五七之辰,亦是毓寧貝勒的三七之辰。臣妾是怕皇上觸目傷情,所以特來養心殿陪伴,皇上何必還要入後宮呢?”
皇上也笑言相對,隻道,“看時辰,隻怕皇後和舒妃已經去雨花閣行過祭禮了。隻是今日是穎嬪的生辰,再晚,朕也一定要去看看她的。”
魏嬿婉雖然一肚子氣,卻也知道勸不動,隻得笑著趨奉道,“皇上就會弄這些心思討人喜歡。”
皇上覷著眼看她,“你不喜歡?”
魏嬿婉笑吟吟道,“皇上慣會取笑臣妾。那麽,臣妾恭送皇上了。”
直到目送皇上離開,魏嬿婉才扶了春嬋的手離開養心殿。這一路,她有些悶悶的。春嬋隻道,“主兒,皇上去不去看穎嬪,其實也沒什麽。您怎麽倒提起五公主和十阿哥祭禮的事?”
魏嬿婉“咯”的一聲冷笑,清碎如冰,“十阿哥便也罷了,在舒妃肚子裏時就是個病秧子。隻是這些日子皇上有多為五公主傷心,本宮如何不知道?五公主死前是什麽模樣,如癲如狂,皇上隻怕這輩子都忘不了。且這件事,宮裏人瞧著都像是誰做的?”
春嬋微笑,“那自然是和嘉答應脫不了幹係了。”
“是了。”魏嬿婉的唇角浮起得意的笑色,“那皇上為什麽隻是降了位分便就這般輕輕放過?那可是皇上的嫡女啊,又是自出生就極為寵愛的。皇上不再行處置,固然是因為嘉答應多年得寵的緣故,也是因為她的兩個兒子和玉氏母族的地位。玉氏雖說這幾年送了麗貴人進來,但說到底也終究沒有放棄嘉答應。比起麗貴人,反而還是嘉答應更得玉氏支持呢。”
春嬋點頭,魏嬿婉又道,“皇上真正為難的是不知該如何處置,真凶似是非是,皇上處置不了嘉答應,便給不了五公主一個交代,當然為難。嘉答應的兒子,一個摔殘了腿,一個還不解世事,真是不濟!我還以為那些草料和那幾枚銀針,夠送永琪和永璿一起上西天見佛祖了呢!”
春嬋恭維道,“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如今兒子殘了腿,親額娘又失寵禁足,活著眼睜睜看著才是苦呢。況且愉妃向來不得寵,五阿哥如今也是腿上不好,如此倒是讓她們更痛苦。若死了一了百了,豈不沒意思了!”
魏嬿婉道,“當日帶人去查馬場的是淩雲徹,可是聽聞他後來並沒有再查下去。”
春嬋道,“便是查下去又如何,漫說主兒這事已是毫無破綻,便是有那麽一點的蛛絲馬跡,憑借淩侍衛對主兒的心意,他也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隱瞞下來的。”
春嬋的話,讓魏嬿婉安心。有感動的暖色在魏嬿婉的臉上漾起,很快,更多的得意覆蓋了那抹感動。魏嬿婉撫摸著手指上淩雲徹當年相送的紅寶石戒指。暗夜裏,它即便是寶石粉做的,亦有珊瑚色的光華流轉。魏嬿婉嬌麗一笑,“不管為了什麽,也不管我怎麽對他,這些年他心裏有誰,我都是知道的。這個人啊,就是嘴硬而已!”
春嬋扶住了魏嬿婉,輕笑道,“那是。主兒盛年華光,連皇上都這般寵愛,何況是一個小小的侍衛,當然對主兒視若天人,捧在掌心了!否則當年為了嘉答應的肚兜鬧出來的委屈,他怎麽平白兜著不說了呢。”她頓一頓,隱秘地笑道,“奴婢還聽說,淩大人忙著在宮中當差,很少回宮外的宅子,所以冷落了嬌妻,惹得不滿呢。”
魏嬿婉唇角揚得更高,笑容好似兜不住似的,“茂倩隻是一個宮女,又是皇上指婚,本來就沒什麽情意。”
春嬋忙道,“淩大人還不是因為心裏有主兒,所以旁的什麽人都不能入眼了!”
魏嬿婉的笑容瞬間凝住,“有的人的心意是難得了,隻是皇上麽…”
春嬋恭謹回道,“皇後娘娘這朵花開到了盛時,接下去便隻能是盛極而衰。而主兒這朵花才正值綻放之際,有的是無窮無盡的好時候呢。”
魏嬿婉聽了春嬋一番恭維後,方才得意洋洋道,“左右今兒是和宜那短命孩子的五七,咱們便拐去承乾宮,聽聽皇後的哭聲吧。”
不遠的彼端,隱約可見承乾宮宮門一角。襯在如墨的天色下,盤踞於飛簷之上的獸頭朦朦朧朧,卻不失莊嚴之態。
彼時,白蕊姬與海蘭陪同如懿與意歡一道完成了祭禮,海蘭已陪同意歡回了儲秀宮,而白蕊姬則一道陪在如懿身邊。淩雲徹亦陪在如懿身後,心下微涼如晨霧彌漫。
這一晚,他能陪她走這一段,己是難得的奢望。
李玉先於他躬身施禮,“皇後娘娘,玫妃娘娘,夜已深,兩位娘娘早些安置。奴才先告退了。”他的眼神一撩,淩雲徹會意,便也照著他的話又說了一遍,還是忍不住道,“皇後娘娘保重,萬勿再傷心了。”
白蕊姬揮了揮手,“有勞李公公和淩大人了。”她停一停,“李公公還要趕著去鹹福宮伺候皇上和穎嬪,趕緊去吧。”
李玉與淩雲徹立在承乾宮門外,目送如懿與白蕊姬入內,方才躬身離開。淩雲徹似有些不舍,腳步微微滯緩,還是趕緊跟上了。
甬道的轉角處,魏嬿婉的臉色己經如數九寒冰,幾乎可以凍煞人。春嬋從未見過魏嬿婉這樣的神色,不覺有些害怕,輕聲喚道,“主兒,您怎麽了?”
魏嬿婉迷離的眼波牢牢地注視著前方,她幽幽凝眸處,正是淩雲徹漸行漸遠的背影。有一抹濃翳的憂傷從眸底流過,“一個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看一個女人,是為什麽?”
這樣的歎息,似是自問,亦像是在問春嬋。
春嬋嚇得有些懵了,哪裏敢接話,隻能怯怯低頭。
魏嬿婉亦不需她回答,隻是沉浸在自己的傷感之中,“都過去了啊…都過去了!”她的臉色如湖鏡般沉下去,“可是,哪怕己經是過去,本宮亦容不得!喜歡過本宮一時,便要喜歡本宮一世,永遠不許變!皇上是這樣,他是這樣,誰都一樣!誰要改變了這個,本宮絕不會放過他!”
魏嬿婉已不在嬪位,此時卻還自稱本宮,可見是氣得狠了。寂靜的夜中,唯有她雙眸中幾點星光水波瀲灩,流露出濃不可破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