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風波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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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懿的生產是在十月二十一日的醜時一刻開始發作的。彼時如懿的額娘承恩公夫人陪伴在一側,另有承恩公夫人此次進宮陪產帶來的兩位接生姥姥負責接生。而在宮中負責接生了大半輩子的田姥姥,因著此前被魏嬿婉召去說話,如懿亦感念魏嬿婉此胎為初胎,便做主將田姥姥撥去專門照顧魏嬿婉的胎像。
    如懿的這一胎,許是因著先前已生過兩胎有了經驗,又許是這個孩子格外疼惜如懿,因此生產過程很是順利,待到皇上下了早朝匆忙踏入承乾宮時,正趕上十三阿哥出世。
    中宮再育嫡子,這是整個紫禁城乃至全天下之大喜。皇上激動不已,當即為十三阿哥賜名永璟,取玉之華彩之意。而後更是大手一揮,犒賞整個承乾宮上下和一眾接生宮人,眾人皆是興高采烈的謝恩,侍奉更加勤謹。如懿也是高興得直掉淚,尤其是在璟兕才離世不久,便有了這個孩子,如懿便更加疼惜幼子,將對璟兕的那一份虧欠都全數放在了永璟身上,疼愛異常,直抱著不肯放手。
    因著如懿誕育十三阿哥之喜,皇上也難得的下了旨意大封六宮。晉玫妃為玫貴妃,與純貴妃並尊。穎嬪為穎妃,令貴人為令嬪,恪貴人為恪嬪,麗貴人為麗嬪,平常在、揆常在、恭常在、禧常在為貴人。愉妃與舒妃雖未晉位,亦享受貴妃待遇。
    待到如懿出了月子,已是飄雪時節了。承乾宮裏暖意融融,烘得如懿略顯豐腴的麵頰更顯紅潤。眾妃也是到了如今才能來給皇後請安賀喜。殿內吉祥話語連綿不絕,連素日裏不大與如懿走動的晉貴人富察氏和來自玉氏的麗嬪及安常在,也免不了看在皇上的份上,對如懿恭維幾句。誰叫皇上如今最是寵愛皇後呢。
    魏嬿婉坐在一旁,手撫著還未顯懷的小腹,心中憤恨不已,麵上卻也不得不努力做出歡喜之狀。原本以為皇後此胎也是田姥姥負責接生,那田姥姥的女兒自幼便身體不好,這些年魏嬿婉但凡手裏寬裕,也沒少接濟她,幫她尋太醫求藥。田姥姥對魏嬿婉自然也是感激涕零。原來想要借著此事,命田姥姥在接生之時動些手腳,卻不想皇後竟直接把田姥姥撥給了她永壽宮使喚。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快,皇後倒是平平安安誕下了嫡子,本就是中宮,如今有兩個嫡子傍身,又得皇上盛寵,更是高不可攀了。
    反倒是田姥姥心中長舒了一口氣,那可是中宮皇後啊,誰敢對皇後動手腳,便是她女兒需要令嬪幫著延醫問藥,卻也實在沒有膽量做這種讓全家性命不保的事。魏嬿婉與她說到此事之時,她本還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皇後竟然幫她解了燃眉之急。皇後的懿旨,令嬪如何敢不從,如此,她既能保得女兒繼續有藥可用,也不必擔心掉了腦袋。
    如懿看向魏嬿婉溫和道,“令嬪的身孕如今也快滿三月了,田姥姥一貫是宮中的接生好手,你初次有孕,本宮將田姥姥撥去照顧你,你也好安心安胎了。”
    魏嬿婉正心中暗自嘀咕,冷不防聽見如懿的話,忙起身謝恩,“皇後娘娘慈愛,如此體恤臣妾,臣妾感激不盡。”
    如懿示意她坐下,又與眾妃聊了一會,便命眾人散了。
    白蕊姬回到延禧宮,明心上了茶點,邊為她揉著肩邊道,“皇後娘娘真是福氣深厚,早年前雖是一直未有子嗣,不想這幾年竟是接連生產,如今第三個孩兒都已出生了。”
    白蕊姬喝了口茶道,“可不是嘛,皇後娘娘的福氣在後頭。”
    明心又道,“主兒,咱們九阿哥都八歲了,您可有想過再育一胎呢?”
    白蕊姬不禁笑道,“這哪是我想有就能有的?何況我都這般年歲了,自生了永瑜這些年再沒有動靜,也不知還能不能再有生子的福氣。”
    明心道,“主兒放寬心便是,皇後娘娘如今已是三十八歲了,也才誕育十三阿哥,主兒還比皇後娘娘小上兩歲呢,自然也會再有子嗣的。”
    白蕊姬歎道,“但願如此吧。”
    是夜,皇上歇在永壽宮中。魏嬿婉撫著腰肢,一臉溫柔,“臣妾侍奉皇上多年,好不容易才懷上這個孩子,臣妾真是高興。”
    皇上道,“是啊,朕也很高興。這宮中啊,還是喜事多些好,皇後也生下了永璟,朕著實是高興得緊。”
    魏嬿婉的笑意更柔,“皇上高興,臣妾就高興,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之時,也看到了十三阿哥,那模樣當真和皇上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真真是可愛極了。”
    皇上如今一副有了嫡子萬事足的樣子,一說起十三阿哥整個人滔滔不絕。魏嬿婉雖然奉承著皇上,心下也不覺憤恨。皇上的眼睛裏如今仿佛隻看得到皇後和嫡子一般,她伺候皇上這麽多年,如今也懷著身孕,在皇上眼裏卻和一般嬪妃無甚差別,甚至有時連關心都顯得敷衍草率。今夜若不是以身孕為由,隻怕還留不住皇上關懷。可是這借口又能用幾次呢?有孕嬪妃不得侍寢,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便是她是盛寵,時日長了太後也不會坐視不理,更何況如今她不過是倚仗有孕才能多得到一些寵遇罷了。
    可她又能如何呢?所能做的不過就是順從而已。奉承,諂媚,隻要是能讓皇上高興的,她都願意去做,因為唯有這樣才能保住她為數不多的寵愛,便是將尊嚴踩在腳下,亦是無妨。
    遂又覷著皇上的神情道,“臣妾見十三阿哥,也想到了五公主,那樣的活潑可愛,臣妾真的也怕遭此暗害。”
    皇上的唇線有清冷的弧度,映著窗外的雪光,更添了幾分肅然之色,“你嘴上直,性子卻軟,不會有人害你的。”說罷,許是不想再憶起五公主當日的慘狀,便牽了魏嬿婉的手走到書桌旁,“你方才和朕說什麽來著?你的聲音好聽,朕喜歡聽你說話。”
    魏嬿婉柔柔道,“是。”她取過那卷書,依依念道。冬季的夜晚寒冷刺骨,殿內卻是一派暖意,讓人沉醉。
    夾雜著冰雪的風就這樣靜靜吹到了乾隆二十二年的新年。彼時魏嬿婉已有了五個月的身孕,而與此同時又傳來一則好消息,進宮已第十八個年頭的慶貴人陸氏也有了身孕,皇上便也恢複了她慶嬪的位分。
    宮中如今皇後盛寵,意歡自十阿哥離世後,皇上也多有看顧,而玫妃自是與皇上多年的情分,加之四阿哥在前朝又得力,皇上每月裏也總有幾日去到永和宮。而後宮蒙古嬪妃皆以穎妃為首,自成一派,牢牢得抓著皇上的恩寵。至於玉氏進獻的兩位嬪妃麗嬪與安常在,雖是比不得昔年淑嘉妃在世時的盛寵之狀,皇上卻也顧及玉氏的顏麵,對她們時有寵幸。相比之下,令嬪與慶嬪雖是如今不能侍寢,不過好在進宮多年終於有了孩子,這已經足夠讓她們欣喜若狂了。
    慶嬪本就是太後的人,有孕之後,太後更是大行賞賜,比之當年舒妃得的賞賜雖是差了一些,但有太後的關照,也著實給她長了臉麵,一時間也是風光無限。
    隻是後宮哪裏會有這般平靜的時候。宮中漸漸流傳起一首詩,“獨旦歌來三忌周,心驚歲月信如流。斷魂恰值清明節,飲恨難忘齊魯遊。豈必新琴終不及,究輸舊劍久相投。聖湖桃柳方明媚,怪底今朝隻益愁。”
    這三忌周指得便是孝賢皇後崩逝三年的時候。太後聽聞此事,靜默片刻,“孝賢皇後崩逝三年,那個時候,如今的皇後才與皇帝成婚吧。立後是皇帝的意思,寫下‘豈必新琴終不及,究輸舊劍久相投’的也是皇帝的手筆。舊愛新歡兩相顧全,這才真真是個多情的好皇帝呢。”
    福珈見太後笑得冷寂,便道,“孝賢皇後如見此詩,想來九泉之下也頗安慰。有句老話便是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未承想人去之後,皇上卻寫了那麽多詩文祭悼,可見皇上終究是念著孝賢皇後的。”
    “皇帝一生之中,最重嫡子,自然也看重發妻。最不許人說他薄情寡義。”太後笑意微涼,“隻是寫寫詩文便可將深情流轉天下,得個情深義重的好名聲,真是上算!隻是哀家雖然對如今的皇後不過可可,可皇帝那詩傳揚出來,哀家同為女子,也替皇後覺得難堪。且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本是說天下男子好色習性,放在咱們皇帝這裏,卻又是多了一層忌憚皇後與他並肩分了前朝後宮的權位之事了。你便看不出來麽,皇後還是貴妃皇貴妃的時候,皇帝待她到底親厚多了。反而一成皇後,卻有些疏冷了。如今對她的這點子恩寵,旁人瞧不明白,哀家如何會不明白,不過都是為著皇後又再有嫡子罷了,哪裏是真的疼愛皇後這個人呢。”
    福珈亦有些不忍,“是。本來皇後就比不得嬪妃能放下身段爭寵,又事事能與皇上商量說得上話,不必那麽事事遵從。隻是如今這樣一來,想來皇後心裏也不好受。”
    太後擱下手裏的糕點,淡淡道,“這糕點甜膩膩的,不大像是咱們小廚房的手藝。”
    福珈忙轉了神色賠笑道,“真是沒有太後娘娘不知道的。這柳絮香糕是令嬪宮裏進獻的。也難為了令嬪娘娘,自個兒是北地佳人,卻能找到那麽好的手藝做出這份江南糕點來。咱們皇上是最愛江南春色的,難怪如今她有了身孕,皇上也這麽寵著她。”
    太後的麵孔在殘陽中模糊而不分明,“說來,慶嬪若是和令嬪比起來,差得可真就不是一星半點兒了。令嬪從前因著家中教養的緣故略顯粗俗些,但她一向要強,如今也細致得無可挑剔了。做起事來,往往出人意表卻更勝一籌。”
    福珈不知太後這話是讚許還是貶低,隻得含含糊糊道,“那也都是受太後指點罷了。”
    太後嗤笑一聲,“哀家何曾提點過她什麽,是她自己有心。她日日陪在皇帝身邊,皇帝寫的詩,她能不知?有意也好,無心也罷,帝後若是不合,總是她漁翁得利。哀家隻是覺著,令嬪似乎有些伶俐得過頭了。”
    福珈想了想道,“奴婢想著,令嬪到底沒什麽家世,因為這個才得了皇上幾分愛憐信任。也因為這個,她翻不過天去,咱們不必防範她什麽。太後求了多年的如今都得了,兩位長公主都好好兒的在身邊,何必多理會後宮這些事。兒孫自有兒孫福,您操心什麽,且享自己的清福便是。”
    宮中流言紛擾不斷,白蕊姬與海蘭下了功夫製止,卻依舊無法遏製。總還是會有消息三五不時的傳到如懿耳中。而如懿便是在這個才誕下嫡子歡欣雀躍,期望著享受一家四口天倫之樂的時候,乍然聽聞了此事。
    孝賢皇後三周忌,那也正是永璜才離世之時,皇上說希望她可以走到他的身邊,和他站在一塊兒,她甚至到現在還能憶起那時的溫情蜜意。而今卻冷不防的知曉,原來這份溫情,這份柔軟,並不是隻給她一人的,在她滿心歡喜成為皇後,想要與他並肩而立的時候,他卻並不如他所表現的那般高興,他在思念他的發妻,在悼念孝賢皇後。如懿不禁問自己,是否被這眼前出現的片刻的溫柔眯了眼,竟忘了皇上從前帶給她的種種失望,皇上不是她一人的,皇後也不止她一人,她並非獨一無二,便是做了這萬人之上的皇後,亦是在孝賢皇後的陰影之下,隨時預備被拿去比較。
    道理都明白,心中卻依然無法釋懷,不能轉圜,那份喜得愛子的美好心情驟然被這首突如其來的悼詩攪得混亂不堪。往後的日子,皇上來過幾次,隻是如懿再不像剛剛生產後的日子,對皇上那般熱情和期盼,兩人相處間多了幾分疏離。皇上自是覺得自己無錯,而如懿又不願釋懷,她心中仍存在的愛,讓她一時不能接受皇上對她的愛原來始終都在比較之中。
    漸漸地,皇上去承乾宮的次數便少了。白蕊姬與海蘭亦勸慰過如懿。如懿默然不語,隻是看著海蘭鬢邊那一朵珠花出神。海蘭雖然向來無寵,但終究身在妃位,兒子又得皇上歡心,所以也略略妝飾。且皇上登基多年,性子裏喜好奢華的本意漸漸流露,也看不慣嬪妃衣妝過於簡素,所以海蘭飾在燕尾上的一朵翠翹明珠壓發,那明珠便也罷了,不過是拇指大的光潤渾圓一顆,有目眩迷離的光暈,那翠翹是用上好的翠鳥的羽,且是軟翠細膩纖柔。那樣雍容而精致的翠藍,映著她白淨的容顏,有泠泠的冷光翠華,讓人無端便生了清冷澀意。
    她唇邊有酸楚的笑色,如秋風裏枝頭瑟瑟的葉,輕輕吟道,“彈破莊周夢,兩翅駕東風,三百座名園,一采一個空。誰道風流種,唬殺尋芳的蜜蜂。”她的聲音脆脆的,落在殿中有空響的回音,“姐姐熟讀宋詞元曲,自然知道這支曲子。”
    如懿的笑意蕭疏得如一縷殘風,“你是說,我們愛的男人,不過是一隻尋芳花間不知疲倦的大蝴蝶?”
    海蘭的笑容轉瞬如初雪消逝,“姐姐,那是您愛的男人,不是我們。”她的話語清晰如薄薄的刀鋒,劃下不可逾越的冷淡,“我隻是皇上的妃妾,與他同眠數載,育有一子,僅此而已。”
    白蕊姬亦道,“皇後娘娘,您便是太過在意皇上了。”
    如懿自嘲道,“是因為我是皇後,還期望得到他對我全心全意的愛麽?”
    白蕊姬正色道,“與身份無關,無論您是妃,貴妃,皇貴妃還是皇後,您都不該幻想皇上會有全心全意的愛。或許有吧,那也隻是對他自己,海蘭姐姐說的對,我們隻是皇上的妃妾。說句不知輕重的話,您雖為皇後,卻也隻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我們來到後宮,為了家族也好,為了自己也好,年輕的時候得到恩寵,年紀大了有了子嗣,這寵也慢慢給了年輕一撥的嬪妃們,終其一生,又何來的愛呢?”
    如懿隻是怔怔的,白蕊姬與海蘭對視一眼,亦無話再勸,如懿,終究是看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