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一場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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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女心理師的情感救贖!
周楊便起身去看。
門口站著的竟然是付清,她沒有跟李雪一起來。
周楊跟警察說了幾句,這才讓付清進來。
我一見著付清,眼淚流得更歡暢了,但是臉上還是笑眯眯的樣子。
付清趕緊拿出紙巾給我擦。周楊臉上愁苦的樣子真是可愛,到處都皺在一起,而且都往中心擠。
付清依然是拄著拐杖走路,但是看起來比以前好了很多。
“怎麽沒跟李雪一起來?”我問道。
付清歎了口氣,坐在了我床邊,使勁兒擺擺手,還搖著頭,嘴巴也撇著,意思好像是說“李雪這人太差勁了!”
“發生什麽事了?”我著急地問。
周楊趕緊走過來,看著付清,說“她明天就上庭了,要是有什麽太刺激她的事就留到明天過後再說吧!”
付清瞅了周楊一眼。
我說“她都這樣了,不告訴我的話我不是更著急?”
付清拿出紙筆,大大地寫了幾個字,然後還使勁兒在後麵加了個感歎號。
“她不結婚了!”
“為什麽?”我奇怪地問,“不是都好好的嗎?是那個男的不好,還是怎麽回事?”
“她懷孕了!”付清又寫了幾個字。
懷孕了?我頭一蒙,看來不是她未婚夫的,不然也不會不結婚了。那會是誰的?我看了看付清一副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想到了李雪說她是跟她以前的那個男人一起出去旅遊的,便明白了。
“難道她還打算生下來?這個李雪!昏頭了!”我一激動,捶了下床,還紮著針的右手疼了一下。
“你激動什麽?”周楊趕緊過來,把暖手袋重新在我右手下放好,“李雪又不是三歲兩歲的孩子,她有她的選擇,你們就是覺得大錯特錯的事,隻要是她願意的,是她覺得重要的,能叫她開心幸福的,那對她來說就是對的!你們激動什麽呢?你們不是李雪,又怎麽能知道她有了那個孩子就不是幸福的呢?”
付清又瞅了周楊一眼,寫道“她養自己都困難,還養孩子?”
周楊笑了,說“人都是有潛力的,她現在養自己困難是因為她沒孩子,說不定她有了孩子以後比你們誰都厲害!”
“算了算了,別說了。李雪也是個誰勸也勸不回來的主!想那個男人連害死她的心都有了,她還要為他生孩子,真是傻到家了。”我搖搖頭,說算了算了。
付清又歎口氣,寫道“我一定不會讓她這麽幹的!”
我一看,趕緊勸付清“你別幹傻事啊!”
付清一咧嘴,笑了。
等我從醫院回到原來那個房間的時候,那個爛女人已經不在了。
我問給我開門的人她去哪裏了。
開門的人說“走了,她的事清了自然就走了。”
我忽然有些失落。
她怎麽能就這麽走了呢?她是那麽堅硬的女人,她可以鬥到底的!最後她還是妥協了?妥協了,真的妥協了,真遺憾。
我想著她說過的那些髒話和狠話,沒想到她忽然之間就開竅妥協了,難道她是被我生病給嚇到了?害怕自己就這麽死在這裏卻沒人管?
可憐的女人,到底還是這樣的下場!早知現在何必當初?早早地乖乖地妥協也不用受那些打了,現在打也受了,還得帶著傷回去養著,真是沒勁兒。
我想,我不能做像她一樣的傻女人,要麽一開始就妥協,要麽到死都不妥協!
走到床邊,竟然看見床上有張紙條,上麵寫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搖搖頭,心想,你這仇可能報不了了。
房間裏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在床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這個時候我無比懷念跟那個爛女人打架的時光,假如能再來一個人多好,接著打架。
人還是會來的,隻是我可能不在了,因為我明天就要上庭了,之後會在哪裏呢?這可能取決於我是不是妥協。
妥協或者不妥協,這是個問題。
我開始一遍遍思考,我是一開始就妥協,還是到死都不妥協。
最後我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沒有贏的希望,那就一開始就妥協,省得受苦。如果有贏的可能,那就到死都不妥協,不妥協也就變得有價值了,可不能學那個爛女人,白白挨了打。
可是到底有沒有贏的希望呢?這又是一個問題。
我總是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思考,思考不完。
這樣寂靜寂寞的時刻是最適宜思考的。
其實後來我發現我是一個善於妥協的人,或者說是一個時刻準備妥協的人。比如對卓一凡的妥協,對錢總的妥協,對周楊的妥協,對付清和李雪的妥協,還有對那個冤家警官的妥協。
我最終會不會妥協?
我正在認真地思考自己的問題,忽然一個影子從窗口落了下去,接著就是悶悶的一聲響。
起初我並沒有在意是什麽,直到聽見窗外混亂的聲音隱隱地傳來的時候,我才覺得可能是出大事了。
這裏的窗口比正常的要高,我恰好看不見,於是屋子裏四處看了看,便把床頭的一個小桌子搬了過來。
我爬上桌子,從窗戶看出去,因為我這裏是一樓,外麵還看得清楚。
外麵圍了好多穿製服的警察,他們擋住了我的視線,但是我看見了地上的兩隻腳,我敢肯定,是有人跳樓了。剛才經過我窗口的是一個人,而不是其他什麽東西。
警察開始抬那個人,這個時候才分出一條空隙來,我終於看清楚了那個仰麵躺著的,怒睜著眼睛的人是誰。
竟然是鄭生!
我腿一軟,從桌子上摔了下來。
我慌忙爬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崴了腳。
鄭生為什麽會在這裏?他為什麽會自殺?他已經完全好了嗎?可是他一直沒穩定過,那麽結局怎麽會這樣?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門邊,使勁砸著門,希望有個人來給我開門。
可能大家都在忙鄭生的事,過了好久,終於有個人來了,問我什麽事。
我說腳崴了,很嚴重,不能走路了。
那個人又消失了。
又過了一會兒,門開了,進來一個警官,他彎下腰,拿起我的腳,使勁兒一扭,就聽咯嘣一聲,我疼得叫了一聲。他說好了。
我趁機問那個警官跳樓的是怎麽回事。
他看了看我,像是不打算說。
我說“他以前是我的朋友,真的,我想知道怎麽回事。”
“他沒有什麽嚴重的事,就是偷人家的東西被抓了,昨天才抓來的,今天竟然就跳樓了。年輕人,心理素質不行!”他說完就走了。
我很想說,他本來就“心理素質”不行。不過說了又有什麽意義呢?反正鄭生的結果已經這樣了。
鄭生今天的結果,也許在小燁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而鄭生活著的時候所承受的痛苦是他應得的懲罰。既然曾經能那樣奮不顧身地為愛情私奔,為何不能在這裏為愛情好好地生活?
大多數的人都是這樣吧,我們都可以為愛做著衝動的事,卻不能為愛找一個合適的方式活下去。
我覺得自己是如此渺小,從來都沒有覺得這麽渺小過,生命脆弱得像根幹枯的木枝,一折就斷了。
這麽想著的時候我覺得一片恐懼,整個房間裏都是恐懼的氣氛,而我,還要在這樣的恐懼裏等待明天的開庭。
發呆和“思考”是我們必須要學會的本領,否則,你很難在這種無聊的長天白日裏度過你生命裏隨便拿來揮霍的時光。
開庭的那天我忽然又看見這麽多人了,這段在警局的日子好像特別漫長,長得我忘記了如何應對這麽多人的眼睛。我覺得他們都像是看耍猴一樣地看著我,等待著我將要給他們一個怎樣的笑料。
我剛剛一抬頭,忽然感覺無數刺眼的光線朝我射過來,我用手擋了擋,然後眯著眼睛去看,這才發現來了很多的記者。
這件事這麽轟動嗎?整個法庭裏記者和站著的坐著的民眾擠在一起,卻不發出聲音。
直到曹格,不,是曹客,直到曹客進來,人群才有了一陣騷動。我聽見很多聲音都在罵曹客喪盡天良,說曹客是畜生。他們應該都還不認識我。
正式開始審理案件的時候,當一個陌生的律師問我問題的時候,人們才開始欷歔,那時候他們才明白,原來我也是壞人之一。
剛開始律師問我問題的時候,我基本上都是積極地回答了,直到一個證人的出現。
林沐忽然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好像心也僵了,我開始顫抖著心祈禱,祈禱這跟林沐無關。
可是當我聽見林沐的話時,我整個人都絕望了,她說“我本來是有身孕的,但是這個女人看上了我未婚夫,攪得我的生活一團糟,以至於我有了一定程度的抑鬱。後來我到一家心理診所看病,我並不知道是她的診所,是這個男的接待了我,他騙我說我的抑鬱已經影響到孩子發育,變成了畸形,於是我不得不拿掉孩子。再後來,我未婚夫跟我分手了,我更加難過,精神狀態更加不好,就又到她的診所裏看病。我被催眠過一次,我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但是之後我就懷孕了。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就懷孕了,他們告訴我說,這種事極少發生,而且是不祥的預兆,但是如果我給他們錢的話,他們會幫我解決,他們一次性跟我要了五萬塊,而且不準我轉賬,必須是現金,我就取了五萬塊給他們。然後他們又把我交給了另外一個心理醫生,從此沒再管我。”
我不知道林沐怎麽會想到這些的,她甚至拿出了在我們那裏看病的記錄,跟她說的全部符合,用的記錄紙也是我們診所的。我不得不相信,這是她本來就策劃好的,說不定那個什麽我跟曹客的合同也是她弄出來的。她既然有我們診所的診斷書,弄個合同蓋個章應該都不成問題。至於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我不知道,我已經有太長時間沒有去過診所了。
我的頭腦隨著林沐的話開始嗡嗡作響,最後林沐用滿是恨意的目光看向我,並且指著我說我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的時候,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人中的疼痛讓我漸漸清醒過來,這個時候便聽見李律師一直在申請休庭,希望我能夠得到治療和休息。
但是我又醒了,並且好好地站在那裏。
法官問我有沒有事,我搖搖頭說沒事。
我實在不想再來一次了,我隻想今天盡快把這件事給解決,哪怕多待一分鍾都叫我心如刀絞。
接著是曹客,曹客乖乖地認罪,不過他說我跟他沒有關係,一切都是他自己幹的。
誰會信呢?
曹客這個時候所說的一切沒有人相信,律師認為曹客是想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然後拯救我。他們甚至推測也許曹客和我有著不一般的關係。
曹客對我沒有一點兒愧疚的心理,他看我的時候仍舊和以前一樣的目光,那麽平靜。我想到他以前常說的話,他總是那麽自信滿滿地說不在話下,誰會想到原來他是一個變態狂。
法官問曹客為什麽要這麽做的時候,曹客的回答非常簡單,他說“我發現我自己是個催眠天才,這應該是上帝賜予我的,我想我應該好好利用起來。一開始,我從沒想過要這樣做,我也是個對生活和愛情充滿無限向往的人。可是,我談了好幾個女朋友,她們最後都跟別人結婚了,有的跟我都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結果告訴我她有了別人的孩子,她要跟孩子的爸爸結婚。我恨這世上有美好婚姻的女人,也恨有美好愛情的女人。我不想自己這麽孤獨,我想要這世界上不能跟我在一起的女人都為我生孩子,我有好多好多的孩子,我就不是孤獨的了。我開始研究怎麽做這件事,最後我成功了。”
曹客說話的時候仍舊有一種自豪感,他說,就算現在判他死罪他也無所謂,因為他已經有了那麽多的孩子在活著。
曹客的話聽得我毛骨悚然,他身上竟然帶著如此深的罪孽,這罪孽讓所有的人都不能原諒他,那麽,所有的人也就不會想要原諒我。
在法官宣判之前,李律師質疑那份協議是偽造的,但是他拿不出證據,他隻能推測。李律師也找專業人士核對了筆跡,結果跟我的筆跡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我很感謝他這麽相信我,可是,事實是真的可以被扭曲的。
錢總和周楊所花費的力氣,不過是能讓我在這一係列的過程中不會受到額外的傷害,而最終的結果,他們不能扭轉。
最後,我徹底放棄了,我覺得放棄是明智的,反正我說什麽別人也不會信。
我開始排斥進入耳朵的聲音,不去想他們都說了什麽,這樣就聽不見律師們爭論的話和一些明顯譴責我的話語。我什麽都不想聽了,我現在隻想趕緊結束,然後回到牢籠裏麵去,安安靜靜地生活。
在監獄裏生活其實沒什麽不好,不用交房租,還有人供飯,哪裏有這樣好的事?
我低著頭,一聲不吭,等著法官的裁決。
我在法官宣判完畢之後抬了下頭,然後我看見了林沐輕蔑的微笑,她的微笑裏還是帶著恨意。她大概是對法官判我十年監禁很不滿意,她應該是希望我被關一輩子的,或者說,被槍決,立即執行。
她真的恨我入骨了,我看得出來。我想跟她說,如果這樣你會舒服的話,那就當是我還給你的吧!
我還看到了周楊,我對周楊笑了笑,意思是叫他放寬心,不要又把五官皺到了一起,不過十年而已,十年後,誰又能說我不會是一條“好漢”?
十年……
我在心裏一遍遍地掂量這十年的分量,十年後,我是不是人老珠黃?十年後,我是不是彎腰駝背似的出來?十年後,我會不會兩鬢斑白?有這樣的十年時間,我原本是可以好好地找個人愛一場的啊,可以找個人好好地結婚生子……我還沒結婚沒有孩子呢,怎麽可以就這樣耗掉自己的十年?
曹客被判了終身監禁,這個結果仍叫一些人欷歔不已,他們像林沐希望我死一樣希望曹客立刻死。我覺得我跟曹客至少在這一點上是相同的,我們都被人恨著,並且是希望我們死一樣地恨著。曹客是有目的性地殺害別人的孩子,而我是無意識地殺害了別人的孩子。我們都是罪人。
在我被押上車送往可預知的目的地時,我聽見周楊在對我喊著“一定要上訴!一定要上訴!”
我什麽都沒說,隻聽砰的一聲響,我的世界進入了陰暗、潮濕、安靜。
仿佛走了很遠的路,這期間我一直在沉睡,旁邊看著我的警察用詫異的口吻說“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睡!”
他的聲音微小而低沉,而在迷糊狀態的我卻聽得異常清晰。
還有路上車輪子軋過小石子的聲音我也能聽到,我雖然蜷縮於這樣一個略顯黑暗的地方,我的觸角卻伸向了廣闊的世界,並且極為靈敏地感知著所有的一切,一切聲音和一切感覺。
我覺察到了車子在減速,我想,我是到了目的地了。
我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晚霞通紅的光忽然照進我眼裏,讓我迷離著睜不開眼,並且被刺激著流出了眼淚。
那一刻,我忽然很感激,原來這個地方也是美的,因為這裏有這樣美的晚霞,這個地方給我的光亮是通紅的霞光,而不是我先前所想的高而刺眼的探照燈。
這樣的晚霞叫我安心。
從這裏所有人對我的稱呼裏,我明白了,我從此以後可以忘記自己是誰了,因為誰也沒有必要知道我是誰,對於大家來說,我是明顯而唯一的74號,前麵似乎還有很多數字,但是大家都叫我74號。
“74號,這是你的用具。”
“74號,這是這裏的規章製度,好好學習。”
“74號,你以後歸張教官管。”
“74號,這裏就是你的宿舍。”
我進宿舍的時候,宿舍裏其他的女犯人都在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沒有一個人理睬我。
“25號,這是74號,以後就住在你們這裏,大家要互相幫助,好好改造!”送我來的女教官大聲對宿舍裏的人說著。
所有人都抬頭看我了,那個25號走了過來,對女教官敬禮,然後微笑著說“您放心,交給我吧!”
我對她點頭笑笑,沒說什麽。
“多少號來著?”那個25號一邊問一邊看我手裏的洗漱用具,然後哦了一聲,說,“74號啊!”
給我安排了床鋪,那個女教官就走了。
這時候所有人又都開始做自己的事了,用一個個冷漠的背影對著我。
“我說氣死號,我們這個宿舍裏有多少人你數數看。”隻有25號一個人理我,我想她大概是這個屋裏的小頭目。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她不是叫我74號,而是叫我氣死號。
25號這句話說完,其他人都笑了,有幾個附和著說“氣死號,哈哈,這個號碼好,以後就叫氣死號吧!”
“我說氣死號,你是犯了什麽罪?住在我們這裏的可都是重罪,沒個十年八年的不會住到這裏來。”有個女人走過來說。
25號看了走過來的那個女人一眼,說“別打岔,我的問題她還沒回答呢。”
我默許了她們叫我氣死號的權利,然後四下看了看,說“人不全,不知道有多少人。”
25號一聽,咦了一聲,說“氣死號好聰明啊!我們這裏來了一個聰明的!哈哈!我告訴你吧,一共7個!你就是第7個。還有,這裏歸我管,因為我還有30年才能出去,你們全部比我出去得早,所以呢,你以後也得聽我的,明白嗎?”
25號看起來大概有三四十歲的樣子,我判斷不清,因為我不知道是不是這裏的日子讓她看起來顯得蒼老。我在想,她30年後出去的話還能做什麽?倒不如在這裏待一輩子,一輩子做她的小頭目,總算還有點兒事幹。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
“老規矩,倒杯‘水’來。”25號對她旁邊的女人說。
那個女人嘿嘿笑了兩聲就進了衛生間,我一直在整理我的床鋪,沒過問。
不一會兒,那個女人從衛生間裏出來了,手裏端著一個杯子,小心翼翼地走過來,說“還熱著呢,趕緊的。”
25號捏著鼻子看了看那杯東西,然後對我說“把這‘水’喝下去,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會罩著你。”
杯子裏濃重的尿味撲鼻而來,我看著25號,而25號和其他人一樣,也在微笑地看著我。
“你是叫我喝這個東西?”我不敢相信地確認了一遍。
“是啊!這是我們這裏的規矩,你問問,誰沒喝過?還有那些就從這裏出去的,也全都喝過!”25號得意地指了指那些看熱鬧的女人,女人們紛紛點頭回應。
25號將袖子捋了上去,露出了青色蛇身文身,說“你可別以為能逃得過去,總之,這個是非喝不可的,我看你細皮嫩肉的,可不是能受得了皮肉之苦的。”
“那我要是不喝呢?”我冷笑著回應她。我想,我冷豔這輩子最不怕的事,大概就是被人要挾,更不怕被一群女人要挾,而且是在監獄裏,上麵管事的多得很,我就一定要屈服於她們嗎?
對於監獄,我像是一個剛剛進入社會的孩子,充滿正義的幻想。
“不喝?”25號陰冷地笑著,說,“那可就不客氣了!姐妹們!灌!”
25號手一揮,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我的雙手立刻被按了個結實,然後有兩個人掰開我的嘴,25號手裏端著那個惡心的杯子,一點點往我嘴巴跟前送。
那個味道離我越來越近了,我簡直不能呼吸。
其實那不過是一杯尿,我不知道此時怎麽會產生這麽大的反感,並且有一股巨大的惡心從胃裏翻滾著上來,在25號還沒把東西倒進我嘴裏的時候,我便開始劇烈地嘔吐。
我吐出的汙穢髒了25號一身,還有兩個在掰我嘴巴的女人,也沾了點兒光。
25號生氣地將那杯“水”倒在了我床鋪上,然後說“吐?竟然還吐?好,我叫你吐個夠,等你吐完了就繼續拿給你聞。把她床鋪直接搬廁所裏,今晚叫她睡那裏。”
按著我兩隻胳膊的人也鬆了手,有人聽話地幫我搬床鋪,可是在進入廁所的時候她們猶豫了,有一個說“萬一她夜裏吐個不停吵得我們睡不著怎麽辦?”
25號想了想,說“那就放廁所門口吧!”
我斷斷續續地吐了兩個多小時,一直吐到天黑,肚子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再吐出來的東西不過是些唾液之類的黏液,可是我依然在反胃,依然在不間斷地吐著。
我用沉默對抗著她們對我所做的一切,到了晚上,我一聲不響地把自己的被褥拿回到了床上,被褥上雖然有尿味,但是為了不被凍死,我還是要蓋的。
所有人對我把被子拿到床上這一舉動都沒有發出意見或者聲音,我根本也不理會。我心裏想的是,大不了就是一死,與其要在這個鬼地方待上十年不如一死。然而自殺那樣的事我是不會做的,我沒有自殺的勇氣,可是如果她們能成全了我,那倒也是不錯。
有句話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我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
然而寂靜是暫時的,我的床鋪剛一鋪好,忽然腦後就挨了一拳,接著我就跌倒在床上,感覺有無數的手腳在對我進行拳打腳踢的訓練。
她們打人的時候真有意思,一句話都不說,我想,她們大概是怕如果發出聲音的話會被我記住,以後萬一我再報複總歸是不好的。
就在我渾身疼痛的時候,我還在想著這些根本不沾邊的事。
“沒打死吧,怎麽一點兒聲音也沒有?”這是25號質疑的聲音,“可不能第一天就被打死了。”
於是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我動了動脖子,說“沒死,還能再打會兒。”
沒有人出聲,25號也沒出聲。
我站了起來,轉身看著她們,像是沒有被打一樣地說“還打不打?不打了?真不打了?”
我停頓了一下,然後猛地對著25號就揮起了拳頭,嘴裏發著狠說“不打了就該我打了!”
這下又亂了,所有的人蜂擁而上,我一個人在中間,一隻手死死地揪著25號的頭發不放,另外一隻手逮到哪裏就打哪裏,兩隻腳也一樣是逮到哪裏就踹哪裏。
其實我動作的範圍很小,我被她們團團圍著,我隻是在拚死掙紮,能打到一下是一下。
幸虧我之前是做過訓練的,和那個爛女人。不過現在我一樣當成是訓練,隻不過較之以前升級了,原來是單挑,現在是群毆。
群毆顯然沒有單挑技術含量高,單挑有時候還講點兒技巧,現在這種群毆就更接近於潑婦不可理喻地撒潑放賴了。
群毆最後在我無休止的嘔吐裏結束,並且,她們也都累了。
25號用帶著不滿又略有驚訝的眼光看我,沒想到我一個人弄得她們六個不得安寧。
其餘的人都回到床上躺著了,大口喘著氣。
“我告訴你,有種別告訴教官,咱們看誰厲害!不過,其實就算告訴了也沒什麽,他們巴不得我替他們收拾你這個社會敗類!”25號對我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嘔吐,我覺得我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了,這種惡心的感覺來得洶湧而持久,並且像是要吞噬我一般,我覺得能打倒我的不是25號以及她手下的姐妹,而是這惡心和這嘔吐。
嘔吐稍稍消停了,我顫抖著坐在床上,對25號說“有種別一起上,一個一個來!”
25號非常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根本沒跟我搭話。
除了在警局的時候跟那個爛女人打過架以外,我還真沒動過手,那時候我跟那個爛女人打,覺得自己是個打架的好手,現在這感覺更甚。這倒不是因為我打得多麽漂亮,或者說我把她們都打倒在地了,而是因為我連一點點膽怯的思想都沒有,隻想著,打吧,使勁兒打!
我的反抗還是收到了一定的成效,至少,她們再也沒有把我的被褥搬到廁所門口去。
那天晚上我睡在混著尿味的床上,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雖然之前我已經在警局裏待過,我已經很久沒有在家裏的床上睡過,但我還是覺得不真實。
因為在警局的日子是有希望的,我仍然覺得我是可以回去的,雖然我一直對周楊說著自暴自棄的想法,但是我多麽渴望回家,回到我自己柔軟溫暖的床上睡覺做夢說夢話,而那個時候,我心裏仍舊滿是期待。
可是現在呢?什麽都沒有了,連說無所謂的笑話時還留在心裏的期待都消失了。這張床,還有這裏的汙濁的氣味是真的,我將要在這裏度過十年也是真的,可是這真的叫我覺得不真實。
冰冷的和肮髒的混合著的感覺叫我心裏的恨意一浪一浪地襲來,可是我不知道我在恨誰。恨林沐,恨曹客,還是恨25號?恨這個監獄?恨這世上的所有的一切?
我很茫然。這種茫然和不真實感以及時有時無的恨意糾結在一起,使我的心像被火燒一樣的恐懼。
最後我在恐懼裏顫抖著睡去。
睡覺的感覺也是不真實的,似乎周圍所有的東西都還能感知,總是猛然睜開眼睛,然後覺得上一秒我剛睜開過眼睛,似乎我從未睡去,可是又好像睡著了。
就在我再次進入迷糊狀態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被什麽蒙了起來,然後身上很重很重,我掙脫不開,接著就是清楚的疼痛感。那種很重的棍子打在身上的疼痛叫我徹底清醒了。
不止一根棍子,不,不是棍子,我聽見金屬碰在一起的響聲,那應該是鋼鐵。可是我被重重地壓在被子下麵,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我索性不反抗,因為我越是用力身上就越疼。
我盡量讓自己的身體軟一點兒,再軟一點兒,以便緩衝鋼鐵的棍子帶來的力量,並且盡量把背部留給她們,我要保護我脆弱的內髒。
一陣混亂的毆打之後,一切又平靜了。
我幾乎不能動彈,稍一動彈就會有巨大的疼痛傳遍全身。
最後,我還是強忍著疼痛從被窩裏鑽出頭來,然後用盡力氣對她們喊“一群沒種的娘兒們!”
我的喊聲一過,是一陣可怕的寂靜,然而這寂靜隻維持了幾秒鍾,接著就是新一輪的混亂,我在混亂裏再次被毆打了一頓。
這一頓之後我沒有再喊那一句叫她們憤怒的話,這倒不是因為我學乖了,而是我真的沒有力氣去喊了。我疼得癱倒在床上,背上的每一節骨頭都在發出疼痛的要命信號,我真想此刻讓自己的神經末梢壞死,那麽我就可以抵擋住這錐心刺骨的疼了。
沒過多久,漸漸有人發出鼾聲了,我驚訝於她們打完人後的心安理得,這也許是她們司空見慣的事吧!
我盡量讓自己睡著,可是又不斷地被疼痛弄醒,直到晨曦的亮光漸漸充斥著這個陰冷的房間時,我才開始真正地進入睡眠。
“氣死號!氣死號!有人來看你!”25號大聲地在我耳邊喊著,並且用力拍著我的肩膀。
一陣疼痛瞬間從肩膀傳開,我皺著眉頭異常清醒地睜開了眼睛。
“才剛進來就有人來探監!”25號陰陽怪氣的語氣裏滿是嫉妒。
我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然後下床,在床底下找到我的鞋子,然後一聲不吭地出去了。
門口有個士兵正在等著我,他看見我蓬頭垢麵的樣子皺了一下眉,然後在前麵帶著我走。
他走了好一會兒,忽然發現有什麽不對勁,轉回頭看我,又皺了下眉,然後站在那裏等我。
我走得很慢,並且一瘸一拐,我想我現在這個樣子比我坐牢本身更狼狽。我從沒想過這裏會是這樣的社會,霸道、冰冷、殘忍並且無助。如果我知道是這樣的,我一定會在進來之前就讓自己死在林沐的手裏,那樣也許更英雄,更合理。可是現在,我竟然要死在這樣一群蠻橫的女人手裏,並且被她們認為我是跟她們一樣的敗類!我以此為恥!
今天依然是晴天,今天依然會有像昨天我剛到時候一樣的晚霞,可是這樣美好的天空是個假象,這裏不但不美,反而醜惡到讓我想自殺。我真的想自殺,想結束這一切,我不知道今晚或者明晚,或者更多個晚上她們會怎麽對我,她們也許還有更惡毒的招數,可以叫我生不如死。
我跟在那個士兵後麵一瘸一拐地走路的時候,腦子裏一直在思考我要怎麽自殺,是搶過那個士兵身上的槍自殺,還是假裝逃跑然後被發現最後被擊斃,或者直接在廁所裏嘔吐至死,更或者我可以絕食把自己給餓死,一頭撞在這牆上把自己給撞死,挖個坑把自己悶死……
種種的想法在我見到周楊的那一刻全部崩塌,我很丟人地在看見周楊的時候流了淚,然後邊哭邊說“求求你,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我不要死在這裏,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家裏的床上,救我出去吧!”
周楊是和李律師一起來的,他們是來找我說上訴的事。
我想周楊應該沒有想到,才一天沒見,我竟成了這個樣子。
周楊的眼睛裏滿含著淚,牙齒咬得緊緊的,鄭重地對我說“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周楊在那一刻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拉著周楊的手,激動地說“快!快一點兒,我怕晚了就來不及了,我會死在這裏的,我一定會死在這裏的。”
周楊坐在我對麵,我們之間隔著很寬的桌子,他抬起手,摸不到我的臉。
李律師在一旁歎了口氣,說“你被打了吧?這裏唯一的自保的方式就是一定要軟弱,不要太強硬,找個團抱上去,你就不會被欺負了。堅持一段時間吧,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們來找你,就是說上訴的事。我們去看了曹客,問了好多次,他終於想起來林沐曾經去過診所的事,現在看來,很像是林沐設的圈套,我們正在努力和林沐溝通,放心吧,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的。”
李律師的話雖然有股官腔,但終究還是給了我一線希望,我知道他們在努力。可是,也給了我絕望。在林沐出庭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這是林沐的圈套,既然是林沐,那就沒有了回旋的餘地了。
於是我抓著周楊的手,無奈地說“有沒有其他辦法?其他的辦法?就是不是洗清冤情那一類的辦法,走後門?送禮?托關係?都沒有嗎?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嗎?我真的後悔,我之前太不積極了,其實那時候我根本沒想過我會真的進來這裏,我沒想過。周楊,這裏有多麽可怕你想象不到,我要瘋了,才一夜,我就要瘋了。”
從見到周楊開始到現在,我的眼淚一刻沒停,我從來沒在周楊麵前流過這麽多眼淚,這眼淚大概看得周楊無所適從了。
最後周楊點頭答應我,他說“我去托關係,我去送禮,不管怎樣,我都要給你想個辦法!”
我還是死死地拉著周楊的手,聽周楊這麽一說,把頭癱在桌子上放聲哭起來。
從一進那個宿舍到今天早上我都沒有哭,我被她們打得渾身是傷我也沒有哭,我對這裏充滿絕望想要自殺的時候我也沒有哭,可是現在我看見周楊,我摸到他的手,我仿佛看見希望和出路,我抑製不住地哭了。
“你傷得重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周楊低聲地說,他的聲音顫抖著。
我一抬頭,看見他流下了眼淚。
我搖頭,說不知道。
周楊看了看李律師,說“不能拖了,盡量今天晚上就給她換宿舍,讓她一個人一間,另外讓醫生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裏。”
李律師略略想想,又點點頭。
那天晚上我就搬了宿舍,像周楊說的,搬到了一個隻有我一個人的宿舍裏,但是並沒有醫生來看我的傷勢,大概這樣的事在這裏已經太平常了,另外,誰也不想把這種現象張揚出去。
我想,假如我被打得隻剩半口氣了,或者被打死了,他們會怎麽辦?
不過我不能要求過高,給我換了宿舍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當然,我不知道周楊為了能給我換宿舍做了什麽,又送了多少禮,現在我都不想管,我隻是感激這世上有後門這個東西,有人際關係這個東西,這個我以前所鄙夷的東西現在卻救了我。
我搬宿舍的時候是有教官跟著的,所以宿舍裏包括25號都沒有說一句話。我昂著頭麵對她們嫉妒的目光,心裏真是爽快。
晚上,我想,我終於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假如我可以一直擁有單獨的宿舍的話,那麽十年也不是那麽難熬。
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敲門,我以為是教官,開門一看,門口卻是一個小丫頭。
小丫頭四下看看,微笑著一閃身進了門。
“姐姐,我是來告訴你她們不會放過你的!還有,昨天晚上我沒有用力打你,我就是做做樣子,你不要怪我。你以後要小心。”那個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小丫頭的笑容很燦爛,跟這個監獄的氛圍格格不入。
我看她站在那裏的樣子很拘謹,便拉她坐在床邊,問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你就不怕她們也對付你?”
“不怕,她們不會知道的,我平時很聽25號的話的,如果她們知道了,我就服個軟就沒事了。我之所以來告訴你,是有原因的。”她撲閃著眼睛看著我。
她的眼睛很大,這樣撲閃撲閃地望著你的時候,真叫你心軟。
“你有事求我?”我問道。
她羞澀地笑笑,說“我看姐姐才剛進來就能換宿舍,而且昨晚那麽強硬,我就想,姐姐一定是有背景的,過不了多久一定能從這裏出去,我希望姐姐出去以後幫我照顧一下我弟弟,還有我男朋友,我在這裏邊待著,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怎麽樣。”
我看著她純淨的麵龐,一點兒不能跟犯人聯係到一起,況且她看起來是那麽年輕。
她說著就遞給了我一張紙條,“這上麵是他們的姓名和地址,他們是住在一起的。你要是出去了,替我去看看他們;如果可以,幫忙照看一下,我一定會感激你的。以後她們要是有什麽行動,我會告訴你的!”
我接過紙條,看了看,問道“這樣的紙條你給過別人嗎?”
她抿著嘴說“給過很多人,凡是出去的我都給過,我想,隻要有一個人會幫我就夠了。”
我看著她,看著她稚嫩的臉上的執著和無助,覺得自己跟她現在沒什麽兩樣,她現在就像我剛剛抓著周楊的手的樣子。
“你叫什麽?”
“你叫我雁子就行了,是大雁的雁子,不是小燕子的燕子。”她笑著跟我解釋
“你多大了?怎麽會在這裏?”
她紅了臉,低著頭,說“我十八了,進來已經三年了。三年前,我殺了人。”
我驚訝地看著她,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怎麽會有殺人的勇氣?
“為什麽?你殺了誰?”我繼續問。
“我繼父。他打我媽媽,打我弟弟,還……還對我動手動腳,我受不了了,那時候我有男朋友了,我男朋友為了替我出氣,打了他一頓。其實我沒有想要殺他,我想,隻要給他點兒教訓就行了。我們打完他,看他躺在地上,我最後又給了他一巴掌就逃跑了。結果他死了。”
“然後你就認了罪?”
她點點頭,然後又笑了,說“是誤殺,我隻要二十年就可以出去了,我還年輕,我出去的時候也還年輕,沒什麽的。”
我無奈地點著頭,附和著說“嗯,還年輕,沒什麽的。”
後來,我答應如果我出去了會幫她照顧她的弟弟和男朋友,她便開心地走了。
我想,她大概還在想著自己從這裏出去以後再嫁給她為之頂罪的男朋友好好地過日子,她所有美好的夢停留在她的十五歲。二十年後,她會不會失望?她會為鏡子裏自己根本不年輕的容顏失望,還是會為那個兌現不了的愛情失望?
這也許就是她的人生。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無奈,而我,並不是最嚴重的一個。
這個女孩叫我在感慨的同時有些釋然,然而這釋然隻存在了一夜,也就是說,隻有那一夜我沒有為自己的冤屈覺得怨恨和無助。到了第二天睜開眼睛,我更加恨,恨這世上為什麽有那麽多不應該存在的事實,恨真相為什麽可以被堂而皇之地掩蓋,恨善良為什麽這麽脆弱。
搬了宿舍之後,我得了兩天的安靜,25號那幫人也沒有找我麻煩。可是我好像是犯了嘔吐的毛病,不知道是不是進來第一天的事在我心裏留了陰影,無論我怎麽努力控製,空氣裏怪異的氣味還是能被我捕捉到,然後就是翻江倒海地嘔吐。
我自己也沒有過多在意,因為我並沒有因此食欲減退,相反的,我的食欲越來越好,總是覺得餓,總是吃不飽。
負責教育我的張教官找我談了一次話,在這個可以做我母親的張教官麵前,我一直沒張口說什麽話,隻是低著頭不斷地點頭不斷地認錯。
也許是被打怕了,25號那幫人對我的“教育”多少起到了一點兒作用。
張教官很滿意我的表現,最後她還用手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好好改造,爭取減刑,出去後,你還可以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我非常感激般地從張教官那裏回來,然後條件反射般地思考我要如何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之前又是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