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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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女心理師的情感救贖!
在這裏的日子乏味而冷清,我發現大多數人跟我一樣在絕大多數的時間裏發呆或者思考,思考什麽呢?也許和我一樣,一個問題能從早上想到晚上,然後想到睡著,如果第二天還能想到那個問題是什麽的話,還會接著想,如果忘記了那個問題,那就換個新的來想。
發呆和思考是我們必須要學會的本領,否則,你很難在這種無聊的長天白日裏度過你生命裏隨便拿來揮霍的時光。
也有些人是不發呆也不思考的,這些人是以25號為代表的一幫人。她們每時每刻都在關注著周圍的一切動靜,看看自己的人和自己的領地有沒有麵臨威脅,她們時刻準備出擊,也時刻準備防護。她們的樂趣在於群毆和擴張。
當然,我們每天都有任務做,那些機械的勞作也是發呆的一部分,我常常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麽,抬的是石頭還是木頭,手裏拿的是鐵鍁還是鋤頭。誰知道呢?反正就這麽用著力,就這麽一下一下地打下去。
我安靜了兩天之後,那個給我她弟弟和男朋友地址的小姑娘雁子就開始偷偷地給我遞情報,她的情報真準。比如她說,你今天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小心,結果那天必然會有人把我的飯碰在地上,或者一不小心把口水吐到我飯裏,再或者我還會被迎麵走過來的人猛地打了一拳。她不斷地給我遞消息,可是沒有一次我能躲得過。
我不再躲了,因為我發現她們能做的不過是些小把戲,她們也都是可憐的,假如沒有我,她們的生活該少了多少樂趣啊!我的反叛成了她們目前最大的興趣所在,她們每天都在討論如何把我收服了,每天都在絞盡腦汁地想該用什麽辦法恐嚇我,每天都在和我過招。
除了25號那幫人以外,還有一幫人找過我,她們明確表示她們會幫我對付25號,隻要我能夠加入她們。
我當時問了句“怎麽樣就算加入你們了?”
她們的頭兒說“我們很人道,你隻要喝一碗水就可以了。”
我一聽又是喝“水”立即就有了反胃的感覺,便沒有再問,轉身就走。
我走的時候還聽見她在我身後說“跟25號的不一樣,隻是我吐了唾沫的。你別不識抬舉……”
我仗著自己住在單獨的宿舍又不識抬舉了一回。
接下來的情況更加不容樂觀。
據那個一直幫助我的小姑娘說,這兩幫人以前所未有的團結姿態站在了我的對立麵上,她們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傷害,這口氣已經到了不得不出的地步了。
然而這些我都沒有意識到,我更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使得她們覺得顏麵掃地了,就因為誰家的“水”我都沒有喝。
大概過了小打小鬧的兩周,她們終於要進行一次大行動了,並且決定對我這個疑難雜症徹底地根治。
那天一大早我就收到消息了,所以也是時刻關注著動向。那個小姑娘在告訴我消息的時候,還詳細解釋了她們會如此對我的原因。她說因為我的強勢和不屈服,使得很多長期受壓迫的姐妹們對我心生敬仰之情,甚至有要投靠到我門下的趨勢,麵對這樣的局麵,她們是不會再對我仁慈的。
一整天都很平靜,這平靜來得叫人心驚膽戰,最後我心一橫,不過就是一頓打,有什麽了不起。
那天的晚霞較之我剛來的時候更加美麗,天藍得透骨,一抬頭,就會忘記自己身處的世界。
就在那樣的晚霞裏,我被兩個因我而團結的團體圍在了牆角,一共圍了兩層,外麵一層是為了做人牆,假裝沒事發生,好避開看守的眼睛。裏麵一層才是真正的打手,她們個個摩拳擦掌,橫眉豎眼地看著我。
我心跳得厲害,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什麽,有種恐慌的感覺,我覺得她們是真的會把我打死。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們爭什麽。”我快速地解釋。
“那我們兩邊,你選一個。”25號挑著下巴說。
我猶豫了,問“一定要進行你們規定的儀式嗎?”
25號冷笑一聲,說“那是當然,不然,你以為這些規矩都是吃屎的啊?”
我捏著拳頭,想了又想,心急如焚,這樣的場麵,我也是害怕的,可是我卻什麽都做不了。我一想到要喝那些“水”,我心裏就又犯著惡心了。
最後我心一橫,幾乎是用乞求的語氣說“能不能有種點兒?一個一個來?”
25號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她身後就是她平時呼來喝去的姐妹,現在我還是一樣在她麵前硬著,她瞪著眼睛,嘴巴裏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然後狠狠地對著我的小腹就是一腳。
在她一腳之後,我便彎下了腰,蜷縮在牆邊了。與此同時,內圈的所有人都上來對我進行了最新最強悍的群毆。
但是我都感覺不到她們群毆我了,因為25號的那一腳,我蹲在地上疼得大汗淋漓。我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疼,那是種拿把刀在身體裏一點一點劃過的疼,不,比那還要疼上百倍千倍。那種疼抵過了所有人的拳打腳踢,甚至此時如果有人給我一刀,我也一定感覺不到。
我疼得幾乎昏迷,但是最後還是將眼睛睜開了。但是我已經完全不能支撐著自己蹲著了,我癱在地上,手捂著小腹,想叫喊,可是我疼得連一絲力氣都沒有。
活了這麽大,我從來不知道世上有一種疼痛是這樣的,是真的撕扯著心的,是真的能叫你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的。
我覺得我要死了。
我的意識開始漸漸稀薄,我的眼睛看得越來越模糊,這世界上似乎除了疼痛再沒有其他的事了。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停下了,過了好一會兒,我聽見有人喊了一聲血,然後所有的人都散開了,就在一瞬間,她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麽會這樣?你們怎麽下手這麽狠?”這聲音是25號的,這聲音就算我死了我也分辨得出,我恨這聲音。
然後我聽見這聲音靠近我,問我怎麽了,再然後,我覺得我被人抱了起來,最後,我什麽都不知道了。
針頭從皮膚上劃過的那種美妙的疼痛感真好!那樣的時候你會無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血肉之軀,你會無比清醒地看到自己的過去和現在甚至將來,你會感受到那種所有回憶一起向你壓下來的那種暢快淋漓的高潮感,你也會感受到整個生命裏存在過的那些溫暖。
我醒來的時候又是躺在醫院的床上,我又進了醫院,我歎了口氣,然後看見了站在我身邊的張教官。
我四下裏看了看,我忽然希望就像上一次一樣,周楊會出現在我醒來的時刻。
“醒了?我們已經通知了你的律師,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到了。”張教官見我醒來對我說。
我奇怪地看著她,不明白她在說什麽,這樣的事沒有必要通知律師吧?
“你還不知道吧?你懷孕了。”張教官歎了口氣,說,“小家夥來得不是時候,不過對你也好。”
這個時候周楊和李律師都趕到了,周楊一進來就問“人沒事吧?”
我看著周楊,眼淚又出來了,不過這次不是因為我看見了周楊,而是因為我聽見張教官說我懷孕了。
“怎麽了?怎麽了?”周楊走過來趴在我床邊。
“我懷孕了,我懷孕了,真的。”我對周楊說,說的時候我依然哭著,我並沒有去想這個孩子是誰的,接下來要怎麽辦,我隻是想到這個孩子會把我從那個地方解救出來,即使隻有一段時間,那也是難得的。
周楊先是一驚,接著興奮地轉身對李律師說“她懷孕了,趕緊去申請監外看管,立即,馬上,最好她直接從這裏回家!”
周楊的興奮不亞於我,他也是根本沒有考慮這個孩子是誰的,他先想到的和我一樣。
李律師笑著轉身就出去了。
“孩子命大,你剛才隻是出了一點兒血,孩子沒事。”張教官說。
“真是命大的孩子,我要是知道我肚子裏有個孩子,寧願喝她們給我的……也不會叫她們打。”我笑著對張教官說。
“你們的那些事,我也知道一些,說實話,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沒有像25號那樣的人,我們更難管,畢竟進到那裏去的都不是善類。”張教官為難地說。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這個時候我還有什麽不能理解的?我馬上就要解脫了,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我還有什麽不能理解呢?
我在醫院裏躺了三天,直到確保胎兒完全沒事之後才出院,這次出院直接就回家了。張教官在我回家的時候一再強調會有人對我進行監控,叫我務必自覺。
我點頭哈腰地說一定一定。
在回家的路上,我摸著肚子,一遍一遍地笑,對孩子說“你是我的希望啊!”
我回到家的時候付清激動得把手裏的爆米花都撒了,拄著拐杖在屋子裏蹦蹦跳跳,樣子很是滑稽。她問我為什麽回來了,是不是因為發現我是個好人了。
我拍拍肚子,告訴她我懷孕了。
付清整個人都涼了一般,但是過了一會兒又開心地笑了,她說我這個孩子來得好,比李雪的那個來得好!然後付清又問我孩子的父親是誰,我笑著說了“卓一凡”三個字。
周楊從來沒有問過孩子的父親是誰,我想,他應該清楚是誰。因為就在我說了“卓一凡”三個字之後,周楊也沒有什麽反應。
周楊隻坐了一會兒就要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對付清說“你先給她好好洗個澡,她身上估計會有傷,你溫柔一點兒,嚴重的地方給她塗點兒藥,要是沒有我等下去買。然後讓她好好睡一覺,等她差不多醒來的時候我再來,我買了菜再過來。”
付清使勁兒點著頭。
我對周楊說了聲謝謝。
周楊看了看我,轉身走了。
周楊走了之後,付清使勁兒地在我麵前為周楊豎著大拇指。
我笑了笑,摸了摸付清的頭,想問她“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開口說話啊?”最後還是沒問。既然她現在開心,那就好了。
我不要付清給我洗澡,可是她偏要,我擰不過她,隻是對她說“你做好心理準備。”
我不知道付清到底有沒有做心理準備,我隻知道我把她嚇住了。她盯著我身上的那些傷痕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隻手拄著拐杖一隻手掩著嘴。
我開玩笑地說“反正又不會說話還掩著嘴幹嗎?”
付清一把抱住了我,死死地不鬆開,我能感覺到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我身上的溫暖。
原來人的眼淚是熱的!
我拍了拍付清的肩膀,說“沒事,我都不在意的。那真是一段值得回味的日子,我想,你這輩子都不會體會到的,真有趣。我們都是牛鬼蛇神,在無聊裏爭奪根本不存在的空間和財富。我常常想起我們以前的日子,並且常常做比較,最後我發現兩者沒有什麽區別,然後我就踏實了。”
付清還在哭,她才不會相信我這些鬼話,她知道,那樣的日子我寧可死也不要再過了。
我隻好由著付清哭,等到她漸漸平息下來之後,我拍拍她,笑著說“來吧,你一邊給我洗澡我一邊給你講那裏麵好玩的事,我這可都是第一手資料,誰也沒有我說得真切!”
我說話的味道又有了以前的樣子,付清終於滿意地笑了。
然後付清開始給我洗澡,我就挑好玩的給她講,講得付清一陣一陣地笑。
“那裏的地方可大了,一點兒不擁擠,我往那群人裏一站,絕對是獄花,回頭率,那高得離譜!最重要的是,衝咱回頭的那大多都是女人!能叫女人都衝咱回頭,那得多美啊!那裏麵的人,灰頭土臉的,普通話不標準,她們見麵說話就好比這樣的‘你洗頭了?’‘食堂飯早沒了。’‘哦,洗澡了。’‘我那兒有饅頭,吃不?’賊逗,各自說各自的方言版普通話。還有,那裏還分幫派,這個最逗了,入幫派的規矩是什麽知道嗎?哈哈,喝尿!是真的哦,可不是啤酒!不過我這樣的人家不願意收,所以我沒有喝尿的資格,那些喝過尿的人都非常驕傲,整天抬頭挺胸地做犯人。對了,那裏的探照燈很有意思,比路燈好看,也比路燈亮,跟路燈比,人家那就是高科技的東西……”
付清有時候笑得拿捏不住了手下力道就大了些,我哎喲一聲叫疼,她趕緊又輕輕地。
放在幾天前,我壓根不敢想能又回到這樣的生活裏來,可是現在我真的又回來了。我撥弄著那些水,覺得那水也是親切的,我想到付清,想到周楊,想到李雪,想到這個房間裏的一切,都覺得一下子變得那麽珍貴,他們都是我必須用一輩子去珍惜的。還有我的孩子,還有卓一凡。
想到卓一凡,我忽然有些無措,我是不是要告訴他我有了他的孩子,如果他知道了會如何選擇?
孩子這件事要是放在以往,我可能不會告訴卓一凡,甚至,我可能誰也不告訴就去醫院把孩子拿掉了,因為我向來是個現實的女人。
可是現在,我絕不會那樣做,並不僅僅因為這孩子讓我獲得了短暫的自由,在我自由的這段日子裏我的上訴還很有可能峰回路轉,而是因為我懂得了珍惜,並且要自己努力去珍惜所有能珍惜的東西。
我決定告訴卓一凡,他有權利知道我將要生下與他有關的孩子。
付清給我洗了澡之後,我周身的所有疲憊都跑了出來,然後我在自己的床上美美地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我醒來的時候並沒有立即起床,而是躺在被窩裏用眼睛看了看四周,確認了一下房間裏所有東西的位置和特性,並且在心裏說我愛你們,然後伸了個懶腰,再用耳朵去感受外麵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聲音裏有付清的拐杖碰到地麵的聲音,有廚房切菜的聲音,還有油在鍋裏的噝噝聲,還有水聲,還有窗外隱約的車聲,偶爾還有一兩句吆喝聲……
多麽美妙的聲音和早晨!
我起身去廚房,看見了正在忙活的付清和周楊。
“咦?這麽早就起來了?”周楊笑著說。
付清過來扶我,不準我進廚房,還指著我的肚子。
我對付清笑笑,然後對周楊說“難得能在家裏活動,我得充分把握我自由時間的每一分每一秒。”
“好了,趕緊去洗臉,馬上可以吃飯了。”
周楊掌勺的樣子很像那麽回事,我開心地笑了笑。
吃飯的時候,我將周楊的手藝誇得神乎其神,稱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飯菜,不要說回味三日,就算是三年三十年乃至三輩子都忘不掉。
我並沒有誇張,這麽久以來我沒有好好地吃過一回飯,更沒有吃到過一回可口的飯菜,今天吃到周楊親自下廚的飯菜,便更覺得是世上難得的美味了。
周楊聽我這麽誇著,也笑著說“不用回味,我可以給你做三天、三年、三十年乃至三輩子。”
周楊的話把我和付清都感動得臉上笑開了花,不過笑完之後我還是言歸正傳,對周楊說“幫我聯係卓一凡吧,他的手機好像聯係不上,我昨天試過了,沒打通。我想見他。”
“見他做什麽?”周楊反問我說。
“你說做什麽?我肚子裏的是他的孩子,我難道不要見他一下跟他說說嗎?看看他是個什麽態度。”
“那你希望他是什麽態度?或者說他是什麽態度對你來說重要嗎?”周楊繼續反問我。
我看了看周楊,說“我並沒有希望他是什麽態度,如果他不接受也沒關係,我自己養;如果他因為責任而接受,我也不會同意;我隻是想把這個事告訴他,讓他知道而已,就這麽簡單。”
“既然這樣還告訴他幹什麽?你不是都想得很明白了嗎?”
周楊的態度很堅決,我被他的堅決弄得很奇怪,心想,現在我都有了別人的孩子了,拜托你不要再對我好了,或者說,你放手吧,你難道會想要跟我一起養別的男人的孩子嗎?最重要的是,這個孩子還在我的肚子裏。
我知道我不能這麽問他,這會對他造成傷害。
“我和你養這個孩子。”周楊忽然冒出來了這麽一句。
我嘲弄般笑笑,說“別以為你能做這麽好吃的菜我就會同意你養孩子,再說,不管孩子誰養,我也得告訴卓一凡這個事,必須告訴,我也不能叫自己就這麽高尚地做個冤大頭啊,就算我偉大地給他生孩子,我也得讓他知道啊!我冷豔可不做這麽傻的事。”
付清搖搖周楊的胳膊,眼神無辜得很,意思是叫周楊幫我找卓一凡。
周楊夾了菜放在我碗裏,說“趕緊吃飯,吃完飯我跟你說件事。”
我索性把碗筷都放下了,說“你這不是成心叫我著急嗎?難道你不知道我這人最受不了引誘?有事趕緊現在說,不然再好吃的飯我也咽不下去。”
周楊看著我,眼神裏帶著哀傷,他就那麽看著我,看得我心裏發虛,看得我不敢出聲。
過了好久,他說“好,現在我告訴你,你別激動,你一定別激動,現在,你要以孩子為主。”
我還是不敢出聲,點了點頭。
周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其實,卓一凡,他不在了。他在你被抓的那天,也就是他跟你打最後一個電話的時候,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我心裏咯噔一下,耳朵裏嗡嗡的一片響聲,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是周楊的表情那麽嚴肅,他不會跟我開這樣的玩笑。我又想起了周楊之前在我麵前說到卓一凡時的神態,還有卓一凡的電話,為什麽那次會突然掛斷,為什麽掛斷之後就再也打不通。忽然之間,那些斷斷續續的畫麵告訴我,周楊所說的是真實的。
是不是他因為給我打電話忘記了看路上的車?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恐懼,為什麽有那麽多人那麽多事都因我而成為遺憾成為災難?
忽然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回過了神,看見周楊在我麵前,他說“不要難過,也不要自責,卓一凡他知道你,他也知道你對他的心,所以,即使他不在了,他依然在幫你,他賜予你他的孩子,然後幫你渡過這個難關。你放心,我一定會在孩子出生之前還你清白。”
還說什麽清白?清白還重要嗎?我剛剛感覺到的家裏那麽珍貴的一切一下子變得都不重要了,我之前覺得我無比慘烈的人生也一下子變得不重要了,跟卓一凡的死比起來,我被打被冤枉又都算得了什麽呢?
“你說話!如果不想說話你就哭吧!哭出來!”周楊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大聲跟我說話,付清也走到我身邊來,一遍一遍地拍我的背。
我是想哭的,可是我沒有眼淚,我眼裏看見周楊看見付清,我覺得害怕,我忽然覺得他們好像也是馬上就會死去的,或者用其他的方式離開我。總之,他們最後都是會離開我的,用一種最能傷害我的方式。
我不敢去想卓一凡,那個坐在星巴克的玻璃窗下跟我一起喝著原味拿鐵的男孩,他是那麽一塵不染。在我心裏,他有著純淨的心和憂鬱的眼神,他的憂鬱恰恰是他的純粹所在。我所記得的,永遠都是那一刻的卓一凡,永遠都是那個脆弱得叫人憐愛的卓一凡。卓一凡在我心裏,偷偷地生根發芽,雖然我知道我們之間有著無數的不可能,我仍舊希望自己能夠保護他,能夠給他我的所有,能夠讓他快樂,能夠讓他痊愈。他漸漸讓我看到他痊愈的希望,卻在最後,在他康複的時候這樣地離去。而同時,他賜予我他的孩子。
我不敢去想,可是所有關於他的一切偏偏潮水一般湧來,我在這種潮水裏被淹沒,悄無聲息地。
我的昏厥讓我再次進入醫院。醫生說,下次再出血的話,孩子就危險了。
依然是周楊和付清在我身邊,周楊見我醒來,第一句話竟然是“錢總來過了。”
錢總?我感覺那是久遠的記憶了,關於錢總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沒有回答周楊的話,眼睛向門口看了看,忽然驚叫起來,我看見了林沐和25號,她們帶著陰森森的笑容向我走來。
我一下子坐了起來,然後跪在病床上,一下一下地對著走過來的林沐和25號磕頭,並且懇求她們,“放過我的孩子,放過我,放過我們吧!我再也不做壞事了,我再也不害人了,我加入你們,什麽我都喝,放過我們吧!”
周楊和付清忽然抱住我,然後把我重新按回到被窩裏。
我再仔細看的時候,25號不在了,隻有林沐一個人,林沐冷笑著說“你的孩子會像我的孩子一樣死去,一命抵一命!”
我用盡了力氣哭喊,一邊哭喊一邊懇求,我求林沐放過我的孩子,我說我願意拿自己的命償還給她,隻求她放過我的孩子。
林沐一直笑,不回答我。
我更加拚命地掙紮,任周楊和付清兩個人也按不住我。
最後我好像被打了一針,接著四周就安靜了。
我再次有意識的時候聽見了周楊的話,他好像是在說給誰聽。
“知道卓一凡去世不過是個導火索,她原來還在警察局的時候就有些不正常了。這段時間的委屈壓抑還有痛苦,在她知道卓一凡去世之後爆發了。要慢慢調理,一定不能再進監獄了。現在林沐還不肯開口,要不你想想辦法?她這樣的狀態,別說孩子保不住,她自己能不能健健康康的都成問題了。”
我心裏害怕睜開眼睛,我怕又看見了林沐或者25號,可是我又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在這裏。
最後我還是努力睜開了眼睛,於是我看見了錢總,可是我發現錢總正站在周楊身邊朝我冷笑,我啊的一聲驚叫。
周楊和錢總都走了過來,我順手拔了手腕上的針頭,不停地要去刺錢總,錢總陰陰的冷笑叫我害怕,我總覺得他另有所圖,他一定是要聯合林沐對我使詐。
周楊擺手叫錢總出去。
錢總出去了之後有醫生進來了,好像又要給我打針,周楊攔下了,說“鎮定劑用多了不好,我來想辦法。”
醫生們把吊水的針重新插回到我的手上,處理完畢後,就出去了。
我一直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心裏非常緊張,好像有無數的危險將要靠近我,無端的和無限的恐懼叫我不能安寧。
周楊坐到床上來,把我抱在懷裏,把我當成寶寶一樣地抱著,嘴裏輕輕地哼著歌,溫柔而遙遠。
周楊的懷抱給了我從未有過的歸屬感,我漸漸覺得安寧平和,漸漸平靜下來,依偎在那裏不想再出來。
之後,我便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在夢裏我看見了我的媽媽,而我還是蹣跚學步的孩子。媽媽在我前麵搖著扇子,笑著叫我走到她麵前去,我一步步走進她,可是就在我終於走近的時候,媽媽忽然變成了老虎,然後張著大口要把我吃掉。我轉身就跑,像是忽然間就長大了,拚命地奔跑,一邊跑一邊拉著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一直在對我說“你把我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就行了,你怎麽這麽笨,把我放到安全的地方,然後你自己跑!”我覺得有道理,可我就是找不到安全的地方,我心急火燎地難受著,希望能趕快出現一個安全的地方。終於,我看見一片大海,大海中央有個島嶼,我笑了,我想,要是能到那裏去,就安全了。我像是插上了翅膀,拉著孩子就飛了,我想飛到那個島嶼上去。可是中途我就掉到了海裏,海水將我淹沒,沒有辦法呼吸,我還是在拚命掙紮。老虎也遊了過來,它嘴裏叼著那個孩子,對我冷笑。
就在拚命掙紮的時候我醒了,一睜眼就看見了周楊破碎的眼鏡和滿臉的傷痕。
我不敢相信地問“這都是我幹的嗎?”
周楊搖搖頭,說“不是,是我的一個病人。”
“你撒謊!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一直守在我這裏。周楊,我是不是病了?我很難受,我覺得自己不是自己,我覺得恐懼,甚至可能出現幻覺。”
周楊依然是抱著我的,他用輕鬆的語氣對我說“看來情況不是很糟糕,連你自己都知道自己病了,那就好治了。不過,你還是要配合哦,我等下回去給你拿點兒藥來,今天下午我們就轉到別的醫院去,好不好?”
“精神病院嗎?我有那麽嚴重嗎?”我非常鎮定地問。
周楊想了想,說“好吧,咱們不去那裏,去我的診所怎麽樣?我那裏會給你準備專門的床位的。”
“我不能回家嗎?”我又問。
周楊又想了想,最後妥協了。
之所以我會對周楊這麽鎮定地說話,不是因為心如止水,而是因為心如死灰。
心如死灰就是我此時的感覺,我的心靈一半躺在周楊的懷抱裏,而另外一半卻在控製著我所有的思維。那一半在幹什麽?那一半在告訴我所有可以傷害自己的辦法,以及所有不用再活下去的理由。
那一半還告訴我,我真的很累了,就算我不主動,早晚有一天,也會有人從我這裏取走我的生命。與其那樣,不如自己給自己痛快。
那麽孩子怎麽辦呢?
孩子,當然也會跟我到一個安寧的地方,那裏再也不會有這世上所有的恐懼和苦難,我們會生活得很好,也許,我們還會看見卓一凡。
我很聰明地沒有把我的想法都告訴周楊,我知道他是不會準許我這麽做的。
周楊從我這裏離開之後,我就拔出了針頭。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一直往我身體裏輸送這些沒用的液體,這些東西要是能救得了人我早就該好了。醫生是不能相信的,付清就是個例子,至今還是不能開口說話。
針頭拔出來之後,我的手背開始流血,我沒有要止住的意思,相反的,我用針頭在手腕那裏劃出了一條線,那條線因為鮮血的顏色越來越清晰。
針頭從皮膚上劃過的那種美妙的疼痛感真好!那樣的時候你會無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血肉之軀,你會無比清醒地看到自己的過去和現在甚至將來,你會感受到那種所有回憶一起向你壓下來的暢快淋漓的高潮感,你也會感受到整個生命裏存在過的那些溫暖。
在這樣的時刻,所有存留下來的都是美好的,所有你能看到的都是微笑著的,那些細小的片段組合在一起,能在此刻給予你巨大的力量,那力量叫你不懼怕死亡。
死亡,應該會是件美好的事。
我滿意地閉上了眼睛,我在等待我最美好的結局。
這些天我總是三番兩次地醒來,這次也不例外。
我醒來之後看見我身旁的周楊、付清、李雪和錢總,奇怪地說“怎麽你們都在?原來這裏也可以看見你們,你們看見卓一凡了嗎?”
付清和李雪的眼淚又開始泛濫了,周楊和錢總皺著眉頭。
然後醫生進來了,給我做了簡單的檢查。
“你怎麽能這麽做?你傻了啊?你是不是冷豔?我們認識的冷豔怕過什麽?什麽坎兒在她腳下過不去?你怎麽現在這麽孬種?”李雪哭著說的時候一隻手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生怕太激動影響了孩子。
“難道……”我看了看這個真實的空間還有房間裏的燈光,才明白自己沒有死去。
付清氣得在一旁一直用她的拐杖砸著地。
錢總一直在看我,最後他說了一句話就出去了,他說“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再回到那裏去的。”然後他就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說的那裏是哪裏,是地獄,是天堂,還是監獄?
那是這麽久以來我聽到的錢總的第一句話,可是他說完就出去了。
周楊一直隱忍著,在錢總出門之後,他轉過身,使勁兒地砸著牆,一邊砸還一邊說“我為什麽要回去拿藥?為什麽要回去拿藥?”
“我不是已經醒了嗎?你們都想譴責我嗎?那一起來吧!別零零散散地來,我受不了。”
所有人聽見我這麽說話都驚喜地看著我。
李雪趕緊問周楊“她好了吧?她應該是好了,她以前就是這樣的。”
周楊的眉眼之間也帶著笑意,似乎看到了希望。
“餓了,給我弄點兒吃的,看我都虛弱成什麽樣了,那麽多血可都是從我身上流出去的。”我笑嘻嘻地對他們說。此時我心裏真舒坦,明亮得很,好像一下子什麽包袱都沒有了。
其實我之前一直是這樣的狀態,一會兒像正常的我,一會兒是變態的我。
周楊似乎想到了這一點,忽然小聲地和付清和李雪說了句什麽。
我很不滿意地說“趕緊弄吃的,說什麽悄悄話呢?”
周楊叫付清和李雪看著我,他出去買吃的了。
李雪和付清在我床邊一邊一個地坐著,看著像是時刻準備要逮住我的樣子。
我笑話她們兩個說“真是一對活寶,沒事啦,我死了一回了,就絕不會死第二回,好馬不吃回頭草嘛!”
李雪和付清都笑了,然後李雪開始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雪要當媽媽的緣故,她說起話來溫柔和氣,並且有種母親教育孩子的口吻。
“人生其實就是在得失之間前行,每個人都一樣,就連受苦也都是一樣的,誰都要受苦,這世上沒有不受苦的人。冷豔啊,你覺得你的苦比我和付清的多嗎?也許多,也許不多,可是你一定是認為多的,因為你的苦是你吃的。而我們一定是認為不多的,因為我們的苦是我們吃的。你這樣想想就平衡了,誰不要吃苦呢?吃了點兒苦又算什麽?別說你現在還有我們,還有周楊,還有錢總,就算你什麽都沒有,就算這世界上就剩下你一個人了,你也要好好活著,開開心心地活著,因為這就是你要吃的苦,而別人的離開就是別人要吃的苦。”
“你給我念什麽咒呢?”我笑著問李雪。
“我給你念的是一切放開的咒。”李雪說,“不要多想,你如果失去了你覺得珍貴的,你必然會得到另外一樣珍貴的,你要是得到了一樣珍貴的,也必然會失去另外一樣珍貴的……”
“李雪,沒有懷著孕還出家當尼姑的吧?你可別老這樣,萬一你孩子一出生就一心向佛,立即遁入空門,我看你怎麽辦。”我拿著李雪開玩笑。
李雪認真地說“那是他的人生,他要那樣,我當然隨他去。”
“說大話誰不會啊?到時候我看你不管?我孩子將來要是不聽我的話,我肯定得拎著耳朵教訓他!”說著我伸手去摸我自己的肚子。
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兒,我又摸了摸,然後看了看在我麵前沉默的這兩個人,大喊一聲“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們誰偷走了?誰幹的?”
“因為你自殺,孩子沒能保住。這是命,是命!”李雪還在說她的宿命論。
我一下子沒力氣喊了,我躺在床上,手依然放在孩子原來在的地方,而此時的心裏是無盡的絕望,那種什麽都不能醫治的絕望。
從我知道有那個孩子到現在,短短數天,他神奇地來了,然後又神奇地走了。
李雪還在我身邊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像個神婆一樣不斷地說著話,可是我一句也聽不進去。
付清拍了一下李雪,然後比畫著,李雪想起來了什麽一般,趕緊說“你放心吧,周楊已經把醫院上上下下都打點好了,你孩子沒了的事不會傳出去,你暫時不用回去。”
有錢真好,有關係真好,可是又有什麽用?能用錢把我的孩子買回來嗎?能用錢買我的清白嗎?
這時候周楊回來了,可是我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
葡萄糖和鹽水這兩樣東西充斥在我的體內,讓我變得非常虛弱,這令我很不滿意。
“我到底要在這個鬼地方待多久?”我問周楊。
“明天就出院!”周楊肯定地回答我。
然後我又陷在自己的沉默裏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周楊忽然問李雪“她哭了嗎?”
李雪搖頭說沒有。
周楊開始用跟李雪不同的方式來勸我,他們都想解救我,李雪叫我放開,周楊叫我哭。
但是都沒有用,我放不開,也哭不出來,現在,我隻想逃跑,逃離這些人還有這些事,最好警察到時候也找不到我,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真正地不用回去那個地方了。
我對那個地方充滿恐懼,這恐懼甚至高過我丟失了自己的孩子的痛感。
“要不,我帶你走吧!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周楊忽然說。
我驚喜地看著周楊,他常能看出來我在想什麽,即使是現在連我自己對自己的思維都感到混亂的情況下,他依然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們逃跑!從此以後什麽都不用管!明天,不,今天晚上我就帶你離開,怎麽樣?”周楊笑著說,他的神情認真,仿佛在許諾,又仿佛在向我描繪騎士的世界。
我點著頭,表示同意。
“你瘋了?你看她現在都虛弱成什麽樣了?怎麽能長途奔波?再說,她現在還需要治療,而且你要是就這樣帶她走了,她的清白怎麽辦?”李雪看我們認真了,趕緊出來阻止。
“有什麽關係呢?對我來說,她能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清白在活下去麵前是不是顯得太微不足道了?沒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而且我要她健康,我是心理醫生,我不是冒牌的,我一定能醫好她,一定能!”周楊一字一頓、認認真真、充滿激情地向付清解釋他的想法。
“我是心理醫生,我一定能醫好他,一定能!”
我清楚地聽到周楊的這幾句話,忽然之間百感交集,那些熟悉的歲月摻雜著卓一凡的麵孔都到了我麵前,麵孔裏還有那麽執著的自己。我曾經就是這樣對周楊對卓一凡也對自己說的,我說我是心理醫生,我一定能醫好他,一定能!
跟隨著這幾句話的是曾經被愛情充滿的歲月,那歲月裏的很多人都是那麽快活,不管是聲色犬馬的夜生活還是正兒八經的職業生涯,我們都是那麽光彩照人,我們總是帶著玩笑讓自己光芒四射,我為那些失戀和失望哭泣,可是我們依然會在睡醒後開著不著邊際的玩笑。我們那麽純真又那麽現實,我們夢想被無數的鈔票砸醒,夢想有個王子開著豪華奔馳來接我們,我們一起幻想金錢的同時又幻想愛情,我們互相挖苦的同時又緊緊擁抱。那段歲月那麽美好,那裏的人那麽無畏,包括我自己。
我忽然無止境地開始流淚,那些過往的所有畫麵叫我疲憊叫我心酸叫我惋惜叫我心痛。我在哭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歲月,哭一個再也回不來的自己,哭一份永遠消逝的愛情。
原來能叫人流淚的不止是悲哀,還有美好。
周楊忽然激動地抱住了我,然後和我一起哭。
那天哭了之後,第二天,我果真就出了院,周楊沒有騙我。
出院的時候周楊一直走在我身邊,一直拉著我的手,像個大人領著孩子。
那場眼淚讓我心裏空了,什麽都空了,之前堵在那裏的所有的東西都被清空了,包括希望、愛情以及一切幻想。
坐在周楊車上的時候我問他“如果我是一個空殼,你還要嗎?”
他非常自信地說“要啊,幹嗎不要,因為早晚我會把我自己填進去!”
“能遇見你真好!”我由衷地說。
周楊朝我笑笑,然後開著車一路往家奔。
“方向不對吧?”我總是覺得走錯了路,對周楊說。
“怎麽?你還知道我家怎麽走?我都沒覺得不對,你倒是覺得不對了?”周楊嬉皮笑臉地說著。
“你家?我去你家幹什麽?我要回家!”
“就你那租的小房子也算是家嗎?房子我已經租給別人了,你現在跟我回我家。”
“付清還在裏麵住著呢!”
“放心吧,她去跟李雪一起住了。李雪一個孕婦,正好需要人照顧;付清呢,又是半個病號,也需要人照顧,她們倆住一起正合適。”周楊自說自話著,顯得他安排得還挺周到。
“那我也不能住你家啊!那算什麽事?我們未婚同居?”我趕緊打住,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周楊一聽可高興了,一路上為了“未婚同居”這四個字笑個不停。
我明白周楊的意思,他是不想我再回到原來的地方,然後想起原來的事,他想讓我能盡快跟過去一刀兩斷。
當然,這也是不可能的,能一刀兩斷的事都不算個事。
周楊一直把我帶到他家,然後又牽著孩子似的把我牽上樓,一直把我牽到他的房子裏,關上門,才放開我的手。
“你是除了我媽之外第一個光臨這個房子的女人!”周楊挑著眉毛對我一笑。
“別說這個房子沒有女人光臨我不相信,就連這個房子沒有女人居住我都不相信。”
“為什麽?你這麽說我可是太無辜了。”
“太幹淨整潔了,我不相信你這麽幹淨整潔。”
周楊雙手一攤,說“好吧,我承認吧,在你出院之前我請了保潔公司,花了五百大洋才有了今天的樣子,之前呢,確實有那麽一點點差強人意。”
周楊說著領我去房間。
他打開門,對我說“這裏以後就是你的房間,房間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新買的,安全衛生,放心使用。從今天開始,我不能叫你從我的眼皮底下離開。我去診所呢,你就跟我去診所;我回來呢,你就跟我回來。當然,叫你去診所可不是去玩,最近你是在休養生息,可以跟我去玩,等你完全康複後,要在我的診所裏工作,我決定聘請你這個赤腳醫生了。現在你在我這兒的所有花費,以後都用你的工資來慢慢償還。好了,就這麽定了!我隻是通知你一聲,不得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