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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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決裂
昨夜星辰昨夜風,
畫摟西盼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
心有靈犀一點通。
無題——李商隱
“希晨,你明天有空嗎?”臨近下山的時間,蘇璃心坐在嚴希晨的懷裏摟住他的脖子吳儂軟語的撒嬌著,“明天還會上山來的是不是?”
體內最近好像一直很忙似的,幾乎都見不到他的人,所以她今天就得先將她“預定”下來,省的到時候又不見他的人影。
“……會吧。”嚴希晨的回答一如往常般輕柔你,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心不在焉。
“那就好!”紅豔豔的唇勾起一抹美麗的弧線,勾魂攝魄,“我在這裏等你哦,可別忘了呐!”
明天就是她十五歲的生日,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哎!蘇璃心知道她那些所謂的家人是肯定不會有人記得的。但,她無所謂,反正她也不想和她們一起過,看著不喜愛的人與自己同坐一桌一起用膳隻會叫她倒盡胃口。
自從最愛她的娘親和爺爺相繼離開人世後,那個家對她而言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蘇璃心到寧願一直呆在這小竹屋裏,雖然小竹屋比起蘇家大宅比較簡陋,但是在這裏至少還有他在啊!這就足夠了。
嗬嗬,明天她還要給他一個驚喜肋!
“……好。”飄渺的語氣,帶著幾分猶豫、心虛還有不確定。隻是滿心歡喜的蘇璃心卻沒有一點兒的察覺。
好?好?好屁!
第二天一大早,蘇璃心就帶著允兒為他們準備的飯菜上了安魂山,滿心期望的等待著嚴希晨的赴約,隻是……
她從天沒亮等到了正午,飯菜都已經涼了,嚴希晨都沒有來,看著滿桌的冷菜冷飯,她想:或許希晨這會兒正要出門吧!
她又從正午等到了大陽西下,嚴希晨還是沒到,站在竹屋門口點腳望向上山唯一的路口處,她想:或許希晨是有事耽擱了吧!
她又從太陽西下等到了明月升起,嚴希晨始終沒有出現,站在安魂山的半山腰,她想……她沒什麽可想的了!他又失約了!他又失約了!
筆直的站在皎潔的月光下,鵝黃色的衣裙被晚風吹著,輕輕搖曳飄蕩著,七月裏的晚風到也還算的上溫和,可蘇璃心卻覺得自己像是站在刺骨的寒風中一樣。他還是忘了她的生辰……
蘇璃心似乎忘了自己是怎麽會到的竹屋裏,呆呆的呆呆的佇立在桌前,微斂睫睇著桌上的冷菜冷飯,突然有一種想要將他們掃至地上發泄的衝動。
喉間像是被硬物哽住了一般,又刺又痛,痛的她迷蒙了雙眼,微涼的雙手遮住敏感的眼眸,極力的想要讓自己恢複鎮定,隻是,眼淚好像自己生了腳,頑皮地拚命往外跑,愈是阻攔愈是跑的快。
“討厭……討厭……隻是……隻是沒來……沒來而已……”早該料到的呀!還有什麽好傷心地、好失望的呢!“隻是……忘記……了……隻是忘記……了……”淚,落下她就用力抹去,落下就抹去,“不要……為什麽……希晨……不要……”喉間發出細微的嗚咽,她開始泣喘起來,雙手忙捂住自己的嘴,努力地咽下喉間傳來的刺痛,漂亮的眉擰出了深深地褶皺,惱怒地咬住下唇,“不要……哭……不準哭……”雙手環抱住自己,曲腿靠坐在床沿獨自飲泣,像個被拋棄了的受傷的可憐小娃兒般低泣著,任由楚楚淚水爬滿了整張失落的小臉。
“親人”“關心”這些對蘇璃心而言隻是漂亮的代名詞罷了,沒有人會記得她的生辰的,沒有人會在意她今晚是不是回家過夜,在外會不會有危險,沒有……都沒有了……
這是嚴希晨這個月來的第幾次失約了?五次了,五次了!早該料到了,早該有心理準備的呀!生辰?嗬……誰會記得?誰會?
或許,對於某些事,她也該有些準備了……
等待嚴希晨上山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看著蘇璃心側趴在床榻的邊緣,眼睛有些紅腫,桌上的飯菜也沒有動過,蠟燭早已經燒的隻剩下燭淚了。
一瞬間,嚴希晨突然感覺蘇璃心的等待就好像這蠟燭,燃盡了之後就隻能躲在一旁獨自淒然飲泣,這樣異樣的想法,讓他的心猛然一陣抽痛。
嚴希晨放輕了腳步走進她,望著她疲倦淒哀的睡顏,她昨天一定等到很晚……罷!驀地,一股酸澀衝上喉頭,心像是被人用力地撕扯著,生疼的緊。
伸手輕輕扶上她微亂青絲的動作驚醒了她,眼眸微微顫了一下,眼皮沉重的掀了掀,睜開眼瞧見是他後趕緊站起身來,努力扯出一抹笑,“你……你來了啊!”隻是,不知道她的笑像不像是在笑嗬!
“恩。”她很失望罷!“你……”
“呀!都……都天亮了啊!”她的生辰,她可悲的生辰過了……過了嗬!“你吃過早膳了嗎?”
“……還沒。”歉然的語言斷裂在體貼的關懷之中。
“那……那先吃一點吧!雖然……冷掉了,但是還可以吃的。”蘇璃心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不在乎他的失約,努力壓下心裏對“某些事”的猜想。“先吃一點吧……”
嚴希晨垂眸,心下五味雜談,她明明很在意的,她明明很生氣、很失望的,可是她還是一點都不表現出來,她總是不抱怨、不責備、不發脾氣,就連一句質問都沒有!他寧願她能夠對著他發火、大聲的質問他為什麽要失約。那樣子的話,他也不會這麽痛苦了……
該說嗎?那件事……該說嗎?這叫他如何說的出口啊!
“怎麽了希晨?”他眼中的掙紮蘇璃心也看在眼裏,難道……真的如她所猜測的一樣嗎?他是在掙紮這個嗎?是嗎?“有什麽你可以說,無論什麽,你都可以說。”她已經有些心理準備了……
嚴希晨隻是望著她,深深地望著她,然後一伸手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像是迷失的孩子在努力地辨認著方向、努力地抓住什麽一樣,他用力地吻著她。
蘇璃心愕然愣住,他……從來就沒有主動過哎,心下才生氣一股暖流,卻驀地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一陣淡淡的幽香,那是隻有女兒家才會有的幽香,但,那種香味絕對不是她的,絕對不是!
心頭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痛的她差點忘卻了呼吸,她似乎明白了,他……那是歉然,認為自己對不起她了!幾乎是驚慌失措的推開嚴希晨,她想笑,可是嘴角卻不怎麽聽話,蘇璃心心慌意亂的擺弄著雙手,卻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個位置比較好,“先……先吃飯……吃飯吧……”
一股失去的恐懼縈繞在心頭,充斥著她混亂不堪的意識,明明都有了心理準備了啊!為什麽好事會這麽痛!為什麽好事這麽無法接受!為什麽是她!為什麽?為什麽!
嚴希晨看著她擺弄著碗筷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她……是知道了什麽嗎?薄唇啟了合,合了啟,最終還是沒辦法說出口來。
“跟蘇璃心講清楚了沒有?講清楚了沒有?啊?”嚴希晨才一回到府裏嚴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追問他。
嚴希晨撇開眼,素來柔和的眼中有著掙紮、痛苦還有無可奈何,“我……我……娘親,我真的說不出口啊!我沒辦法對她說出那麽殘忍的話來。”
“什麽!”嚴夫人拔尖嗓音大叫著,“怎麽不說?為什麽不說?啊?為什麽不說?有什麽說不口的!你想想公主……想想公主啊!”
“可是……”陪他走過這麽多年的人是蘇璃心不是什麽公主啊!可是他的話還沒有機會說出口嚴夫人就直接給他打斷了。
“沒有什麽可是不可是的!”嚴夫人板起臉,心裏無數次的咒罵著蘇璃心,她絕對不會讓蘇璃心成為他們嚴家的媳婦!她娘是個妖精,迷得她丈夫暈頭轉向,她這個賤丫頭又想搶走她的兒子,不!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絕對不可能!“你們一直這麽糾纏下去可不行,皇上可是已經下了聖旨了,等到公主一及幷就讓你們完婚的!”
“我和心早就有了婚約了啊!”為什麽母親就是不明白呢?
“哼!我從來就沒有承認過那個賤丫頭,我們嚴家可是整個宣華城的首富,怎麽能娶一個小妾的女兒進門!”一講到蘇璃心嚴夫人點裝精致的臉完全猙獰了起來,當初要不是公公做主,她才不會同意讓她“最聽話”的兒子和蘇璃心那個狐狸精定下親事的!“她和朝陽公主是沒法比的!你聽娘親的話不會錯的,你是娘親的孩兒,娘親又怎麽會害你呢!兒你說是不是?你們一直這樣牽扯不清,你怎麽對的起公主啊!“
那他……又怎麽對得起心兒呢?姑娘家的閨譽何其重要,他們之間的婚約是爺爺當年定下的宣華城的百姓有誰不知有誰不曉!若是毀了婚約要讓她怎麽麵對大家,她們家的幾位夫人又會如何刁難她、欺辱她呀!更何況他們都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了啊!母親亦是女人,為什麽就不明白這一點呢?
嚴希晨是在是不明白,母親為什麽口口聲聲的隻是公主,卻對心兒連一點的愧疚感都沒有!她是小妾所生又如何,說到底最終還是嚴家要負了她啊!在他的記憶中,母親從來就是溫婉賢淑的,問什麽會變成這樣勢利?“母親,您……”嚴希晨想問她到底在想些什麽,可是,嚴夫人擺明了不讓他有機會發表自己的想法了。
“兒呀!皇上會把他最愛的公主嫁給我嚴家是瞧得起咱們嚴家,如果我們抗旨不尊的話,我們這一家子可就完了啊!”知道心軟是兒子的弱點,嚴夫人撚著絲帕開始抽抽泣泣起來,“老爺子臨終前囑咐我一定要好好教養你們,如果你們都還沒成家就……就……那我還有什麽臉去見嚴家的列祖列宗啊!”
“娘親……娘親你別這樣……”果然,嚴希晨立馬慌了手腳。
“結算時為了娘親好不好,好不好?你就快點和蘇璃心那個丫頭斷了關係,趁著皇上和公主還不知道的時候趕快解除了婚約!”嚴夫人乘勝追擊。
“我……我……”
“娘親知道你們相處了這麽些年會有些感情,你也不用擔心,公主還有兩年才及幷,你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你可以慢慢把那個蘇璃心給忘了。”見兒子還是沒辦法下定決心,嚴夫人幹脆一撩裙擺,作勢要給他下跪,“算娘親求求你了,好不好?為了整個嚴家,你就和蘇璃心解除了婚約吧!行不行?行不行!”
“母親!別這樣母親!我說……我會說的……”為什麽……為什麽他的心會這麽痛?為什麽會感覺有無數個人在撕扯他的心?為什麽……
扶著嚴夫人坐下,才一抬頭正好對上門口慘白的小臉,“心兒!”
蘇璃心慘白著一張臉,顫顫巍巍地、艱難地一步步走向嚴希晨,雙眸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被硬生生撕碎的破裂聲,“公主?賜婚?解除婚約?我……糾纏你?這就是你失約……一次次失約的原因?恩?”很明顯的,她感受到自己的聲音顫抖的不像話,明明都料到了啊!為什麽還是這麽憤怒、這麽心痛?
此刻,蘇璃心多麽希望自己沒有跟來!多麽希望自己就這麽聾掉了!那麽她就不用聽到這麽殘忍的話了,就不用這麽想……死了!
麵對蘇璃心的質問,嚴希晨無法反駁任何,薄唇張了合、合了張,還是如同上午一樣,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但是嚴夫人隱忍不住,尖銳地出聲,指著蘇璃心的鼻子激動地大喊大叫:“對!就是你這個狐狸精,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一直不知羞恥的糾纏我們家希晨!仗著希晨心軟不懂得拒絕別人不擇手段的強留他,我們希晨可不欠你什麽,你沒資格責問他!”
她……不知羞恥的糾纏他?她……不擇手段的強留他?原來,他就是這樣想她的!“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
“是!我說了是,你這個賤丫頭是聽不懂嗎?你……”
“請你住口!著是我們之間的事。”就算是真的,她也要親口聽他說出了,旁人眉資格品論,就算是他的母親也一樣!
嚴夫人保養得宜的臉上勾起一抹濃濃的恨意,抓起蘇璃心的手臂揚手就是一記毒辣辣的巴掌,“你是什麽東西叫我住口!識相的就馬上給我滾!告訴你,我們家希晨不愛你,他不愛你!他和公主就要成婚了,他是不會要你這個賤骨頭的!你不配!”
蘇璃心沒有防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讓她後退了幾步。
“心兒!”嚴希晨忙伸手摟住她。
站定,由他懷裏抬起頭來,臉上是醒目的五根手指印,定定地望著他,眼眸中滿是痛楚,他就是這麽想的?他……一點都不愛她?他……是不會要她的?“你就是這個意思?是不是……”
“……我……”嚴希晨啞然無語,他要這麽說?要解釋嗎?解釋,他為了家人拋棄了她?解釋,他也是無奈的舉止?可是,這算什麽解釋?
“你……要和公主成婚?你……為了公主要和我接觸婚約?你將我蘇璃心當成了什麽?”她就是這麽不值得人愛嗎?她就是這麽賤命嗎?就因為她是小妾生的女兒?
“嗬嗬……嗬嗬嗬……”蘇璃心嗬笑出聲,瘋狂的、淒楚的、悲哀的、痛徹心扉的狂笑出聲。
“心兒……”要這麽說?一邊是爺爺囑咐要好好疼寵的女子,一邊是皇家賜婚的公主,他能怎麽說?無論怎麽樣,他注定還是要負了她。“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一句簡簡單單的對不起抹殺了她所有的愛,將她無情地打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啊!“對……不……起……對不起……”
“心兒……”
“夠了!夠了……”蘇璃心感覺魂魄好像不屬於她了,感覺自己好像死了,她好冷好冷,好像被人扒光了衣物站在冰天雪地裏一樣,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努力咽下喉頭的刺痛,深吸一口氣,“嚴希晨,你欠我一個解釋。”掙開他的懷抱,決絕的看著他,臉上是火辣辣的痛,卻及不上她心裏的萬分之一。
“我……”他不想傷害她,可是他也沒有辦法自私的抗旨拒婚,那會連累家人遭受殺頭之禍啊!所以……“我無話可說。”
他的聲音還是那麽溫柔,那麽諷刺的溫潤嗬!聽在蘇璃心的耳朵裏卻似萬箭穿心呐!蘇璃心自嘲地哼笑了一記,懂了,懂了!她總算是懂了!從始至終還是隻有她一個人在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她的……愛啊,是那麽卑微,那麽可笑,竟讓自己最愛的男人如此踐踏在腳下嗬!
看著她近幾乎癡傻的笑,嚴希晨清秀的麵龐因為心口的抽痛而扭曲抽搐。
“你從來就不愛我……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是不是?”蘇璃心死心眼的還是想聽到他的回答,“是不是?”
“我……”
“算了。”她揮手打斷嚴希晨的話,“哎沒愛過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她到底在幹什麽啊!她就真的這麽卑賤嗎?答案不是很明顯的麽?為什麽非要聽他在侮辱自己一次!
到底是誰不擇手段,到死是誰不要臉?為了逼她退婚,他們還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她糾纏他?對!對極了!這句話還真的是對極了呀!從頭到尾都隻是她一個人在努力地愛著,努力地將他留在自己的身邊呐!對啊!太對了!真的是對極了!
她蘇璃心深愛的男人啊!如今,狠狠地將她視如珍寶的愛情踐踏在較低下,撕裂的心!她……真的就這麽不值得人愛嗎?不值得人愛嗎?
倔強地抬起頭,不讓眼淚在眼眶裏凝結、滴落,她不要用眼淚這種卑微的方式去博取男人無情的同情,這對於要強的蘇璃心而言根本就是一種恥辱。
而……這也是她僅存的一點尊嚴了呀!
“為什麽一定要用這種方式!為什麽一定要讓我恨你!”曾今她想,就算他不愛她也沒關係,隻要他們能夠在一起就夠了,如今,他卻以這樣的方式來傷害她!他不愛她,所以他永遠無法看到她那顆被他傷到血淋淋的心啊!
走上前,揚起手,如同嚴夫人一般的姿態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嚴希晨,這是你欠我的!”從袖中拿出他們定親的信物血玉,砸向他的胸口。
嚴希晨沒有伸手去接,隻是愣愣地看著血玉掉落地上,摔成兩半,血玉破裂的那一刻,他仿佛可以聽到她的新隨之破碎的聲音。
睇著地上的碎玉,蘇璃心徹底絕望了,他連接住它都不肯了嗎?“從此刻起,你我如同此玉,恩斷義絕再無瓜葛!”然後撇開頭,決絕轉身,不再留戀的大步離開。
她輸了,輸了身輸了心,輸了一切並輸的徹底!
那般決絕的神情愣怔了嚴希晨,猛然發現自己的“無話可說”傷她有多深。蹲下身撿起兩半碎玉,緊緊地緊緊地攥在手心裏,大拇指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憐惜地磨砂著裂痕。心兒,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再找到你,然後用一生的時間去彌補你,對不起……
“兒啊,你……”嚴夫人看著兩人決裂卻沒有一絲的興奮感,因為她看的很清楚,兒子的心已經跟著那女人一起離開了,蹲在她眼前的隻不過是一具沒用的軀殼而已。
可惡的柳娘!可惡的蘇璃心!你們母女兩憑什麽可以得到我兒子丈夫的心,憑什麽!柳娘你給我一生的恥辱,我又怎麽會讓你女兒有好日子過!隻要我還活著一天就絕不可能讓你女兒進我家門,絕不!
“什麽都不用說了,我已經做到了不是嗎?”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讓我清靜一下可以嗎?這幾天,我誰也不想見……”
蘇璃心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蘇府的,她隻記得她前腳剛踏進家門,嚴府退婚的人後腳叫立馬踏了進來。她聽不到大娘二娘三娘和姐姐們的嘲笑譏諷,看不到嚇人們幸災樂禍的可恨表情,感受不到嚴府來人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她隻是覺得胸口沉重的像是壓著千斤重的大石塊一樣,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好像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會隨時會衝破她的胸膛。
驀地,喉間衝上一股血腥,然後在眾人的尖叫聲中蘇璃心漸漸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了。睜開眼睛,環顧四周,父親和三位夫人都在卻不見允兒的人影,她就知道一定是……被發現了。終於了解什麽是“禍不單行”了。
蘇震天見她醒過來了,第一句就是:“把這個孽種打掉!”
幸好他蘇震天也會些醫術,若是請了大夫,怕是不消到每天全宣華城的百姓就都知道他蘇震天被退了婚的小女兒居然沒未婚有孕了!
“這裏是蘇家在鄉下的別院,以後就給你,我會派幾個嘴巴牢靠的伺候你,你也不用回主宅了,對外我會宣稱你已經懸梁自盡了,聽明白沒有!”蘇家在宣華城可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可丟不起這個臉。說她死了,大家的議論至少大部分會轉移到嚴家去。
蘇璃心雙手交放在小腹上,不語,隻是平靜冷然的聽著。原來權勢、麵子都要比她來的重要嗬!才知道她蘇璃心竟是這麽不值一提。
“別以為你不出聲就沒事了,這雜種一定要打掉!”
“被人退了親就夠丟人現眼的了,居然還帶著個雜種被丟回來。”
“蘇家的臉全都被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丫頭給丟盡了!”
“一個姑娘家的居然這麽不知羞恥,還沒成婚就先爬上人家的床了!”
“像你這種不知廉恥為何物的東西,沒把你趕出家門算是客氣了!”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一頭撞死算了,省的留在世上丟人現眼!”
仿佛她們講的不是她也與她無關,蘇璃心冷冷地睇著帳頂,平日裏一向明媚的雙眸此時深邃的可怕,讓人無法分辨出她此時的情緒到底是什麽樣的,但是明眼人一定看得出來,她正在改變,徹底的改變!
良久,蘇璃心終於開口:“誰敢動我孩子,我一定毒死他!”
這個她要給他的驚喜嗬,如今竟是這麽諷刺!
懸梁自盡、懸梁自盡……死了、死了……也好,從此以後這世上再沒有蘇璃心。
她是誰?她是無心。
竹屋外的攝魂樹樹葉被山風吹得沙沙作響,幾縷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射進竹屋內灑落在蘇璃心披散著的青絲上,那青絲卻不再能夠折射出原有的光澤了。
偶爾的蘇璃心抬手撥開垂落在眼前的發絲,嚴希晨則抿緊著薄唇垂著眼眸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她那枯黃的發梢,朝陽握緊了手裏的軟鞭,用力得指節都泛了白,目光怨恨而嫉妒的直射完全不將她這個尊貴的公主放在眼裏的蘇璃心。
誰也不先開口,像是耐力的拉鋸賽,看誰先沉不住氣引爆那一觸即發的危險。沉靜的空氣中,殺氣在不停地加重擴散,充斥在竹屋裏德每一個角落,像是平靜的河水裏被投入了石子兒似的,激起了一道道的漣漪,持續不斷地加重那陰暗沉重的氣氛。
“啪!”軟鞭與地麵猛然撞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打破了這綿延不斷地沉寂,緊接著伴隨著“呼呼”的聲響,軟鞭不意外地朝著蘇璃心絕塵的臉龐甩去,又狠又急,仿佛是要置她於死地一般。如果這一鞭真的甩上她的臉怕是這張臉就要給毀了!
相比較朝陽的狠戾,蘇璃心倒顯得十分平靜,不躲不閃完全不擔心自己會被這呼嘯而來的軟鞭傷到分毫,依然悠然自得地喝著茶,溫潤的雙眼連抬也不曾抬一下。
就在軟鞭離蘇璃心的臉頰隻剩一指距離的時候,嚴希晨迅速伸手越過蘇璃心的頭頂抓住軟鞭,軟鞭的鞭頭纏上在嚴希晨的手腕上留下紫紅色的痕跡,可想而知朝陽是有多用力地將這軟鞭甩像蘇璃心的臉。而嚴希晨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一個反手猛地使力將軟鞭從朝陽手中抽離扔出了窗外,整個過程僅發生在一瞬間,快得讓人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結束了。
收回手,垂眸發現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動作過大衣袖碰到了她的頭發,讓原本就有些淩亂的青絲更亂了,歉然的溫柔低語:“抱歉,將心兒的青絲弄亂了,我替你梳理整齊。”然後從窗邊的銅鏡前拿來木梳很自然、很溫柔的為蘇璃心梳理著。
因為沒了左手他沒有辦法為她挽發,不過……也好,這樣他就有更多的機會為她梳理了哎!
“好了。”薄唇間吐出輕柔的兩個字。
“恩。”她卻不似十年前一般回他一個攝人心魂的微笑了,隻是淡淡的、不帶任何感情地回應道,表示知道了。
朝陽暴怒地睜著雙眼瞪著眼前彷如無人的兩個人,“嚴希晨,你太放肆了,你竟敢對本公主動手!本公主要你道歉!”她朝陽可是南鳳國最最得寵的小公主,平日裏就連父皇母後都會與她大聲說話,就怕嚇著她了,而他竟然敢對她動手,“道歉!”
“公主就可以打人麽?公主的太傅打人沒教過公主禮儀教養嗎?”收起笑容,嚴希晨冷冷地看向朝陽,“我也隻對我在乎的人道歉,而你……還不配!”說著轉身踱步走回窗前將木梳放回原處。
“你說什麽!你給我再說一邊!我是公主,信不信我讓你們全家都人頭落地!”朝陽太高下巴自信滿滿的搬出嚴家人來壓他,在她看來隻要拿他的家人來威脅他他就一定會乖乖就範。
隻是,今時不同往日,這一招已經沒有用了。“我與嚴家早已一刀兩斷了,你要他們的命與我何幹。”唇角稍稍上揚,若是以往的自己隻要朝陽一拿家人來壓他,他必定乖乖認錯,隻不過他已經變了,也變得鐵石心腸了,他顧不了那麽多了,現在隻要能留在心兒的身邊保護著她對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如若十年的他就是這樣的性子或許……搖搖頭,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世上也沒有後悔藥賣與他,現在更應該想的是以後啊!
“嚴希晨!”仿佛是受了天大的打擊和侮辱,朝陽扭曲了裝扮精致的臉龐拔聲尖叫道,“本公主是千金之軀,委屈等了你十年,你竟這樣對待本公主!”
嚴希晨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朝陽的怒氣,隻是側著頭溫柔地凝視著蘇璃心絕塵的側臉,“我沒有叫任何等,而我早在你們騙局被拆穿的那一天就告訴你了,我愛上的女人叫蘇璃心,縱使你們用盡手段,我還是不會對你有一點點的感情,我絕對不會愛上一個自私又驕縱的可怕女人!”原來,他嚴希晨也是會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如果是換了十年前,他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嗬!不過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感覺還不錯,有一種出了口惡氣的爽快感。
他說什麽?他沒叫任何人等?他說她是個自私又驕縱的可怕女人?這幾句對於從小就被捧在掌心裏嬌寵著的公主而言無疑是最尖銳地嘲諷,嘲諷她堂堂南鳳國的嬌公主是如何的自作多情,是如何的……被一個男人不放在眼裏、被人輕視!
“就為了這麽一個賤民?為了這個女人……你竟敢這麽痛本公主說話!”朝陽狠咬著銀牙指著蘇璃心憤憤地罵道,“她又有什麽好的,不過是一個被逐出家門的女人罷了,她哪裏比得上本公主!哪裏比得上!”
嚴希晨肅地抬頭,厲眼掃向朝陽,仿佛上一刻的溫柔凝視隻是幻覺,“是你……比不上蘇璃心!”
“你……”朝陽被嚴希晨寒冷的目光嚇得直接愣在當場忘了接下去的言語,這樣的眼神太過可怕,好像在野獸在守護自己的食物一樣,充滿戒備充滿了攻擊性,她從未見他有過這樣的眼神,就連當初她們欺騙的計謀被揭穿的那一刻他也不曾有這樣的眼神。
他,就這麽愛這個女人?不!她得不到的誰也休想得到!不敢直視嚴希晨深沉的雙眸,朝陽將矛頭直指一旁靜默不語的蘇璃心,“你這個賤民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不去死啊,為什麽不去死!你早該死了,早在十年前你就該死了!你陰魂不散的想做什麽!你到底要糾纏我們到什麽時候?滾啊!你給本公主滾出南鳳國,本公主命令你滾出宣華城!滾!”
“命令我?”蘇璃心厚度適中的唇兒離開杯沿,右邊的唇線譏誚地向上揚起一道似笑非笑的美麗弧度,手中沒有任何武器卻讓人不由得心生寒意。“你是什麽東西……命令我?還沒人敢命令我毒夫人,我是該說你有勇氣還是……不知死活?”放下青花瓷茶杯,長長的羽睫懶懶的向上掀了掀,“我……也不覺得有這個必要為你自己的沒用、抓不住男人的心而負任何責任。”輕輕地、慵慵懶懶地,她這麽說道。
抓不住……男人的心?有事一支利箭,狠狠地射中朝陽高傲的自尊!不堪受辱,朝陽猙獰著秀麗的麵容尖聲反擊:“你有什麽了不起的,你以為你抓住了嗎?嚴希晨他也不愛你,他根本就不愛你!至少當初他選擇了我而不是你,不是你這個什麽都不是的賤民!靠著身體強留男人的心,比起我你更不堪、更可悲!也不知道那該死的雜種是不是你這不要臉的東西和別的男人苟且懷上的,看著嚴希晨好欺負硬是栽贓給他的吧!怎麽?又想用這種下賤的手段來搶走他的心?被人恥笑了一回還不夠,現在又回來自取其辱嗎?該不是又弄了個野種回來吧?你……”
“住口!你別太過分!”嚴希晨爆燃怒吼,清秀飽滿的額頭上青筋暴起,從未有過的他眼裏有了殺意。
“過分?哼!這就算過分了嗎?你沒看到她都沒有反駁嗎?這說明她承認了,承認那個雜種……你……”朝陽的話斷裂在一聲瓷杯的破裂聲中。
方才好好地一個瓷杯硬生生被蘇璃心捏碎在手中,表情陰霾,緊接著她手中的碎片急速向朝陽的臉砸去。
朝陽反應不及,隻能瞪著雙眼看著碎片砸向自己的臉,“啊!”一聲慘叫之後,當嚴希晨再回頭看向朝陽時,她的臉上出現了兩道又長又深的血痕,觸目驚心。
蘇璃心寒著臉,緊捏著手中殘存的碎片,一字一句地道:“這是教訓,我對惡女兒還輪不到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來評論,你……不配!”聲音依舊平靜如水,卻如千年寒霜般冰冷,“男人就在這裏,有本事就帶走,我不攔著,沒本事的就給我滾,這裏不需要發情的瘋狗!”
“啊!我的臉,我的臉,我的臉啊!蘇璃心……你……你該死!我的臉,我的臉!”朝陽瞪著驚恐的眼看著手心裏從臉上抹下來的血,混合著鮮血和濃妝的臉變得異常猙獰可怕,“蘇璃心!你該死!我的……我的臉……我的毀了!你給本公主等著,本公主不會放過你的!我會叫你不得好死!”
“我的手上全都是毒,這次是毀你的臉,下一次……”沒有下文,給朝陽的隻是一抹冷笑、一抹嗜血的冷笑。
“你!你給本公主等著,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走!”撂下狠話,捂著臉狼狽地帶著大隊人馬匆匆離去。
朝陽不會罷休的,就算今天蘇璃心沒有毀了她的臉也一樣,隻是比起麵子和嚴希晨,她那張皮相會更重要一點罷了!想她這種千金嬌女,就算是自己得不到的夜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得到,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毀了一切的!有錢有勢的人一向都是如此的不是嗎?或許會有例外,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朝陽。
嚴希晨看著朝陽離開後,冷硬的雙眸才慢慢恢複溫柔,目光觸及蘇璃心的手清秀的眉又立馬擰了起來。
從床踏旁拿來布巾,端來水盆,布巾上沾上少許的清水,輕輕分開她緊撰著的手,將殘碎小心翼翼的一一拿掉,然後為她將手心裏德血水拭去,再取來藥膏替她塗抹上。整個過程嚴希晨好看的眉始終都擰得死緊,動作卻是自始至終的溫柔憐惜。
以前,他偶爾會和她一起在這安魂山上采藥,幫著她整理藥材,所以多多少少也能識得一些,之後為了能夠更加的靠近她,他開始學習著看醫術,久了也能會些皮毛了。
一直以為能夠替心愛的人醫治傷口會是件很好很幸運的事,可是當他拿著藥膏替她塗抹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感覺一點都不好,怕極了力道把握不好會弄痛了她。
“好了。”站直身子凝視她平靜依舊的絕塵麵容,明明很生氣、很憤怒,卻硬是一點都不表現出來。
她,真的變了好多!懂得自我控製,變得內斂,喜怒不顯於外,看起來更像毒夫人而不是蘇璃心,與十年前的她真的是差了好多好多,但,無論如何她還是他最愛、虧欠最多的那個蘇璃心哎!
蘇璃心無言的收回手,目光幽幽轉向女兒蘇言諾的神位,掌心、內心是一陣陣劇烈的抽痛。
竹屋外百步處一位妖媚男人負手立於安魂樹下,一雙睿厲而勾魂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內的兩個外表出色的年輕人,半響後妖媚男人像是下了什麽注意似的點了點頭,轉身施展輕功離開,如來時一般讓人一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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