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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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為君沉醉有何妨,隻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薄衾小枕天氣,乍覺別離滋味。
    展轉數寒更,起了還重睡。
    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
    也擬待、卻回征轡。
    又爭奈、已成行計。
    萬種思量,多方開解,隻恁寂寞厭厭地。
    係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蝶戀花晏殊(不確定)
    夜,淡淡月光柔和似水,灑落在沉靜的大地上,伴隨著百姓人家的點點燈火,自成一片美麗夜景,一道纖細的黑影從道路旁的樹林間一閃而過,又輕又快,帶起一陣微風弄得樹葉沙沙作響,打更的老人家用力揉著自個兒朦朧的雙眼,還以為是看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嚇得囉一扔拔腿就跑。
    素白色的繡鞋在牆頭上輕輕一點,翻身落入某戶陌生人家的牆圍之中,徐徐的晚風伴著銀白色的月光,恍惚間還以為是哪位天上的仙子誤入了凡間,美不勝收啊!
    沒人黑亮幽深的美眸看著院內依舊亮著的一間屋子,像是在做確認什麽,半響後才輕啟紅唇帶著幾分寵溺地吐出一個名字:“舞兒。”
    一身火紅衣裙的風吟舞聽到她的輕喚立馬開門迎了出來,“姐姐,都這麽晚了怎麽還來啊!”
    “一接到你傳來的書信,我就立馬趕來了,你沒說為何我擔心會把事兒耽誤了。”
    “我能有什麽重要的事兒呢!”風吟舞拉著她冰涼的雙手,心裏真有些後悔幫著義父完成計劃了,害的姐姐身子不好還在夜裏跑來跑去的,“姐姐就明天過來啊!我信上沒提就表示不是什麽大事,夜晚涼如水,你身子又不好怎麽就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呢!你看你的手都冷成什麽樣了!還有啊,出門為什麽就不曉得多添件衣物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身子骨,穿得這麽單薄,要是感冒了怎麽辦?”
    蘇璃心聽著妹妹像小老太婆一樣的念叨,微微斂下眼簾,嘴角不由的輕輕扯出一抹笑意,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滿足的輕輕歎出一口氣,心下不止一次的感謝上蒼賜予她這些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風吟舞抬起頭看著她,可以明顯的感受到她與四個月前的不同,雖然還是那樣的沉靜淡然,但是眉宇間少了幾分憂愁哀傷,沒有了褶皺,眼底沒有了灰白多了抹色彩,連微笑也不再是沒有意義的空笑了,也沒了那種一旦觸碰就會粉碎的感覺了!看著她有這麽多的改變風吟舞心裏自是為她高興非常,但嘴上還是不忘嘮叨,“到底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懂得那麽好的醫生卻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真的是叫人生氣!我……”
    “知道了,下次一定記得添了衣裳再出門,好嗎?”輕笑著,蘇璃心開口打斷風吟舞的喋喋不休,做出保證。
    “記得?”風吟舞以十分懷疑的眼神瞄了她一眼,心裏是確定以及肯定,姐姐下次一定還是會忘記的一幹二淨,老是失魂落魄的,別說給自己加添加衣物了,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她還能把自己個兒給忘記了!
    兩人雖不是親姐妹,但也一起相處了十多年了,妹妹心裏頭在懷疑什麽她當然也知道,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淺笑著隨她進了屋裏。
    一進屋蘇璃心就聞見一股濃濃的梅花酒酒香以及一股奇怪的……幽香。“舞兒在煮梅花酒嗎?”她怎麽不知道小妹有喝酒的習慣?
    “是啊!很想對不對?”風吟舞從暖爐上取來酒壺倒了一杯給她,“是不是有一種聞香已是三分醉的意境了呢?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確實是啊!”很香很誘人,但蘇璃心也隻是聞聞,卻沒有一點兒想喝的欲望。
    驀地,風吟舞若有所指的問她:“姐姐怕醉嗎?”
    “醉?怕……當然怕,怕極了呀。”幽幽秋瞳深不見底,“酒這東西還是七分清醒三分醉的好啊!不都說三分醉時才是酒味最美時麽?”
    “不全醉,姐姐又怎知全醉之後的滋味是否比得上三分醉呢?醉酒才可解憂、才知其味,人不醉其憂何解、其味怎得嚐?”像是在感歎什麽似的,風吟舞看著她的眼睛低語道,“姐姐未醉嗎?是醉了罷……其實姐姐已經醉了罷……”
    蘇璃心茫然的重複著風吟舞的話,似有所悟,似有所痛,又似有所悔……
    風吟舞淺嚐杯中物,靜靜地看著她領悟這幾句話的寒意,也不知其是否明朗幾分,便聽其輕吟淺唱道:“清寒細雨情何限,不道春難管。為君沉醉有何妨,隻怕酒醒時候斷人腸……”一靜一動之間如春風吹拂而過,讓人為之沉醉、為之起舞啊!
    看著她臉上不斷變化著的神采,風吟舞便知道姐姐已經有了幾分明朗,隻是還是需要時間替自己沉澱一番。起身挪開擋住床榻的屏風,掛起錦帳,將床上的男人扶起靠坐在床柱上。
    “就是他?”舞兒的丈夫殷神玉。男人的唇倒是和嚴希晨有幾分相似。嚴希晨?蘇璃心心裏一驚,為何老是想起他來?搖搖頭,將他從腦海裏甩去。
    風吟舞轉頭覷了男人一眼,聳聳肩,道:“對啦!”然後對著蘇璃心又加了一句,“我知道我眼光確實有些問題。”
    一句話成功引來男人的瞪視,而風吟舞也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轉過身雙手叉腰擺出一副恰差某的潑辣樣子,對著男人大吼大叫道:“瞪什麽瞪!你眼睛大啊!有意見啊,有意見就過來打我啊!切!”說完小手還愣得意地朝他揮了揮。
    “你!哼!不跟你一般見識!”用力抿著唇,額際青筋浮起,男人極力的在壓抑著自己,生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對著妻子毫無形象的破口大罵。
    “好像與當初掬月樓探子得來的消息有些,額……出入。”蘇璃心說的含蓄,傳聞中的殷家大少爺殷神玉溫文爾雅、待人有禮,是個白麵書生型的男人,而眼前這位身材高達健碩,一說話就瞪眼,與“溫文爾雅”這四個字實在是搭不上邊呐!難道是掬月樓的探子差錯了人?還是這不是舞兒該去的殷家?可……都不太可能啊!
    “沒辦法啊,我就是看上他了嘛!”風吟舞斜眼瞄了男人一下,表情好不委屈,“他是殷家的老二殷神焰,氣焰囂張的焰,不是殷神玉啦!”文文弱弱跟個白斬雞似的誰喜歡呐!
    一句“我就是喜歡”讓男人深邃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嘴角也跟著若有似無的向上揚了揚。
    雖然那抹光彩和笑意隻是一瞬間就沒有了,但還是叫細心地蘇璃心給捕捉到了,對著男人了然一笑,原來兩人是以這樣的方式傳遞著他們的感情啊!
    “你們拜了堂了嗎?與你定下親事的是大公子,他們會同意你嫁二公子嗎?”再說了舞兒長的這麽美,足以叫男人神魂顛倒了,就算大公子是個有禮之人也不可能會同意的啊!
    “他們不同意也不行啊!誰叫他們先悔婚的,那個白斬……額,那個殷神玉兩年前就娶了妻了,難道還叫我給他做小的不成!”想到老太太當初找的借口心裏就不舒坦,什麽以為他已經死了,我咧,就這麽希望她隔了屁啊!還好他爹娘待她不錯。
    “原來是這樣。”
    “恩。我在正式露麵之前來這裏‘夜探’了一回,不小心看到在摔藥碗的他,然後……就看上了,再然後就將計就計要麽叫大公子休妻娶我,要麽叫二公子代娶。”、
    “你呀!真的頑皮!那他們都知道你現在的身份嗎?”恩……這股幽香實在熟悉,在哪裏聞見過呢?“舞兒,叫人將酒撤了。”
    “好。來人,將酒給我撤下去。”等嚇人將酒撤走,風吟舞才道,“就他知道,其他人沒必要。”
    ……這香料果然有問題!蘇璃心看了眼殷神焰被被子半掩著的腿,又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沉吟了會兒問道:“這屋裏的香料是打哪兒來的?”
    “他大嫂送來的,說是每房都有的,他覺得香味還不錯就一直留著用。”
    點點頭,“味道是不錯。”從衣袖中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給她,“以後點香料的時候加些這個進去。”
    “這是什麽好東西啊!”風吟舞笑嘻嘻地打開瓶塞聞了聞,“咦?這不是姐姐調製的白生水嗎?”她記得姐姐說這東西能解百毒呢!解……毒!腦袋裏一陣嗡嗡作響,“這香料……有毒?”
    “這種香料產自西域,叫做寧神香,對於身體健康的人沒有傷害而且還可以幫助入眠,但是對於身上有傷的人而言就不同了,它雖不致命,卻也足以讓病人的傷恢複不了,體質也會越來越差,直到……”下文為何,不言而知。
    “他大嫂是懂藥之人,不可能不知道這香料的作用才是啊!她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難怪他的傷一直不好……”
    “這就是你們的家務事了。”轉頭看向窗外,“好了,我走了。”
    “走了?”才來就走,那義父那邊的計劃豈不是要來不及進行了?
    “你叫我來不就是為了他的傷嗎?”在她見到殷神焰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不等風吟舞回答,蘇璃心就率先出了門。
    “姐姐!”風吟舞放下藥水,趕忙跟了上去。
    “恩?”蘇璃心輕應一聲,抬頭看向天空,有烏雲了,是要下雨了嗎?夏天的天氣就是這樣,說變就變,剛剛的月光還是很好的呢!
    “你……見到那個人了,是嗎?”嘴裏的是疑問句,心裏卻是十分肯定的。
    四個月前,秦誌遠抬出義父來壓她,她也沒有同意救人,今天那個人雖然是她的丈夫,但對於姐姐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她卻主動為他診斷……這世上能叫姐姐有如此改變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嚴希晨!
    義父說得對,其實二姐從來就沒有放下過那個男人,她是恨嚴希晨,可是更多的是恨自己,恨自己承受了那麽多委屈、傷痛,卻還是那麽深刻的愛著他!她恨得從來就是那個放不下他的她呀!
    “恩。”她回應著,有些心神不寧。
    “那你們……你還恨他嗎?”
    “……我不會原諒他的。”女兒是因為他才會死的,對於這個事實,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沒有辦法釋懷啊!“隻要一看到他,我就會想起孩子在我懷裏痛哭掙紮的樣子,她活在這世上隻有一個月三天,卻每一天都是折磨!她哭、每天都在哭,好痛苦好痛苦……她在我懷裏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樣子,我怎麽也忘不了啊!”
    “那姐姐還愛他嗎?哪怕隻有一點點。”果然變了,要是這樣的問題換在四個月前,她一定會失控地咆哮,讓他們誰也不要再在她麵前提起這個人!
    愛?愛……淒哀一笑,她還愛得起嗎?不了,早在十年前她的幸福、她的愛就被老天爺無情的收回了,沒有了!看著自己交握著的雙手,她不語。
    “十年來,你從不救人的,為什麽今天會就殷神焰?”
    “他是你夫君啊!”
    “姐姐,你不覺得這個借口一點都沒有說服力嗎?他是我夫君,那秦誌遠的母親呢?她還是義父故人的妻子啊!什麽原因讓你出手的呢姐姐?恩?什麽原因呢?其實姐姐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是因為……他?是他嗎?她為何會救殷神焰?舞兒說的對,若是她不想救誰也逼不了她,她也不會怪自己的!她若是不想救那人是誰又有什麽區別呢?他們是生是死又與她何幹!難道她真的動搖了嗎?
    “姐姐,事情已經過去十年了,你們也分離了十年了,就忘了吧!忘了吧!你的人生還是要繼續的啊!讓自己快樂一點不好嗎?就算你整日沉浸在痛苦裏、終日恨他,諾兒也回不來了呀!”
    “過去了?忘了他?”虛軟地閉了閉眼,長長吐出一口氣,“怎麽過得去,又如何忘得了……那一個月又三天裏,諾兒的苦、掙紮、無助,這一切豈是說忘就能忘得!”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一直都記得,諾兒的痛、諾兒的難過、諾兒的眼淚、諾兒的死,我們每一個人都記得!我們都好舍不得、都好傷心……會發這一切是嚴希晨造成的,可是真正傷害諾兒的人是蘇震天呐,是他無情的傷害了小諾兒!如今你也報了仇了,就讓一切都結束了吧!”風吟舞扳過她的身子,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隻要你放手了,不再糾結於過去,那麽很快就都過去了,放過自己好嗎?讓那段痛苦的日子成為我們永遠的回憶。”
    “回憶?”要把諾兒當成她的……回憶?不……“我……辦不到。”
    “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十年都過去了,也不差這一段日子,慢慢來,一點一點的接受諾兒隻在我們大家生命裏待來了一個月又三天的事實,她會成為我們的回憶,但我們永遠都記得她來過,來過這個世上,來到過我們每一人的記憶裏,不是嗎?隻是姐姐,請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做任何的決定前,一定要聽聽……”指著她的心口,“聽聽……它的聲音,不要違背它的意思,別讓自己再有後悔、遺憾的機會,知道嗎?”
    “可是……我已經沒有了再次承受失去的勇氣了,而,又有誰可以保證十年前的事不會再重演。”終於,蘇璃心說出了心底的聲音,“他的性格使然,他會拒絕、知道要拒絕,可是每一次都無法堅持到底,隻要擺出低姿態、幾聲哀求,他就又就範了。”到時候,她又如何繼續她的“堅持”?
    “如果我是姐姐,我會給自己一次機會,我也會有害怕,可是我寧願再次失去也不要自己的生命裏有一點點的遺憾。”
    蘇璃心看著風吟舞認真的臉龐,喃喃自語著:“寧可失去……也不要有遺憾……嗎?”
    “對,失去教會我們的是如何珍惜,而遺憾卻叫我們牽掛糾結一輩子。”
    所以,世人才會說“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嗎?“失去……珍惜……遺憾……牽掛……”
    風吟舞也不知道她到底聽進去多少,又想通了多少,但她也隻能是盡力的說服她,畢竟幸福這東西還是要靠自己爭取的啊!
    拍拍她冰涼的雙手,繼續說道:“得與失就是最好的證明,你想得到你要的東西,就必須有付出,得到的重要,失去的當然也就會多一些,老天爺一向都是那麽公平的。你失去了你的家人,可是你得到的是我們,不是嗎?”
    猛然,蘇璃心抬起頭,蘇家和掬月樓!“是……這樣嗎?”可是,對於他,她付出的難道還不夠嗎?到最後,她得到的又是什麽?“是……這樣嗎?”
    “得失讓我們擁有智慧和勇氣,遺憾給我們的卻是一輩子也沒辦法彌補的痛和牽掛。就算最後什麽也沒有了,這樣的結果也不會讓我感到後悔,至少我經曆過最美的時刻了。”
    “……最美的時刻……”蘇璃心不斷地重複著風吟舞的話,咀嚼著、品味著、琢磨著、領悟著,轟!天空悶雷一記,對她卻是當頭一棒,“打雷了……”
    有些事,就像走迷宮一樣,越是混亂就越是找不到出口,隻要有了正確的方向,廣闊的平原就在眼前。
    一點又一滴的暗黑色血液從嚴希晨的嘴角漸漸滴下。
    滴答……滴答……滴答……
    滴落在畫像上,絹白的畫紙,暗紅的毒血,兩色相映之下更顯觸目驚心。抬頭看向窗外,天際已然泛起魚肚白,天亮了,嚴希晨的心重重往下一沉,“天……涼了……終究還是沒機會見到她了嗎?見不到她了嗎?”一開口,更多的黑血沿著他的嘴角滴落。
    嚴希晨單薄纖瘦的身子搖晃了一下,握著毛筆的手開始顫抖,穩住腳步,低下頭繼續畫,還有一點點了,希望可以在他倒下去之前能夠完成吧!他從來就沒給過她什麽,這是他第一次給蘇璃心畫畫像,希望她會喜歡吧!希望這幅畫像能夠代替他繼續陪在她的左右吧!隻是滴到了他的血,弄髒了。
    “咳咳咳……咳咳……”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每咳一下就感覺到五髒六腑傳來陣陣撕裂一般的疼痛,“咳咳……好……好了……咳咳……”畫,他畫完了,他的生命也要結束了吧!
    站在書桌前,他再無法使上力氣走出竹屋的門,隻能強撐著睜著雙眼遠遠地、遠遠地看著通往安魂山的路口,希望還能見上她一眼,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上一眼。
    “咳咳……咳……”猛烈地咳喘著,從捂著嘴的五指間流出的暗黑色的液體,很快沾染上素白的衣袍,“咳咳……”好累、好累,真的好累……身子隨著混沌的意識開始左右搖擺。
    “咳咳……心兒……咳咳咳……”一開口,更多的黑血從他嘴裏嘔出來,“嘔……咳咳咳……”痛楚一點點的侵蝕著嚴希晨的五髒六腑,難以忍受的痛楚讓他皺起眉宇,虛弱地喘著氣,身體仿若被置於冰天雪地中。
    最後,隨著從窗外吹進來的一絲微風,纖弱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的砰然到底。倒地的前一刻,他好像看見她了,看見他的心兒的身影了。真好……一抹飄然的笑浮上唇角,卻怎麽也染不亮他的眼眸。
    “希晨!”思緒完全在與風吟舞的談話的蘇璃心,一進門就看見嘴角、衣襟都染滿了黑色毒血的嚴希晨在她眼前倒下,心髒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痛得她無法呼吸!
    這一刻,蘇璃心再也無法有太多的思考地衝上前去,跪在嚴希晨的身旁緊緊抓住他的肩膀拚命地搖晃著,“你怎麽了?醒醒啊!你怎麽了啊!嚴希晨,你給我睜開眼睛啊,醒過來,醒過來啊!嚴希晨……”
    意識開始渙散的嚴希晨茫然間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聽到她的聲音了,她好像在叫他,正抓著他的肩膀搖晃著他,她回來了嗎?是她回來了嗎?勉強聚起意識睜開眼睛,看到的畫麵很模糊,但是那個一臉恐懼害怕的女人不正是她嗎?嘴角努力漾開一抹絲綢般的溫柔淺笑,“總算……咳咳……還能……咳咳咳……還能見到你……咳咳咳……”
    黑色的鮮血,一滴滴順著嚴希晨的嘴角滴落到蘇璃心冰冷顫抖的雙手上,卻好像滴進她憤怒的、害怕的、無措的、充滿痛楚的心裏,“是……是我……我回來了……是我回來了……你這是怎麽了啊!”蘇璃心將拉著躺進自己的懷裏,握住他的右手,用力地握緊他的右手,心和嗓音都控製不住的顫抖著,“是我……我回來了……你為什麽會中毒啊……怎麽會啊!”
    “對……對不起……額……”呼吸真的好困難,胸口好像被大石頭壓住了一樣,好重好重。渾身的力氣也像是被抽盡了,連睜開眼都覺得好吃力,“真的……對不……對不起……”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對不起!我不要聽!”這個樣子的嚴希晨讓蘇璃心無法接受,她隻是離開了一個晚上而已,怎麽會……怎麽就會變成這樣啊!一股錐心的刺痛狠狠地紮進她的心窩裏,痛得她無法呼吸,寂滅的恐懼陰影無情的籠罩上她慘白的容顏。看他一副支撐不住就要閉上眼的樣子,她嚇壞了,磨砂著嚴希晨的臉大叫著,幾乎就要哭出來了,“不準閉上眼睛,不準!聽到沒有!”
    意識隨波逐流,嚴希晨恍惚間看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場景,他們第一次牽手的樣子,他們定親時的畫麵,他們第一次親吻時的場景,他們痛苦分離是的神情,還有他們重逢時的眼神……開心的,難過的,傷感的,欣喜的,絕望的……一幕幕一遍遍像是走馬燈似的從他眼前走過。
    “嚴希晨!你給我睜開眼睛啊!睜開眼睛呐!聽到我的聲音沒有,聽到沒有。”害怕失去的眼淚盈滿她的雙眼,隻一眨眼就如斷線珍珠般粒粒滾落。“我要生氣了,你再不睜開眼睛我就要生氣了……”
    哭腔哭調地呼喊,溫熱的眼淚將他從混沌中拉了回來,“別……別哭……咳咳咳咳……別哭,心兒別哭……”每一次呼吸,每說一個字,生命就仿佛在流逝一點,五髒六腑傳來的痛楚就越發的厲害。
    痛苦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上一口氣,努力地咽下喉間的刺痛,讓自己冷靜下來,素手細細的磨砂著嚴希晨的逐漸範冷的臉頰,神情凝眸:“你把手給我,我給你把脈配解藥,你……你快把手給我,讓我知道你中的是什麽毒,你放心,我是毒夫人,一定能配出解藥的,一定能的!”
    蘇璃心深處手去抓他的手,卻被反握住,“不,沒用的,不會有解藥,也來不及配解藥的。”不是不相信她,隻是他很清楚,朝陽和母親是要她死,這毒藥又怎麽會是什麽普通的毒藥呢!更何況,就算能解,時間不允許,藥材也不夠的。“沒用解藥的。”吃了而困難的呼吸著,“也……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不!不會的!我不相信!不會的,不會的!不會沒有解藥,也不會來不及的!”痛苦、恐懼一輪又一輪地衝擊著她脆弱的心髒,捧住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哪裏來的毒藥?是誰拿來的毒藥?是誰?你告訴我啊,我去問他要解藥?是誰,告訴我。”
    虛軟地搖著頭,感覺眼皮越來越重,“別哭……咳咳……也別問了,不重要,都不重要了……額”停下來,用力地呼吸“……都不重要了,這一切都快結束了……心兒……心兒……我……”
    驀地,蘇璃心雙眼怒瞪,像是想起了哪個可憎的人,憤怒地瞪著雙眼,“是她!是朝陽和你娘是不是?是不是?”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們這兩個不會那麽容易罷休的,尤其是她還毀了朝陽的臉!那麽……這碗毒藥……是給她的!“她想毒死的人是我,對不對?”
    “不……不是的……”
    “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麽要喝!為什麽!你喝它做什麽啊!你是笨蛋嗎?你是傻瓜嗎?”
    “不……別亂猜了……別亂猜了好不好!咳咳……什麽都不重要了,一切……就要結束了!”努力維持著清醒的意識,不讓自己忘記了呼吸,忍受著五髒六腑一波又一波扭絞的劇痛,“讓我好好再看看……咳咳……看看你……好嗎?我想再看看你……看看你……”
    雙手捧住嚴希晨的臉對她對視,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蘇璃心顫抖著唇瓣一字一句的哽咽地說道:“嚴希晨,你不準死,你給我聽好了,聽清楚了,我可以原諒你,我們也可以像以前一樣,但是你必須給我好好的活下去,聽……聽到沒有……你聽到沒有!”她的心已經動搖了啊!難道他就沒有發現嗎?他怎麽可以這麽狠心的又一次將她一個人丟下啊!
    “真的……真的嗎?咳咳……真的嗎?咳咳……”嚴希晨強撐著的意識幾乎要被身體裏傳來的痛楚給摧毀,努力揚起她最愛的溫柔淺笑,勉強回應她的話。“我會……咳咳……我會努力的……”是誰在他的眼皮裏偷偷灌了石頭嗎?
    “不準睡!希晨,別睡……求你……求你了,別睡,別睡好嗎?看見他的眼眸開始下垂,蘇璃心感覺自己是我心跳也跟著停止跳動一樣,失去的恐懼撰緊她慌亂無助的心,寒意層層包圍住她的身體,感受到他逐漸的身體越來越冷,蘇璃心再也控製不住地擁著他嚎啕大哭起來“別再丟下我了希晨,別睡,別睡啊!你要是睡著了,我……一定會不會原諒你,我一定會去找你的,別睡啊!”
    “好……咳咳……好,你別哭好嗎?咳咳……你別哭,我……我不睡……咳咳咳……不睡,別……哭……”話說這,可眼睛卻不聽話地慢慢閉上了,然後尚未觸及蘇璃心臉頰的手也跟著頹然掉落。
    “希晨……希晨……”蘇璃心喚著他,卻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回應,“不!不要希晨!不要!”顫抖的哭聲瞬間支離破碎,“你醒過來啊,醒過啦好不好!不要嚇我,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別再讓我一個人承受那麽多的痛苦了,睜開來眼睛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被丟下我啊!”字字哀戚,句句悲絕,與天空驟然劈響的雷鳴交章成一片絕望的哀鳴,“孩子沒有了,你也不要我了嗎?連你也不要我了嗎?不要……不要丟下我啊……希晨……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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