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欲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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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太玄大陸的大家族子弟,皆是不提倡男子束發,女子及笄之前築基。
    一則修真即是養性,孩童時期更重要的是心性的成長,心智未熟,貿然築基則道途危矣。
    二則修真乃是養身之道,束發及笄之前,人體尚在生長之中,更是不宜築基。
    大家族中極端者如怒海李家,甚至把門檻提升到弱冠之年。
    像一些犄角旮旯之地,什麽築基天才,金丹天才,打破家族記錄之類的,在真正的大勢力麵前,毫無意義,談笑之資而已。
    少年少女需要的是什麽?
    是自我意識的成長,獨立、自由、自信、自尊,擁有這些潛質,才有未來。
    汙濁之水,未經沉澱,何來清澈?
    也有另外一種說法,人不風流枉少年,少年是縱意高歌時。
    少年少女的很多事沒有來日方長的,無有補救之方。
    與其徒留遺憾,不如現在就快樂。
    修行之人便是這樣,擅種因,擅了果。
    正因為大家族這種修真風氣,所以族內的“預備修士們”外出凡世曆練之風很是濃厚。
    就如應圖,六歲便拜師浮隱真君洛九千,要到束發之後才被允許入宗修行。
    -----
    此時應圖回綿州府已有兩月光景。
    不過這段時間的白蘞與竹瀝二人可是忙活的夠嗆。
    東廚之內。
    竹瀝小聲埋怨道:“大人最近也不知怎的,一會兒要吃什麽火鍋,一會又讓我去做什麽漢堡,折騰了好幾天,漢堡還好說,無非就是兩塊餅一塊肉而已。那火鍋可真是辣的要命了,大人倒是吃的開心,嘴上還嘟囔著什麽辛辣天塞。”
    白蘞也點頭同意道:“大人最近是有些奇怪,竟然跟我說美髯公劉大人是個娘娘腔,可當真是嚇死我了。”
    “還有,還有,大人最近一點也不注重儀容,嘴裏老是燃著草卷成的長條,也不怕燒了嘴。”
    白蘞聞言,眼神小心翼翼的掃了一下四周,神神秘秘道:“大人昨日,非要問我茴字有幾種寫法,我不知,他便斥責我不懂藝術。”
    “......”
    二人正至嘀嘀咕咕間,一名官服男子推門而入。
    隻見男子手中提著一個布袋子,從袋口露出的葉子來看,應該是香葉之類的香料。
    竹瀝趕緊跑過去接過男子手中的袋子,說道:
    “大人你先去院內休息吧,這裏交給我就可以了。”
    應圖聞言不禁有些好笑,解釋道:
    “我來炒火鍋料的。”
    竹瀝頓時漲紅了臉,焦急的說道:
    “大人,您......您不能來這裏。掌事大人說過,君子......”
    “君子遠庖廚?”
    竹瀝點頭,把頭埋得極低。
    應圖笑著問道:
    “那竹瀝你覺得我是不是君子呢?”
    白蘞趕緊接過話茬,說道:
    “大人身為一府通判,自然是君子。”
    應圖哈哈一笑道:
    “有眼光,‘君子遠庖廚’確實是聖人之言。不過,聖人也曾經說過‘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所以呢,君子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坦蕩之事。”
    二人辯解不過,便在一旁打下手。
    很快,一桌子的食材擺放在一起。
    毛肚、小腸、鴨舌、茼蒿、芋圓等等都被應圖一口氣倒入銅鼎。
    伴隨著紅油在鍋裏翻騰,時而浮沉的花椒與香料,令得應圖口舌生津。
    應圖招呼了一下二人,道:
    “你們二人過來一起吃,這麽多東西別浪費了。”
    白蘞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的說道:
    “大...大人,掌事大人教過,不能與家主同桌就餐的。”
    應圖有些無奈,這個掌事大人是府衙別居專管丫鬟下人的執事。不過也真是規矩多,從前的自己尚未發現這些,可自己前世的記憶中,男女同桌吃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而且一個人吃火鍋,好像有點淒涼。
    於是開口問道:
    “你們掌事大人怎麽教你們的?”
    白蘞思索一番後,回應到:“人貴有自知之明。”
    應圖擺了擺手,道:
    “謬論,本大人駁回了。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
    “那個小腸要先吃。煮久了就不好吃了。”
    “芋圓煮久了就化掉了,還不趕緊吃。”
    “豆腐要多煮煮才入味。”
    看著二人因為火鍋的辛辣,忍不住的吐舌,應圖不禁一笑,雖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三人吃到暮色漸沉,放於桌台上的食材也所剩無幾。白蘞從客廳拿了個茶壺,為應圖倒上一杯清茶後,開口說道:
    “大人,今日有位城中小姐來找過您,說是求您給畫一副閨中畫,另外還拿來一幅畫給您,說是讓您品鑒。”
    這閨中畫,通俗點來講,就是相親圖,應該是哪個待字閨中的大小姐來求畫吧。
    應圖也不以為意,隻是接過白蘞手中畫卷一看,頓時就被吸引住了目光。
    一副生肖圖,按照生肖座次依次排列,一頭模樣古靈精怪的老鼠坐在牛首指揮著後方,似乎是十二動物的首領。
    不過奇怪的是這種繪畫手段自己可從未見過,有一點能肯定的是,必定是修行中人所畫。
    細細觀瞻,頗有所得。
    於是應圖轉頭說道:
    “白蘞,你給那個小姐回訊,便說我答應了。”
    雄雞鳴,天下白。
    剛入冬的天氣有些凜冽,竹瀝在東廚打過熱水之後,將麵盆放在院中石台上,便欲去叫大人起床。
    走至院中,起了少女心思,便鼓起嘴巴哈了一口氣,見到口中的熱氣在空中變成一團朦朧的白霧,竹瀝紅撲撲的臉上掛著嬌憨的笑。
    嘴上卻是喃喃道:
    “冬天來了啊。”
    因為綿州府衙就在府衙別居之旁,不慌不忙的用過早膳之後,應圖才緩步向著府衙走去。
    說起應圖的官職,其實是在編製之外的,介於五品與六品官之間,如果是正職五品要員,那麽他的官服就不該是鷺鷥紋飾,而是白鷳紋飾了。
    因為他是綿州府副通判,一個副字說起來毫無實權。但論地位,整個綿州城比他官大的不超過五個。
    所以綿州大事他可以提意見,但卻是無法自主決斷的,這就導致了應圖大多是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很多都是因為雙方僵持不下,才遞到了自己這裏做決斷,就比如現在處理的一紙訴訟。
    濟仁堂大夫與城中獵戶的糾紛。
    這獵戶已有期頤之高壽,卻是老樹開花,娶了一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女子竟是成婚後身懷六甲,獵戶便去濟仁堂為女子開安胎藥。
    按照訴訟上的訴詞,當時的場景還原是這樣的:
    獵戶:“我娘子有了身孕,特來開安胎藥。”
    大夫:“老丈莫急,先聽在下給你講一則故事。我有一友人,擅使長弓,每年狩獵季,必持長弓入山打獵,有一日我這友人走的匆忙,誤把雨傘當做弓便出了門。至山中時突然躥出一頭猛虎,他當即拿起背後雨傘,就聽見‘呯’的一聲,那老虎應聲中箭倒地。”
    獵戶大笑:“這不可能,定是別人射的箭。”
    大夫:“對,就是別人射的。”
    ......
    應圖當即將手中訴紙遞下去:“範學正,依你之見,這起訴訟如何處理呢?”
    範學正接過訴紙一瞧,也是忍俊不禁,回答道:“依我之見,要先調查一番。如果這大夫所言屬實,其人倒是無妄之災,那女子應負次責,首責當屬與那女子通-奸的男子。”
    “善。”
    窗外日光彈指過。
    很快時間便到了晌午,幾名學正、監丞正在收拾桌案的折子,應圖也準備回家中用膳。
    此時屋外卻傳來一陣敲門聲,盡管本身便是門庭大開,來人的三下敲門聲不重不緩,極守禮節。
    門外站著一中年男子,身著墨青雀紋衫,應當是府衙的執事無疑。隻見那人拱手一禮,問道:
    “請問應大人在嗎?”
    應圖有些好奇,不過語氣還是平靜安和,道:“何事?”
    那人整了整衣袖,卻是對著應圖再施一禮:
    “回大人的話,今日知府大人令諸位主事大人到府衙正堂議事,事出從急,攪擾大人還請見諒。”
    “知曉了,你先回去吧。”
    吩咐完下屬之後,應圖便起身趕往府衙。
    此時的府衙稀稀拉拉的站著兩三人,皆是府衙的主事官員。但是等待不過一會兒,整個府衙內堂就人聲鼎沸起來。甚至還有許多城中醫師在聚在一起三三兩兩的互相交談。
    見同樣跟自己一樣在編製之外的提舉司“副”提舉林四維與前方幾個醫師站在一起交談,應圖心中好奇,便湊過去詢問。
    林四維見應圖過來,頓時變得熱情洋溢,道:
    “應大人,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濟仁堂掌櫃萬懸壺。”
    然後又湊到應圖耳邊小聲說道:
    “萬老曾是我遊奚道宮外門弟子,可比你我修為高多了。”
    應圖聞言,拱了拱手,問道:
    “見過萬掌櫃,不知這城中醫師為何都聚在府衙呢?”
    萬掌櫃隻是搖了搖頭,道:
    “內情卻是不知,是午時府衙派人過來傳令,隻說是府衙要召集我等醫師出力。”
    應圖見狀,也未追問下去,幾人便站在院中耐心等待。
    等不多時,府衙再無人趕來之後,知府董大人才姍姍來遲。
    “諸位,今日召集各位前來實在是事出有因,還請勿怪。”
    董知府頓了頓,看了在場眾人一眼,才繼續說道:
    “我綿江郡廣源城境內的長郭縣突然爆發瘟疫,目前還隻是長郭一縣之地,為防疫情擴散,縣城已經封鎖,特召各位前來商議應對之法。”
    下麵官員有些疑惑,便有人開口說道:
    “知府大人,我衛國建國數百年,治疫之方無數,不管何種疫病皆有對應之法,為何此次疫情會蔓延一縣,如此嚴重呢?”
    “此次疫情非同小可,慣不可照往曆之法應對。若能應對,廣源城何故求助到我綿江府衙?”
    “知府大人,事急從權,依下官之見,我府衙應當即刻派人前去治理疫情,調查疫情起因,防止擴散。”
    群策群力之下,府衙很快商議出來應對之法,由府衙派出主事之人,攜濟仁堂掌櫃,城中久負盛名的醫師念寒婆婆,還有大夫若幹,一同前往。
    當議事論定,眾人中除卻幾位醫師,盡都麵露土色,須知疫病一事,前往治理便意味著感染的可能,這次疫情如此嚴重,饒是以諸位為官多年養成的心性也不由心生懼意。
    董知府看了眾人一眼,遲疑片刻後便開口說道:
    “如此,我綿州府衙便由...”
    說話間,應圖眼神平淡的掃了林四維一眼。
    後者會意道:
    “知府大人,下官願往長郭治疫。”
    應圖當即附和道:
    “知府大人,下官亦願往。”
    董知府不由愣了愣,麵色難看。
    須知這二位可不是一般人啊,這二位來應職前,郡守大人甚至親口交代過“不可為難”,以董知府多年官場浮沉的經驗,哪能不知郡守大人這話是何意,這分明意味著這二人的身世背景之厚。
    否則以自己跟郡守大人多年來的上下屬情誼,何必將話說的如此直白,隱有警告的意味。
    何況自己也與二人相處多時,或多或少都知道,這二人的背景,隱約在修真勢力中。若是出了意外,莫說自己,怕是連朝中大臣都擔待不起。
    董知府想了想,便欲尋個理由回絕。
    “知府大人不必擔心,我與應大人定意而往,若是出現意外,也非是大人的責任。”
    林四維見董知府麵露猶豫,趕緊說到。
    關係到自己仕途的決策,董知府哪能任著林四維的性子亂來?
    正欲拒絕,卻聽到副通判應圖平淡的聲音,
    “想必,郡守大人也是同意的。”
    董知府歎了口氣,這都搬出了郡守大人的名字,自己又能如何辦呢?這要是拒絕,便是損的郡守大人的臉麵啊。
    看著二人一臉堅定之色,心中便將希望放在了城中名醫身上,希望二人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於是正了正神色,朝著眾人宣布道:
    “此行便由我綿州府衙副通判應大人,提舉司副提舉林大人二人帶領城中諸多名醫一同前往,願諸君一路順風,早日破除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