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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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黑,一片漆黑,小男孩費勁力氣地想要逃跑。
    懷抱著重重的雪玉琴,他像是要把它嵌進身體一般。
    爹爹死了,娘親也死了。歐陽家亦燒了。他的全部,似乎就隻剩下了這把琴而已。
    究竟該跑多久呢?而他又要跑到哪裏呢?
    “啪!”
    石子絆倒了腳。男孩重重地跌倒在了草堆中。
    “那裏有聲音,去,看看是不是有人!”一個粗豪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在黑暗之中,他聽到了一步一步踏草而來的腳步聲。
    怎麽辦?他們會發現他嗎?會殺了他,然後奪去這琴嗎?
    小小的身子在不停地顫抖著,唇在顫抖,手在顫抖。腳步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
    然後,他的眼,看到了一隻手撥開了草叢。
    “怎麽樣?那邊有沒有人?”又是那粗豪的聲音在不遠處問著。
    小男孩驚恐地看著即將發現他的男人。他見過他,他是和那一幫人一起火燒歐陽家的。一起殺了爹爹,害死娘親的人……
    他……他不要……他不要就這樣死了。他還沒有完成娘親的話,還沒有殺了所有今天來歐陽家的人,還沒有報完仇,還沒有……
    “啊!”黑色的眸子猛然睜開,歐陽帝絕一頭濕汗地坐起身子。
    好痛苦,好痛苦……
    他……又做了那個夢嗎?那個即使他想忘,卻怎麽也忘不了的夢!
    ???
    “唔……”閉著眸子,唐顏雨皺了皺眉。難受,有股難受的感覺,似乎身子……怎麽也施展不開來,像是被什麽抱著似的。
    抱?
    “唔……”又是一聲輕輕的呻吟溢出唇瓣。睡顏惺忪的眸子緩緩睜開。
    一隻手臂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腰,而另一隻手臂,則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的臉則埋在了有點冰冷的胸膛中。
    淡淡的,清雅的氣息纏繞在她的鼻尖。
    “歐陽帝絕!”她失聲叫道,雖然她現在根本就看不到對方的臉,但是直覺地,她卻認為是他。
    “唐……顏雨……”清冷的聲音依舊,隻是在清冷中,卻有著破碎的感覺。
    “你……你怎麽了?”她出聲道,總覺得現在的他怪怪的。平時,他是絕對不會主動這般摟抱住她。現在都已經三更了,他怎麽會跑入她的房間呢?
    他不語,隻是把她摟得更加緊了。
    “你先放手啊。”她叫道,想伸手推開他,但是她的力道根本無法與他相比,推了半天,他卻沒有移動一分。
    “好黑,好黑呢……”斷斷續續的呢喃聲,傳至了她的耳內。
    真的……很不一樣。唐顏雨暗忖著。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地顫抖著。他……他是在害怕嗎?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你到底怎麽了?”她問著,背脊上傳來一陣疼痛,那是他把她抱得太緊了,簡直像是要把她嵌進他身子裏一般。
    “我……”略帶沙啞的嗓音怔怔著。驀地,手臂鬆開。像是如夢初醒般,歐陽帝絕站起身子,離開了床沿。
    他……他究竟是怎麽了?在噩夢之後,他竟然會最先衝進她的房裏,拚命地想要去抱住她。宛若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地抱住。
    他之所以會留她性命,隻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能夠聽完《絕心曲》的人而已。但是剛才,他竟然會去想要求得她的慰藉。
    短短的幾日間,她便滲透進了他的生活。滲透得如此之快,快到他不知所措。
    唐顏雨靜靜地盯著站立在窗子邊的歐陽帝絕。現在的他,仿佛又恢複成了那個她所熟悉的歐陽帝絕。剛才那片刻的脆弱,已不複存在。像是她做了一個夢般,夢到了奇怪的一麵。
    細細的汗珠,布滿了他的額際。月光,透過紙窗,射進了房內。照在了他那蒼白得嚇人的麵頰上。
    “你流了好多汗。”她說著,下了床,披上外衣走到他身邊。
    “那又如何?”他俯看著她,表情空白一片。
    “咕嚕!”唐顏雨不覺咽了咽喉間的口水。他的身上明明散發著強烈的不許靠近的氣息,但是她的身子卻還是忍不住地靠近著他。
    黑夜,把他麵貌中的純真掩蓋,隻剩下邪魅。如果她聰明,就該現在馬上躲得遠遠的。但是她的身體,卻還留有他方才顫抖的記憶。
    他——就像是受了傷的野獸般,用著利齒來武裝自己。
    她望著他,而他亦回望著她。
    “我想,有汗的話,還是擦一下的好。”她說著,掏出了一塊手絹遞給了他。
    黑色的眸子沉沉地凝視著那握著手絹的蔥白小手,歐陽帝絕並沒有接過,“你不怕我嗎?”他問道。清冷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怕啊。”唐顏雨老實道,“本來不怕,但是知道你是武林中的琴帝之後,我就開始怕了。”在家中,她多次聽爹提起過琴帝的可怕,爹甚至還一再告誡,絕對不可以接近此人。
    是啊,他是武林中人人都懼怕的琴帝,她會怕他,自然也是情理之中。黑色的眸子一黯,歐陽帝絕垂下了眼簾。
    明明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答案,但是為什麽他聽了之後,卻有種莫名的難受。
    她……不該怕他的啊。所有的人都可以怕他,但是她不該啊……因為他……因為他……
    “你沒事吧。”她看著他忽變的臉色,有些擔憂地問道。
    修長的十指微微收攏,他的眸子依舊輕垂著,“既然怕了,為什麽還要走過來?”她不是該躲得他遠遠的才是嗎?
    “因為……你看起來好像很脆弱的樣子。”她小心翼翼地說道。脆弱得讓她想要去嗬護他。
    脆弱?!歐陽帝絕不禁嗤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你是第一個說我脆弱的女子!”笑聲嘎然而止,他盯著她,“你可知道,我隻需用上一根手指,你就沒命活在這世上。”
    “你……你會殺我嗎?”唐顏雨呆呆地反問道。
    殺她,也許很容易,但是……他卻明白自己不會那麽做。曾幾何時,她對他的意義,已經不僅僅隻是一個能夠聽完《絕心曲》的人而已了。
    “我不會殺你。”輕抿薄唇,他吐出了答案。
    呼!她不由地籲了一口氣。抬起手肘,踮著腳尖,想要去擦拭他額頭的那一層薄汗。既然他不接過手絹,那麽隻有由她來“代勞”了。
    但是奈何兩人的身高差距,使得她這一動作做得有些艱難。
    “你彎一下腰。”唐顏雨扯了扯歐陽帝絕的衣袖,“你知道的,因為你太高了,所以我……”
    話沒有說完,因為他已經彎下了身子,黑色的眸子,平視著她的眼,“這樣可以了?”
    “可……可以了。”驀地,臉一紅,她點頭道。還好現在是黑夜,不像白天那麽容易被人發覺。
    抬起手,她握著手絹,輕輕擦拭著他額頭。他的臉靠得她太近,而他的眼……她甚至可以看見自己在他眼眸中羞澀的模樣。
    老天!什麽時候開始,她懂得羞澀了。
    她……她隻不過是因為他看起來太無助了,所以才想著幫他擦汗而已。
    手,一點點地在挪動著,歐陽帝絕靜靜地看著麵前的人兒。圓潤的麵頰,泛著玫瑰色的唇瓣,還有那水靈的眸子,她並不能算美人,比她美麗的女人有許多,至少鍾容容就是。但是,他的目光卻舍不得自她的臉上移開。
    舍不得嗎……這種陌生的心緒,他不明白,也不懂。
    緩緩地,歐陽帝絕閉上了眼眸,“你不問我為什麽會突然闖進你房裏嗎?”作為一個女子,她的膽子似乎大了些。沒有大喊大叫,更沒有淚眼婆娑。
    手上的動作一頓,唐顏雨奇怪地看著他,“你想說?”閉上眼眸的他,臉上的純真似乎又多了一些。
    “我做了一個噩夢,一個我常常做的噩夢,所以才會心緒不寧。”他說著。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話,卻在她麵前不可思議地說了。
    “你常常這樣?”
    “嗯,好久了,每次都會在半夜裏被夢驚醒。”
    是這樣嗎?唐顏雨怔怔地想著,也許他個性的陰晴不定是因為睡眠的緣故吧,因為睡得不安穩,所以才會喜怒無常。在以前,她亦曾見過一些睡眠不好的人,常常都是脾氣暴躁,很難與人溝通。
    “你身上的味道……很清,很淡……”他喃喃著。
    不可思議地,這股味道竟然給他一種安心的感覺,安心得仿佛可以就這樣……沉沉地睡去。
    ???
    菜芙蓉,花冠金黃,紫芯金瓣,豔麗非凡。無毒無異味,鮮花入口後可以給人以心曠神怡的感受,具有明顯的緩解緊張情緒,助人放鬆心情的功效。
    這些,都是以前研究花草的時候,在書上看來的。低垂著頭,唐顏雨暗自想著。既然歐陽帝絕常常睡不安穩,那麽力所能及的治療方法就是在他平時飲的茶中放入一些菜芙蓉的花瓣,相信對他的病情也會有幫助。而且,絕日山莊中恰巧也有菜芙蓉這種奇花。
    一路走到花圃中,唐顏雨盯著在角落邊的幾株菜芙蓉。金色的花瓣,大大的葉子,長得甚好。
    “唐……唐小姐!”一道驚恐的聲音在唐顏雨的身後響起,使得她不由得回轉過頭,向著身後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年輕人,莫約比她大上幾歲,略顯秀氣的麵龐,雖然穿著粗布衣裳,但是卻清爽簡潔。
    “你是誰?”她打量著眼前的人問道。
    “小的阿德,是打理這片花圃的園丁。”年輕人答道。
    哎?唐顏雨一怔,“阿德,你說……你是打理這片花圃的園丁?”可能嗎?這一大片的奇花異草,竟然全出自這個隻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之手。
    “是、是啊。”阿德搔了搔腦袋道。山莊裏的人有誰不知道唐小姐是山莊的貴客,需要好生伺候著。隻不過……眼前的這位貴客,著實讓人覺得有些……呃,恐怖。
    那種目光,仿佛是要把他射穿似的,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那麽這些……還有那些……全部都是你自己栽培成功的嗎?”她的手激動地指過周圍的一片花草,急急地問道。
    “是啊。”阿德的回答還是隻有兩個字。
    老天,實在是太厲害了!唐顏雨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阿德。有些花草,就算是得到其種子,也不一定能夠栽種成功,更何況是讓它們生長得如此茁壯。
    “你是怎麽栽種的,有人教你嗎?”
    “小的隻是家裏三代都是打理花草的園丁,因此有些心得罷了。”阿德謙虛道,同時問唐顏雨:“小姐來這裏是有事嗎?”“啊。”經他一提醒,她才記起來這裏的目的,“差點忘了,我來這裏是想要幾片菜芙蓉的花瓣。”
    “菜芙蓉?”阿德愣了一愣。
    “是啊,泡在茶中,應該有舒緩心緒的作用。”唐顏雨想了想道,“對了,阿德,以後你能不能教我如何栽種這些花草?”
    “唐小姐要學栽種之術?”阿德詫異,怎麽也沒想到對方的口中會說出這句話來。
    “有什麽不妥嗎?”
    “可是……這些都是下人的活啊,小姐家不是都應該……應該……”
    “應該待在房裏彈琴刺繡是吧。”她接口道,“可是啊,我從小就喜歡弄這些花草。”如今正好拜師學藝。
    “可是……可是……”阿德還在猶豫著。
    “別可是了,總之,以後我一有空,就會來這裏。”唐顏雨打斷道,粉嫩的雙頰揚起興奮的神色。
    總算,留在這裏,她多少還有一些收獲。
    ???
    軒雨閣
    一身鵝黃色的水紗裙,唐顏雨手捧著剛摘下來的菜芙蓉花瓣,才跨進閣門,便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拉扯住了身子,然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上響起。
    “你去哪裏了?”歐陽帝絕麵色不悅地問道。一個上午都不見她的人影。她不是應該聽他彈琴,陪在他身邊的嗎!
    唐顏雨抬起頭,看著歐陽帝絕。他說話向來平平淡淡,但是這會兒,卻給人一種焦慮不安的感覺。是她的錯覺嗎?還是……
    “我去了……”她張嘴,才說了三個字,便被他打斷。
    “是誰允許你去別的地方!”隻是一個上午不見,他的心竟然會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這般在乎她了?是因為昨兒個晚上嗎?因為她一直陪在他的身旁,用著她的手,擦拭著他額頭的汗。因為她即使怕他,依然會靠近他,所以他才會對她產生眷戀……眷戀?!
    眸子一眯,他沉沉地盯著她。他——對她產生眷戀了嗎?
    他的視線太過直接,使得她不由得咽了咽喉間的口水。
    “我……我隻是去了一下花圃,拿了幾片菜芙蓉的花瓣而已。”唐顏雨抬起雙手,把手中的花瓣呈現在歐陽帝絕的麵前。金黃色的花瓣,還沾著露水。
    “花瓣?”他不解道。
    “是啊。”她點點頭,“菜芙蓉的花瓣,可以幫你安神定氣,我沒學過醫,所以能做的隻有這些。”隻希望這些花瓣能夠對他有所幫助。
    紅潤的薄唇一抿,歐陽帝絕詫異道:“給……我的嗎?”焦慮與不安霎時消失無蹤,隻是一句話,就讓他的心情產生如此大的變化。
    “你不是說你晚上常常做噩夢嗎?我想若是把這些花瓣泡入茶中喝,應該會有所幫助。”說著,唐顏雨轉過身子,想去找個器皿來裝這些花瓣,“對了,茶碗呢?現在就可以泡上一杯試試看啊!”
    “不必那麽麻煩了。”他拽住她的手臂,把她從新拉回自己的身邊。
    “不必?”唐顏雨疑惑地眨眨眼眸。
    然後下一刻,她便看到他抬起手,從她的手中拿起一片花瓣,含入了口中。
    嫣紅的朱唇,輕嚼著金色的花瓣。他本就美得驚人,如今吃著花瓣,更讓人舍不得移開眸子,“你……”唐顏雨不由得看呆了。原來男子,亦可以美得傾城傾國。
    “在看什麽?”黑色的眸子凝視著麵前的人,歐陽帝絕問道。口中的花瓣,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與她身子上所散發出的清香,竟然是如此的相似。
    菜芙蓉嗎?不若芙蓉那般美豔動人,卻自有一股清雅淡香。
    “沒……沒什麽。”她趕緊收回視線,目光瞥向了放在一旁案上的雪玉琴,“你的琴……呃,是用整塊玉做成的嗎?”她問道。晶瑩剔透的白玉,本就很少,更何況是整整的一大塊。
    “嗯。”他頷首,“這琴是我娘臨死前交給我的。”亦是歐陽家世代傳承的東西。
    他娘死了?
    “我不、不知道你娘……”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娘死了,爹也死了,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找出最後的一個仇人,為他們報仇。”手指撥開了沾在她麵頰邊的發絲,他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她說。
    “你要報仇?”明明是驚訝的,但是說出口的聲音卻好小聲。唐顏雨覺得開始有一股熱氣往上湧。是因為他嗎?因為他的手輕輕地碰觸到了她的麵頰,所以她才會覺得渾身不自在。
    “對,報仇,所以我要把《絕心曲》練到無人可以聽完的地步,可是你卻可以聽完我的《絕心曲》,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麽會有那麽深的內力,但是我卻想你聽我彈琴。”而時間,則是一直……一直……
    “我……”唐顏雨喃喃著,臉上更熱了。容容也曾說過,她有很深厚的內力。可是內力不是習武之人才會修行的嗎?而她根本從來沒習過武啊。
    整個人往後一跳,她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歐陽帝絕……”
    “喚我絕。”放下手,他的眸子依舊盯著她。
    “可是這樣太……”親昵了。後麵的二字,她沒有說出口。
    “我隻是想你喊我的名罷了。”她是第一個,他允許她喚他名的女子。俯下身子,他靠近她,而手指,則抬起了她的下頜。好燙,臉有種被燒著的感覺,腦中幾乎快要變得一片空白了。他這樣的動作,太過曖昧和煽情了。還有他的那種目光,仿佛要把她吞噬一般。心開始不受控製地跳動了起來,唇更是燙得厲害,“那……你要做什麽?”她說得艱難,努力地想要往後退開一步,無奈環在腰上的手臂沒有絲毫的鬆動。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你是屬於我的東西呢。”他高深莫測地盯著她,手沿著下頜劃到了紅唇之上。
    “你……”
    他托高她的下頜,緩緩地低下頭,輾轉吮吸著她的唇……唇與唇的相印,亦是誓言的宣告。她是唯一讓他想要如此對待的女子。他喜歡她身上的這股清香,淡淡的,卻能放鬆心緒。
    不是吧,他在吻她,他居然在吻她?!唇上溫潤的觸感在在提醒著她這個事實,臉上有著他噴灑出氣息的溫度,“唔……”她想開口,卻不料他的唇乘機撬開了她的貝齒,與她的舌尖糾纏在了一起……呃,不算是——太惡心。他的唇,柔柔的,軟軟的,帶著一絲香甜的感覺。靈巧的舌頭翻攪著她的唇與舌,麻麻的,卻又隱隱地有著一點眷戀的味道……
    良久,他的唇終於離開了她的,深邃的眼眸望著酡紅的容顏,幾不可見的激情一閃而過。
    唐顏雨拚命地喘著氣,“你……”緩了緩氣,她看著他,臉上的紅潮仍然未退。
    “不要……再讓別的男人碰這裏。”清雅的聲音如同妖媚的呢喃般輕輕地響起,歐陽帝絕撫著她那嬌豔欲滴的雙唇道。他的話……是什麽意思呢。唐顏雨怔怔地望著歐陽帝絕,卻沒有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鼻間充斥著他獨有的麝香氣息,他在說著,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微風輕撫,唯有柳絮發出的聲音。
    ???
    她被吻了,她被吻了!
    女子當以清白為重,她這樣算不算是丟了貞潔?
    “你怎麽了?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一隻纖纖玉手輕拍在唐顏雨的肩膀上,鍾容容奇怪地問道。
    “啊!”她驚呼一聲,著實被嚇了一跳。
    “你沒事吧。”鍾容容趕緊把手抬開。她隻是打個招呼,絕無嚇人之意。
    “沒……沒事。”唐顏雨拍了拍胸脯,“隻是剛剛正好在想事兒,所以才會嚇一跳。”
    “事?”鍾容容好奇地轉了轉眼珠,“是什麽事,該不會是和歐陽有關的吧?”
    嘎?“你怎麽知道?”唐顏雨脫口而出,話一出口,才發覺她已經不打自招了。
    “這裏是通往軒雨閣的必經之路,你會出現在這裏,當然是剛從那裏出來了。”如此簡單的道理,隨便想想便可得出結論,“對了,你和歐陽發生什麽事了?”她繼續問道
    “沒什麽啊。”唐顏雨閃爍其辭。說不出口啊!而腦子裏,則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剛才他吻她的那一幕。
    天!她該不會是被吻傻了吧!
    鍾容容奇怪地看著對方越來越紅的臉。可疑,真的是很可疑。不過照理來說,歐陽那家夥是絕對不會對女人出手的啊。一個曆來隻愛自己的人,又怎麽能奢望他去愛別人。
    “真的沒什麽?”她懷疑地道。
    “真的。”唐顏雨胡亂地點著頭,“他隻是和我說他要報仇而已。”
    “什麽,歐陽連這個都對你說了?!”鍾容容的聲音霎時提高。
    “這個不能對別人說嗎?”唐顏雨眨眨眼眸。
    “也不是啦。”鍾容容拉著唐顏雨走到一旁的樹下,避開太陽,“隻是歐陽向來不會隨意對人說這事罷了。那現在你也知道他爹娘已經死了的事吧。”
    “知道。”她微點了一下頭,“他的爹娘是被仇家所殺嗎?”她記得他說過他是在找最後一個仇家。
    “他爹是被仇家所殺,而至於他娘,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些個仇家,都是為了歐陽手中的那把雪玉琴。傳言這把琴是用千年古寒玉所造,是武林中的一件密寶。當年歐陽家就是靠著這把琴和《絕心曲》的琴譜,在武林中顯赫一時。不過太寶貝的東西,總是會有很多人搶,聽我爹說,當年七派莫約30來人聚集到歐陽家,要求歐陽家交出雪玉琴,這些人個個都是武林高手。結果歐陽家就這樣被毀了,而我第一次看見歐陽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已經昏迷了,但是雙手卻還是死死地抱著琴。”鍾容容回憶道。好在她的父親鍾放,雖然被譽為武林高手,但是對別家的武功向來不屑去碰。也因此,當時才7歲的歐陽帝絕才能保住那把雪玉琴。
    唐顏雨靜靜地聽著。這就是歐陽帝絕嗎?那個除了琴帝身份之外的歐陽帝絕。不是爹娘口中應該遠遠避開的魔頭,而隻是一個7歲就失去了爹娘的孩子。
    所以他才會經常做噩夢嗎?所以他才會問她,她的爹娘是否愛她,所以他才會在噩夢驚醒後,拚命地想要找一個人依靠……
    “那麽他……”唐顏雨喃喃道。
    “什麽?”
    “沒什麽。”
    她會覺得他脆弱,那是因為——他太孤獨了吧。
    ???
    有些不一樣了,心……有些不一樣了。
    撐著下頜,唐顏雨看著窗外那滿池子盛開的荷花。此時正是盛夏時節,荷花開的旺盛。一片碧波之中,粉紅之色顯得甚為明顯。
    幾天下來,她的整個腦子裏塞的全部都是他。甚至連她愛吃的豆沙糕都忘記吃。
    風徐徐吹來,帶著一絲熱氣。
    攤開一張宣紙,唐顏雨拿起了擱置在伏案上的畫筆。
    “小姐,你要畫畫嗎?”一旁的丫鬟出聲道。
    “是有點想畫。”唐顏雨揮了揮手道,“這裏沒你的事,你先下去吧。”心緒煩亂,她想要一個人好好靜一下。
    “是。”丫鬟垂著頭,退出了房間。
    靜靜的房間,隻剩下了她一個人。蟲鳴鳥叫,有著夏日的氣息。
    筆尖蘸著丹青,唐顏雨在宣紙上渲染著。小姐家的琴棋書畫,雖然爹都讓師傅來教過她,但是她總認為這些不如擺弄花草來得有趣。
    可今天,莫名的,她竟然想要畫畫。
    她有多久不曾拿起畫筆了呢?似乎自15歲的生辰之後,就不曾再畫過畫了吧。
    宣紙上有著一層淡淡的水霧,那是池水,翠綠的顏色,用來形成大片大片的荷葉,而花,則用淺淺的粉色來點綴著……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一個莖幹上隻長一朵花,不與人分支,獨獨鼇頭。
    腦海之中,又出現了他的影像。他與荷花一樣,隻是一個,即使周圍有人,但是身影卻依然落寂。
    是孤獨嗎?還是因為害怕受到傷害呢?
    因為遭遇過如此慘烈的家變,所以不再會對任何人敞開心扉了嗎?
    那麽她對他而言,又是什麽呢?
    “爺!”房門外傳來了丫鬟的喊聲,然後則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
    “你怎麽來了?”唐顏雨站起身子,看著跨步走上前的人。
    “為什麽剛才沒有在大廳用午膳?”歐陽帝絕站定在唐顏雨的麵前問道。
    “因為不覺得餓啊。”她答道。其實是發呆壓根忘了時間。
    “你在畫畫?”他的視線,瞥向了她放在伏案上的丹青、毛筆和宣紙。
    “難得窗外就能看到荷花池,所以就畫畫了。”其實是為了怕自己胡思亂想,所以才畫畫來分散心思。
    “荷花?”
    “對啊。”她拉著他來到窗前,指著窗外那大片池塘上的荷花,“怎麽樣,很漂亮吧。”滿池的荷花,別有一番風情。
    漂亮嗎?歐陽帝絕的眼順著那蔥白小手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片碧波,池水的綠和荷葉的綠混成了一片,而那些荷花,則躍於荷葉之上。
    “尤其是風吹過,荷花輕輕搖首的時候,就更美了。”唐顏雨繼續道。
    他轉過頭,垂眼看著她臉上驀然鮮活的表情,“你喜歡荷花?”在他眼裏,比起荷花,他更想看的是她。
    “喜歡啊。”她點點頭,“這池子的荷花就好漂亮。不過池子中央的那朵荷花最漂亮了。整片池子裏都是粉色的荷花,唯有那朵是白色。”白得高雅淡潔,引人注目。
    語音才落,一道人影已經飛窗而出。雙腳輕點湖麵,幾個躍身,摘下了那朵白色的荷花回到她麵前,行雲流水的動作一氣嗬成。
    “你……”她訥訥地合不攏嘴。這是別人所說的輕功嗎?這是繼竹林之後,他第二次在她的麵前顯示出功夫。
    那朵本來在池子中央的荷花,如此輕易地就被他采摘了下來!
    歐陽帝絕把荷花遞至唐顏雨的麵前。
    她愣愣地沒有接過,“你為什麽把它摘下來?”
    “你喜歡,不是嗎?”既然是喜歡的東西,那麽自然是放在身邊最好了。
    喜歡?隻是因為她喜歡,所以他才會把這朵白色的荷花摘采下來嗎?唐顏雨努力地眨了眨有些熱氣的眸子。胸口有股熱流湧過,似在收縮,又像在膨脹著什麽。
    有些東西,似乎在不斷地變化著。
    沉默間,白色的荷花更遞近了幾分。
    “可是荷花是應該長在池子裏才能更美的啊。”雖然感動於他的行為,但是她卻還是忍不住地開口道,“有些東西,是隻可以遠觀,不可以褻玩的。”
    “你不喜歡?”黑色的眸子微微地眯起,歐陽帝絕問道。會摘荷花,原本隻是想要看見她的笑顏,但是卻沒想到適得其反。
    “我不是不喜歡,隻是覺得這朵荷花與其在我的手中,不如在池子裏。”唐顏雨急急道,他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悅。“是這樣嗎?”手一鬆,手中的荷花跌落地上。而他的眼,則沉沉地望著地上的荷花,“我……不懂。”半晌,他的嘴裏輕輕地逸出了幾字。
    是的,他不懂,不懂她的話,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怔怔地看著他,“其實隻要你真正喜歡過一樣東西,或者喜歡上一個人,你就會明白了。”
    喜歡嗎……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喜歡——不是就應該要拚命得到嗎?”所以那時候才會有那麽多的人來歐陽家搶奪雪玉琴。
    “才不是!”她連連搖頭,“喜歡應該是想讓那樣東西變得更好,就像這朵荷花,有水的池子,才是最適合它的地方。而我,隻要遠遠地欣賞就很滿足了。”俯下身子,她拾起了落在地上的那株白色的荷花。
    欣賞?!歐陽帝絕抿了抿唇,“若是我喜歡上了,那麽……我一定做不到隻是欣賞。”
    因為不曾有人教過他,隻要欣賞就可以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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